楊帆到了辦公室,剛放下包,摘下白大褂正穿著,張默涵拿著一份病歷敲門進來:「院長,有個事兒我解決不了。」
「又怎麼了?」
「莊大夫的手術停了,剩下的幾台當中,有一台的家屬怎麼都不同意,堅持要讓莊大夫來做。」張默涵為難地道。
「你沒跟人家說嗎?莊大夫什麼時候恢復手術還不一定呢。」
「說了,可人家說願意等。」
楊帆無奈地伸手:「給我看看資料。」他翻看完之後不解地問:「不就是一個簡單的肺癌切除手術嗎?任何一個副主任醫師都能做,為什麼非要莊恕做呢?」
張默涵有點尷尬:「病人家屬說就是信任莊大夫,別的大夫他不認,可現在確實是最佳手術期啊,院長,要不您和醫務科商量一下,這台確實不能等……」
楊帆皺眉打斷他:「那你去告訴他,仁合醫院的院長,心胸外科主任,親自給他做,這總可以了吧?」
張默涵一怔,低頭:「哦……好,我這就去。」
楊帆把資料扔在桌上,解開剛扣好的白大褂扣子,靠在桌子上深呼吸幾口平復著情緒。
張默涵和病人家屬解釋半天,他們終於同意了那台肺癌切除手術由楊帆親自主刀。
手術台周圍,有三四個醫生把手放在無菌兜裡,探著頭觀摩。
楊帆把一片切除下來的腫瘤組織放入彎盤,對護士道:「好了,送冰凍病理。」
護士應聲端著彎盤出去。
楊帆抬頭對著三四個醫生吁口氣說道:「大家休息一下吧……我知道,你們本來是想觀摩莊大夫的手術,不好意思啊,讓你們失望了。」
進修醫生忙道:「不不不,能看到楊院長您親自主刀,更是榮幸。」
楊帆對其中一個進修醫生道:「老於啊,你在你們當地醫院,也副高好幾年了,這次進修回去,升個正高?」
那人有點兒不好意思地說:「跟您沒法比沒法比,這次鍍鍍金回去,升個副院長,嘿嘿。」
楊帆無語地點點頭,氣氛尷尬。
另一個進修醫生趕緊說:「哎呀,剛才是不是忘了開錄像了?這麼寶貴的資料,應該留下來啊。」
楊帆笑了:「這種手術要開什麼錄像。」
「楊院長太謙虛了,這個位置,可是好多醫院都不敢做的呀。」
楊帆淡然道:「這是仁合心胸外,不是其他『好多醫院』。在這兒任何一個副主任醫師,都必須完成這樣的手術,做不了的,就不配待在這裡。」
高血壓患者趙靜的女兒趕到了醫院,扶著母親去拍片,一邊走一邊勸慰著:「媽,您這不光是胸科的問題,還有精神的問題,多虧了那個楚大夫細心,這降壓藥可不能再這麼個吃法了,一聽說你要自殺都嚇死我了……」
莊恕和楚珺目送著這對母女。
楚珺開口道:「她膿胸的具體原因,等檢查結果出來了我再找您。」
莊恕卻道:「不用了,今天我發現,可以放心地讓你管病人了。」
「啊?真的啊?」楚珺意外。
莊恕點頭:「嗯,你合格了。你不再像剛來時讓陸大夫反感的那個樣,只會應付差事,病人要求輸血,你就去讓上級簽字;也不像我剛帶你的時候,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表現給我看。」
楚珺欣喜又有點忐忑:「那我現在呢?」
「現在你已經能用你的知識和經驗,專心地去幫助患者了。」莊恕肯定地說。
楚珺小聲說道:「可是今天這個病人,我只覺得奇怪,可完全沒有想是不是降壓藥的問題,多虧你和陸大夫。那換了藥,她能好吧?」
莊恕沉聲道:「能不能好我現在不敢說,做大夫就是憑知識和經驗幫助病人。知識和經驗越多,正確判斷的可能就越大,但是在這裡……」莊恕看向門診大廳,那裡有護士推著輪床疾行,有醫生小跑著去會診,有患者在家屬的攙扶下看著叫號的大屏幕……「他們的病到底是莊大夫、陸大夫還是楚大夫治好的,其實沒什麼區別,你今天在自己的位置上,就做得很好。」莊恕讚許地看向楚珺。
楚珺看著眼前的人們,有點感動:「莊老師,如果調查結果說您要對超低溫療法負責,就是說您要離開仁合嗎?」
莊恕笑了:「離開又怎樣呢?你們都不斷地在成長,即使我離開了,這裡依然有很多好大夫。」
楚珺眼眶有點發熱,聲音卻明朗多了:「嗯!我會努力做個好大夫!」
中午,莊恕去赴和陸晨曦一起吃午飯的約,推開辦公室的門,看到陸晨曦坐在裡面,面前的桌子上放著一個飯盒,裡面有幾個包子。
「我爸買的,吃吧。」陸晨曦道。
莊恕坐下拿起一個包子,看著陸晨曦不動,問:「你怎麼不吃?」
陸晨曦搖搖頭:「不想吃。」
莊恕咬了一口,讚道:「味道不錯。」隨即大口地吃了起來。
陸晨曦有點憂心:「下午的調查,你打算怎麼說?」
「實話實說。」莊恕坦然。
「你知道後果是什麼嗎?我聽說除了常規的調查組,還請來了院裡的合作律師,你能不能也請個律師來啊?你可以說,在我的律師到來之前,我不會回答任何問題。」陸晨曦還在徒勞地想轍。
莊恕把手中的包子放下來,笑了:「陸晨曦,你是美國電影看多了吧?」
「那要不你就現在去找楊帆吧,我跟你一塊兒去,跟他服個軟,其實當初,我被趕出心胸外就是因為磨不開面子,這個時候沒必要,你幹嗎學我呢?」陸晨曦懊惱。
莊恕笑著說道:「曾經有一個人對我說過,當你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實話實說總是解決問題的最好方法,今天我想試試。」
陸晨曦氣得直髮恨:「你這麼矯情這麼固執,我怎麼看上你的?」
莊恕一笑,拿起一個包子遞給她:「別後悔了,包治百病。」
兩人吃完包子走出來,卻看到走廊裡站著七八個心胸外科醫生,楚珺、張默涵等都在。
「你們都在這兒幹嗎呢?」莊恕問。
眾人有點尷尬,都不說話了。
張默涵不自然地說:「哦,我們正在說……20床新收的患者,抗結核用藥效果不好,並發了肺大泡,我們在想……」
莊恕打斷他:「你們不在辦公室說,跑我門口討論啊?」
楚珺生硬地撒謊:「我們剛討論完,正好路過這兒。」
莊恕笑笑:「好,那你們接著說吧。」自己往樓上走去。
眾大夫與陸晨曦目送著他的背影。
莊恕走到一半轉過身來,對大家說道:「謝謝你們。」
院辦會議室中,院領導和一位醫院特聘的醫療律師已經就坐,莊恕在他們對面坐下。旁邊還有個速記員用電腦記錄他們的對話。
先是律師,用常規、公式化、毫無感情色彩的語氣開口問道:「莊恕醫生,你的所屬科室是什麼?」
莊恕回答:「心胸外科。」
「專業領域呢?」
「心肺聯合移植,肺和縱膈惡性腫瘤的治療。」
律師得出結論:「所以創傷急救不是你的專業方向。」
莊恕坦承:「對,不是。」
「你對傷員程露的急救治療,是接受了急診科主任的委託,還是你的上級,比如楊帆院長的指派?」
「都不是,是現場負責搶救的陸晨曦大夫,也就是傷員的女兒,她向我求助的。」
律師低頭翻了一下資料,說道:「據我瞭解,陸晨曦大夫是急診科主治醫生,她本人並沒有指派你參與搶救的資格。」
莊恕承認:「是的。」
「在你決定使用灌注冰鹽水的治療方法之前,有沒有向院內的創傷專家——比如急診科主任馬主任咨詢過意見?」
「沒有。」
「那麼,你有沒有請示直接上級——比如大外科主任方教授或者院長楊帆教授?」
「沒有。」
會場短暫沉默,律師接著問:「下面這個問題涉及個人隱私,你可以拒絕回答。」
「請問吧。」
「據我瞭解,主持搶救的急診科陸晨曦大夫是你的戀人,對嗎?」
「是的。」
律師與在座的幾人交換眼神,幾位專家微微點頭。
「也就是說,當天陸晨曦大夫向你求助時,在沒有請示任何上級和創傷專家意見的情況下,使用將冰生理鹽水注入傷員中心靜脈的方法進行搶救,這完全是由你個人做出的決定,是嗎?」
「是的。」莊恕點點頭。
楊帆坐在辦公室裡,聽到手機響,看到來電顯示是傅博文。他皺了皺眉,並不太想接但又不得不接,接起來果然是為了莊恕的事。楊帆靠在椅背上,心不在焉地說著:「傅院長,莊恕是我請到仁合來的,於公於私我都是想保他的,但這件事兒我確實控制不了,院裡提出調查動議的時候我表過態,但是幾位專家非常堅持,話說得很難聽啊,我也不得不同意。」
「但畢竟陸晨曦母親的手術還是順利的,而且陸晨曦既是主治大夫,又是患者家屬,她都表態支持莊恕了,我看調查就有點興師動眾了吧?」傅博文有點不滿楊帆的推諉。
「可是患者至今都還沒有甦醒,所以專家認為,並不能說這個治療手段是成功的。而且如果患者今後出現意外,很有可能是因為低溫療法造成的後果,到那時,如果輿論指責仁合醫院的領導對此聽之任之,那就是我們的失職啊。」楊帆開始官腔應對。
傅博文無奈,只得道:「莊恕大夫在仁合工作的這段時間,應該說是稱職的,優秀的,不能因為一次使用的醫療手段有爭議,就過分誇大他的責任。你能不能在會議上把我的這個意見傳達一下……」
楊帆淡淡地反問:「這些話我都說過呀,關鍵是我現在還兼著心胸外科主任,出於避嫌連專家組都沒有參加,您現在讓我去會場,會不會讓人覺得有點不公正呢?」
傅博文還想再往下說,楊帆打斷了他:「傅院長,您一向是支持院裡專家對業務開展討論的。您的這個指示一旦傳達下去,將來再出現這種無視常規條例的醫療手段,我們還怎麼管啊?」
傅博文無言以對,沉默了。
陸晨曦站在母親的病房內,望著窗外發呆。忽然手機一震,她打開來看,是傅博文的微信:「對不起,楊帆的說法我很難反駁,恐怕能起的作用不大。」
陸晨曦歎了口氣,放下手機,坐下握住母親的手,神情擔憂。
會議室裡的調查正在繼續,速記員的手在電腦鍵盤上飛快地敲擊著。
仁合醫院副院長、醫師協會急救分會專家委員會委員張教授提問:「在中國,我們有過使用冰帽、冰毯等亞低溫方式,減小重度創傷患者的創傷程度的先例,但是將零度生理鹽水注入患者中心靜脈暫時替代血液,這我們從未使用過。請問莊醫生,這是美國創傷搶救的常規嗎?」
「不是。」莊恕平靜地回答。
「你曾經使用過這種方式,成功搶救過傷員嗎?」
「沒有。」
「美國有沒有這方面的成功案例?有嚴格的適用規程嗎?」
「沒有。」
「那麼你是從哪裡得到的這個信息,知曉能夠使用這種方法?」
「源自於學術會議中的討論,創傷專家提出的『人造休眠』。可以為大出血,而且暫時無法立即輸血的傷員爭取時間。這方面的研究,匹茲堡中心和波士頓中心的創傷專家都在進行,但是官方數據還沒有公佈。」
「也就是說,你將一個只存在於討論,沒有任何准入原則、操作規範,連臨床實驗數據都沒有公佈的方法,直接用在了傷員身上。」
莊恕沒有回答。
張教授道:「我問完了,吳教授,您覺得呢?」
接著說話的是嘉林醫科大學副校長、醫師協會創傷分會專家委員會委員吳教授,他總結性地說:「大量失血、休克的傷員,保持體溫很重要,輸入晶體液、膠體液,都應該是溫的,給重度休克患者輸入冰鹽水,這與我們基本的常規與常識完全相反。莊大夫,通過今天的調查,我們已經瞭解了當時的基本事實,對於你實施的這種超常規的治療手段,我們會綜合考慮你的職業背景、水平能力,以及專家意見,做出綜合的評定,希望你能理解。」
莊恕平和地說道:「我理解。如果諸位專家有時間的話,能否聽一下我的意見?」
「當然可以,莊教授請說。」吳教授點頭。
「在搶救的當時,同體溫的晶體液、膠體液救不了患者的命。她當時已經失血兩千毫升,一個小時內根本不可能調過來那麼多RH陰性血。諸位都是醫生,請問用所謂的常規手段,可以保證心腦等重要器官,耐受一個小時的缺血缺氧嗎?」莊恕問道。
無人回答。
「我再請問諸位,在一個小時之內,我沒有可能拿到六個單位的RH陰性血,我該怎麼辦?」莊恕繼續發問。
依然無人回答。
莊恕說道:「既然無法輸血,心腦等重要器官無法耐受缺血、缺氧,必將會造成不可逆的損傷。所以我認為,唯一挽救傷員的『可能』,就是造成『非正常』狀態,延長器官對低血氧狀態的耐受時間。」
「你考慮過沒有,這種方式可能會對患者造成嚴重後果?」吳教授發問。
莊恕點點頭:「考慮過,但是我不能對患者什麼都不做,任由她死亡。我至今不覺得使用這個方法有錯。因為至今,我想不出其他任何方法可以挽救患者的生命。」
在場的人面面相覷,一時無人說話。
沉默之後,律師冷淡地說道:對傷員使用常規方式治療,會有什麼結果,我們無從知道了——因為你已經選擇了超常規的方法,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後果。事實證明,你的『人造低溫,人造休眠』的方式,並沒有挽救傷員,而是把她變成了植物人。
莊恕輕輕吐了一口氣,沒有繼續抗辯。
陸晨曦極力控制自己不去胡思亂想,坐在母親的床邊看資料,看了一會兒就覺得這樣強制集中精神十分疲憊,頭也開始生生地疼。她放下資料,摘下腦後夾頭髮的髮夾,順手把髮夾放在床沿程露的手邊,自己整理著頭髮。
但她的動作不自覺地太大,膝蓋上的資料滑下散落一地,她起身一隻手抓住頭髮,一隻手趕緊去撿掉在地上的資料。
這時,髮夾也掉落到地上。
陸晨曦回頭,看到掉在地上的髮夾,有些疑惑,目光轉向程露的手,就在這時——她看見程露的手又動了一下。
陸晨曦心裡一顫,趕緊坐下來輕輕握住程露的手,感覺媽媽的手在她的掌心裡開始微微抽動!
陸晨曦激動地俯到程露身邊,看見程露的睫毛微微開合……陸晨曦聲音顫抖地叫道:「媽,你聽得見嗎?」
程露的嘴唇有些顫動,眼皮也有些微動。
陸晨曦欣喜地跑出病房,衝著走來的護士大聲說道:「給我爸打電話,我媽有反應了!」她說完就向著會議室一路狂奔,然後不管不顧猛地推開門衝了進去。
會場所有人為之一驚,都轉頭看著她。
莊恕也靜靜看著她。
陸晨曦完全聽不進去別人對她不得擅闖會議室的提醒,興奮地喘著氣道:「我媽媽有反應了!她要醒了!」
所有人都立刻站起來,莊恕也激動地起身。陸晨曦兩眼放光地看向他:「我要求莊大夫立刻去看我的母親!」
眾人面面相覷,交換著眼神。
終於,張教授點點頭,表示了同意。
莊恕跟著陸晨曦快步回到程露病房。經過檢查程露確實有了反應,睫毛顫動,嘴唇也在微微開闔。
董學斌緊緊握著她的手,眼淚從眼角沁出,喃喃地道:「老程,睡得太久了,該起來了!」
陸晨曦坐在父親身邊輕輕拍著他的背:「爸,放心吧,媽媽會好起來的。」
莊恕出去準備片刻,推著儀器走進病房道:「這裡我來。神經科我打電話了,陳教授半小時後到。」
陸晨曦鬆了口氣:「謝謝。」
莊恕把自己的電話遞給她,一邊連接儀器一邊交待:「你找到Dr.Towner的電話打過去,他知道你。你告訴他現在你母親第一次對外界刺激有了反應,然後請教他,對我們後面的治療護理有什麼建議。」
莊恕說著,陸晨曦的電話已經撥過去,莊恕話音剛落,電話接通。Dr.Towner在那邊問道:「Hi Owen,what I can do for you?(有什麼事嗎歐文?)」
陸晨曦激動地說道:「Hi Dr.Towner,this is Lu Chenxi from RenHe Hospital.My mom just responded.(Dr.Towner,我是仁合醫院的陸晨曦,我媽媽有反應了。)」
楊子軒和楚珺聚在陸晨曦家,幫著陳紹聰收拾東西準備搬家。
陳紹聰在客廳與臥室之間穿梭著,邊往箱子裡裝東西邊說道:「哎,住了這麼久,也沒請你們來玩兒過,以後有空常來啊。」
楊子軒四處轉悠看著房子,聽了他這話啼笑皆非地說:「這是你家嗎?你都搬走了。」
陳紹聰理所當然地說:「有什麼關係,他倆都歡迎你。」
楊子軒也沒把自己當客人,從冰箱裡拿出一瓶飲料喝著問:「你怎麼現在才想起來搬家啊?」
「我自己當然不想回去,跟爸媽住一起太不自由了,但是楊羽懷了孕需要人照顧,楊羽她媽也需要人照顧,所以我媽說,你們都給我搬回來,大家一起住也熱鬧。」陳紹聰說到楊羽就眉眼間都是笑意。
楚珺看他一眼:「陳大夫你隱藏得也太深了,以前從沒聽說過你家那麼有錢。」
陳紹聰嘿嘿笑道:「怎麼著,你後悔了吧?當初還沒來得及下手追我,就讓楊羽把我給收了。」
「您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我就是好奇,你幹嗎不早點暴露富二代的屬性啊,也不至於被甩那麼多次了呀。」楚珺還真是誠心提問。
楊子軒一副經驗豐富的樣子插話:「這你就不懂了,陳哥就是要找一個真愛他,而不是真愛他家錢的,這都是當下電視劇慣用的套路啊。」
陳紹聰無奈地翻白眼:「你們都想多了,真相是我們家老頭摳門兒,什麼都不給我,他的觀點是男人就得自己賺錢,花老爸的那叫沒本事,早晚都得敗光了。所以嘛,我成天過得窮颼颼的,早說是富二代你們誰信啊?」
楊子軒和楚珺喝著飲料紛紛點頭,確實陳紹聰也實在太不像所謂的富二代了。
陳紹聰裝滿一個箱子,撐著腰喘氣:「我找你倆是來幫我幹活兒的,你們怎麼沒一個肯搭把手的?光聽我說書了……給我拿一瓶,渴死我了。」
楚珺幫他拿了一瓶飲料,遞過去順便說道:「最後一瓶了。」
三個人索性齊齊坐在餐桌前,一人抓著一瓶飲料喝著愉快地繼續聊天。
楊子軒琢磨道:「陸大夫的媽媽今天進入淺度昏迷了,你們說莊老師的調查該停了吧?」
「那還不停?患者都要甦醒了,還有什麼可調查的?」楚珺道。
陳紹聰故作深沉狀地看著他們,壓低聲音道:「幼稚,停肯定是要停的,但是停了又能怎樣呢?楊院長的動作是不會停的。」
楊子軒愕然:「我爸要趕他走?」
「對啊,這還看不出來,調查這件事兒的目的,不是為了查一查莊恕,是為了請他走人。即使這次阿姨醒了,調查中斷了,以後還是會找出別的手段來把他請走的,懂嗎?」陳紹聰覺得楊帆那老奸巨猾的老狐狸怎麼生出這麼個傻白甜兒子,很是不解。
楊子軒還是不明白:「我爸為什麼要請他走啊?莊老師不是他請來的嗎?」
陳紹聰沉吟了一下打算糊弄過去:「嗯……天知地知你爸知,我不知。」
楚珺是女孩子,關注點不一樣,有點兒失落地說:「那莊老師要是走了,陸老師得多難過啊。」
陳紹聰倒是不在意:「他們倆現在好得跟一個人似的,老莊走了陸晨曦就可以跟過去嘛,你們就不要操心了。」
兩人點頭。
三個人陷入短暫的沉默,各自琢磨著。
陳紹聰忽然悶悶地說:「你說他倆現在住一間屋,還是兩間屋啊?」
話音一落,三個人眼神一碰,陳紹聰和楊子軒立刻分別衝向那兩個房間,伸手擰門,同時發出撞在門上的一聲匡——兩扇門都是鎖著的。
楊子軒大喊:「真雞賊啊!自己家還鎖門!」
陳紹聰失望地說道:「都怪我告訴他倆我來搬家了!」
楚珺看得哭笑不得,最後還是哈哈大笑起來道:「你們倆還行不行啊,快幹活了,這家還搬不搬啦。」
終於,陳紹聰和楊子軒把最後一個箱子用膠帶封好,癱坐在地。
楚珺看著周圍大大小小的箱子感歎道:「陳老師你才住了多久啊,就這麼多東西,比我們女孩兒的東西還瑣碎。」
「是啊,感覺你在這兒都住了七八年了。」楊子軒也是驚訝。
「我能不多嗎,這跟住多久沒關係,這是我三十年的家當,全在這兒了。來,楊子軒,給我和我的三十年合張影,等回了家我媽得給我扔一半。」陳紹聰苦著臉道。
楊子軒和楚珺笑著拿出手機給他拍照。陳紹聰背靠著自己的箱子,笑得一臉滿足,然後又拉楊子軒和楚珺過來,三人自拍。
三個人笑著拍著,互相虧對方臉大。突然,楊子軒的手機叮的一聲響,自拍的屏幕上跳出一條信息,發件人是Dr.Jessica NIH。
楊子軒忙道:「等會兒,等會兒,我得看看。」他低頭看著手機,臉色落寞下來:「每天這個時候我就怕聽見手機響,美國人都醒了,該催我了。」
陳紹聰跟楚珺對視一下,兩人默契地點點頭。
「果然,NIH那邊的教授在問我研究進程,可我這個結果……哎。」楊子軒哀聲歎氣。
陳紹聰想了想道:「要不然,你還是把那幾個醫院的數據去了吧,就當沒拿到。嘉林市市區內的幾家醫院,數據還說得過去,不是那麼過分。」
楚珺也勸道:「對啊,楊院長的正式任命馬上下來了,你這也太不應景了。」
楊子軒煩惱地說:「應景的我也發了——救災數據分析,夠好的了吧?有功德可以歌頌,有錯誤就不能指出了?」
陳紹聰一杵楚珺的腦袋,一本正經地說:「你不知道人家是醫學科學家啊。」
楚珺沒好氣地說:「我知道他肯定得說『醫學科學家的基本底線就是實事求是』,但那是你爸啊!」
楊子軒沮喪地一頭倒下去,哀歎道,「怎麼辦啊!」不小心後腦勺撞向陳紹聰的紙箱子,痛得一聲慘叫。
陳紹聰心疼得吸了口氣,差點沒叫得比他更慘:「……那裡面是我的高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