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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不確定,不過從長相和武功上看,和我們以前掌握的資料很相似。」修魚稷看著大家,「我們誰也沒見過這個人。聽說他一直生活在南嶽,已經有幾百年沒回北關了。這次回來,而且有金鸐的陪同,我猜他是來幫金鸐復仇的。」

  一時間,桌子上的人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了:

  ——「賀蘭觿怎麼會跟金鸐混在一起?沙瀾族不是被狐帝驅逐的嗎?金鸐應當恨賀蘭觿才對哇。」

  ——「天知道蓄龍圃那邊發生了什麼事!」

  ——「真永之後,賀蘭觿也被狐帝驅逐了,他和金鸐聯手很正常。」

  ——「不管這人是不是賀蘭觿,替三哥、七妹還有死去的二十幾個兄弟報仇是第一位的!」

  ——「狐族在沙瀾還有一批舊部,金鸐是個隱患,必須除掉!」

  ——「必須把賀蘭觿抓回來!」

  終於,坐在修魚亮左手邊的一位金魚眼漢子清了清嗓子,道:「三軍不可無帥,群龍不可無首。老二不在了,修魚峰,以後出門作戰的擔子就要落到你的身上了。」

  此話一出,一屋子人都安靜了下來。

  很多人臉上都露出不服的表情。論能力論功夫,狼族的二號人物去世,應當由三號人物修魚稷接替。修魚稷死掉了,才會輪到修魚峰。

  金魚眼漢子一臉威嚴,似在族中頗有地位。話一出口,竟無一人敢揚聲辨駁。

  皮皮知道自己是這屋子裡唯一的陌生人,不想引人注目,一直半低著頭。她悄悄地瞄向修魚亮,見他的左手中指上果然戴著一枚銀色的戒指,當中鑲著一顆藍色的珠子。思考時,他會習慣性地用手轉動那只戒指,彷彿能給他帶來靈感似的。

  修魚稷忽然沉聲道:「三叔,您這話,不公平。」

  「怎麼不公平,說來聽聽。」

  「我為什麼不能接替三哥,帶兵作戰?」

  「你跟何人戰?」

  「狐族。」

  「你母親是什麼族?」

  修魚稷的背驀然挺直,額上青筋暴起,一隻手用力地握著。三叔只當沒看見,冷笑一聲,繼續道:「不覺得這種事……你需要避嫌麼?」

  「如果想避嫌,我根本就不會去,」修魚稷看著他,一字一字地說,「更不會重傷金鸐。」

  屋中的氣氛陡然凝滯,空中有一股奇異的酸氣,一種攻擊性的氣味。

  每個人的表情都不一樣,有贊同的,有反對的,也有不想得罪人、不願意表態的。

  「只是重傷?以你的水平,明明可以殺死他,是你下不了手吧!」三叔不依不饒地道。

  修魚稷「砰」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三叔——」

  一個輕柔的聲音忽然打斷他,方雷燕發話了:「稷兒,坐下。」

  修魚稷的喉嚨咕嚕了兩聲,坐了下來。

  「三弟,」方雷燕淡淡地道,「狼族以武定位,老二這個位置,誰的武功高就是誰的,這是族裡定下的鐵規矩。稷兒的母親固然是狐族,但他的父親是狼王,他在狼族出生,狼族長大,說的是狼語,替狼族出戰,立下赫赫軍功。你說他不是狼族,不配當老二,我不同意。相信在座的各位也會覺得不公。作為狼族的一員,阿稷非常出色,我為他感到自豪。」

  修魚稷的拳頭鬆了鬆,目露感激之意。

  皮皮呆呆地看著方雷燕,心道,好傢伙,方雷氏果然是外交世家,這話說得太響亮了。

  「稷兒,你過來。」修魚亮忽然道。

  修魚稷走到父親的身邊,修魚亮將手中的戒指摘下來,遞給他,「老二,把賀蘭觿抓回來。要活的。」

  在場所有的年輕人都以艷羨的目光看著那枚戒指。因為它戴在修魚亮的手上已經幾百年了,幾乎算是他身體的一部分。摘下它,交給誰,意義重大。修魚稷身世特殊,得到這枚象徵權力的戒指,有種特別恩寵的意味。

  庭院中,人漸漸地散了。

  修魚稷對皮皮說:「在這裡等我一下。」

  說罷走到修魚亮面前,垂首:「父王。」

  狼王肥厚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肩:「我給你的戒指——要妥當保存。」

  「父王之物,便是孩兒心愛之物。」

  「你錯了,這不是我的東西。」狼王淡淡地道,「這是你母親的戒指。」

  修魚稷微微一怔。打他出生那天起,狼王就對他的母親隻字不提,好像這人根本不存在。上行下效,漸漸地在公共場合誰也不提,成了禁忌。

  但這並不能阻止小道消息的氾濫,該知道還是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也從別人的眼神裡知道了。

  「是金澤送給她的。」

  「……」

  「你可知道沙瀾狐族為何被驅逐?」

  「據說是得罪了青桑?」

  「我聽說——你媽胡言亂語的時候告訴我——是因為這個戒指。戒指裡藏著狐族的一個重大的秘密。」

  修魚稷凝視著手中那枚發著幽幽藍光的戒指,蹙起了眉頭。

  「抓住賀蘭觿,問問他,這戒指究竟有什麼用。」

  隨從牽來了白馬,但皮皮說,她更願意和修魚稷一起散步回去。

  陽光暖洋洋地灑在肩頭,石板路上泛著青苔。一隊人馬越過他們向東馳去。為首的是穿著鎧甲的修魚筀,他在馬上叫道:「六哥,我去巡邏!」

  修魚稷點點頭,目送馬隊絕塵而去。

  「能看看你的戒指嗎?」皮皮故做好奇地問道。

  修魚稷摘下戒指遞給她。

  純銀的指環上打著龍紋,雙龍戲珠地托出一枚眼珠般大小的湛藍珠子,就在青天白日也幽幽地泛著藍光。非珠、非石、非玉。上面有許多細小的紋路。

  「你認得它?」修魚稷隨口道,「我父親說,這是狐族的東西。」

  「沒見過。」

  「有人說這是夜明珠,因為夜晚會發光。」

  「從質地上看,不大像珍珠。」皮皮將戒指還給他。

  「我也覺得不是。比珍珠硬,而且非常耐磨。」

  兩人各懷心事地走了一會兒,修魚稷又問:「你在賀蘭觿身邊待了多久?」

  「前後加在一起四、五個月吧。」

  「狐族是一夫一妻制,通常妻子死了丈夫才可以再婚,所以狐族的男人不輕言嫁娶。」

  「你的論點是——」

  「他應當是喜歡你的。」

  「你覺得他喜歡嗎?」皮皮苦笑,「他要是真心喜歡,會讓你這麼輕易地接近我、帶走我?」

  「這點我也想不明白。」修魚稷淡淡地說,「如果他真的在乎你,還派你過來做奸細,代價也太大了。除非你真的很能幹,讓他很放心。」

  「所以你認為我是奸細?」

  「如果你是,你會被三千隻老鼠活活咬死,我消滅了奸細;如果你不是,祭司大人惦記你,會來這裡找你。」

  他幽幽地笑了:「你看,關皮皮,有你在手,我是雙贏。」

  「為了證明我不是奸細,我也表個態,」皮皮也笑了:「祝你馬到功成,我現在就想找賀蘭觿算賬。」

  他瞥了她一眼,目光中有明顯的懷疑,但也不願與她較真:「狼行千里吃肉,馬行千里吃草。我會滿足你的願望,到時候可別後悔喲。」

  「我不會。」皮皮的聲音很果斷。

  「既然你我目標一致,你又願意當我的助手,可不可以告訴我賀蘭觿下一步的計劃是什麼?我可以在哪裡找到他?」

  皮皮沉默了一下,道:「我可以告訴你,但有代價。」

  「代價?」修魚稷身形微微一滯,「饒你不死就是代價。」

  「你覺得我怕死嗎?」

  他哼了一聲,道:「什麼代價,說來聽聽。」

  「你手上的戒指。」

  他皺起雙眉:「如果你只是喜歡戒指,我有更好看的、也有更貴重的。」

  「我就要你手上的這隻。」

  「不行。」

  「請恕我無法回答你的問題。」

  皮皮昂首挺胸,雙手□□牛仔褲的口袋,目光無所畏懼。

  修魚稷「呵」地一聲笑了:「沙瀾就這麼大,遍地都是蟻族的網絡,我就不信找不到賀蘭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