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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一連燒掉五間正房之後,在所有男人的合力下,在消防員的幫助下,火終於滅了。但是,救火車來了,警車來了,社區保安隊來了、就連居委會都派人來了,新聞轉播車自然也跟著來了,這事兒就此鬧大,上了c城的午間新聞。賀蘭觿拒絕接待外人,皮皮作為女主人只好向方方面面解釋原委:火災系燭火未滅,不慎點燃窗簾所至。因無人傷亡又買了保險,街坊鄰居過來慰問了一番後,人群很快就散了。

  不論外面的世界如何,祭司就是祭司,領導地位不動搖。比如說院子裡所有的人都在忙,要麼整理現場,要麼清掃垃圾,方辛崍少了一隻手也在忙,只有賀蘭觿雙手插在口袋裡,坐在籐椅上看著大家,好像一切與己無關。當然他會說自己看不見,幫忙也添亂。但他記得使喚皮皮干苦力,一會兒打發她清點庫房,一會兒叫她把三十多個麻袋扛去後院。想著這事怎麼說也是自己造成的,皮皮心中有愧也只得聽令。就這麼來來去去地幹了一上午,鍾沂從廚房裡探出頭來:「吃飯啦——」

  彼時皮皮正在扛一袋土豆,早就餓慌了,扔下土豆就往廚房走,被賀蘭觿叫住:「站著!縱火犯還想吃飯?」

  「我餓了!」

  「你好意思吃?」

  「我餓了!」

  「幹完活兒再吃!」

  「我——」

  「不許吃,幹活兒去!」

  皮皮鬱悶地把一麻袋土豆扛回肩上向後院走去。剛走幾步,身後有人叫道:「皮皮!」回頭一看,是金鸐。

  「你媽來看你啦。」他說。

  皮皮放下土豆向前門跑去,穿過庭院,繞過遊廊,過垂花門的時候有人快步跟上了她,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賀蘭觿道:「我們一起去。」

  大門外果然站著皮皮媽,焦急地向門內張望著。因一堵影壁擋住,什麼也看不見。皮皮還沒張口,就聽身邊的賀蘭親切地叫了聲:「媽,您怎麼過來了?」

  「聽說你們家著火了,我過來看看,沒事吧?」

  「沒事。」皮皮道。

  「媽,進來坐。我們正要吃午飯呢,一起過來吃吧!」祭司大人居然很好客,扶著皮皮媽的手臂就要將她引進門。

  你倒會裝!皮皮在心裡罵道。她可不想把媽媽攪進來,剛要張口,媽媽連連擺手,遞給她一個布包:「你們平安就好,我不進去了。下午還要上班呢,出租車就等在前面的路口上。皮皮,這是奶奶做的豆瓣醬,還有這個銀耳湯。你拿著慢慢吃。——瞧你,氣色好多了,都是賀蘭照顧的吧?還是愛情有力量啊!」

  皮皮媽欣慰地看著賀蘭觿,毫不掩飾對他的喜愛。賀蘭觿淡淡一笑,表示默認。

  「皮皮你陪我走一下,有點話要跟你說。」

  「行,我送送您。——賀蘭,你快去收拾屋子吧,一地的垃圾瓦片呢!」皮皮拉著媽媽的手趕緊向門外走去,賀蘭觿也不攔著,揮揮手說:「媽您慢走。」

  母女倆拐過路口,皮皮媽忽然停步:「皮皮,我來找你是為了別的事。——有個人要見你。」

  「見我?誰呀?」

  「一個很漂亮的小伙子,我不認識,他說認識你,有個挺重要的事要跟你說。」

  「怎麼不帶他過來呢?」

  「他想單獨跟你說。」皮皮媽呶呶嘴,前面樹從中走出一位青年,修長身材,一身碳黑色的風衣襯出兩條大長腿,小臉,面色白淨、髮際線很高、有一雙智慧的眼睛,看上去不到二十,舉手投足卻有一股說不出的高貴氣度,腰間別著一根長長黑管。皮皮見過這個人,他就是關鶡。

  皮皮媽知趣地坐車離開了。黑衣青年向樹叢中走去,示意皮皮跟上。兩人一直走到樹林深處方才停步。青年轉過身來,沉默地看了她一下,似乎在確認身份,忽然單膝下跪、垂首致意:「右祭司關鶡請求殿下賜福。」

  皮皮的手掌在他的頭頂上輕輕地摸了一下。

  「謝謝。」他站起來,凝視著她,「殿下一切可好?」

  皮皮一肚子疑團:「你……怎麼知道我是殿下?」

  「殿下身上有賀蘭殿下種的香。」

  「……賀蘭殿下?」

  「王室從不輕易種香,在我們狐族,種香和冊封是一個意思,您是殿下的正妻,狐族的王妃。」

  ok,沒穿越到古代也看過宮庭戲,皮皮心想,嗯,這下可好,社會地位大大地提升了。皮皮問道:「你來找我,是想求見賀蘭觿?」

  狐族部落散亂但等級森嚴,賀蘭觿不是什麼人想見就可以見到,想說就可以說上話的。和他打交道需通過使者,或有人引薦才成。

  「殿下,祭司大人——也就是賀蘭殿下——原本一直在蓄龍圃閉關隱修,千花陪伴左右。一個月前,千花突然失蹤了,祭司大人也出走了。大家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青桑知道了消息,認為有人想離間天星族與昆凌族的關係,派人通知我務必找到千花,問清情況,解釋誤會。」

  「天星族?」

  「也就是狐族皇室一脈。」

  皮皮納悶:「那你為何不親自面見賀蘭問清緣由?」

  「祭司大人拒絕見我。事實上天星族跟沙瀾族的首領走在一起——在我們看來就好像是你們的皇帝跟造反者稱兄道弟一樣——是前所未有的事情。我們懷疑祭司大人受到了金鸐的挾持。」

  「既然青桑如此擔心,何不親自過來問他?」

  「狐律:左、右祭司與昆凌族首領終生不能相見,違者*。有事只能通過使者交接。」

  「所以你想知道千花的下落?」

  關鶡點點頭:「我的確在追查千花的下落,但我來見殿下您,卻是為了另外一件事。」

  「請說。」

  「我奉青桑之命特來取走天星族收藏的物件,殿下想必知道我所指何物。」

  皮皮眼睛一亮:「我怎麼相信你真的是下一任的祭司?」

  「賀蘭殿下在去北極之前,一定告訴過你一個密碼,我知道那個密碼的前十位。」說罷,他走到皮皮耳邊,低聲將那十位數一字不差的報了出來。

  皮皮默默地聽著,想了想,點點頭:「不錯。剩下的密碼你現在就要知道嗎?」

  「是的。那東西事關狐族的命脈,我要盡快拿到它帶回蓄龍圃還給青桑。」

  皮皮心裡盤算了一下,狐族的事按狐族規矩辦,如何交出密碼賀蘭以前都交待好了,這關鶡報出了前十位密碼,程序正確、手續合格,她沒理由不交出來。於是在他耳邊將後面的密碼一一報出,只說了一遍關鶡就點頭表示記下了。

  「你的記性真好。」

  「謝殿下誇獎。」他淡淡一笑,「此外您還應當給我一把鑰匙。不然就算我知道密碼箱在哪兒,也進不去。」

  「鑰匙在賀蘭觿手上。」

  關鶡面色微變:「殿下,祭司大人臨行前,是不是特地囑咐過您,鑰匙和密碼只能交給下一任祭司?」

  「可是祭司大人又回來了啊!活蹦亂跳的,找我要能不給嗎?」

  「但是——」

  可能覺得向皮皮解釋太複雜,關鶡張了張嘴,又閉上了:「還有什麼辦法可以拿到那把鑰匙?」

  皮皮兩眼看天,心裡卻悄悄地打起了鼓。看來狐族的政治發生了極大的變化。青桑攝政、狐帝出走、新任的祭司顯然站在青桑這邊,她應當相信哪一方、幫助哪一邊呢?

  於情於理皮皮都應當旗幟鮮明地擁護賀蘭觿。可歸來的賀蘭觿性情大變又對她如此粗暴,她懷疑自己面對的究竟是不是賀蘭本人。若按賀蘭以前的吩咐,相信關鶡也沒錯。在事態不明朗的情況下堅持原則總不會有錯吧?錯了也不能怪她啊!可是萬一這個關鶡竊取機密的目的是為了聯合青桑推翻賀蘭呢?那皮皮也絕對不能讓他得逞哇!

  皮皮越想越多,開始後悔自己太快把密碼告訴他了——正暗自糾結間,身後傳來了腳步聲。正要回頭看,「嗖」的一下,一物帶著勁風襲向關鶡,關鶡抽出腰間銅管,反手一揮,身形一掠數丈向襲擊者衝去。

  「噹!」的一聲脆響,關鶡的銅管擊到金鸐手中鐵弩,火星四射中兩人各退一步,金鸐喝道:「皮皮,這不是你待的地方,快回去!」

  皮皮拔腿掉頭就跑,關鶡與金鸐在身後廝殺起來,跑了十來步,天空忽暗,一群黑鳥向她撲來,皮皮雙手抱頭鑽向樹叢,耳邊「嗖嗖嗖」一陣亂響,一排短箭釘在腳邊,頭頂樹葉嘩嘩然,似有人在樹中疾走,短箭不停地向她射來,其中一枚從她臂邊擦過,嗤地躥出一串藍火——

  豢靈師的無明箭!皮皮的臉白了,跑得更快了,一頭撞到一人身上,不禁尖叫一聲。一隻有力的胳膊拉住了她。

  「賀蘭!」

  皮皮就像見了救星,不顧一切地跳到他的背上,死死地抱住他的脖子,將頭縮在他背後。

  「平時見我沒好話,關鍵時刻知道往老公身上跳,皮皮你不算笨呀。」某人氣不打一處來。

  皮皮不理他,只顧死死地摟著他:「那些鳥會吃掉我嗎?」

  「放心吧,那些鳥只吃智商超過一百的人,你的智商沒那麼高!就算對你感興趣也不會把你吃光,最多吃掉你的眼睛而已——」

  「啊啊啊……」

  賀蘭觿將她猛然一抱,騰空而起,一躍十丈,彷彿飛人投籃一般將皮皮往空中一扔——

  「啊!!!!!」

  皮皮身子飛了出去,一群鳥聞聲向她追來,皮皮在空中急哭了,賀蘭觿,敢情你這是向鳥投食麼!她趕緊蒙住雙眼,生怕群鳥如賀蘭所說要啄她的眼珠,身子到了拋物線的盡頭猛然下墜,眼見掉到地上,被另一雙手接住。皮皮定睛一看,是方尊嵋。沒等搞清楚是怎麼回事,方尊嵋又將她向遠處一拋,眨眼間皮皮又到了空中,群鳥又追了過來,這回方向不對,眼看撞到一棵大樹,一人突然從樹枝中鑽出來,伸手穩穩地接住了她,卻是金鸐。皮皮急得心臟都快停跳了,對金鸐叫道:「放我下去!」金鸐呵呵笑了兩聲,帶著她跳下樹枝,將她緩緩放到地上:「你先回屋吧。我們還得趕鳥。」

  皮皮四下張望左顧右盼,覺得金鸐看似冷酷其實脾氣比賀蘭要好:「那些鳥不會又追過來吧?」

  「賀蘭已經把它們引走了……」

  「那賀蘭他……安全嗎?」

  「不知道是否安全,只知道我餓了。」

  皮皮低頭一看,手中的戒指又紅了,頓時像見了鬼似地趕緊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