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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黑社會發家史:覆滅 2.冷血殺手來了

這年冬天,洪哥如願以償地攫取了他財富道路上的第一桶金。這桶金共有20萬元。

沒有南關幫的爭奪,洪哥順利地與生產資料公司簽訂了合同。然後,升子和毛孩來到了山下的平原,招募了一個建築工程隊。工程隊拿著瓦刀拉著板車,只用了兩個月的時間,就在生產資料公司的空地上建起了一幢三層樓房。

我在《暗訪十年》第四季中寫道:城市裡的建築工程,其實都是層層轉包,這已經成了建築行業的「潛規則」。大老闆接下項目後,轉包給中老闆;中老闆接下項目後,又轉包給小老闆;小老闆也不願幹,嫌麻煩,就轉包給包工頭;而包工頭下面又有很多小包工頭,有的負責牆麵粉刷,有的負責打孔鑽眼,有的負責水暖線路……

洪哥他們並不會建築,也不懂建築,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們賺錢。建築行業和別的行業不一樣之處在於,只要有項目就賺錢,而且賺的是最大的那一筆錢。所以,建築行業裡有很多億萬富翁和千萬富翁,而他們卻對建築一竅不通,有的甚至是文盲,連合同和圖紙都看不懂。

那麼怎麼才能拿到項目呢?有兩種途徑,一種是強權,另一種是強拳。有了過硬的官場背景,就能拿到項目;有了一幫能打架的朋友,也能拿到項目。

洪哥他們屬於強拳。

聽人說,這年頭,能夠發大財的也就這兩類人,這都來源於城市化進程。

聽升子說,德子和千戶「糖炒板栗」後,板栗還賊心不死,派人拿著他的親筆書信和洪哥商量,要把生產資料公司的建築工程和洪哥合作,五五分成。洪哥回了一封信:「還記得南關街口的大戰嗎?」板栗接到洪哥的書信後,半天沒有做聲。洪哥帶著手下一幫弟兄們站在生產資料公司的門口,看著工程隊蓋樓的時候,南關幫只在第一天出現過一次,遠遠地滿臉憂傷地看了一眼,此後就沒有再露面。

那天,板栗沒有來。

20萬元,20摞百元大鈔,洪哥和手下的弟兄們誰也沒有見過這麼多的錢。

千戶說:「我們發財了。」

德子說:「我們發財了。」

毛孩和七子也說:「我們發財了。」

洪哥沒有說,但是洪哥的眉毛輕微地跳動著,他壓抑著心中的喜悅。

錢來得這麼容易,大家都沒有想到。

黑社會沒有本錢,黑社會的拳頭就是他們的本錢。黑社會不做生意,黑社會的勢力就是他們的生意。

升子沒有高興,他在謀劃著第二桶金,他知道第一桶金只是出於偶然和運氣。而且,他知道他們的對手是背景深厚的南關幫,而在縣城,沒有背景,生意根本就做不大。

升子要讓他們的生意萬里長城永不倒,千里黃河水滔滔。要想把生意做大,就必須給他們打造一張牢不可破的關係網。

在縣城,最牢不可破的關係網是四大家族,而只有躋身四大家族,才能攫取更大的財富。

如何躋身四大家族,這20萬元就是敲門磚。

而且,僅僅有金錢還是不夠的。提著豬頭找不到廟門的事情多的是。

必須有人引薦。

這個人是誰?

升子想到了老旅長的司機。

板栗是孬種嗎?

是的。

板栗是膿包嗎?

是的。

至少從目前的情況看起來,板栗是孬種,板栗是膿包。

但是,能夠領著一幫紈褲子弟打拼出一塊地盤的人,會是孬種和膿包嗎?

應該不是的。

是的,板栗絕不是孬種和膿包。

認為板栗是孬種和膿包的人,一定要吃大虧。

洪哥和他的兄弟們都遠遠低估了板栗,板栗比他們以前遇到的每一個黑社會成員都難纏,都厲害。以前的黑社會成員,他們的厲害看得見,板栗的厲害看不見。人在黑道飄,誰能不帶刀?江湖風雲急,哪能不挨刀?東關幫他們這些黑社會成員的刀拿在手中,而板栗的刀藏在心中。

板栗擁有豐富的背景資源,板栗還有堅強的經濟後盾,當洪哥他們為了20萬元的第一桶金籌劃盤算時,板栗已經坐擁數百萬元。當升子給洪哥與官場牽線搭橋時,板栗已經和貪官富商稱兄道弟。

板栗有自己的發財渠道。板栗也是縣城黑幫的成名人物,儘管他其貌不揚。然而,老祖先早就說過了,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身高不能決定人的能力。

那天晚上,洪哥、升子和警衛員在一起喝酒,升子想通過警衛員敲開進入縣城商場的大門。

警衛員向他們分析了縣城的形勢。縣城的商場有四大家族,而四大家族中,實力最雄厚的是黑穆子。黑穆子黑道白道都玩得轉,在縣城,沒有黑穆子辦不成的事情。黑穆子對外的身份是百貨公司經理,但是因為在縣城生活了幾十年,各種關係盤根錯節,徒子徒孫遍佈全縣各個部門,縣長想動他,也不敢輕易動。

升子問:「縣長是不是真的想動他?」

警衛員說:「千真萬確。有一次在政府招待所吃飯,我聽見縣長和計生局長交談,縣長叮嚀,查黑穆子的計劃生育問題,有問題就報上來。」

升子沉吟著說:「黑穆子有沒有計劃生育問題?」

警衛員說:「有,黑穆子有三個孩子,但是兩個都是加拿大戶口,我們沒轍了。」

升子問:「你覺得縣長是不是準備扳倒黑穆子?」

警衛員說:「縣長是外地剛調到本縣的,早就想動黑穆子了。黑穆子猖狂之極,一手遮天,沒有他的命令,縣長的話也沒人聽。」

洪哥說:「黑穆子真掂不來自己的斤兩。」

升子笑著說:「黑穆子快了,得意忘形,多行不義必自斃。」

升子想了想,又說:「剷除腐敗,也許我們可以助一臂之力。」

升子這樣說,是因為升子知道板栗和黑穆子的關係,板栗和黑穆子的微妙關係已經成為縣城公開的秘密。

黑穆子在縣城最好的金花賓館有一間包房,這個房間長期供他使用。黑穆子有的是錢,不知道這個包房是他自己掏錢,還是在單位報銷。

升子說他曾經去過黑穆子家所在的家屬院,是距離縣城幾十公里的一個4A級風景區。那座高級住宅區裡全是怨婦。很多女人一年都沒有見到自己的丈夫,他們的丈夫都在外地做生意。

黑穆子以金花賓館為家。他的妻子不在身邊,但並不代表他就缺少夫妻生活。有的人夫妻在一起,夫妻生活有名無實;而黑穆子夫妻不在一起,夫妻生活有實無名。

每逢金花賓館來了新的服務員,黑穆子就打電話把服務員叫來房間,越俎代庖,要面對面進行工作培訓。他們從沙發上培訓到了床上。培訓結束後,黑穆子給招待所經理打電話,讓從賬面上支付5000元給這個新來的服務員。5000元,是當時一個農家五年的經濟收入。

經理知道黑穆子的每個生活細節。

經理是女的,一個風韻猶存的寡婦,她也曾經接受過黑穆子的培訓,也從沙發上培訓到了床上,他們親密無間。

經理是黑穆子的床友,也是黑穆子的皮條客。

經理是板栗的姐姐。板栗長得歪瓜裂棗,而板栗的姐姐風騷嬌媚;這就像武大郎長得慘不忍睹,而武二郎長得高大威猛。同一根籐上結出的瓜,有大有小,有甜有酸。

有了姐姐的床友在後面撐腰,板栗想不發財都難。有了錢、有了後台的板栗,他的身邊自然就聚集了一群富二代。

洪哥他們得罪的板栗,背景深厚,板栗的姐姐是黑穆子的床友,床友比牌友、球友、棋友的關係更緊密。

這還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是板栗的冷酷。據說那些長相怪異的人,長期心理壓抑,都有極強的報復心理。

洪哥他們站在生產資料公司門口等板栗的時候,板栗沒有來,但是這並不代表板栗永遠不來。

板栗沒有來,是他在等待時機。板栗要對洪哥動殺機。

這年春節,板栗的時機來了。

殺手出現了。

殺手是從南方來的,據說南方的大城市裡有一些亡命之徒充當殺手。

殺手技藝很高,活路做得很乾淨,不留蛛絲馬跡,所以殺手做過的案件都成了懸案。殺手冷酷無情,他殺人就像摘個黃瓜一樣,輕鬆而隨意。殺人是殺手的職業,像我們中的很多上班族一樣,我們都熱愛自己的職業。

殺手是明碼標價的,一隻胳膊5萬元,一條腿10萬元,一條命20萬元。人在殺手的眼中不是性命,而是商品。

殺手只認錢,不認人。

殺手是南關幫的一個小嘍囉豬肝介紹的。這個小嘍囉因為皮膚黑得像豬肝,大家就都叫他豬肝。豬肝曾帶著人在南關街口跟德子和千戶交手過,被德子和千戶打得大敗。

豬肝的父親以前是煤礦礦長,豬肝從小就在煤礦裡浸泡,認識了來自天南地北的礦工和礦工們的兒子。小嘍囉和一名叫小賀的礦工之子關係很好。後來,煤礦生意不好,倒閉了,礦長調到了工業局做副局長,礦工和他們的兒子南下打工,小賀也去了。

春節的時候,小賀從南方回來了,他還帶回來了一個沉默寡言的男子,小賀說,他們是結拜弟兄。

小賀的結拜弟兄站在小嘍囉豬肝的面前,讓豬肝感到一陣寒氣。豬肝輕輕地顫抖著,他感到一種莫名的恐懼從腳心直升到頭頂。

幾天後,在小嘍囉豬肝的一再追問下,小賀才說,他在南方城市的黑道混,屬於最底層的小魚小蝦,坐在同黨的摩托車後,拿著一塊磚頭,看到偏僻道路上的行人,就一磚頭拍在行人的後腦勺上,搶走提包就走,坐在摩托車後就跑。或者手持一把砍刀,看到有女孩一個人走在夜晚的路上,就用刀背砍她的手臂,搶走坤包,坐在摩托車後逃跑。前者叫做「拍頭黨」,後者叫做「砍手黨」。

然而,小賀的這個結拜兄弟看不起這些下三濫的做法,他是職業殺手,他不搶包,他只殺人,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他做的都是大生意。

他的一樁大生意,相當於小賀他們忙半年。

殺手每做完一樁生意,就要出去躲避一段時間。等到風平浪靜後,再重操舊業。

就在春節前,殺手做完了一單,跟著小賀回到秦嶺山中過年。

小嘍囉豬肝把殺手的故事講給板栗聽後,板栗馬上拍著大腿站起來,他說:「報仇雪恨的時刻到了。」

在殺手的眼中,一條命價值20萬元,板栗答應給殺手40萬元。

板栗對殺手說:「把活路弄乾淨,甭叫公安找我的麻煩。」

殺手冷冷地說:「你放心,我從沒有失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