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古今文學網 > 暗訪十年:第5季[大結局] > 【第三章】 黑社會成長記:壯大 3.深入敵後 >

【第三章】 黑社會成長記:壯大 3.深入敵後

周公子和大個子埋伏在樹叢中,面對著多於他們數倍的敵人,形勢千鈞一髮。走,走不脫;打,打不過。

就在這時候,遠處響起了槍聲。

槍聲一響就是一串,周公子聽出有衝鋒鎗,有自動步槍,還有手雷的爆炸聲,顯然那邊的戰鬥異常激烈。

距離大個子和周公子僅僅只有幾米的八名敵人停住了腳步,他們回頭望著槍聲響起的方向,烏裡哇啦地交談著,他們的聲音清晰可聞。然後,他們就轉身快步離開了。離開的時候,還保持著剛才的隊形。

這是一支極具戰鬥力的小分隊。

偵察部隊的任務就是,與敵方最富戰鬥力的部隊硬碰硬,看看誰更硬。

轉機出現了。

趕緊撤退。

然而,那支和敵人交火的小分隊能否順利撤退下來?大個子和周公子都不知道。那支小分隊在沒有得到出擊的信號時,為什麼會開槍交戰?他們那邊發生了什麼事情?

大個子發出了兩聲猴子的叫聲,聲音淒厲而高亢,蓋過了亂紛紛的鳥叫聲,在槍聲的間歇中異軍突起,這是快速撤退的信號。

然後,他們快速撤向團隊駐紮的方向……

這是周公子參加的偵察排的第一次偵察,他們是為了偵察敵人的兵力佈置情況,還沒有到達預設地點,就已經與敵人的尖刀部隊遭遇了,最後鎩羽而歸。好在沒有人員傷亡。

那一陣槍聲是第一組與敵人激戰的聲音。第一組五人埋伏在樹叢中,被似警犬一樣警覺的三名敵人發現了。敵人先開了槍,他們為了自保,被迫開槍還擊,沒想到他們沒有等到命令的意外還擊,解救了大個子和周公子。

在隨後的總結會上,大個子表揚了第一組,說他們能夠臨陣當機立斷,以後各組都有隨機應變的權力,不必要等候偵察排長的命令。

周公子受到了大個子的嚴厲批評。周公子臨陣慌亂,沒有看到敵人,居然將子彈全部打光。上陣前沒有檢查裝備,沒有帶上必備的彈夾和手雷,否則偵察排就可以將這股尖刀部隊全殲。因為周公子的粗心和失誤,讓優勢變為劣勢,偵察排差點全軍覆滅。

大個子問周公子:「知道為什麼別的軍人穿綠軍裝,而我們要穿迷彩服?」

周公子搖搖頭。

大個子嚴厲地說:「這身衣服不是讓你耍酷的,這身衣服表示你要比別人冒更多的危險,擔負更多的重擔,完成別人無法完成的任務。你覺得自己不行了,可以回去,回通信班去。」

那一晚,周公子徹夜未眠。儘管你以前上天入地無所不能,儘管你以前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然而,在生死存亡瞬間決定的偵察排裡,你什麼都不是。你必須從頭開始學起。

周公子最痛苦的,不是自己沒有帶足裝備去偵察,也不是沒有見到敵人就將子彈全部打光,而是自己的感覺。前者他可以馬上改正,每次出征前檢查裝備,戰場上不見鬼子不掛弦,不見敵人不開槍,而後者,才是他的致命缺陷。他如何才能判斷出敵人在哪裡?如何才能判斷出敵人的企圖?

他是在慌慌張張中完成了自己的戰場處女作。

後來,周公子問大個子:「為什麼你能夠發現敵人,而我發現不了?」

大個子說:「那是因為你慌亂,你一定要做到心靜,心靜就能發現周邊的變化。只有心裡非常非常安靜了,才能聽到周圍各種細微的變化,鳥叫聲的不同,蟲鳴聲的不同,還有非常細微的膠鞋踩在樹葉上的聲音。」

那時候,敵人的尖刀部隊都穿著最好的黃色膠底鞋,而後續的大部隊還有人穿草鞋,幾十年連綿不絕的戰爭讓他們的生活陷入了困頓不堪。

由於敵情不明,主力團無法組織攻擊,偵察排決定第二次出擊,這次的任務是抓「舌頭」,而急於將功贖罪的周公子又犯錯了,讓偵察排的行動功虧一簣。

當天黃昏,偵察排像穿著夜行衣的殺手,像游出洞穴的毒蛇一樣,又靜悄悄地走進了叢林中。

一路暢通無阻,臨近半夜的時候,他們來到一片山岡下,借助透出雲層的月光,他們看到山下是一片開闊地,地面搭蓋著無數的帳篷,一眼望不到邊。他們摸進了敵人的老巢裡。

遠處,站立著一個游動哨,他的身影在蒼茫的月色中不規則地移動著,一會兒走過來,一會兒走過去。按照規定,有游動哨,一定就有暗哨。游動哨不可怕,他在明處;而暗哨才最可怕,因為他在暗處。你無法知道他藏身在什麼地方,你的一舉一動都會在他的視線之內。

暗哨在哪裡?偵察排向四周仔細觀望,都沒有發現可疑跡象。

但是,絕對會有暗哨,除非敵方長官昏了頭。然而,大敵當前,兩軍對峙,誰也不會昏了頭,誰也別心存僥倖,別幻想對方會犯錯誤。

暗哨沒有找到,偵察排就不能行動。

大個子讓其餘的人注意戒備,他悄悄地摸上去。

大個子摸到了距離游動哨幾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周公子看到游動哨向著大個子的方向走了幾步,幾乎要踩在大個子的頭頂上,又轉身走了。

大個子只要一撲上去,就能夠將游動哨一拳打昏,但是,他沒有動,他在等待機會。

什麼時候機會才會出現?大個子不知道,周公子不知道,沒有人會知道。

月亮漸漸西斜了,周公子全身的衣服都被露水打濕了,遠處的大個子還是一動不動,像一塊沉默的石頭。他還在等待機會。

有一個人影出現了,他從帳篷裡走出,走到了距離游動哨幾十米的地方,走到了一棵大樹下。一聲呼哨響起,大樹上滑落了一個人。這是暗哨,暗哨終於出現了。

怪不得一直找不到暗哨,原來暗哨躲在密密層層的樹上。

樹上的暗哨走回去,樹下的暗哨爬上樹,他們完成了交接,時間僅僅半分鐘。

半分鐘過後,周公子繼續望向游動哨,突然發現,游動哨不見了,他去了哪裡?

周公子正在疑惑時,看到大個子走回來了,他的肩上扛著一個人,那就是敵方的游動哨。短短的半分鐘,暗哨交接的半分鐘,大個子就一躍而起,將敵方的游動哨打昏了,然後扛了回來。

偵察排靜悄悄地撤退,像來時一樣。開闊地上一片寂靜,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一樣。

偵察排走了一個多小時後,突然與敵方的巡邏隊遭遇了。

巡邏隊打著手電筒,仗著人多勢眾,亂紛紛地衝向偵察排。大個子把游動哨交給周公子,讓他扛著向北方走,其餘的人留在後面阻擊。

周公子扛著游動哨,在樹叢中跌跌撞撞,走起來很困難,他將游動哨橫在身後,兩條手臂,一條夾著他的腿窩,一條夾著脖頸,這樣行走起來方便多了。

周公子走了幾百米後,後面的槍聲漸漸稀落,終於靜息了。一聲鷓鴣的聲音響起,這是讓他報告方位。周公子坐在地上,把游動哨放在身邊,發出了一聲黃鸝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偵察排趕上來了。大個子問:「舌頭呢?」

周公子指了指地上。大個子一把抓起「舌頭」,卻發現月光中的「舌頭」臉色烏青,皮膚冰涼。他被周公子夾死了。

回到駐地後,大個子沒有再說周公子,偵察排的所有人都沒有說周公子。但是周公子無地自容。

他從來沒有這樣頹喪過,從來沒有感到自己這麼不中用,他連自殺的心情都有了。

早飯後,人們發現找不到周公子。有人報告了大個子,請求趕快尋找,大個子說:「不用找了,他去了叢林裡。」

周公子確實去了叢林裡,他想要自己抓一個「舌頭」回來。

總攻的時間越來越近,而敵方的佈防還一無所知。總攻時間一到,大部隊就要進攻,就要遭受無謂的犧牲。

周公子破釜沉舟了。

周公子身上帶著三種武器,一把手槍,一把衝鋒鎗,一把匕首。周公子一個人走進了叢林中,他要抓一個「舌頭」回來。

然而,單槍匹馬的周公子要在叢林中抓一個「舌頭」回來,談何容易。敵人在哪裡?他不知道。敵人有多少?他也不知道。在哪裡能夠抓到「舌頭」?他依然不知道。依靠自己一個人的力量是否能夠把一個活的「舌頭」安全帶回?他仍舊不知道。周公子完全是憑著一腔孤勇,要去完成一件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周公子上路了,他就要完成這樣的任務。

要抓「舌頭」,最好的目標是哨兵。因為哨兵遠離了群體,單獨生活。所以,自古到今的尖刀部隊都將對方的哨兵作為打擊的第一目標,在戰爭還沒有拉開序幕時,哨兵就先以身殉職了。

要讓哨兵死亡,這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偵察兵的課程中說,可以埋伏在哨兵附近,用消音槍一槍斃命。也可以用冷兵器刺殺,用匕首直刺哨兵的心臟,從前面或者後面都可以,只要匕首插入哨兵心臟,哨兵連吭一聲的力氣都沒有,就會靜靜地倒下,拔出匕首,鮮血就會像禮花一樣噴薄而出。還有一種辦法,是從哨兵後面攻擊,一手摀住哨兵的嘴巴,用匕首割開喉嚨,這是美國海軍陸戰隊和以色列的「沙漠野小子」最喜歡使用的一種殺人方法。而中國的偵察兵最喜歡的方法則是,突然出現在哨兵身邊,在哨兵還沒有反應過來時,左手手掌按住哨兵的天靈蓋,右手手掌抓住哨兵的下巴,輕輕扭動,哨兵的脖子就會斷裂。這種方法最為簡潔,據說這種方法來源於中國武術。

這幾種死亡法,都是突然襲擊,閃電般地一擊而中,讓哨兵連呼喊的機會也沒有。

哨兵的單兵作戰能力肯定遠遠不及偵察兵,無論哪支部隊,都不會讓偵察兵充當哨兵。讓偵察兵充當哨兵,就像用千里馬拉糞車,用和田玉石砌牆,用經典古籍燒火取暖一樣,煮鶴焚琴的事情,任何一個有點智力的人都不會做。

所以,戰場上,哨兵被偵察兵盯上了,就像羊羔被獅子盯上了一樣,只剩下死路一條,連掙扎的機會也沒有。

周公子也準備找到一個哨兵,然而,他不是將對方殺死,而是將對方帶回。將對方帶回比將對方殺死的難度,要高一百倍。這片叢林,對方比他更熟悉,而他居然要深入對方腹地抓「舌頭」,這樣的任務,對人猿泰山都是一種挑戰。

然而,他既然已經出來了,就沒有退路。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這是周公子的性格。

周公子一直向南方走,翻過一座又一座山,黃昏的時候,他來到了山下,藏身在樹叢中。他看到山腳有一座村莊,村莊邊的田埂上走著荷鋤扛掀的女子,她們戴著遮陽的斗笠;通往村莊的道路上,還行走著慢騰騰的水牛,水牛後跟著又黑又瘦的老人,他們扛著犁鏵,剛剛從水田里回來。

周公子一直在村外等候到了夜深,看到村莊一家家燈火次第熄滅,他才悄聲走進村莊。現在,他不知道這是哪裡,也不知道村莊裡都是些什麼人,敵人距離村莊還有多遠,但毫無疑問的是,他已經孤身深入了敵人的後方,他已經走得太遠太遠,他再也找不到昨天夜晚的那道山谷,和山谷裡敵人一眼望不到邊的帳篷了。

一天一夜沒有合眼,周公子很睏。他摸進村莊,摸進了一戶人家的牛棚裡,將柴草刨開一個洞,鑽了進去。他抱著槍支,很快就睡著了。

雞叫頭遍的時候,周公子醒來了,他摁亮微型手電筒,看到兩頭水牛一邊津津有味地吃著夜草,一邊用鈴鐺一樣的眼睛好奇地望著他。周公子悄悄地離開了牛棚,離開了那座村莊,他抬頭看了看北斗七星的位置,然後借助著黯淡的星光向北走。

他要尋找敵方的駐紮地,要帶敵方一個哨兵回去。

太陽升起來的時候,周公子爬上了村莊後面的山頂。他無意中回頭望去,突然看到昨晚住宿的那座村莊裡走出了三個軍人,他們向著這座山峰的方向走來。

昨晚,他和這三名軍人同住在一個村莊裡。好在他們彼此都沒有發現。

周公子趴在小路邊,準備伏擊這三名軍人。

一個人伏擊三個人,這是一種冒險。

周公子又必須冒險。

然而,用什麼辦法伏擊呢?用槍嗎?槍聲會不會引來附近的敵軍?用刀嗎?他一個人是否能夠戰勝這三個軍人?

周公子訓練有素,然而對方的每個軍人都訓練有素。

最好的辦法就是等對方落單,一個一個消滅,最後再留下一個舌頭帶回去。可是,對方三個人走在一起,誰又能斷定他們什麼時候會有一個人落單?

透過樹叢,周公子看到那三個人越走越近。走在前面和後面的,是兩個年輕的軍人;而走在中間的,又矮又胖,年齡有三十多歲,腰間掛著一個皮包。周公子判斷,走在中間的肯定是一名軍官,而走在前後的,是他的警衛員。

周公子決定將兩個警衛員殺死,將這個軍官打昏,然後背回去。

三個軍人越走越近,周公子能夠聽到他們的說話聲。他們談笑風生,儘管周公子聽不懂他們說什麼,但是看得出來他們心情很好。

周公子將衝鋒鎗背在身後,他決定用匕首解決。

先從哪個下手?

如果中間這個人是軍官,那他一定經歷了千錘百煉,從死人堆裡爬出來。這幾十年的戰爭讓這個國家裡活下來的軍人都變成了鋼鐵機器。既然能夠配置兩名警衛員,那麼他的官階一定不低;既然官階不低,那麼警衛員一定不是等閒之輩。就像老旅長父親的警衛員一樣,尋常的幾個人都不是他的對手。

他們三個人每人相距四五米,如果迎面攻擊他們,先用匕首刺死走在前面的警衛員,然後將這個警衛員撥開,再撲向中間的軍官,假使這兩次刺殺都很順利,那麼每殺死一個人最少需要一秒鐘,兩個人需要兩秒鐘。完成這十米的距離也需要一秒鐘。順利地殺死前面兩個,到撲向第三個,一共需要三秒鐘。而這三秒鐘完全可以讓走在最後的警衛員有充足的時間來應對。我們的偵察兵要求從肩上卸下步槍,到射出子彈,只需要兩秒鐘;而對方完成這一系列動作,再不行也不會超過三秒鐘。

所以,從前面攻擊,是不會成功的。

那麼,從背後攻擊呢?

從背後攻擊要先從最後一個下手,最後一個和中間的軍官相距五米,兩者的腳步聲能夠彼此聽見。要殺死最後一個,又不能讓前面兩個發覺,要完成的動作是,匕首從後面插入最後一個的心臟,然後將他推在路邊,還不能發出聲音,否則他會阻擋刺殺中間軍官的道路;即使前兩個動作都能順利完成,還有五米的距離需要跨越,由於兩人是同一個方向,在你跨出五米後,對方又向前走了兩米,等於有七米的距離要跨越。所以,從將匕首插入最後一名警衛員的心臟,到靠近中間的軍官,要用將近三秒的時間。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這三秒的時間裡,最後一個警衛員的腳步聲突然停止了,走在中間的軍官肯定會懷疑。假使中間的軍官沒有懷疑,你又順利地刺殺了軍官,那麼從殺死最後一個警衛員到靠近第一個警衛員,需要的時間是六秒左右。在六秒左右的時間裡,後面發生這麼多的事情,第一個警衛員絕對會發覺。而他從肩上卸下步槍,到射出子彈,不會超過三秒。

槍聲一響,周公子就會暴露,他幾乎就不能回到大本營。

所以,從背後攻擊,也是不會成功的。

偵察兵行動的每一個細節都要精打細算。偵察兵就是在做數學題,做到萬無一失。偵察兵就是在尋找那個唯一正確的答案。

既然刺殺不能解決問題,那就只能一路跟隨著,伺機而動。

周公子跟在他們三人的後面,走在斜面,直線距離三十多米。他們望不到周公子,但是周公子能夠望見他們。他們壓根兒就不會想到在大後方,有一個驍勇的偵察兵,像獵犬盯著三隻兔子一樣盯著他們,伺機下手。

他們一路談笑風生,又說又唱。

他們慢慢走上了下山的小道。

機會終於被周公子等到了。

在一棵大樹下,軍官和兩個警衛員交談了幾句後,軍官就走進了樹叢裡,兩個警衛員兀自順著下坡路向前走去。他們完全沒有想到,就在三十米開外,草叢中掩藏著一雙獵犬一樣的眼睛。

軍官站在樹叢背後,解開了皮帶,然後蹲了下去。周公子一聽到空中傳來皮帶扣的清脆聲音,就知道機會來了。

周公子悄悄地摸了過去,他藏在軍官的背後,距離軍官僅僅十米遠。現在,他僅僅用一秒鐘的時間,就能夠把匕首插入軍官的心臟。但是,兩個警衛員還沒有走遠,他還需要等待。另外,他需要抓舌頭,不能將軍官打死,他只需將軍官打得失去反抗能力就行了,然後扛回去。一個軍官的利用價值遠遠大於一個哨兵。

警衛員沿著下山的道路走出了七八十米。周公子希望他們能夠走得再遠些,然後動手,沒想到軍官站了起來,扣上了皮帶。

機會稍縱即逝,周公子決定動手了。

他從草叢中一躍而起,手持匕首,準備用刀把兒砸在對方的脖頸上,讓對方失去反抗能力,然後再將他扛回去。

就在周公子剛剛躍起的時候,背後的窸窣聲響驚動了軍官。軍官猛一回頭,就看到了空中撲來的周公子。他滿臉驚恐,像只靈貓一樣靈巧地一躲閃,周公子就撲了一個空。

周公子落下地後,吃了一驚。軍官突然飛起一腳,就將周公子的匕首踢飛了,匕首筆直地插入旁邊一棵大樹上。軍官看到行刺自己的,是一個面如敷玉的少年,他一下子放鬆了。他輕佻地笑著,伸出雙手,手指向自己懷中撥拉著,意思是讓周公子攻擊自己。

周公子有些慌亂,他看著軍官臉上的笑容,突然想起師父老黃叮嚀的話:面對再強的對手也一定要心靜,心靜了才有可能取勝,心亂了必敗無疑。

軍官還在輕佻地挑逗著周公子,臉上是一副不屑一顧的神情,這個少年拿著匕首都不是自己的對手,更何況空手呢?他覺得自己穩操勝券。

周公子突然躍起來,伸出左拳擊向軍官。軍官叉開雙腿,用右手格擋。他沒有想到周公子的左拳是虛招,他剛剛看到周公子的左拳收回去的時候,下巴就結結實實地被周公子的右拳擊中了。他連哼一聲也沒有,就倒了下去。

周公子一看,軍官的臉已經被他一拳打得變形了。周公子是老黃唯一的徒弟。老黃的手臂能夠開碑裂石,他的徒弟功夫會差嗎?

周公子想:這個軍官太不經打了。

下面傳來了警衛員的叫聲,周公子將軍官身上的皮包摘下來,飛快地閃入了叢林裡。

他相信這個軍官的皮包裡一定有重要的東西。

周公子在樹叢裡跑出了幾百米後,爬到了一棵樹上。藏身在樹枝裡,他看到四週一片寧靜,沒有追兵的絲毫跡象,這才打開那個皮包,看到裡面是一張折疊起來的紙。他將那張紙在膝蓋上打開,突然欣喜若狂。

那是一張地圖。

周公子從小在軍營中浸泡,他一看到那些等高線、箭頭、路線標誌,就知道這是一張軍用地圖。他按照四周的山巒和山下的村莊,判斷出了自己所在的位置。而在距離他不遠的地方,就是密密麻麻的軍營。這是敵軍的大本營。

現在,他陷身在距離敵軍大本營直線距離不足一公里的地方。

險象環生。

周公子坐在樹杈上,繼續看著這張地圖。他看到,那天晚上他們偷襲的那座軍營的位置上,畫著一架帳篷。帳篷打著一個紅叉。這是什麼意思?難道這是空營?

如果這是敵軍的空營,那麼我們的第一輪炮彈對著空營發射,就會暴露炮群的位置,那麼在第一輪炮彈和第二輪炮彈的間歇,敵軍的炮彈就會對著我們的炮群發射。而在兩軍對壘時期,具有強大殺傷力的炮群,都偽裝得非常隱秘。「二戰」末期,蘇軍進入中國東北的時候,日本關東軍就將當時世界上最大的一門大炮隱藏在暗堡裡。當蘇軍的坦克部隊經過時,這門大炮被拉了出來,一炮一個,一炮一個,對蘇軍的坦克部隊造成極大的殺傷。因為大炮不像坦克具有靈動性,大炮需要牽引車拖拉,所以大炮都會隱藏起來。

周公子繼續想,那天晚上,他們一路暢通,抵達了敵軍的軍營。按照常規,如果軍營駐紮有部隊,那麼一定會層層設防,絕對不會就這樣輕而易舉地進入軍營。如果能夠暢通無阻地直達敵軍軍營,那麼一定有陷阱。陷阱是什麼?陷阱就是敵軍設置的圈套,用一座空營設置的,引誘你進攻的圈套。

然後,他們抓了游動哨,又暢通無阻地返回,只是在快到大本營的時候,與敵軍的巡邏隊遭遇。這場遭遇應該是不確定因素,應該是偶然因素。

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暗哨與游動哨互為依靠,暗哨知道游動哨的位置,而游動哨則不知道暗哨的位置,但是游動哨能夠知道暗哨就在自己的周圍,就在自己的附近。當游動哨有個風吹草動,暗哨看得清清楚楚,暗哨第一時間知道了。可是,那天晚上,游動哨被抓走,暗哨居然按兵不動,居然沒有鳴槍示警,這就充分說明了,這是一個陷阱、一個圈套、一個陰謀。

現在,周公子知道了這個陰謀,而大本營不知道。說不定大本營正在緊鑼密鼓地安排炮群對敵軍空營進行毀滅性打擊,而野戰團正在摩拳擦掌躍躍欲試進行攻擊。而攻擊一開始,就掉進了敵軍設置已久的圈套裡。

需要趕快把這張地圖交給大本營。

周公子準備從樹上跳下來,返回大本營,突然看到樹下密密麻麻都是敵人。

怎麼辦?周公子一陣恐慌。

之後,周公子回想起了那次在秦嶺山中的樹林裡,密密麻麻的東關幫包圍了洪哥,而洪哥鎮定自若,與東關幫的首領對賭。在生死繫於一線的關鍵時刻,洪哥仍然鎮定自若,談笑風生。周公子想:我一定要像洪哥那樣。

老偵察兵洪哥是新偵察兵周公子的偶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