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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百年仁和

呼吸科值班的大夫確實姓應,但不是陳紹聰口裡說的大美女,而是一位五十多歲,頭髮花白、身體發福的老醫生。她給莊恕檢查之後,讓他去拍了胸片,果然肺部紋理增粗,已經有了感染。

應大夫看片後再次聽診,陳紹聰站在莊恕背後用口型示意應大夫:「輸液、輸液……」

應大夫有些猶豫,莊恕的情況,口服藥和輸液皆可,但輸液比較麻煩,一般來說,患者都會選擇口服抗生素。

陳紹聰口型更誇張:「輸液!輸液!」

應大夫不明白他究竟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想想莊恕現在的狀況,也符合輸液標準,猜想也許是他們急診在這個品牌的靜脈輸液藥物的使用上有指標?於是問莊恕道:「要不就輸液吧,能好得快點兒,你說呢?」

莊恕自然道:「好,應主任經驗豐富,我聽您的。」

陳紹聰在他身後玩命地點頭。

應大夫低頭寫著醫囑說道:「那就先輸克萊黴素,今天輸液之後,再口服抗生素十天。」

陳紹聰又清清嗓子,應大夫抬頭看向他,陳紹聰指著旁邊的處置室方向。應大夫暗自搖頭,沖莊恕道:「旁邊有處置室空著,也安靜,去那兒輸吧。輸完我再來聽一次。」

一個護士拿了藥領著莊恕過去,陳紹聰給應大夫豎起拇指:「謝謝應老師!替陸晨曦感謝您!」

應大夫納悶地問:「跟陸晨曦又有什麼關係呢?「

陳紹聰擺出神秘得意的表情,笑得詭異,「太有關係了!終身大事!應老師,我必須得請您吃飯呢!」

那邊把莊恕安排好,陳紹聰背著包一等到陸晨曦從手術室出來,連忙迎上去:「你可出來了,出大事了!」

陸晨曦趕緊問:「出什麼事了?」

陳紹聰一臉嚴肅:「莊大夫病了!」

陸晨曦一聽是這,鬆了口氣:「廢話,他病好幾天了。」

「嚴重了,剛才我帶他去呼吸科看病,應大夫看的,說是急性肺炎,二話不說就按到處置室讓他輸液了。」陳紹聰還適當地搭配上憂心忡忡的表情。

陸晨曦倒是真有點擔心:「輸液了?那我去看看他。」陳紹聰卻趕快拉住她:「等會兒等會兒,我再跟你交代幾句。」

「一個肺炎有什麼可交代的?」陸晨曦不解。

陳紹聰滿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不是說病!打吊瓶這事,可是我欠了應大夫一頓飯給你製造出來的機會,懂嗎?」

「……懂點兒,接著說。」陸晨曦盯著他。

陳紹聰無奈地搖搖頭:「生病的人最虛弱,也最需要安慰,但是莊恕不一樣,他愛裝,這會兒你去看他,要是不主動,阿姨什麼時候才能抱上孫子啊。」

陸晨曦做了個無語的表情:「我也不能在處置室就那什麼吧?」

「誰讓你在處置室……那你總得有啟動吧?就是,要邁出開始的那一步!」陳紹聰頓足道,覺得這個姑娘怎麼就那麼不開竅呢,急了道,「愛情這種事不能那麼理性,你還指望檢驗科每天給你測多巴胺濃度嗎?」

這時陸晨曦電話響了,她一看來電正是莊恕,愣住了。

陳紹聰一看笑了:「我說什麼來著……接啊!」

陸晨曦接起電話,柔聲道:「喂……你好。」

莊恕從沒聽過陸晨曦這麼溫柔正經的問候,一怔道:「呃,你好……你還沒下班吧?」

「沒有啊。」陸晨曦說道,卻聽莊恕在那邊用咳得沙啞的聲音問道:「陸大夫,你手術做那麼好,扎個IV應該沒問題吧?」

「啊……沒問題……」陸晨曦眉眼一彎,扔下陳紹聰就直接奔呼吸科處置室去了。

針頭扎進莊恕的血管時,莊恕輕輕吸了口氣,陸晨曦立刻愧疚地道:「扎疼了?」

「嗯。早知道就等護士打了。」莊恕笑。

陸晨曦白了他一眼:「不是好久沒給病人紮了嘛,要不我拔了,給你叫護士去?」

莊恕趕緊道:「別別,是我多年沒被扎過IV,不適應。」

陸晨曦看他一臉憔悴,卻還能開玩笑,放心不少。然而此時兩人在這狹小的空間裡單獨相處,卻又有著緊張的尷尬。

「嗯。還是陳紹聰敏銳,非把我拉來,應該謝謝他。」莊恕也尷尬,努力找話,卻聽陸晨曦也說道:「嗯,我也是。更得謝謝他。」

「什麼?」

陸晨曦連忙道:「啊,沒事兒。」

「我聽說你今天給楊主任做一助了?」莊恕問。

「是啊,我的手術排班心胸外科忘送了。我去找楊主任說了說,他反正有手術,我需要做小切口示範,我給他當助手,也說得過去!」陸晨曦說著,伸手附上莊恕打著吊針的手,幫他暖手。

莊恕看了一眼她的手,陸晨曦故作自然地說:「輸液的時候手背會發涼,我幫你暖一暖。」看她在床邊夠著身子,莊恕往裡面挪了挪道:「你別這麼難受,坐上來吧。」

陸晨曦坐到他身邊,手繼續搭著他的手背,兩人靠得很近。

莊恕微笑:「叔叔阿姨走的時候,跟我交代了一通,讓我好好照顧你,說你脾氣直,愛得罪人,現在看來,我是能交差了。」

陸晨曦有點臉紅:「這種話,我媽逮誰跟誰說,我從小到大的老師同學同事都聽煩了。」

莊恕一笑。

陸晨曦沉了沉,終於鼓起勇氣道:「除了這些,她還跟你交代別的了嗎?」

「也說了點別的。」

「說什麼了?」

「阿姨說,以後你結婚了,嫁給同行也不怕的,反正她負責給你帶孩子。」

陸晨曦窘得哎喲一聲起身下床,莊恕一把拉住她,打著吊針的手被扯痛,吸了一口涼氣。

陸晨曦趕緊回身俯下去扶住他的手緊張地道:「你別動啊,沒事吧?」她一抬頭發現與莊恕靠得很近,近得能看進對方的眼睛裡去。一時兩個人都有點呼吸急促,陸晨曦瞇起眼湊近莊恕,輕聲道:「我媽給我電話,說,她覺得,你這麼好的男人,又這麼符合我的所有審美,如果不積極主動地去追求,就是腦子讓蟲子吃了。以後一輩子活該嫁不出去。」

莊恕不語。

「我覺得我媽頭一次這麼靠譜。」她說著更湊近了他。

莊恕啞聲提醒:「……我可能有肺炎。」

陸晨曦全不在意地說傻話:「傳給我好了,免得別人遭殃。」

莊恕無奈地笑:「這也太不科學了,你還是不是大夫?」

「現在不是。」陸晨曦越靠越近。

「你以前接收的肺炎患者都是這麼治的嗎?」

「我就治你一個。」兩個人的嘴唇幾乎要碰在一起……突然,門被推開,呼吸科小護士跑進來,匆忙地道:「對不起莊大夫,一下耽擱了十分鐘……」

莊恕和陸晨曦兩個人大驚,立刻分開。

小護士看到他倆的情境,窘迫得不知該留下還是出去,訥訥地道:「陸大夫也在呢……您也會扎IV呀……」

兩人竭力表現得一本正經起來,莊恕微笑道:「沒關係,我這兒陸大夫會照顧的,你忙去吧。」

小護士看看兩人,點點頭:「那沒事我出去了。」繃著笑轉身出去。

兩人對視,有點尷尬。陸晨曦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起身追出去,見方纔那小護士正在一邊走一邊發微信。陸晨曦一隻手拍在她肩上,小護士一驚,轉頭看見陸晨曦一臉嚴肅:「手機給我看看。」

小護士膽怯地遞過手機,陸晨曦一眼就看到手機上還未發出的微信內容:「超級大八卦,急診陸大夫和心胸外的莊大夫在咱們科處置室打啵呢!!」

陸晨曦一抬眼:「刪了。」小護士忙點頭。陸晨曦盯著她:「要是有人知道這事,就是你說的。」小護士被她犀利的眼神看得害怕:「陸大夫,您不是要把我滅口吧。」陸晨曦只道:「滅口不敢,我能把你調到急診去。」小護士狂搖頭,笑著跑走了。

陸晨曦這才鬆了口氣,靠在牆上,自己也默默笑起來。

但處置室內的莊恕看著輸液瓶,方纔的甜蜜褪去,此時,神色卻有些茫然。

莊恕輸完液,和陸晨曦一起回家。

從停車場開出車來,外面是暴雨如注。

「這雨下得可真夠大的,你慢點開啊。」陸晨曦叮囑道。

莊恕無聲地點點頭。兩人靜靜地聽著車上的廣播播報著:「本市周邊地區連降暴雨,本台記者從嘉林市中心氣象台獲悉,下午五時十五分發佈了暴雨橙色預警信號,目前東部地區有較強降水雲團正向西移動……」

莊恕的眼睛直視前方,這樣的暴雨讓他想起那一日的大雨,層層疊疊的心事翻捲上來——

是鍾西北的歎息:「解決這件事情只有一個辦法,讓那個人自己站出來。但他已經是當今醫學界泰斗級的人物,不僅享有極高的榮譽,而且桃李滿天下,他的學生和同僚都是醫學專家……」

是傅博文痛苦卻堅持的拒絕:「我自己沒有什麼可保留的了,但是仁合,百年仁合,不能因此毀譽。」

是記憶中母親充滿不甘的絕望,是妹妹倉皇失措的哭泣……

莊恕的車在雨中疾馳,猝然在一個路口的紅燈前停下,陸晨曦有些不安地看了他一眼,把手放到他放在擋桿的右手上。

陸晨曦手心的溫暖直透過來,她身上清新的氣息也近在身側,他心裡想起鍾西北的話——「其實,如果……如果這件事無解,但是你們能走到一起,獲得幸福,不再被往事糾纏,也算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但是,那天見到陸母,不過是初次見面的閒聊,她對他說起陸晨曦的身世——這孩子本來命不好,出生當天,她親爸爸就因為一個護士的疏忽發生藥物過敏去世了……好在後來,她爸、我們的鄰居們、朋友們,還有她的老師,仁合的其他大夫們,對她那麼好。我本來是有些抗拒她去學醫的,一個疏忽,人命關天啊!可是,她喜歡,我就想,不能因為一個不負責的護士,就不承認仁合有那麼多好大夫。我的晨曦啊,也就是個好大夫。

……

莊恕臉色沉鬱,下意識地抽開手,捂著自己的嘴,假裝咳嗽了兩聲,並沒有把手再放回去。

陸晨曦看著莊恕,有些奇怪。

回到家,陸晨曦從包裡掏出藥,問:「應大夫給你開的抗生素和鎮咳藥,我都給你拿回來了,現在吃嗎?」

莊恕埋頭在客廳書架上找書,沒有回頭地道:「睡前再吃吧。」

「那我給你放在臥室裡。」陸晨曦說著去倒了杯熱水,溫柔道,「鎮咳藥要按時吃,否則你咳得厲害睡不好。」她端著藥和水走進莊恕臥室,放在床頭櫃上,等了一會兒,客廳裡卻沒動靜。

陸晨曦思量著道:「今天下雨,有點冷,要不要給你添床被子?」

莊恕站在書架前依然沒有回頭:「好啊,你幫我拿出來吧。」

陸晨曦從臥室的櫥子裡拿出一床毯子,看看客廳裡的莊恕,見他似乎仍沒有動的意思。

陸晨曦只好給他鋪好,想了想,又坐在床上。

外面還是沒動靜。

陸晨曦沒話找話地揚聲道:「你來看看這毯子厚不厚啊?」

「沒關係,有得蓋就行了。」莊恕猶豫著道。

陸晨曦忍不住了:「你書找到沒有啊,快進來睡吧。」

莊恕看看手裡的書,又放了回去,回答道:「……沒有。」

陸晨曦索性站起來走到客廳,直接說道:「別看書了,你現在需要休息。」莊恕只得隨手拿了本書,走向臥室:「找到了。不早了,你早點休息吧,晚安。」話音未落,莊恕低頭擦過陸晨曦,關上臥室門,把她關到了屋外。

陸晨曦只覺莫名其妙,有點生氣地回到自己臥室給陳紹聰打電話,氣呼呼地道:「本來氣氛挺好的,可是他上了車之後就有點變了,冷冰冰的,一直若即若離的,你說他什麼意思啊?我身上沒有什麼奇怪的味道啊。」

「他那是裝呢,欲擒故縱懂嗎?這都是套路,他現在肯定屋裡等著你呢。」陳紹聰壞笑。

「憑什麼呀?!我畢竟是女生啊,我已經夠主動的了,還想怎麼樣啊?」陸晨曦不忿。

「陸晨曦,這都什麼年代了,你還在意這個?我問你,你到底想不想跟他好?」陳紹聰直截了當地問。

陸晨曦坦白地回答:「嗯……想。」

「別廢話,想就行動!你打扮打扮,有點女孩子的樣子,去!生撲!」陳紹聰就差沒搖旗吶喊。

陸晨曦雖然覺得陳紹聰非常的不靠譜,但是掛了電話,發了會兒呆,還是跳起來去洗了澡,找了自己衣櫃裡最有女人味的吊帶裙換上,翻出一萬年沒用的卷髮棒,把一向清湯掛面的頭髮做出幾個發卷,慶幸這卷髮手藝還寶刀未老。再淡淡地用了粉底,塗了口紅,刷點睫毛膏,上了腮紅,對著鏡子裡的自己看了看,似乎尚可,最後,噴了點兒香水,愛馬仕的尼羅河花園,是她能接受的不帶脂粉氣但傳說很有女人味的香。

然後,陸晨曦來到莊恕臥室門口,抬手輕輕叩門。

屋裡沒有聲音。陸晨曦又叩了幾下,還是沒有應答。陸晨曦索性去擰門把手,發現門被鎖上了。這下陸晨曦有些火大了,小聲嘟囔:「什麼情況?」

屋內莊恕裹著被子站起來,盯著那個轉動的門鎖,神情有些緊張有些矛盾有些難過,還有些無奈。

陸晨曦又擰了幾把,發現還是開不了,只得悻悻地離開。莊恕聽著她遠去的腳步聲,輕輕鬆了口氣坐回床上。沒想到沒過幾分鐘,陸晨曦的腳步聲又再度響起,莊恕一臉疑惑,聽到陸晨曦手裡抖動的鑰匙聲,還有她生氣的聲音:「我是房東,我還開不了自家的門了?我就不信了!」

陸晨曦把鑰匙插進鎖孔,想要擰動,莊恕聽到聲響,從床上一躍而起,第一反應是緊張地想要反鎖房門,但門外的陸晨曦忽然動作停住了,然後緩緩地把鑰匙抽了出去,腳步聲漸遠。

莊恕這才慢慢回到床上,放鬆又失落地躺倒,睜著眼睛想了一會兒,伸手關掉檯燈。

第二天一早,陸晨曦早已經卸妝,洗頭,一點看不出昨晚裝扮的痕跡,穿著家居服,從臥室出來,穿過客廳,逕直走向廚房,看著在廚房打雞蛋做早餐的莊恕,開口就問:「你什麼意思?」

莊恕抬頭淡然問:「怎麼了?」

「昨晚上怎麼回事?」陸晨曦氣呼呼地說。

莊恕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昨晚有什麼事啊?」

「我敲門你沒聽見嗎?」

「哦,我睡著了。」莊恕低頭道。

陸晨曦盯著他:「撒謊,我從門縫裡看見裡面開著燈呢。」

「我睡著了,沒關燈。」

「又撒謊,我剛走一會兒你就關燈了!」陸晨曦是真的生氣了。昨晚她在把鑰匙插進去後,終究覺得不妥,還是抽出來,退開了腳步,她在客廳站了很久,站在那兒靜靜看著莊恕臥室房門下透出的燈光,直到那燈光熄滅。

莊恕尷尬:「對不起,我……」

陸晨曦打斷他,問道:「你覺得我輕浮嗎?」

「絕對沒有。」莊恕立刻搖頭。

「必須沒有,昨天在輸液室又不是我一個人唱獨角戲。我是因為你那樣所以我才這樣的。」陸晨曦道。

莊恕又立刻點頭:「明白。」

「但是我這樣了你昨晚上又那樣,你給我解釋,你為什麼不開門?」陸晨曦直視著他。

莊恕微微低頭:「我還沒有準備好。」

陸晨曦上前一步:「那你現在準備好了嗎?」

莊恕移開視線:「還沒。」

陸晨曦懷疑地審視著他:「你是不是下面有問題啊?」

莊恕尷尬地苦笑:「應該……應該沒有。」

「那就是你不喜歡我?」

「我很喜歡你!」莊恕急切地衝口而出,然而話一出口,自己卻呆了。

陸晨曦若有所悟地點點頭:「我知道了。」

莊恕心裡有點不祥的預感:「知道什麼?」

「你喜歡被動。」陸晨曦猛地拉住莊恕的衣領,抬頭吻了上去。

莊恕一手拿著筷子,一手端著一碗蛋液,兩手支著,一臉震驚。

這時陳紹聰迷迷糊糊推開廚房門嘟囔道:「誰這麼勤快,做什麼呢……」他一眼看到這個吻,徹底懵了。

陸晨曦隨手抓起料理台上一張刷碗布往後甩去。陳紹聰連忙躲過,關上廚房門跳進客廳,隨即激動地拿起電話打給楊羽:「喂……楊羽,出大事啦。」

楊羽剛從家裡出來,正在下樓,邊走邊說道:「你知道了?我也是剛接到電話,正在趕去單位的路上!」

陳紹聰又是一臉懵:「……去單位?今天不是休息嗎?……什麼?泥石流?!」他連忙掛斷電話,打開電視,見正在直播洪水暴發,引發泥石流的新聞。

配合著洪水滾滾,泥石流暴發的畫面,記者的畫外音說著:「本市東部連日暴雨,導致發生洪水及泥石流災害。酈峰、張鄉等地受災嚴重,具體傷亡數字還在統計中,據悉,第一批武警官兵已經到達現場,展開搜索和救援行動。災區的傷員已經開始被陸續運往各個醫院救治,主要有仁合醫院、市中心醫院、武警部隊醫院、軍醫大學附屬醫院……」

這時陳紹聰的電話響起,他趕緊接起來道:「我知道了,我馬上就到。」說完掛斷,他衝著廚房大聲喊:「你們倆快出來,出事兒了!」

與此同時,莊恕和陸晨曦的電話分別在廚房和臥室響起。

莊恕邊接電話邊拉開廚房門衝出來:「……我知道了,我剛看到新聞。沒問題,已經不燒了,我換好衣服就去,很快到。「陸晨曦則直奔向臥室,邊跑邊喊:「我還沒洗臉呢,多給我一分鐘!」

陳紹聰也在往自己臥室跑:「那你刷牙了嗎!你剛才都幹什麼啦!多帶兩件衣服吧,這兩天可能回不來了!」

片刻後,莊恕還沒穿戴整齊,就拎著包跑出大門:「我去發動車子,你們倆快點兒!」

陸晨曦和陳紹聰陸續跟著跑出,一路飛奔。

仁合醫院大門口和大院內已經一片雜亂。眾多衣衫不整、滿身泥漿的傷員,有的被家人攙扶著蹣跚前行,有的直接被擔架抬進醫院……還接連有救護車鳴著笛從大門外駛進來,源源不斷地送來傷員。醫院保衛科的人員和保安已經全員出動,在門口維持秩序。

急診室裡擠滿了人,正常來看急診的病人和從泥石流災害地轉來的傷員及家屬混雜一起,呻吟、哭泣聲不絕於耳。護士們正在給輕傷員量血壓、輸液、接移動監護設備。

陸晨曦和陳紹聰下車就投入緊急搶救傷員中。

陳紹聰給一個傷員做了檢查,囑咐身邊的楊羽:「大腿上不規則傷口,還有泥沙鐵銹,給我拿縫合包,送進急診手術室,我先給他清創。」楊羽答應著往護士台跑。陳紹聰迅速把傷員推向急診手術室。

陸晨曦正在給一個傷員做胸部聽診,一邊交代護士:「血壓下降,雙肺雜音,濕囉音,肋骨骨折……床邊X光!」

白雪推過床邊X光機,陸晨曦調試、操作著,凝目看片道:「三、四、五、六,四條肋骨骨折,雙肺挫傷,心包傷。加壓輸氧……通知心胸外科。」她說著,先給患者罩上氧氣面罩。這時莊恕到了,陸晨曦一見他,立刻快速說道:「我這裡現有三個需要你們收走的。最重的是這個,雙肺挫傷、心包傷,血氧、血壓低,中度休克,給了抗休克治療,做了閉式引流,但必須盡快手術。」

「好,我已經聯繫好手術室了,目前手術室給了心胸外科兩間。」

「還有另外兩個你們收去盡快處理,急診現在傷患流量太大,不能留在這兒。」陸晨曦道。

「交給我吧,我先走了。」莊恕轉身要走,被陸晨曦叫住,她看了看旁邊沒有人注意他們,遲疑了一下問他:「吃藥了嗎?」

莊恕想了想:「啊……忘了。」

陸晨曦歎了口氣。

「回去馬上吃。」莊恕保證,說著快步離去。

鍾西北作為急診科主任,值了夜班後連軸轉,已經檢查、處理了很多傷員,看兩名護士推著一張輪床驚慌地衝進來,立刻迎了上去。

「鍾主任,這是剛送來的,傷員頭部受傷,噴射性嘔吐!」護士緊急地說。

鍾西北接過來,見傷員頭部有傷口,胸前有嘔吐物,雙眼緊閉。他立即接上監護儀器,檢查傷員的瞳孔、測呼吸心跳,握住患者的手輕聲詢問道:「哪裡不舒服?」

患者艱難地說:「頭疼……噁心。」

鍾西北用一根手指,引著他眼珠:「跟著我手指……」

傷員眼球隨之轉動,突然說:「眼前怎麼一陣黑……轉過去就又好了,又一陣,跟擋了東西似的。」

鍾西北抬頭道:「安排頭顱CT、MRI,通知神經外科。可能是腦出血,顱內壓升高!」護士立刻送傷員去做檢查。

鍾西北看了眼急診因傷患越來越多,漸趨混亂的局面,他抬腿站到一把椅子上,對大家大聲說道:「黃東東去檢查所有外傷候診患者,凡只有皮外傷,能完全排除胸、腹、腦損傷的,由護士清創包紮後立刻離院;通知陳紹聰檢查腹痛、胸腹創傷患者。記住,所有患者,必須檢查體溫及有無傷口感染,由值班護士長負責統一記錄、檢查!凡必須觀察留院的,請每個患者的家屬,緊跟患者身邊,隨時準備聽從醫護人員安排,轉移患者。」這時他手機響了,他從椅子上下來趕緊接聽。對方是楊帆,坐在楊子軒開的車上,焦急地道:「鍾主任,你到醫院了嗎?」

「我壓根就沒回去。」鍾西北的話讓楊帆心裡稍微鬆了口氣,急診只要有老鍾坐鎮就不會亂,他問:「災區的傷員送來沒有?」

「第一批到了,還在增加!你在哪啊?我這急診空間不夠用了!」鍾西北大聲道。

「知道了,我盡快安排各科室下去分流傷員,我十分鐘就到。」

「好!」鍾西北應了一聲,掛了電話又投入了搶救。

楊帆剛掛電話手機又響,是王副院長,楊帆快速說道:「喂,王副院長啊,知道了,第二批傷員幾點到?……好,你抓緊做好準備,通知各科室主任,下去急診支援老鐘。」然後對楊子軒道,「開快點!」

「這可是您說的。」楊子軒猛踩一腳油門,汽車猛然提速,迅速超過了前面的車輛。

手術室外,莊恕一邊和醫護們推著病人的輪床一邊打著電話:「喂,手術室消毒做好了嗎?我這裡有一個連枷胸、心包填塞病人現在送過來進行手術。」

方志偉跑過來:「莊老師,剛送來一個肺破裂傷。」

「安排張默涵馬上手術。」莊恕道,然後叫住正要走的方志偉,「等一下。通知病房,三天內可以離院的患者,給他們提前辦理離院手續,把病床騰出來!」

方志偉答應著跑走。

莊恕與楚珺推著病人走向手術室,開始準備手術。

楊帆和楊子軒趕到醫院,直奔急診,看到鍾西北正在叮囑陳紹聰:「剛才那個腿部切割傷的必須馬上手術修補血管,否則失血過多組織壞死面積過大,可能要截肢了。」

陳紹聰點頭。

楊帆上前問:「情況怎麼樣啊?」「第一批傷員都已經分診處理了。」鍾西北回答。楊帆聞言拉著鍾西北就走:「好極了,走,你跟我去辦公室,召集各主要科室主任匯總情況。」他大步走著,回頭沖陳紹聰道,「這是我兒子楊子軒,交給你了啊。」

陳紹聰一臉問號地看著楊子軒:「什麼?交給我?你……什麼情況?」

楊子軒看看他的胸牌,禮貌地道:「陳叔叔您好,我叫楊子軒,我是來幫忙的,之前參加過國際紅十字會的培訓,有一定的護理經驗。」

「好,你去志願者服務部登記吧,他們現在應該很需要志願者。」陳紹聰看楊子軒要走,一把拽住他,「你給我回來!你叫我什麼?」

楊子軒尷尬地改口:「呃……陳哥,陳哥。」

陳紹聰這才鬆手:「嗯,乖,去吧。」楊子軒一溜煙跑了。

楊帆召集了院裡的副院長、書記及各主要科室主任在他辦公室開臨時會議。手術科科長先發言:「現在有三台手術正在進行,估計二十分鐘內可以結束,還有兩台重傷患者,應該不超過一小時結束,後面還有五台等著。」

「手術室一定要注意消毒,一旦發生交叉感染,敗血症死亡的可能性很大。」楊帆強調。

鍾西北道:「剛通知我,急診新收進來三個傷員,也必須盡快手術。」

「這個不用我說了,按傷員的危急程度妥善安排。」楊帆點頭。

手術科科長面露焦慮神情:「我知道,但傷員會越來越多,手術室肯定緊張,而且還有以前院內等待手術的患者。」

楊帆果斷地說:「立刻對原先住院的可延後手術的患者進行勸導和協商,請他們暫時離院,回家等候,騰出手術資源留給災區的重傷員。要向他們保證,等災區傷員的救治高峰一過,我們就馬上給他們安排手術。」

骨科主任點頭:「我們骨科已經這麼做了,大部分患者還是通情達理的。」

楊帆起身收拾東西:「好,從現在起我會一直待在院裡,二十四小時大家都能找到我,散會,有事隨時溝通。」

各科室主任迅速回到自己崗位開始忙碌,楊帆的聲音通過廣播迴盪在院中:「仁合醫院的全體同仁們,我是代理院長楊帆。這次泥石流災害,發生在距離我市六十餘公里的酈峰縣,已經造成大量的人員傷亡,山區深處還有受災村鎮等待救援,接下來幾天,會不斷有從山裡搶救出來的傷員送到我院,各科室要盡量預留出床位給後續的救治。我剛剛接到上級指示,要求我院立刻組織緊急醫療救援隊,趕赴酈峰災區。現在我宣佈,馬上啟動緊急應急機制,所有員工全天候留院工作,現在請各科室主任立刻起草救援隊名單。」

莊恕做完手術出來,見陸晨曦拿著一份病歷和片子等在外面,上前問:「你怎麼來了?」

陸晨曦道:「要跟你著重說一下,這是一名肺部擠壓破裂的傷員,需要馬上手術,這是診斷報告。」

莊恕看著報告,蹙眉問:「還有高血壓病史?」

「嗯,而且傷者年齡較大,手術難度很高。」

莊恕點點頭:「沒問題,我來吧。怎麼樣?你忙壞了吧?」

「你還不是一樣。院裡已經開始組織醫療救援隊了。」陸晨曦看著他。

莊恕問:「你報名了?」

「嗯,現在的急診科也不是沒我不行,陳紹聰他們這些幹慣了急診的大夫都沒問題,我更應該去災區第一線,心胸外的急救經驗我更豐富些。」陸晨曦理所當然地說。

「照你這麼說,我也應該去。」莊恕說道。

陸晨曦卻搖頭:「我去了你就別去了,你的病還沒完全好呢。」這時她手機響起,她看了一眼電話,「他們催我回去呢。」她一邊往回走一邊回頭笑著對莊恕叮囑,「手術室裡你注意防護啊,別傳染了病人。」莊恕笑了笑衝著她的背影道:「放心吧,周大姐看得可嚴了,讓我戴了兩層口罩。」

陸晨曦邊走邊通著電話,回頭衝他擺擺手。莊恕看著她走遠,歎了口氣,看著片子走進手術室。

心胸外科的走廊上不斷有輪床推過,有的是手術後病人進入病房,有的是從急診收入,轉入心胸外病房。樓道口立了個臨時分診台,楚珺守在這兒,剛登記完一個傷員的傷情,又一張輪床推過來,楚珺迎過去,核對感染患者卡片,用耳溫計查體溫,聽推輪床的戴口罩的「護工」向她匯報:「三分鐘之前剛測過了,體溫三十七℃,血壓高壓一百、低壓六十。」

楚珺一邊測一邊說道:「謝謝啊,不過進我們科室必須再測一遍。」忽然覺得這人聲音熟悉,一抬頭,訝然,「你怎麼來了?」

她面前的「護工」正是楊子軒,他拍拍身上的馬甲:「我來幫忙,還帶了幫手呢。」他指著另一個戴著志願者標識,正推著輪床往病房去的男人,楚珺驚訝地發現那竟是漫畫公司的大鬍子老總老胡。

老胡回頭衝著楚珺揮手:「有事兒您說話。」

楚珺衝他招招手,笑了:「一個大老闆怎麼也來幹這種活兒啊。」

楊子軒道:「別提了,我有幾個朋友,知道我是院長的兒子,非得讓我帶著來走後門當志願者。」

楚珺樂了,問:「那院長兒子好使嗎?後門走通沒?」

楊子軒苦著臉搖頭:「不好使,到了志願者服務部才知道,要做體檢和基本常識考試,結果最終通過的就只有我和老胡,太丟人了。」

這會兒又一張輪床朝著分診台推來,隨行的護士叫道:「楚大夫,趕快收一下。」

楚珺趕緊對楊子軒道:「這台體溫我測了,血壓你讓護士測了報給我,快去吧,23床。」

楊子軒答應著,趕緊推著患者往指定病房去了。

赴災區救援名單出來後,鍾西北等三個科室的主任在等著楊帆審看。楊帆看完沉聲道:「你們這幾個科的名單都沒問題,回去立刻安排吧,讓大家跟家裡溝通一下,馬上做準備出發。」

大家應聲起身要走,楊帆卻叫住了鍾西北:「鍾主任,你等一下。」

鍾西北站住,另外兩人走出去。

楊帆看著名單,猶豫著說:「你們科裡……陸晨曦就算了吧。傅院長已經提出辭職,陸晨曦又剛剛恢復工作,就別讓她去了吧。」

鍾西北不解:「為什麼?她的業務能力可是同期最好的,心胸外處置、急診搶救綜合水準最高,不派她去,我找不出更好的代替她啊。」

楊帆有些難以開口地道:「老鍾啊,你也得替我想想,全院都知道在心胸外科她就跟我有矛盾,現在我剛坐上這個代理院長的位置,就把她發到救援隊去,別人會怎麼說我。我可不想上上下下都說我公報私仇,傅院長還沒退呢,我就收拾他徒弟。算了吧。」

鍾西北猶豫了一下,無奈地點點頭,他拿出筆把陸晨曦的名字畫掉,一邊寫一邊說了句:「心思真重,你這樣可不利於工作啊。」

楊帆一笑:「我心裡有數。」

鍾西北回到急診辦公室,召集急診科即將奔赴災區的醫療救援隊成員和護士長開會。陳紹聰身在其中,他看了看沒有楊羽。

鍾西北看著他們,表情有點凝重,沉聲道:「未來幾天災區預報還會有雨,大家把科裡的雨具都帶上。到達災區以後,主要工作集中在災區的臨時醫療站。如果需要我們進入災區現場進行救援的話,一定要聽從救災部隊的安排,不要冒險不要冒進,既要全力地搶救傷員,又要注意自身安全。救援隊的臨時護士長,馬上去跟器械科確認一下,保證第一批隨隊出發的醫療物資全部到位。」

一個年長一點兒的護士點頭:「知道了主任,一散會我就去。」

他們正開著會,陸晨曦經過門口,停住了腳步,聽著裡面的動靜。

「事發突然,大家都沒時間回家去告別了,打個電話吧。日常的生活用品,我會讓往來的救護車給你們捎過去。大家還有什麼問題嗎?」鍾西北問。

眾人齊齊回答:「沒有了。」只有陳紹聰微低著頭,表情有些糾結。

鍾西北皺眉:「怎麼了,陳紹聰?」

陳紹聰抬起頭:「哦,沒……事兒。」

「護士長還有什麼交代嗎?」

護士長道:「沒問題,大家注意安全,我和鍾主任等著你們勝利歸來。」

門口的陸晨曦看著辦公室裡的情景,低頭思量著。待散會後大家陸續走出急診辦公室,她靜靜站在一旁等著。

陳紹聰經過陸晨曦時苦笑了一下,但也沒有說什麼。鍾西北走在最後,看到陸晨曦,輕輕歎了口氣。

陸晨曦忍不住問:「鍾主任,醫療隊為什麼沒我?」

鍾西北搖頭:「真不是我的事兒,上面定的。」

陸晨曦想了想:「明白了。」轉身往心胸外科去。

楊帆正在心胸外科病房叮囑著一個住院醫:「去和手術室核實,所有手術室二十四小時運轉,我們每天能開多少台?按十五天量備份,消毒劑、無菌設施,所需要的數字明早之前必須給我。」

住院醫點頭離開後,楊帆剛要往外走,門口的陸晨曦上前道:「院長,我想和您談談。」

楊帆自是明白陸晨曦為何而來,道:「已經決定了,不用了吧。」

陸晨曦堅持:「我就說幾句話。」

楊帆有點無奈,和陸晨曦走到樓道一個僻靜的角落後開口道:「說吧。」

陸晨曦開口即問:「楊院長,為什麼救援隊名單裡沒有我?」

「這是第一批救援隊,情況都不熟悉,酈峰又全是山地,過去的老公路後一半全是山路,肯定有泥石流滑坡,上級領導專門囑咐了,說女同志不合適參加。」楊帆努力找了個理由。

陸晨曦不相信,衝口說出:「那護士全是女同志!」

楊帆揉揉眉心:「我現在沒有心情跟你吵架。」

陸晨曦緩了口氣:「我也沒想跟您吵。」

楊帆低頭歎了口氣。

陸晨曦口氣軟下來懇切地說:「我是心胸外年輕大夫裡能力最強的,急診搶救經驗最豐富的,就算我剛剛犯過錯,院領導也得給我個彌補的機會吧?」

「我知道,從能力和形勢上都應該你去,但我的顧慮也不是沒有道理,這個事兒不是看誰的業務強,就讓誰上這麼簡單的。」楊帆為難。

陸晨曦不解:「不講業務講什麼,都到了這個時候了,災區不就是需要業務強的大夫嗎?」

楊帆被追問得沒轍,只能直接說了:「那院裡同事的心理,我不能不考慮吧?」

陸晨曦了然:「哦,我知道了。您是怕同事說您公報私仇收拾我,對吧?」

楊帆有點兒尷尬。

「那既然我自己來了,就是我主動要求參加的,和您沒關係。再說了,您以為不派我去,別人就覺得您大公無私了嗎?您收拾我又不是一天兩天了。」陸晨曦有點孩子氣地說。楊帆聽笑了:「道理沒錯,話是真難聽。你這歇了一個月,思想覺悟上也沒啥進步啊。」

陸晨曦也笑:「那您派我去災區,我爭取進步唄。」

「行行行。我服了你了,你去幹活,我背黑鍋,很公平。」楊帆表示投降,陸晨曦伸出手:「謝謝院長!」楊帆和她握了握手,溫言叮囑:「注意安全。」

陸晨曦點頭。

陳紹聰心事重重地走出來,躲在急診室某角落,對著手機快給跪下了:「媽,你別急啊……是,我是咱家獨苗,但現在誰家不是一個孩子?這動員會都開了,你讓我怎麼推啊?……楊羽,楊羽她留醫院……哎呀她不去我也得去啊……別別別,您別來!還嫌我們院不夠亂啊!……行,我自己跟主任說去,好吧?」

鍾西北站在他背後,突然出聲:「跟我說什麼呀?」

陳紹聰一驚,連忙掛了電話,尷尬地叫了聲:「主任!」

「家裡人擔心你啊?」鍾西北問。

陳紹聰低頭:「我……我媽想得比較多,您不用管她。」

鍾西北看著他:「我不管你媽,我就問問你,是不是也不想去。」陳紹聰支吾了下,沒有說話。鍾西北有些明白了,語氣緩和地道:「名單雖然宣佈了,但也不是不能改,你要有什麼想法,就跟我說實話,我帶你十年了,不用藏著掖著。」

陳紹聰猶豫地吞吞吐吐:「我……能……能去。」

鍾西北笑了,拍拍他肩膀道:「行了,我知道了。本來派你這個吊兒郎當的傢伙去,我也不太放心,我去吧。」陳紹聰愣了:「主任,這不合適吧?」

「沒什麼不合適的,我還能不如你?在家裡給我盯住了,出了什麼事,我回來可找你算賬!」鍾西北朗聲道,不待他多說什麼,已經轉身走了。

陳紹聰看著他的背影,表情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