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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謎底

1

天就要亮瞭,山田急匆匆往自己傢裡趕去,他已經完全顧不瞭自己已經暴露,隻想著如何盡快把情報安全發出去,但走著走著就猛然站住,轉頭拐進瞭一條細長的巷子裡就跑起來,沒跑幾步一聲槍響他摔倒在地上。山田趴在地上回頭一看,隻能看見幾雙腳正向他走來,山田想要抬頭看清楚他們的臉,可是那幾個人已經走到瞭他身邊。沒等他看清楚,又是突如其來的一記悶棍,眼前一黑失去瞭知覺……山田被襲擊的同時,他的傢門被方孝給撬開瞭,這也是他的老本行。門一打開,躲在車裡的芥川便喊搜。方孝帶人沖進去,屋子很幹凈,客廳裡沒什麼發現。

方孝帶人上瞭二樓,芥川慢慢獨步走到客廳的沙發上坐瞭下來,茶幾上還放著一盒未抽完的香煙,旁邊有一個火柴盒,上面寫著“越洋大酒店”幾個字。芥川點燃瞭一支山田的香煙,繼續觀察著屋子裡的一切。

方孝一瘸一拐的回到客廳,樓上也沒有任何發現。芥川擺擺手,目光卻停在瞭墻角的那個壁櫥上,站起身走瞭過去。

打開壁櫥門,裡面掛著幾件筆挺的皇軍軍服。芥川的手停在瞭一個地方,又用力一推,櫥壁開瞭,底下竟藏有一個暗格,裡邊是一臺袖珍型發報機和一本日文詩集以及一個破爛不堪的筆記本。他翻瞭翻那本筆記,裡面雜亂無章的寫瞭一些數字、地址、人名之類的東西,暫時還不能從中看出些什麼端倪。又打開那本日文詩集,隻是很普通的一本詩集,可是芥川卻在扉頁上看到瞭三個中文小字:“白玫瑰”。

2

山田被帶到瞭一間破敗的小屋子裡,屋頂還在漏雨。他躺在床上昏迷著,一名醫生正在為他取腿上的子彈。

芥川望著床上的山田,沉默著臉色鐵青。

方孝走上前說:“這是黑市醫生,絕對沒有問題,不會宣揚出去。”

芥川問:“在他身上搜出些什麼沒有?”

方孝:“沒有,隻有一些現鈔和證件。”

芥川:“他之前去過什麼地方?”

方孝:“不知道,是在街上逮到他的。”

醫生轉過身來摘下口罩,點瞭點頭,用鑷子把一顆子彈輕輕放進床邊一個水盆裡。芥川慢慢地走瞭過去,坐到山田的床邊。

芥川問:“他大概還有多久能醒?”

醫生說:“放心,他很快就會醒瞭……”還沒有說完話,芥川猛地抽出床上的枕頭,拔出手槍,隔著枕頭迅速給瞭醫生胸口一槍,血飆瞭站在旁邊的打手一身,連方孝也被這一幕驚呆瞭。芥川怒視著方孝聲音低沉:“記住,以後不準再有任何外人踏進這屋子半步!把屍體抬走!”

3

向亦鵬和老邢徹夜守在機要室裡,機要員依然沒能捕獲到山田的回復,兩人已經明白他們擔心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瞭。老邢說再等等,向亦鵬明白這不過是在期望奇跡發生,而面對芥川這樣既狡猾又狠毒的對手,奇跡是永遠不會發生的。

4

山田已經蘇醒過來,但是他第一眼看見的卻是坐在對面一張破桌子後面芥川的臉,看樣子芥川已經把這裡弄成一個簡易的審訊室瞭。他打量著山田:“我應該說你是贏瞭,或者輸瞭比較好呢?”他從桌子底下抽出那臺秘密發報機繼續說:“我去過你的傢裡,你不適合做特工,傢裡東西太多。”

山田看瞭看發報機,又看看芥川:“你覺得自己贏瞭?”

芥川笑著搖瞭搖頭:“還沒有。不過快瞭……其實我坐在這裡面對你,你不覺得很沒意思嗎,遊戲就這麼結束瞭。”

山田冷笑著:“芥川君,我勸你不要急,遊戲是不會這麼快就結束的。”

芥川坐到瞭山田身旁低聲說:“是嗎,你通常都是用這個和中共六局聯系?”

芥川拿過發報機望著山田低聲說:“用這個,和六局聯系,現在。”

山田一動不動。

芥川猛地用手按在瞭山田腿上的傷口,手上不斷用力……山田全身顫抖著並沒有叫喊出來。

芥川冷笑著:“我看你能撐到什麼時候……”

5

安靜的地下室,發報機傳出瞭期待已久的噠噠聲。機要員興奮地喊起來,是山田的回復,是山田。

老邢立刻走瞭過來問:“他說什麼?”

機要員看看電文:“他要求見面。”

老邢和向亦鵬對這一要求不禁都一愣,老邢審慎地說:“立刻發送身份識別口令。”

機要員發出:“玫瑰。”房間裡很安靜,老邢和向亦鵬交流一下眼神,都有些詫異。

發報機依舊噠噠作響。山田被迫發著電報,臉色蒼白。

芥川站在他身旁仔細聽著,也是眉頭一緊:“……玫瑰?”

他看著山田,山田也看著他,猶如兩頭獅子廝殺前的可怕靜默。

芥川望著山田:“告訴我口令。”

山田盡管滿頭大汗,依然虛弱地笑瞭笑:“我是……不會說的。”

芥川正要繼續按他的傷口,忽然停住瞭,似乎想到瞭什麼笑瞭,他抬頭看著山田說:“白玫瑰!發!”

山田敲出瞭電碼以後,整個人就癱軟下來,瞥瞭一眼芥川臉上滿是嘲弄的神情。

老邢看過瞭回復過來的口令,輕輕地說:“山田已經遇險。你打進梅機關以後,我為防萬一,對所有口令進行瞭調整,如果他是安全的,就應該回答‘百合’。”

發報機靜靜地再沒有回信。

芥川聽瞭許久摘下耳機,回頭望著山田搖搖頭:“我大意瞭。”

山田虛弱地笑笑:“我說過,遊戲還沒有結束……”

芥川咆哮道:“我會讓它結束的!”他已經有些沉不住氣瞭,一腳踢在山田的傷口上,山田昏厥過去。芥川不知道這樣一句話,上帝欲毀滅誰,必先使其瘋狂。

6

芥川的出逃和山田真實身份的暴露讓竹中惱怒萬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引以為傲的兩大幹將居然最後都成瞭通緝犯。

竹中站在圓桌前,回頭看瞭看身後黑板上芥川和山田的照片說:“山田文夫、芥川一郎……我知道你們很多人以前都曾是他們的部下、助手。可是現在我再次強調:“他們已經是華東陸軍部的敵人、大日本帝國的敵人!務必要盡全力把他們挖出來!”

剛要繼續說通信兵來叫他接電話,他走到機要室拿起話筒對方卻是芥川在冷冷地說:“長官,山田在我手上。”

竹中吼叫著:“我不管誰在你手上,你馬上給我滾回來,否則軍法從事。”

芥川笑笑:“我不會再相信你們,這件事我決定自己做。等我找出軍刀的核心秘密,你就會知道我對帝國的一片赤誠,東京方面也會明白誰才是華東陸軍部不可或缺的人。”

竹中摔掉電話,沖門外大喊:“來人!讓憲兵全城實行地毯式搜查!我就不信挖不出他們來!”

7

到處都開始戒嚴,日本兵又開始挨戶搜查。

芥川依然在研究著山田的筆記本。他好像發現瞭什麼,不停地翻動著本子,在不同的頁數上做出標記,最後把其中的幾頁紙擺放到瞭一起,拼湊起來:劉…瑞金醫院…RX1638…“軍刀?”芥川眼睛發亮瞭。

另一個房間裡林璇木然地站在窗前發呆,過瞭一會兒她無聲地穿過走廊,走到那扇緊閉的門之前,側耳傾聽著。

門裡的山田獨自坐在床上,他也靜靜地聽著外面的動靜。

8

餘銘真氣喘籲籲跑進老邢的事務所,對老邢說:“陸軍部實行全城戒嚴瞭,我也差點就被堵在傢裡。”

老邢反問:“戒嚴?”

餘銘真說:“嗯,在挨傢挨戶搜查,我們的幾個據點都被波及到瞭。”

向亦鵬緊鎖眉頭:“老邢,你不覺得陸軍部的舉動很反常嗎,我們剛剛收到山田的電報,證明他已被捕,現在陸軍部卻又大張旗鼓地搜查,他們在找誰?”

老邢說:“不排除在找芥川。”

向亦鵬說:“不,以芥川目前的處境,根本不能對陸軍部構成任何威脅。如果竹中真的拿到瞭不利於山田的那些證據,那陸軍部現在的主攻目標應該是山田而不是芥川。”

老邢說:“那你的意思……”

向亦鵬說:“最壞的結果,山田在芥川手裡,而華東陸軍部在找他們。”大傢都沉默下來,如果真如他所說,那麼以芥川的兇殘,後果是不堪設想的。”

9

芥川已經在瑞金醫院查清瞭一切,他覺得自己還是掌握著這場遊戲的主動權,眼裡滑過一絲狡黠的光,心情又開始好起來。

10

向亦鵬同樣開始瞭行動,但他第一個想到的幫手依然還是他的對手加兄弟。特意找瞭一個偏僻酒館。

閻天走進來一坐下就皺皺眉:“怎麼選這麼破的地方?”

向亦鵬沒有理會他的調侃,一邊給他夾菜一邊說:“我需要你的幫助,但你答應我什麼也不問,一切結束給你個完整的答案。”

閻天很悠閑地笑笑:“我有什麼好處,我是說私人的好處。”

向亦鵬端起酒碗說:“一碗酒吧。”

閻天笑著喝瞭一口這酒眉頭皺得更深:“太差瞭,是老板忘記在水裡兌酒瞭吧。不過還是答應你吧。”他又起身走瞭。

11

芥川已經迫不及待地又在審訊山田,山田的臉色略好瞭一些,被綁在椅子上卻越發平靜。

芥川看著他:“我剛從瑞金醫院回來,護士說你去過……我知道你去那裡做什麼,找軍刀計劃的核心說明書,不過醫院裡沒有,你身上沒有,傢裡也沒有……東西在哪裡?”

山田開瞭口:“我已經把東西遞交給瞭中共情報六局。”

芥川搖搖頭:“你不說實話,這樣不好。”山田不說話,安靜得讓芥川有點不耐煩。

桌上的發報機突然又有瞭信號,芥川看著它,山田也看著它,芥川抬起頭笑瞭:“既然你已經交瞭,那你對他們就沒有價值,但似乎你的六局朋友還是很在乎你……”

山田平靜地說:“因為他們是真正的朋友。”

芥川剛想反駁,林璇出現在門口,芥川看著她馬上微笑著迎瞭過去,攔住她:“有事嗎?”

林璇說:“我餓瞭……”

芥川立刻說馬上派人去買飯……讓她先回房休息。林璇點點頭,看瞭山田一眼走出去。

山田一直看著林璇,兩人的對視沒有逃過芥川的視線,他臉上露出一絲不安……12

向亦鵬一旦確定瞭對手就已經毫無懼色,果斷命令著機要員給山田發報,要求約見。心裡一片寧靜,仿佛已經看到芥川詭秘的臉,這場遊戲對決之戰已經在所難免。

芥川看著電報沉默瞭許久,盯著山田:“遊戲要慢慢來才好玩,對吧?”他幾乎已經猜到瞭對面的那個人是誰!

向亦鵬看著長時間沒有回應的發報機,暗自笑瞭一下,和老邢說笑也直嚷著肚子餓瞭。老邢問:“你真有把握芥川會上鉤?”

向亦鵬說:“芥川是個老狐貍,但就華東陸軍部四處抓他看,顯然並不信任他,他抓山田就說明急於得到軍刀計劃的核心機密,但他也並不清楚我們到底有沒有這個計劃,所以以他的性格,一定會冒險的。”

13

芥川改不瞭他狐疑的性格。兩間相通的房子中間出現瞭一個大窟窿,這又是他特意吩咐方孝做的。窟窿中間掛上瞭一幅油畫,然後他讓林璇引到這個房間裡來,而且山田也被弄瞭過來。

林璇和山田在那個剛剛掛好油畫的屋子裡相對而坐。

山田看著林璇有些歉疚,而林璇卻一直看著墻上的那幅畫出神,畫上是一隻白色的貓。

山田說:“對不起,在法庭上我搬你出來也是不得已。”

林璇問:“你在說什麼?我不明白……”

山田有些愕然:“林璇小姐……你怎麼瞭?”

林璇突然問:“亦鵬在哪?”

山田看著林璇。她的眼神好像具有看破真相的洞察力,直視著他:“他肯定在找我,在等著我……”

芥川靜靜地聽著,他松瞭一口氣。這松下的一口氣,同樣也就會很快要瞭他的命。

林璇走到畫的前面,伸手把畫擺放平整。

躲在後面的芥川不禁一驚,下意識地躲開,但畫終究沒有被挪開。

林璇的聲音再次響起:“我小時候養過一隻貓,跟這個很像……它總是偷偷把我的小玩意兒叼走,放到一個很秘密的地方……等我發現的時候,在那個地方已經堆滿瞭小東西……我的養母叫它小搬運工……它總是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東西運出去……”說著說著就笑瞭,清麗可人的面容有一種貓一樣的調皮。

山田笑著說:“那一定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說完突然改用日文說話,林璇聽得一愣。

山田說:“我從前也聽說過一個故事,講給你聽聽。在日本戰國時代,群雄割據,盜寇四起,民不聊生。在奈良,有幾個強盜聽說在郊外的一所廟裡有一尊黃金做成的佛像,幾個強盜準備去搶。廟裡的老住持早已經把佛像交給弟子帶走,當他的弟子要求和他一起走時,老住持笑瞭。說:‘天道佞倫,何苦茍活於世間?’當幾個強盜闖進廟宇時,隻見老住持盤坐於大門口擋住瞭他們的去路。幾個強盜便用刀刺他,可是在刺瞭無數刀之後,老住持竟然還沒有倒下,依舊表情淡然地坐在那裡。幾個強盜見老住持神氣附體,嚇得逃之夭夭。”

隔壁的芥川聽得若有所思。

林璇問:“他為什麼一直沒有倒下?”

山田淡淡地說:“信念。”

守在收發報機前的機要員終於收到芥川的回電:陽春酒樓,向亦鵬一人。他早已預料到會是如此,沖老邢點點頭,決定就再去會會這老狐貍。

14

陽春酒樓裡人聲鼎沸。這是二層樓的酒樓,老板很精明,把各路神仙應付得妥當,因此他的生意很紅火。

向亦鵬走進酒樓在一樓坐下。抬頭看瞭看二樓然後要瞭一壺酒,一盤白切三黃雞就喝起來。過瞭一會兒,跑堂的過來交給他一張紙條上面寫著:維多利亞西餐廳,前臺電話,兩分鐘,遲到,終止。

向亦鵬看完紙條迅速起身,很快就來到維多利亞西餐廳的門前,前臺電話鈴聲已經響起。

餐廳裡的夥計接起電話剛“喂”瞭一聲,就被沖進來的向亦鵬搶過瞭話筒。

他說:“我到瞭。”

電話那頭傳來芥川的聲音:“1分鐘,路口的那條巷子裡,有車接你。”

向亦鵬出瞭西餐廳,快步走進旁邊的巷子,就看見一輛汽車停在前面,跑過去車裡竟然是方孝坐在後座,車窗都擋著黑色的紗窗簾。

方孝冷笑著招呼上車!隨即車子疾馳穿出瞭巷子。但車子卻並沒有開多遠就停瞭,他們看著跟蹤的閻天越走越遠,車往另一個方向開去。

車子開瞭很久停在一個廢棄的糧倉前,方孝推著他走進瞭大門,隨後大鐵門被方孝的人重重地關上瞭。

芥川站在陰影裡說:“我們又見面瞭。”

向亦鵬笑瞭笑:“你的準備工作做得很好。”

芥川說:“我從來不做沒準備的事。”

向亦鵬嘲弄道:“如果你萬事俱備的話,就不會見我瞭。”

芥川不理會:“如果你真如山田所說拿到瞭‘軍刀’,同樣你也不會來。”兩人相互望著,彼此都在感受對方身上彌漫的殺氣。

向亦鵬說:“既然你都猜到瞭,為什麼還要見我?”

芥川依舊猖狂:“你應該瞭解我,我從不會放過每一個細微的可能。開始我還將信將疑,而現在一切都確定無疑,你們輸瞭。”

向亦鵬笑瞭笑:“芥川,未必吧。”

芥川得意起來:“向亦鵬,我忽然發現你不僅很癡情而且還很天真。既然如此,那我們就繼續玩下去,你可以走瞭。”

向亦鵬:“你放我走?”

芥川冷冷一笑:“因為你對我還有價值。”

他走到門口芥川叫住瞭說:“對瞭,忘瞭告訴你,林璇在我那裡過得很好。”向亦鵬沒理會,但已經明白這個瘋子的意味所指,果然是一個無所不用其極的人。

15

方孝被芥川抓來當瞭保鏢兼打手自然心裡很不痛快,趁著芥川和向亦鵬糾纏不清,他帶著一個隨從出來找瞭個小館子飽吃瞭一頓,酒足飯飽的方孝打著飽嗝一瘸一拐走到大街上。街上的人流似乎特別的多,他抬頭看看天,太陽有些晃眼,信步就往街對面走過去……突然間他又站住,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他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走過來瞭,沒錯,就是他的瘟神爺——遊閑海。方孝看著遊閑海笑吟吟地走瞭過來,手不自覺就摸向腰間,但似乎手抖得有些不聽使喚,霎時間再也沒有喧囂的聲音,一片難得的空寂籠罩著他,他能看清天上雲在緩慢地漂移……遊閑海和方孝兩人的身體狠狠撞在瞭一起,很快就又分開瞭。遊閑海不易察覺地收起瞭手上的快刀,瞥瞭一眼旁邊發呆的方孝的隨從,繼續往前走。方孝也繼續往前踉蹌瞭幾步就一頭栽倒在地,臉上依然是驚愕得不能合攏的嘴和鼓出來的眼睛。街上一片驚呼之後,很快卻又恢復瞭平靜,人潮湧動之中遊閑海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

16

芥川一臉興奮告訴山田,他已經和竹中定好,用明晚的飛機送山田回東京,芥川甚至調侃他很幸福,終於可以回老傢瞭。山田並不相信他會真的和竹中講和,但倘若是真的……他的犧牲將變得毫無價值。

天上又飄起瞭小雨,天色黑得愈加濃重。在這傢秘密的住所裡,各懷心事的三個人都不能睡眠。

林璇專心地在畫板上畫著一隻靈動的貓。

芥川陰鬱的臉色愈發沉重,始終在看著窗外濃重的黑暗,仿佛就想融入裡邊一般。

17

芥川在晨光初露中微微有些疲倦,剛合上眼就被林璇的尖叫聲驚醒,他沖進那間屋子一看,山田靠坐在墻角,嘴角流著血,已經死去多時,面容極其安詳。墻上有一首用血寫成的日文詩:人間五十年,下天の內をくらぶれば。夢まぼろしの如くなり,ひとたび生を得て。滅せぬ者のあるべきか?

林璇表情木然地盯著山田的屍體發呆。

負責勘查的人報告他的衣領裡頭好像藏著毒藥,服毒大概有一整夜瞭。

芥川拽過這隨從的衣領子怒視著他又一把推開:“其他人……看著他的人呢?方孝呢……不是讓你們整夜看著嗎?”

隨從有點發怯:“方孝,方孝昨晚在街上被人捅死瞭!他所有的兄弟都逃散瞭……”

芥川愣瞭好久,自信的他無法接受如此沉重的打擊,突然就沖過去抓住山田的屍體大叫著:“我沒輸!我不會輸的!”已經有些癲狂。

芥川喘著氣又回頭看林璇,林璇面無表情地轉身離開,芥川看著墻上的那行詩,在房間裡走來走去,自言自語著:“自盡……中共六局一定沒有拿到軍刀計劃……他一定是藏在什麼地方……”再次看向墻上的那首詩,怎麼也看不明白。

18

電臺再次收到瞭芥川發來的電報,要求再次見面。向亦鵬立刻問還有什麼其他要求?

發報員轉過頭轉述電文:“向亦鵬……海光路4區31號,想見林璇的話,今晚一個人來。”

向亦鵬聽完後面色凝重起來,他說:“你們註意到沒有,訊息上隻字未提山田的名字。”

老邢說:“你是說……有詐?”

向亦鵬搖搖頭:“現在芥川用來要挾我們的唯一王牌,就是山田,他不會傻到不搬這張牌……而現在卻偏偏用林璇……”

餘銘真接上瞭話茬:“利用你和林璇的關系要挾你,而不是六局……”

老邢接著問:“亦鵬,你的意思……”

向亦鵬:“……死人……隻有死人是沒有利用價值的……”

餘銘真驚道:“你是說山田同志已經……”

向亦鵬:“至少我們可以確定,有利用價值的人已經由山田變成瞭我,換句話說,我身上有芥川想要的東西……”

向亦鵬很果斷:“既然他出招瞭我就去,看他玩什麼花樣?”

老邢:“六局負責特勤的獵犬小組已經待命,隨時配合你。”

向亦鵬攔住瞭老邢說人多反而不好。每個人都清楚他此行的危險,但也知道這真的是唯一的機會瞭。

19

陸軍部辦公室裡,竹中煩躁地坐在桌前,有特工匆匆進門報告說有瞭消息,海光路那邊有人舉報,有符合通緝單上特征的一男一女住進4區31號。竹中立刻起身命令所有人跟他去抓捕。

20

霧蒙蒙天空已近黃昏,江水湧動著一江寒意。向亦鵬匆匆走過,忽然被人影猛地按在欄桿上,正是閻天。

閻天盯著他:“說,你到底還有多少事情瞞著我!”

向亦鵬望著閻天:“你真想知道?山田文夫,是隸屬日共中央的日本共產黨特別行動組組長,是我們在日本陸軍本部和華東陸軍部的內線。”

閻天驚愕地望著向亦鵬。

向亦鵬:“我的特殊任務其實是打入軍部,搞垮對山田文夫起疑的芥川。山田已經拿到瞭軍刀計劃的核心說明,卻被越獄的芥川抓到……林璇也在他手上。”

閻天望著亦鵬,緩緩松開瞭手:“林璇……”

向亦鵬:“芥川用林璇要挾我與他見面……軍刀計劃的核心說明,我們沒有得手,芥川一定也沒有得手,山田把它藏在瞭一個秘密地點……”

向亦鵬掏出瞭山田留給他的那個火柴盒還有鑰匙,火柴盒上面寫著“越洋大酒店”。

向亦鵬望著閻天:“這是山田留給我最後的東西,當時情況危急,他沒有向我解釋其中的含義,不過我想必定和軍刀計劃的核心說明有關。”

閻天拿過火柴盒和鑰匙,仔細端詳。

向亦鵬說:“我去過越洋酒店很多次……沒有發現任何線索……”

閻天望著亦鵬:“芥川要與你見面,為的是希望通過你找到山田藏起來的軍刀。”

天色漸晚江面上籠罩瞭一層陰影。向亦鵬趴在欄桿上:“我一定會去。”

閻天:“但你根本就不知道軍刀的下落!”

向亦鵬說:“但這是最後的機會……”

閻天:“不錯,這是個機會,你可以從芥川那裡救出山田,拿到軍刀,順利完成任務……但亦鵬,拿林璇作為賭註,這就是你想要的?我不會像你一樣無情!無論林璇是誰,日本特務,六局特工,還是任何人,我都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絕不會!告訴我芥川的位置,告訴我!”海風吹著向亦鵬的臉頰,他低下頭,望著身下的大海……閻天吼道:“告訴我!!!!”

向亦鵬猛地起身,把閻天反過來按在欄桿上:“閻天……”

21

昏暗的地下室裡,燈光在忽明忽暗地閃著。不多時,發報機忽然嗒嗒作響……訊息漸漸出現:山田已死……人間五十年,下天の內をくらぶれば。夢まぼろしの如くなり,ひとたび生を得て。滅せぬ者のあるべきか……22

一輛輛軍用吉普,幽靈般停在瞭海光區,突如其來的喧囂和敲門砸戶的嘈雜,將芥川驚醒,發現自己坐著睡在瞭靠窗的椅子上。再看向外面,已經全是日本憲兵和特工的人影瞭。

芥川立刻關瞭燈摸向桌上,拿起瞭放在桌上的手槍,對著門口。

窗外不時飄進來的車燈,在屋裡映出若隱若現的光影。光影中,林璇從裡屋走出來,靠著門坐瞭下來。

一絲柔和浮現在芥川臉上:“我還記得你小時候很淘氣,總是把壽司裡的飯團掏出來塗到我身上……”

林璇望著芥川沒有說話。

芥川:“……你所有的事在我腦海裡都很清晰。十歲生日我送給你一條連衣裙,十一歲的發卡、十二歲的項鏈……一轉眼,你都這麼大瞭……”

林璇問:“那你是否還記得我母親?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芥川笑起來:“你母親……你和她長得很像,每當看到你,我就會想起她。”

林璇忽然淒涼地笑瞭:“你是愛著我母親的,對麼?”

芥川吃瞭一驚望著林璇。林璇繼續說:“你愛著她,請你告訴我殺死自己愛人的滋味是怎樣的?”

芥川站瞭起來:“她是日本共產黨!是帝國的敵人!我……”一時竟又說不下去瞭。

林璇直視著他,輕聲重復著問話:“殺死自己愛人的滋味……是怎樣的?”

芥川伸出槍對準林璇吼道:“別說瞭!我叫你……別說瞭!”

林璇毫無畏懼地望著他:“開槍吧。”

芥川突然用手捂住臉:“……你們……全都背叛瞭我……還有你……你的腦子根本就沒有問題,對嗎?你在懲罰我?”

他緊盯著林璇:“山田給你講過的那個故事……你以為我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嗎?把佛像交給弟子帶走……他是在給你留暗語,是要你把他寫在墻上的遺言帶給向亦鵬!沒錯吧?”

林璇輕蔑地註視著他。

芥川聲音越發激動:“你在法庭上說的那些話……我辛辛苦苦養你長大……你為什麼幫著向亦鵬對付我?”

林璇平靜得出奇,甚至有些冷酷:“你殺瞭我父母……你可以對我母親開槍,為什麼對我下不瞭手!”

芥川猛地沖上來用槍指著林璇的頭……屋裡一片可怕的靜默。他忽然獰笑瞭一聲:“不,我不會殺你,我要你親眼看著你的愛人,你為之背叛我的愛人……死在你面前!”

芥川正發狂間猛地就察覺到瞭門外有異響,便迅速拉過林璇向後閃去……門底縫,一個罐裝物品滑瞭進來……頓時屋裡煙氣彌漫,芥川拉著林璇,消失在瞭煙霧中……芥川和林璇狼狽地從不遠處的雜物堆爬瞭出來,匆匆跑入一條裡弄,街上的軍車還在呼嘯著聚集。憲兵們在挨戶盤查,一切緊張到瞭極點。

芥川拉著林璇奔跑在裡弄中,眼看就要到盡頭有人招呼他,“芥川!”

芥川回過頭,一個男人站在瞭面前正用槍指著他,是閻天!

芥川啥也顧不得瞭猛地把林璇抵到眼前,用槍指著冷笑:“讓開。”

閻天低聲喝道:“放開她。”

林璇被扭過脖子,側看著閻天閉上瞭眼:“你……走吧。”

閻天大喝一聲再近一步:“別亂來!”

芥川看著閻天,狂怒地大喊:“放下槍!!!”

“芥川,你也放下槍。”又一個人從裡弄旁走瞭出來,林璇一轉頭眼圈不由自主地紅瞭……向亦鵬走出來瞭。

街上到處都是憲兵和特工,正四處尋找著,隨時就可以發現他們。

芥川用槍抵著林璇,狂笑道:“好,都來齊瞭,今天算是結局!”

向亦鵬望著林璇,林璇也望著他:“你終於來瞭。”

有憲兵突然從裡弄一頭竄出來,舉著槍哇哇叫著沖過來。閻天飛身上去兩腳就把那憲兵放倒在地。

芥川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得一回頭,再轉回頭來向亦鵬的槍已經舉起來,兩人同時扣動瞭扳機……但是芥川的槍隻是一聲清脆地空響。

芥川吃驚不小,一看林璇正冷冷地看著他,目光充滿瞭殺氣。此刻他才突然醒悟過來,想起瞭林璇主動要求假死來釣向亦鵬等等場景,遊戲裡最大的圈套居然是他一直帶在身邊的這個嬌弱女子替他精心佈置的……向亦鵬的槍響瞭……芥川望著林璇,伸出手似乎要去夠她,夠瞭幾下,重重地倒瞭下來……閻天退回來說:“快走,不走來不及瞭。”已經又有憲兵追進來,兩人各守一邊,等解決完瞭追兵回身再去找林璇,她早已經無影無蹤……。

向亦鵬撕心裂肺般大叫著:“林璇!”閻天忍著淚強拉著他,跳過墻頭……23

向亦鵬疲憊地走回來,老邢告訴他已經在兩小時前收到重要訊息瞭。發報員拿出瞭電文:山田已死……人間五十年,下天の內をくらぶれば。夢まぼろしの如くなり,ひとたび生を得て。滅せぬ者のあるべきか……向亦鵬久久望著發報機,忽然低聲說:“是她。”就轉身走開瞭,誰也沒看到他輕輕地嘆息瞭一聲……24

芥川死瞭。一霎之間這場遊戲中的最大魔頭便倒下瞭,而殺死他的偏偏不是兩個身經百戰的精英特工,而是他們拼瞭命想去保護的嬌弱女子,這一幕讓兩個此刻站在江邊的男人都還難以回過神來,江水一片蒼茫,天際間一道彩虹若隱若現。

閻天說:“我記得……那年林璇十八歲。是個黃昏,江面都是金色的,我們三個站在這裡……我們三個站在這裡……說好以後無論發生什麼,都永遠是最好的朋友……”

向亦鵬看瞭他一眼,目光中一絲悵然夾帶著一絲感傷自語道:“我會找到她,一定會……”遠處的一個小孩向他們這裡跑瞭過來,伸手遞出一封信。向亦鵬接過信,孩子笑著跑瞭。

向亦鵬看著手中的信發呆,半晌才慢慢地打開……是林璇娟秀的筆跡:“亦鵬,閻天,我選在這個地方和你們告別,是因為這裡保存著我們美好的回憶……從我為芥川做事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你們……也許,這就是最好的結束方式……再見瞭,不要試圖再找我,珍重,林璇。”

二人無言地看著信,久久佇立在那裡……他們沒有發現,不遠處停著的一輛車裡,一個女子同樣久久註視著兩個男人……林璇擦去滿眼的淚水輕聲說:“我們走吧。”

25

向亦鵬開始在圖書館裡查找著山田留下的絕筆詩,幾乎翻遍瞭所有現存的日文詩集,終於在一本詩集中找到瞭那首詩的譯本:人生五十載,天下裡面,有如夢幻一般,得到一次生命,還有不死的人嗎?

向亦鵬又翻瞭翻這首詩的出處。書上寫著:……織田信長題在京都寺廟前石碑上……向亦鵬喃喃自語:“寺廟……”他再次走進瞭越洋酒店的大堂。出瞭電梯,在510號門前停瞭下來,用山田留下的那把鑰匙打開瞭門……回到大堂又問瞭總臺:“我來找住在這裡的客人……510房間。”

服務員看著向亦鵬馬上回答:“您找510的客人?”

向亦鵬:“是啊。”

服務員打量著向亦鵬:“這位客人應該不在……房間他長包瞭一年,但幾乎看不到他來住。”

向亦鵬一愣:“我可以看看入住登記嗎?”

服務員猶豫瞭一下,但還是把入住登記遞給瞭向亦鵬。他翻看著,上面的記錄寫著客人的名字是秋曉風。

服務員解釋道:“這位秋先生很奇怪……偶爾來一次,也不常叫服務,一個人把自己鎖在門裡,好多進房換水的服務生都說,他經常坐在窗前的椅子上看著外面……一坐就是幾個小時。”

向亦鵬點瞭點頭:“謝謝。”

房間正廳裡,向亦鵬走過去站在臥室門前,凝視著服務生剛才提到的那張搖椅。他走過去坐瞭下來,身子隨著搖椅微微晃動,站起來打開瞭窗,清冷的風徐徐吹進來。

坐在搖椅上,又再次想起瞭山田留下的那首詩:“人間五十年 下天の內をくらぶれば 夢まぼろしの如くなりひとたび生を得て滅せぬ者のあるべきか……”在眼前鱗次櫛比的建築群中,清晰地望見瞭西南角玉佛寺的頂樓塔尖……向亦鵬走在寺廟裡,幾個和尚打掃著門廊,寺內隱約聽到木魚和經文的朗誦聲。他走進大雄寶殿,望著如來佛法相莊嚴的面孔,也不禁雙手合十拜瞭兩拜。廊側的香火名冊櫃邊,向亦鵬走過去一格一格地駐足,最後停在瞭那一個格名叫秋曉風的格欄前……打開櫃子,裡邊就是那本作業本,夾著的紙稿正是細菌武器的圖紙,還有微縮膠卷……向亦鵬拿著那卷手稿坐在寺前臺階上……望著天邊五彩的雲霞,臉上不禁流下淚水……夕陽漸漸的西沉下去,千山萬壑之間層林盡染霜紅,無盡的海濤聲澎湃而來……一個又一個的身影似乎此刻盡在雲中呈現,老周、楊修遠、山田……他們默默看著向亦鵬孤獨的身影,無聲地微笑著,這微笑傳遍瞭天地之間……中共情報六局經幾度輾轉,終於將這些珍貴的材料遞交瞭中央……日軍在中國大規模采用生化武器的罪行,最終得以見諸世人……日軍在華大規模使用生化武器的計劃也最終潰敗……太平洋戰爭爆發……美國和蘇聯紛紛參戰……抗日戰爭從此走向瞭一個全新的階段!

26

林璇平靜地走進君越酒店的大堂,她已經得到瞭上級的通報:林璇,編號381,隸屬中共中央特勤部,高密特工。直接受命於中共特科三人小組。自日本回國後,受命潛伏在芥川身邊,為上海六局秘密提供重要情報,遇緊急事務,可不經上報自行處理,在軍刀計劃行動中,完成任務,編號銷毀。

林璇走進三樓的一間客房,關上門。一位戴眼鏡的中年男人站在窗邊,手上拿著的,正是她的檔案。兩人握瞭手坐下。

中年男人點燃手中的打火機,將檔案燒掉……然後說:“林璇同志,中央托付我,向你表示由衷的感謝。”

林璇點瞭點頭卻問道:“……我有個問題,楊修遠同志……真的是我生父?”

中年男人點瞭點頭:“中央查出瞭楊修遠同志的真正身份……但其時你正在日軍華東陸軍部內部,中央不希望通報你這個消息而影響瞭整個大局……楊修遠同志是一個真正的共產黨員,中央也對這件事表示深深痛惜……”說完就又遞給林璇一個牛皮紙袋:“林璇同志。車子在外面備好,這裡是中午的機票和你的新身份。”

林璇接過來笑瞭笑,起身離開房間。中年男人忽然在身後聲音很輕地說:“向亦鵬同志……你不要和他再見面瞭……至於你的身份,他也永遠不會知道……”

林璇停瞭一下腳步,身體不經意地顫動一下,也低聲說:“知道瞭。”

中年男人很有些遺憾:“林璇同志,對不起,我理解你的感受……可是,為瞭你的安全……”

林璇沒有回頭:“請組織上放心。”她走出瞭房間,沒有去擦流下的淚水,任它暢快地流著……走出酒店大門就又恢復瞭平靜,畢竟新的戰場還在等著她……碼頭上熙熙攘攘……去往重慶的商船即將出岸……一個清瘦的男人站在船上的甲板,點燃瞭一支煙……船離開瞭碼頭,駛進瞭大海……閻天望著漸漸遠去的上海灘,戴上瞭自己最喜歡的圓形禮帽,消失在瞭甲板上……中共六局的同志們依然在繼續戰鬥著。他們圍坐在桌邊討論著新的一輪部署……遊閑海也在他們其中……向亦鵬一身白色的西裝走在人潮洶湧的街頭,不經意間回過頭駐足良久……慢慢的也消失在瞭人流之中……一場硝煙彌漫的戰爭遊戲就這樣輕描淡寫地結束瞭,不論悲歡離合,恩怨情仇都在一個大浪頭中被吞沒得幹幹凈凈……一切都將遠去,一切都已經遠去……那些曾經年輕、鮮活的生命以及他們的流血流淚的生死相戀,必然會隨著東方每日的旭日東升,微笑地展示出來,給每一個經過的凡人眾生,留一些暢快流淚的經歷與感受,僅此而已!

2009-4-2三酒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