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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我一直認為,你我會情長意久

夏往冬來,杜拉拉在漫漫求職路上奔波著,一晃六個月過去瞭,二○○六年就要結束,她的新工作還是沒有著落。

有一天,天氣很冷,拉拉到一個位於開發區的美國公司面試,面試的時間安排在早上八點半,路遠,又沒有去過,她沒好意思要求對方安排車來接,不得不七點來鐘就出門瞭。拉拉向來睡眠比較嬌氣,越是第二天要早起,頭一天晚上越是急得半天不能入睡。早上六點半她迷迷糊糊地掙紮起床,卻一點胃口都沒有,想著上午的面試又將是一場對體力和腦力的考驗,拉拉勉強自己喝瞭一杯熱牛奶。

因為頭天晚上沒睡好,肚子裡又空,走出樓道的時候,她不禁打瞭個寒噤,甚至有點惡心。

這天是中華區的HR總監面試拉拉,面試持續瞭三個小時。通常都是一個小時左右,而這次時間特別長,對方問得很細。

面試過程中精神的高度集中,使得拉拉忘記瞭身體的不適。等走出人傢公司的大門,人一放松,她忽然感覺頭痛欲裂,大約是太冷的緣故,她的胃裡很難受,一陣一陣地想吐。

開發區地廣人稀,拉拉在風中瑟瑟發抖,好不容易招到一輛出租。一上車,她顧不得身體的不適,趕緊掏出手機,發現手機上有好幾個未接電話,有上海總部的號碼,也有廣州辦的號碼,還有一個是曲絡繹的手機號。

拉拉一看曲絡繹的號碼,頭“嗡”地一聲就大起來瞭,她想,別新工作沒找成,倒得罪瞭現在的老板。她馬上打電話給海倫,海倫說,曲絡繹打電話到廣州辦找瞭你兩次,我都說你走開瞭不在位置上。

“他可能有點兒懷疑我說假話,”海倫有點不安地叨咕著,馬上又得意洋洋地賣弄起來,“幸好是他自己打電話過來的,我仗著英文不行,不管他問什麼,我都結結巴巴地回答一句‘不在位置上’,他隻好說‘OK’,叫你回電。”

拉拉對海倫覺得很抱歉,雖然她沒有對海倫直說,海倫依然心裡有數:既然拉拉不請假就外出,明顯需要替拉拉在曲絡繹面前掩護一下。拉拉說:“知道瞭,我現在馬上給他回電話。”

跟李斯特不同,曲絡繹很少直接打電話給拉拉,即使有事要談,一般他都會讓助理凱莉先接通拉拉。拉拉猜不透到底有什麼急事需要他自己打電話過來,她鎮定瞭一下撥通曲絡繹辦公室裡的分機,結果曲絡繹並沒有什麼緊急或者稱得上重要的事情,他隻是向拉拉要瞭一個數據。最後他才說:“拉拉,這次公司的銷售年會地點定在蘭卡威,你也和童傢明一起去吧,參加年會能讓你更好地瞭解公司明年的業務戰略,我已經讓凱莉給你訂瞭酒店房間和機票。”

曲絡繹言語之間很和藹,幾乎有點兒關切的意思,而且完全沒有問拉拉為什麼一個上午都不接電話。

拉拉掛斷電話,出瞭一身冷汗,她一時想不明白曲絡繹為什麼忽然給予自己和童傢明同等的出國殊榮,童傢明可是高瞭自己兩個級別的經理。

拉拉搭乘的那輛出租車很舊,而且不太幹凈,車裡彌漫著一股汽油味兒和空調散發出來的臭味兒,拉拉的背上一陣陣地發寒,她感到自己像是要感冒瞭。

拉拉心裡著急,沒有吃午飯,直接就回瞭公司。她走進自己的辦公室,剛把脫下的外套掛好,桌上的內線電話就響瞭,海倫問要不要幫她叫個外賣,想吃什麼。拉拉說隨便,你做主吧。

阿姨敲瞭敲門送進來一杯熱騰騰的立頓紅茶,又輕輕地退瞭出去。拉拉把熱茶捧在手裡發愣,公司裡的明亮整潔和外面的寒冷艱辛形成瞭鮮明的對照,辦公室裡的溫暖讓她的身體緩過勁來,軟和的地毯,使得一種放松感從拉拉的腳底升起,湧向她的四肢百骸。

拉拉呆呆地想:我幹嗎非要折騰著跳槽呀,這兒多好呀。

這麼一想,拉拉覺得渾身的勁道一泄,人都軟瞭。

舒服瞭沒幾天,卻又出來一件事情。原來,按公司規定,六級及以上級別人員出差的時候才能住單間,拉拉是四級,得住雙人房。曲絡繹這次讓助理凱莉和會務組打招呼,特意要求給拉拉留單間。

會務組的人覺得挺為難:“我們安排沒問題,就怕過後財務那裡審單通不過,要不凱莉你先去和財務打個招呼。”凱莉找財務一溝通,人傢果然不肯,說要這樣安排的話,得特批。雖然最後曲絡繹擺平瞭這事,故事還是傳到拉拉耳朵裡,本來出國開年會挺高興一件事,卻弄得她很沒意思,生怕被銷售部的人知道。

拉拉一咬牙,還是得跳槽!

拉拉的面試在繼續中,一傢在中信廣場辦公的歐洲公司,HR總監對她非常有興趣。此外,開發區那傢美國公司也安排亞太區HR總監面試過她瞭。拉拉這次對這兩傢公司都抱有很高的期望,她想,要是這兩傢又都不中,就停止面試先在DB熬著瞭。她感覺自己已經被面試折磨得快發瘋瞭。

十二月二十號那天,拉拉用手機搜索瞭一下當天A股收市的行情,萬科當天的收盤價是十四塊五。

萬科最近四個月的走勢一直很剽悍,基本是不歇氣地漲,鬧得拉拉賣也不敢買也不敢。拉拉想,受點折磨也挺好,這才更像“賺錢”,不像“撿錢”,免得有不勞而獲的感覺,心裡不踏實。

盡管陳豐明確建議“持股不動”,拉拉還是忍不住戰戰兢兢地想,快六十萬瞭,夠我打三年工的!是落袋為安,還是抓穩不動?

隨著萬科的K線越來越陡,陳豐在拉拉心中的地位越來越高。同時,拉拉越來越忐忑瞭—她聽瞭陳豐的主意買瞭萬科,現在賺錢瞭,不過私下裡嘻嘻地叫他一聲“股神”而已。就這,他也不愛聽,怕給人知道他玩股票,要說他不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假如她現在因為聽他的持股不動,賺到的錢又虧回去的話,自然他也不賠的。還是那句話,盈虧自負。

賣還是不賣,拉拉是非常之患得患失瞭。

雖然陳豐有陳豐的見解,但是郎咸平有郎咸平的說法,謝國忠又有謝國忠的觀點,而他們又都顯得非常牛逼。拉拉決定抓緊研究一下巴菲特和社保基金在幹什麼,她覺得自己如果要在股市中分享黃金十年的盛宴,總不能永遠不自己拿主意。

從大學畢業起,杜拉拉就一直靠打工為生。她靠工資給自己買下瞭一套房子,靠升職坐進瞭經理辦公室。

像杜拉拉這樣的倔驢,當別人靠技術或者感覺炒股,她在靠理想和信仰打工,即使股票帶給她豐厚的利潤,她一時半會兒還是改不瞭自己的思維模式。

因此,股票導致的喜悅和惶恐,沒能成為杜拉拉生活的主流情緒,當她接到獵頭電話的時候,這一點就尤其清楚明白瞭。

獵頭告訴拉拉,結果出來瞭,中信廣場那傢和開發區那傢的面試,她都落選瞭。

歐洲佬不要她,美國佬也不要她。

陳豐處理完郵件,已經晚上八點多瞭,見拉拉的辦公室還亮著燈。他踱過去,站在門邊問:“吃飯瞭沒有?”

拉拉從文件中抬起頭來,懶洋洋地搖搖頭。陳豐說:“走吧,我請客。”拉拉懨懨地說:“沒胃口。”陳豐又提議道:“那去喝一杯?”拉拉想瞭想說:“好吧。”

拉拉站在寫字樓的正門前,不一會兒陳豐把車開過來,接瞭她上車。陳豐說:“想去哪裡?”拉拉信口道:“就‘昔日重來’吧。”

兩人走進“昔日重來”,服務生引著他們上瞭二樓。由陳豐挑瞭一個靠墻的角落坐下。陳豐問拉拉喝什麼,拉拉說百利甜酒,陳豐給自己要瞭喜力。因為兩人都還沒有吃晚飯,又點瞭幾樣吃食。

他們的座位離歌臺不遠,可以看清歌手是一個老年白人,六十開外的年紀,身形矮小,背也有點駝瞭。辨不清顏色的鴨舌帽下面,露出他已經灰白瞭的兩鬢。看上去,這是個飽經風霜而生計艱難的老實人,露出老年人的無助和老態,全然沒有李斯特們的腰直背挺紅光滿面。他自己彈奏著電子風琴,一面把嘴湊到麥克風邊唱著,他唱的多為一些經典的英文老歌,瘦小的身軀隨著音樂節拍慢慢地搖晃著,完全沉浸在音樂的世界裡。

兩人欣賞瞭一會兒,拉拉忽然說:“這歌手很老實。”

陳豐笑道:“何以見得?”

“你看他一首接一首地唱,一點兒都不偷懶。而且,每首都唱得很用心。”

“那倒是。這種人應該是真的喜歡音樂。”

“你估計他是哪國人?”

陳豐觀察瞭一下說:“英語應該是他的母語,可是我聽不出他的口音,是歐洲人的可能性居多。”

“我也覺得不是美國人。他身上那種沒落而源遠流長的味道,不像美國人。美國是個幾乎談不上歷史的國傢。”

拉拉要求道:“陳豐,咱們請他喝一杯吧?”

陳豐笑瞭,在廣州這樣平民化的實在的城市,隻有拉拉才會有這樣小資的想法。他說“好”,一面招來服務生。拉拉朝歌臺努瞭努下巴,問服務生:“老先生喜歡喝什麼你知道嗎?”

服務生詫異地朝歌臺看瞭看,說:“朗姆酒。”

拉拉叮囑說:“好,那就一杯朗姆酒,我們請客。請轉告他,我很喜歡他的歌。”

想瞭想,又不放心地問服務生:“你會說英文嗎?”

服務生微笑道:“他能聽懂簡單的中文。”

一曲終瞭,服務生送過去一杯朗姆酒,和老人說瞭一句什麼。老人往拉拉他們這桌望過來,眼神對上的時候,他咧嘴展開笑顏,很有禮貌地舉杯致謝。

過瞭一會兒,他開始唱那首經典的Right Here Waiting(《此情可待》)。

遠隔重洋,日復一日,我慢慢地變得要失常……如果再也不能與你相見,又怎能說我們情到永遠?無論你在何地,無論你做何事,我就在這兒等你……我一直認為你我會意久情長……

別看這歌手身形單薄,卻是個男低音,他的音質有點嘶啞,很是性感,大約隻有像他那樣歷經人世滄桑的人,才能如此充分地理解和演繹歌中的一往情深與傷感。

陳豐幾杯啤酒下肚,一抬頭,猛然發現音樂聲中,拉拉低垂著的眼中含著一絲淚光,她沉默地望著桌面,淚珠在她的睫毛邊令人擔心地顫動。

陳豐吃瞭一驚,連忙隔著桌子關切地輕聲問道:“你怎麼瞭拉拉?”

他這一問,拉拉的眼淚差點滾落下來,她努力克制著自己,半晌才輕聲說:“我快崩潰瞭,陳豐。壓力太大,我受不瞭瞭!”極度的軟弱和疲憊從她控制不住顫抖的聲音中泄露出來,霧氣一樣似有似無地飄忽在她的臉旁。

陳豐一聽不對,慌忙起身挪到拉拉邊上坐下,發現她的身子正像一片風中的落葉,在簌簌地顫抖著。陳豐猶豫瞭一下,伸出一隻手輕輕拍著拉拉微微聳動的肩膀,一面寬慰說:“拉拉,我能理解你,是不是覺得特別失落,特別茫然?其實我們每個人都會有這樣的時候。你已經做得很好瞭,不要太苛求自己。”

拉拉忍著哽咽,慢慢地說:“陳豐,我就是覺得吧,自己特別失敗。我好想有個人能幫我一把,真的!我太累瞭!而且我沒有人能說說心裡話。”

拉拉淚眼迷蒙的樣子,令陳豐心中大為不忍。他一邊遞過紙巾,一邊說:“拉拉,我明白。你如果想說,可以信任我,我隨時都在。”

拉拉聽他說“隨時”,慢慢地搖瞭搖頭,一個要好的同事而已,上哪裡去給你提供“隨時”的便利。

陳豐不知道她在針對什麼搖頭,就保證說:“你知道的,我別的優點不敢說,嘴向來很嚴。”

拉拉輕輕地點瞭點頭。陳豐感到拉拉身上那股認準目標就百折不撓直奔而去的勁頭似乎給抽空瞭,剩下的隻有她的無助和灰心。他鼓勵說:“別灰心,拉拉。我覺著你一定能行。你是個很有毅力的人,你要是想做成一件事情,就會不怕任何困難去做到底。而且,你有一顆追求公正的心,你幫助過很多人,至少在南區,大傢都尊敬你。我們需要你。”

拉拉還是沒有說話,她生怕自己一張嘴,就會忍不住失聲痛哭。拉拉努力克制著自己,好不容易情緒平穩瞭一些。她幽幽地說:“算瞭吧,我就是個笑話,一個笑話有什麼值得尊敬的。地球離瞭誰還不照樣轉呀。”

陳豐開導她:“拉拉,你很聰明,可就是心思太重瞭—你要放松一些。你看我,我就很樂觀,對吧?”

拉拉失神地“嗯”瞭一聲。

兩人沉默瞭一會兒,陳豐問拉拉:“你的萬科沒有賣掉吧?我看萬科這幾個月漲得挺好,K線很陡,都快要直立起來瞭。”

拉拉聽陳豐提到“萬科”,雖然談不上轉悲為喜,情緒還是明顯好瞭一些。她有點不好意思地低聲道:“沒動,一直留著。”

陳豐說:“就是呀,那不是挺好的。成功有很多途徑,不見得非要不斷升職。”

拉拉輕輕點瞭一下下巴,這個動作是那麼的小,以至於陳豐都沒有察覺。

陳豐觀察瞭一下拉拉的反應,給她提瞭一條建議:“拉拉,依我看,你得先解決失眠的問題,最近你氣色可是不太好。這人要是睡不好,記憶力就會下降,反應也會慢幾拍—隻要睡好瞭,就有信心瞭。要不,你休幾天年假吧?”

拉拉的眼淚已經收得差不多瞭,聲音恢復瞭平靜:“沒事瞭。來,喝酒。”

陳豐有些擔心,告誡說:“你想啥呢?別想著跳槽呀!天下烏鴉一般黑!我跟你說,大公司都差不多的,跳來跳去沒啥意思。你在DB都快八年瞭,放棄工齡的話太可惜瞭,補充養老金、房貼、工齡獎,那麼多福利都是和工齡掛鉤的。”

拉拉拍拍他的手背,笑道:“放心,我知道。”

但是陳豐能感覺到拉拉似乎鐵瞭心要幹點兒什麼,他看著拉拉的眼睛憂心忡忡:“我有一種不好的感覺,似乎我又要被拋棄瞭。”

拉拉咧嘴一笑:“沒有的事兒,你別胡亂猜疑。”

“……好吧,你不想說,我就不會問的。”

拉拉突然說:“我知道,就像你不問關於王偉的事。”

陳豐無辜而鎮定地反問:“關於王偉的什麼事?”

“陳豐,你什麼都好,就是這點不好,不直率。但我確實非常感謝你一直什麼都不問。”

陳豐猶豫瞭一下,還是說:“我真的不知道你指的是什麼。”

拉拉笑道:“好吧,男人就是頑固,就算你‘真的不知道’吧。”

陳豐說:“哎,不是,什麼叫‘就算’呀。”他的樣子看上去有些發急。

拉拉不理會他,笑著低頭看看手表:“我們準備走吧,不早瞭。”

陳豐伸手做瞭個手勢招呼人買單,一面對拉拉說:“回頭我先去把車開過來,等我打你手機,你就下樓到門口上車。”

拉拉關心地問他:“你喝瞭酒,還能開車嗎?”

“這麼兩杯啤酒不礙事兒,我心裡有數。”

服務生過來說POS機聯不上線,是否能現金買單。陳豐掏出錢包,點錢給人傢。

服務生接過去一張一張地小心看過,然後抽出其中兩張十元票還給陳豐,禮貌地要求道:“先生,能否麻煩您給換一下?”

陳豐詫異地問:“為什麼?”

拉拉在一旁猜到幾分,隨手接過服務生手中的鈔票查看,一邊說:“假鈔吧?”

陳豐愣瞭一下,另外拿出兩張十元給服務生。服務生接過去一摸,說:“先生,麻煩您再給換兩張吧。”

拉拉說:“得,還是假的。”

陳豐不講話,馬上又給人傢換瞭兩張,期待地看著服務生的反應。服務生接過去摸瞭摸,彬彬有禮地說:“先生,您怎麼這麼多假鈔?”

拉拉哈哈笑瞭起來,一面從自己錢包裡拿瞭兩張十元遞給服務生,一面對陳豐說:“幸虧你是和我在一起,我一看就是好人。不然人傢報警瞭。”

服務生很專業地微笑著說:“這位先生一看就是好人。八成是讓人給騙瞭。”

拉拉忍住笑,一本正經地問陳豐:“說真的,你哪裡搞來這麼多假鈔?”

陳豐不信,把幾張假鈔翻來覆去地研究著,一臉鬱悶:“前天晚上從上海回來,航班十一點多才到,我從機場打車回傢,出租車司機找的。車費一百三十多元,我給瞭司機兩張一百的,他找瞭我六張十元,我覺得人傢那麼晚拉客挺不容易的,還自作多情地和他說零頭不用找瞭,這個沒良心的傢夥!當時太晚瞭,出租車裡的燈光又很昏暗,我就沒有細看。”

“嗯,主要你不坐出租已多年。”

“出租還是坐的,不過確實坐得不多,一般也就機場來回的時候坐坐。”

拉拉說:“一個人坐在這裡等也無聊,我還是和你一起去取車吧。”

兩人起身,拿上包和外套,一起下樓。他們走出“昔日重來”不多遠,迎面兩個賣花的小孩圍上來一迭聲地胡亂糾纏:“先生,買把玫瑰花送給這位小姐吧,你看她多漂亮!”

兩人不理睬,加快腳步朝前走。不料其中一個小孩用臟兮兮的手猛地抓住拉拉米白色的大羊毛圍巾,另一個幹脆蹲下身去抱住拉拉的腿。拉拉嚇瞭一跳,尖叫瞭一聲“陳豐!”一面自己掙瞭兩下,沒想到抓圍巾那孩子的胳膊還有幾分小蠻力,一時沒掙脫。陳豐連忙回身撥開小孩的手,護著拉拉快步走開。

說來也巧,邱傑克這晚恰好和王偉一起也在長堤附近一傢酒吧應酬,他和王偉分手後,自己一個人沿著珠江邊散步。本來,邱傑克在夜色中不曾留意周圍,猛然聽到前面拉拉叫陳豐那一嗓子,他愣瞭一下,一抬頭,正看到陳豐拽開花童,然後一手護在拉拉背後,擁著拉拉快步走開。珠江上的夜風吹拂過邱傑克的臉頰,他若有所思地站住瞭。

王偉要回北京瞭,邱傑克去酒店送他。王偉把他引進房間,兩人聊瞭幾句,王偉很快就發現邱傑克今天有點兒心不在焉,似乎有心事的樣子,就笑著問他:“你怎麼瞭,幹嗎欲言又止呀?”

邱傑克搖搖頭:“沒什麼。”

王偉笑瞭笑:“好吧,等你想講的時候再講好瞭。”

邱傑克猶豫瞭一下,終於還是把掂量瞭兩天的話說瞭出來:“王偉,前天晚上和你分手後,我看到拉拉瞭。”

王偉正收拾文件,他一愣神,手上不由自主地就停住瞭。過瞭幾秒,他才背對著邱傑克平靜地說:“哦,她還好嗎?”

邱傑克謹慎地說:“隔著幾步遠,我沒和她打招呼,她正跟陳豐在一起。”

王偉沒再說什麼。

“估計他們當時剛從‘昔日重來’喝瞭酒出來。幾個小孩糾纏他們買花,後來陳豐陪著她走瞭。我隻是瞧見瞭他們的背影。”

王偉“嗯”瞭一聲不表態。

邱傑克提醒說:“王偉,大公司的人一般都還比較好,陳豐的人品我也信得過。可是他畢竟是有傢有口的男人,拉拉和他走得太近不好吧。”

王偉不愛聽瞭,他轉過身來告誡說:“人傢不過一起喝一杯能讓你想那麼多,你就沒有請杜拉拉喝一杯的時候?”

“你看,我一試就試出你來瞭。你還是護著她的。”

王偉笑笑,繼續收拾行李。

邱傑克勸說道:“上回我給拉拉打電話,我看她挺關心你。既然你人都到瞭廣州,為什麼不能和人傢吃個飯呢?”

王偉不喜不怒地說:“我不想再和DB的人打交道。你不也一樣嗎?”

邱傑克不以為然:“我隻是不想再和DB這傢公司打交道,DB的同事多半還是不錯的人。再說,杜拉拉又不會永遠是DB的人。”

見王偉不吭聲,邱傑克誠懇地說:“王偉,你們已經一年多不來往瞭吧?你得站在拉拉的角度上想一想,她也老大不小的瞭,如果她對和你分手能想得開,她也許早嫁人瞭。”

王偉還是不說話,邱傑克很想追問他到底怎麼打算的,可王偉不是那種你能追問他私事的人,哪怕關系再密切也不行。他隻好說:“你自己考慮吧,可是我看你這一年多就沒有真正開心過。總讓人覺得你丟瞭什麼似的。”

王偉拍拍邱傑克的肩膀:“現在我隻想著怎麼把咱們這個公司辦好,暫且沒有精力考慮別的事情。人這一輩子,不是總有好運氣等著你的。傑克,我們一定要抓住這個來之不易的機會。”

邱傑克嘆瞭一口氣:“順便告訴你一下,聽張凱說,拉拉最近壓力很大,DB搞薪酬寬帶制,拉拉現在的老板曲絡繹不太重視她,她被定在經理級別的最低一級,比別的HR經理足足要低兩個層級。這要是低一級還好說,低瞭兩級,心裡能是啥滋味?要不是南區的幾位大區經理都和她關系不錯,我看她會很尷尬的。”

王偉張瞭張嘴,欲言又止,不知道在想什麼。邱傑克批評道:“王偉你這個溝通方式真的不行。拉拉也是出瞭名的倔驢。你倆EQ都太低瞭。”邱傑克越說越替兩人著急上火。

王偉被他逗笑瞭:“當初你進檢察院,杜拉拉上躥下跳地想撈你,她真是沒白操心,看來她還是比我會做人。”

邱傑克不爽地轉過身去看電視,不搭理王偉瞭。電視上正在播放湯姆斯杯羽毛球賽,王偉跟著看瞭一下說:“中國現在真是越來越像大國瞭。”

“怎麼,你覺得中國以前不像大國嗎?”

“我的意思是中國越來越有大國風范瞭,因為中國越來越寬容瞭。你看體育比賽,輸瞭就輸瞭,不像以前,羽毛球這樣的比賽要是丟瞭冠軍,光檢討就夠你做的。”

王偉回到北京的時候,聖誕就要到瞭。他一邊開著車,一邊老想著邱傑克的一句話,“杜拉拉又不會永遠是DB的人”。

王偉把收音機的調頻調到音樂臺,蔡依林和陶正在對唱《今天你要嫁給我》:

每一首情歌都會勾起回憶,想當年我是怎麼認識你。

冬天的憂傷結束秋天的孤單,微風吹來苦辣的思念。

鳥兒的高歌唱著不要別離,此刻我多麼想要擁抱你……

聽我說,手牽手,我們一起走,過著安定的生活……

王偉決定,如果拉拉真的下決心離開DB瞭,他就去看看她。

“看看總可以吧。”他在心裡輕輕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