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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皮皮不大清楚狐族神秘的致幻劑「惆悵」功效究竟有多大,能維持多久。據青陽說,「惆悵」只能使用一次,身體會迅速產生抗體。當賀蘭觿說自己來自東海時,皮皮只覺晴天霹靂、魄散九宵、手足發抖、心亂如麻。待她從震驚中緩過神來想趁機再問幾個問題時,林間忽然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

  緊接著傳來一聲野獸的嗚咽,低低地、悠長地。

  有動物從溫泉正前方的樹林中向她們跑來。

  此時的賀蘭仍然呆呆地坐在水中,雙眼微閉,眼皮微微發顫,還沒從「惆悵」的狀態中醒過來——

  霎時間林中之物開始加速,枝搖葉晃、簌簌作響……伴隨而來還有輕快的腳步和急促的喘息。

  情急中皮皮推了一下還在發呆的賀蘭觿,發現已經晚了。

  一隻灰狼凌空而躍,在泉邊巨岩上一個借力,張開血盆大口,帶著一股勁風向他們撲了來!

  獵刀就在岸邊,皮皮要去拿,忽聽一聲輕喝:「別動。」

  賀蘭觿從水中站了起來,隨手拾起岸邊的風衣,足尖一點,躍入空中,一個轉身,將風衣披上,一掌揮去!

  皮皮看呆了。

  有敵迎面而來,殺氣破空,祭司大人的第一反應居然是穿衣服!穿衣服!

  沒等她反應過來,空中傳來一串銀鈴般的嬌笑。那只灰狼已變身二八女子,長腿細腰,上穿一件緊身的豹皮馬甲,一雙豐乳將馬甲撐得幾乎爆裂了。下著一件半透明的綠羅長裙,長腿在空中跨越,姿態如芭蕾舞般美妙,長髮悠悠,衣袂飄飄,順著賀蘭觿的掌風向左一讓,翩然落在瀑布旁邊的一塊巨岩上,「卡嚓」一響,雙手多了一對三稜銀刃旋轉飛刀,手指一撥一送,飛刀轉成兩道銀光,一前一後向皮皮射來。

  這哪是什麼飛刀,明明就是兩台高速切割機!皮皮還坐在水中,下意識地往水裡一鑽,與此同時,飛刀破水而來。原來女子早已算好她會往水中躲避,後一道飛刀向下斜飛,激出一團水珠,皮皮雙手抱頭一聲尖叫,眼看要被一劈兩半,忽聽「鏘」地一聲,火星四濺,飛刀打在賀蘭觿伸來的盲杖上,向西邊彈去,賀蘭觿順勢一撥,飛刀又滴溜溜地轉回來,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向女子飛去。

  女子見狀凌空一躍,企圖越過溫泉,竄入林中,卻聽「噗」地一聲,頭被飛刀擊中,散架一般從半空落下,落到泉邊草地時,已變成了一隻口吐白沫的灰狼,身首異處、血濺十尺。

  空中瀰漫著一股濃郁的血腥味。

  皮皮目瞪口呆地從水中站起,□□的身軀被夜晚的寒氣激起一陣戰慄。她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看見賀蘭觿垂首赤足,站在灰狼的屍邊一言不發。

  皮皮問了一句廢話:「她死了?」

  「嗯。」

  「她是誰?」

  「不認識。」

  林中傳來幾聲鳴叫,似有野獸盤桓其間,蠢蠢欲動。

  「我們走吧,」皮皮輕輕推了他一下,「她的同伴可能就在附近……」

  賀蘭觿低頭看了她一眼,除了風衣他什麼也沒穿,皮皮發現自己的手放在一個錯誤的位置上,連忙縮回去。

  賀蘭觿蹲下身去,從地上拾起獵刀,將狼屍翻了個兒,讓它仰面朝上,摸了摸腹部,似乎在尋找什麼。

  「吃完了再走,」他淡淡地說,「我餓了。」

  說罷手起刀落,從狼腹中掏出一塊深紅色的東西,軟軟地冒著熱氣。祭司大人很優雅地用獵刀剖出一小片,放入嘴中,好像在吃一片三文魚刺身。一面吃一面頗覺美味地點點頭。

  皮皮默默地看著他,頭皮一陣發麻。

  她當然不是第一次看見狐族生吃動物的肝臟。無論是金鸐還是賀蘭觿,吃相都絕對優雅。無論盤中之物多麼不堪入目,他們都能吃出新科進士瓊林宴的范兒。

  果然,祭司大人割下一小片遞給她:「嘗嘗?」

  她接過來,將心一橫,塞入嘴中,不敢細嚼,一口嚥下,然後擦擦嘴角。

  他目光炯炯,帶著一絲詫異,沒料到皮皮居然這麼爽快地吞了下去。

  「味道好嗎?」

  「還行。」口腔的肌肉高度緊張,皮皮硬著腮幫,保持平靜的表情,「很嫩。」

  他盤腿坐下來,慢條廝理地吃著,細細地咀嚼著,目光卻一直停留在她的臉上。通常情況下皮皮會受不了祭司大人這麼長時間的審視,會心跳加快、喉嚨發乾、手心發熱,再深沉的心思也會變得一目瞭然。但這一次,她掩飾得很好。祭司大人觀察良久,一無所獲,終於輕哼了一聲道:「你和以前不大一樣。」

  「這裡是沙瀾。」

  「你適應得真快。」

  「因為我想活下來。」

  他垂眸而笑,迅速吃完站了起來,從風衣的口袋裡掏出了一樣東西:「這個給你。」

  他的掌心上有一顆紅色的珠子。

  皮皮用手掂了掂,拿到眼前:很小、很沉、很硬、上面佈滿細小的孔穴和花紋。

  時隔四年,她還是能一眼認出這是當年賀蘭靜霆送給她的魅珠。

  狐族人每到成年,伴隨自己的修煉,體內都會產生一顆龍眼核大小的珠子,作為定情之物贈予佳人。女的叫「媚珠」,男的叫「魅珠」。就像人的指紋,魅珠顏色各異、紋理不同、氣味有別,每一顆都不一樣。

  皮皮將魅珠放到手腕的脈搏上,那珠子輕輕地震動起來。

  一瞬間週身的血液就有了感應,胸悶心慌、渾身燥熱、頭腦恍惚、虛汗淋漓。

  那魅珠越震越快,在腕間微微發燙,皮皮的心也越跳越快,幾乎要從胸腔裡跳出來了。

  她忙將魅珠移開,握在手中,粗聲地喘息。

  ——就算面前的賀蘭是假的,這顆魅珠肯定是真的。

  在狐族文化中,魅珠是主人身體的延伸,具有很強的催情效果。一旦靠近所愛之人,感情越深,反應越大,溫度越高,震動越快——往往導致雙方體內荷爾蒙的激盪,立即產生強烈吸引。

  所以關係沒到一定程度,狐人不會輕易交出魅珠,更不會輕易接受它。

  「這珠子,怎麼會在你的手裡?」皮皮抬起眼,定定地看他。

  「我的東西不該在我手裡?」

  皮皮說出了自己的懷疑:「四年前在北極,千花從我手中搶走了這顆魅珠,我親眼看見她吞進了肚子。」

  「你懷疑它是……」他很淡定,「假的?」

  「它是真的。」皮皮盯著他的眼睛,舉著魅珠,一字一字地道,「但你是怎麼把它從千花的肚子裡弄出來的呢?」

  魅珠入體,所受之人可運功自行吐出,強行取出是件極難的事,多半只能在屍體上進行。

  他笑了笑,接過魅珠,忽然一把將她摟在懷中。

  皮皮「哦」了一聲,被他胸膛裡散發的雄性氣息包圍了。

  嘴邊一涼,他拿著魅珠在她唇上輕輕地摩擦,好像在塗口紅:「問那麼多幹嘛?吞下去。」

  「不!」她緊閉雙唇,將頭擰到一邊。

  「聽話。」他的臉挨著她的臉,鼻尖蹭著她的額頭,聲音越來越低,帶著蠱惑的味道,「萬一你迷路了,或者被人抓了,我可以找到你。」

  「不。」

  這一聲沒有前面響亮,幾乎是□□的。魅珠摩挲著她的耳垂,胸口柔軟之處被另一隻手握住,一番揉搓之後她幾乎站不住了。

  皮皮當然想要那顆魅珠,但不敢確定吞下魅珠之後身體會起什麼反應,會不會意亂情迷變成鍾沂那樣的冰奴?恍惚間下巴已被他捏住,掌心微微用力,皮皮的嘴張開了。在舌頭頑強的抵抗中,他緩慢而堅定地將魅珠塞了進去。

  她鼓著腮邦含糊地吼了一聲,「混蛋!」

  「啪」,頭頂被人拍了一下,她一不留神做了個下嚥的動作,魅珠立即溜進了喉嚨,很快從食道中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