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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皮皮一面被青陽拖著快步走,一面在腦海中閃現著「俠膽雄獅」在下水道裡奔跑的鏡頭。難怪到處找不到狐族,難不成他們也有個地下世界?這裡就是大本營?可這骯髒的去處與狐族愛漂亮的本性根本不搭啊!而且他們個個都長得那麼好看,是的的道道的「人面獸心」,活在人群中刷顏值就好了,有必要躲躲藏藏嗎?

  照這個邏輯,青陽帶皮皮來這裡就剩下了一個目的:吃肝。順便拿走她脖子上的東西。

  在知道青陽身份的那一秒,皮皮就知道只要他有惡意,自己就無路可逃。但垂死掙扎是必須的。她知道c城地鐵靠第三軌供電,上面有高壓電。據皮皮的經驗,如果沒有龍膏、照石這樣的裝備、或者狗血、雄黃這樣的暗器,一個普通人想徒手殺死狐族基本上不可能,遇到驍勇好鬥的柳燈派更是死路一條。火燒、電擊或許管用,就算死不了,也會拖延一下時間。想到這裡,皮皮突然甩開青陽的手,向一旁的電軌跑去。

  沒跑幾步,「唰——」一團黑影閃到眼前,皮皮收不住腳,一頭撞在青陽的胸膛。

  青陽臉上的表情已經完全沒有了在地鐵車廂裡的耐心和溫暖,但還是禮貌的:「不要亂跑,那邊有高壓電。」

  他的胸肌很硬,幾乎像鐵一下,皮皮下意識地倒退了兩步:「地鐵每五分鐘一班,把我軋成肉醬對你有什麼好處?」

  青陽抱臂而笑,目光中有一絲戲謔:「你不是說要換個地方說話嗎?」

  「那也不能在這裡呀!」

  「這裡怎麼了?」

  說話間,不知何處「畢剝」一響,彷彿冰塊裂開一般,皮皮嚇了一跳,不安地打量四周。隧道兩邊的水泥牆上裝著一排壁燈,光線微弱,僅能照亮尺餘之地,七八條手臂般粗細的管道蜿蜒向前,一根□□的電線掉在半空,劈劈啪啪放著火花。

  「這是殺人越貨的地方好麼?」

  「要我怎麼說你才肯相信,」青陽看著她,搖頭歎息,「我不是你的敵人?」

  他的面孔閃出陣陣陰影,彷彿有幾道光從不同的方向打過來,又好像一團烏雲從頭頂掠過。皮皮轉身看了看,周圍並沒有變化的光源,不禁迷惑了:「你的身體除了可以變幻顏色,還自帶打光系統麼?」

  「是的。」他淡笑,將臉微微一側,做了一個很酷的造型,「三百六十度無死角。」

  在地鐵車廂的白熾燈下,他是紳士、是暖男、是陽光青年。在變化的陰影中,他就成了和修鷴、寬永一樣的柳燈族。有一張和他們一樣富有稜角的瘦方臉、高高的顴骨、強硬的下頜、目光神秘、藏著一股凌厲的殺氣。被這樣一張臉咬一口會很痛吧?

  「怎麼說都沒用,」皮皮板著臉道,「我不認識你,不會相信你。」

  他沒有生氣,更沒有反駁,而是點點頭,繼續說道:「四年前的秋天,我見過賀蘭,在西伯利亞。——他提起了你。」

  皮皮微微心動。四年前的秋天,算起來應當是自己與賀蘭從峰林農場解救了四千隻狐狸之後。當時賀蘭說,他會將其中的一批狐狸運往北極,途經西伯利亞。

  皮皮咬著嘴唇低頭尋思著。

  「他說……又找到你了,辦完事就回南邊結婚。」

  「……」

  「我問他你長什麼樣兒,他給我看了你們的結婚證。」他頓了頓,「還說籤字用的是『一得閣』的墨水。」

  皮皮心中一震,抬起頭來。這事除了賀蘭與自己,狐族中不可能有第三者知曉。像這樣的細節賀蘭只會說給關係親近的人。

  「匆匆一面後我們就分道揚鑣了。他後來遇到了趙松,動了手——」

  皮皮忽然打斷:「既然你是賀蘭的朋友,為什麼要騙我吃你的魅珠?不怕他介意嗎?」

  「不怕,」他揪了揪她的臉蛋,「他知道我喜歡你。」

  說到最後一個字時,他的語調忽然降了下來,意味深長,似有所指。而他的目光卻有股可怕的魔力,黑幽幽的眸子深不見底,時而如一潭死水,時而又千變萬化,吸引她往下看,往更深處探究……

  「喜歡……我?」她喃喃地說。

  一個淡淡的聲音驀然從青陽的身後傳來:「我當然介意。」

  青陽的臉上浮出一絲冷笑,似乎正在等待這一刻。他偏了偏頭,摸了摸下巴,慢慢轉過身去。

  沒有任何動靜,沒有半點腳步聲,賀蘭觿幽靈般地出現在數尺之遙。

  青陽選擇這個時候跳車當然是有目的的,賀蘭觿已在這裡等著他了。

  「好久不見,」青陽緩緩地道,「賀蘭。」

  「請稱呼我殿下大人。」

  祭司大人摘下了墨鏡,聲音如遠山般疏離冷淡。

  青陽的臉沉了沉,嘴唇用力抿了一下,彷彿受到處心積慮的侮辱:「殿下在蓄龍圃閉關,真氣未定,修行未滿,按律不可以枉開殺戒。何以手斃十七名侍者,不告而別,私會逆黨?」

  「所以你是來問罪的?」賀蘭觿道。

  「不敢。問罪是青桑和長老團的事。此番南下,我只需要做兩件事:帶回千花,以及馬腦盒中的物事。」

  「祝你順利。」

  「殿下若肯幫點忙會更順利。」

  「很遺憾,我不知道千花的下落。」

  「這不大可能。」青陽的目光像一枚釘子釘在了賀蘭觿的臉上,觀察他,審視他,企圖讀懂他的每個表情、每個小動作,「從殿下閉關的第一天起,千花就隨侍左右,寸步不離,四年沒有出過靈霄閣。癡情可歎、忠心可嘉。如今憑空消失,而殿下也沒有半分念想,未免讓人懷疑——」

  「——我殺了她?」賀蘭觿連眼皮都沒眨一下。

  青陽沉默了兩秒,嘴皮動了動,想說什麼,卻終於把話吞回肚子裡。賀蘭觿也不分辯,眉頭一抬,對著青陽身後的皮皮道:「皮皮,你過來。」

  皮皮雙眼看天,沒理睬,大腦飛快地轉動著:跟賀蘭觿走,一時半會不會要自己的命,但家麟、小菊的命肯定沒了。跟青陽走,敵友不清,自己可能丟命,賀蘭觿還是會殺家麟和小菊。——很簡單的數學題,皮皮擦了擦腦門子上的冷汗,向賀蘭觿走去,剛一抬腿就被青陽一把拽住。

  「別過去,」青陽淡淡道,「他不是賀蘭觿。」

  皮皮的心「咯登」一下。自從再次見到賀蘭,賀蘭身邊的人,金鸐、千蕊、甚至沙瀾方氏一家,都叫他「祭司大人」,顯然狐族人都認得他,且毫不懷疑他的身份。認為賀蘭觿不是賀蘭靜霆的只有關皮皮一個人。

  如今,和他關係密切的青陽也說出了她的心裡話。

  「你怎麼知道?有什麼證據?」皮皮用力想甩開他的手,「放開我!」

  「如果他是賀蘭觿,就不會想殺我。」

  那手不僅沒有放開,反而越鉗越緊。

  「我怎麼知道你沒得罪過他?或者背叛過他?」皮皮看著他的臉,「他至少長了一張賀蘭觿的臉,而你的臉我根本不認識。」

  在這種時候,如果一定要皮皮去相信一個人,皮皮寧願相信賀蘭觿。

  青陽的臉陰沉了,如暴雨將至,一團團陰影不斷閃現:「如果我有背叛,你和他的故事早就結束了。如果你走過去,你和他的故事,馬上也會結束。」

  「放開我!」皮皮吼道。

  他的手鬆開了,皮皮卻沒動。

  遠處傳來轟隆聲,腳下鐵軌開始震動,粉塵從水泥穹頂上掉下來。不到十秒,前面彎道上閃出了一對地鐵的車燈,皮皮看看賀蘭,又看看青陽,兩人面部都沒有表情,目光都充滿殺機,看氣勢隨時可能將對方撕成兩半。

  地鐵轟鳴而來,整個隧道都在搖動,他們卻好像沒有聽見。

  皮皮不禁尖叫:「別打啦!地鐵來了!」

  面前的兩人互相冷冷地凝視著,誰也沒動,似乎把這看成是考驗定力的時刻。

  天知道狐族有多少靈力?或許他們可以跳到半空,跳上車頂,或者就在軌道的旁邊過招。或許他們的身體可以像紙一下被地鐵軋過,然後恢復如初。或許還能被地鐵撞成碎片,在空中自行拼接。又或許他們本來就是一團霧氣,可以被地鐵從中穿過……狐族可以任性,皮皮可不行,什麼都可以玩也不能玩命呀。

  正胡思亂想之際,地鐵已到了眼前,面前巋然不動的兩人卻在最後一秒間雙雙消失了!皮皮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覺得太不真實,好像自己跳進了「超級瑪麗」的遊戲,想跑卻無路可逃,轟鳴一聲緊似一聲,如狂風驟雨、千軍萬馬,而自己的腿卻重似千斤根本抬不起來,她驚恐地看著越來越刺眼的車燈——

  正在這時,一股大力襲來,皮皮的整個身子忽然騰空而起!還沒等明白是怎麼回事,她已經跳進了逃生通道,幾乎同時,地鐵從耳邊轟隆而過,猶如一把鋼刀刮過鍋底,刺得耳膜嗡嗡作響。皮皮本想留下來觀戰,轉念一想,祭司打架,凡人能撿回一條命就算不錯,何況自己還要去救命懸一線的家麟、小菊?當下顧不得許多,拔腿就向出口跑去……

  皮皮從逃生通道跑出來,再跑到地面,已過了十五分鐘。

  街道一切正常,高峰已過,行人稀少。頭頂晴空萬里,陽光從兩邊的玻璃大廈反射過來,刺得眼生疼。這一站叫「雙峰路」,是小站,按理說乘客不多,可皮皮卻發現身後快步湧來一大群人,有的走到路口招出租,大多數跑到公汽車站換車。皮皮一面給家麟發短信讓他過來接自己。一面扯住一位提著公文包的中年人問道:「大叔,地鐵停了?怎麼大家都出來了?」

  「廣播說是前方隧道發現異常,出現輕微塌陷,不知道是塌方還是地震……」

  輕微塌陷?看來賀蘭與青陽的確是大打出手了。

  皮皮的心又開始砰砰亂跳:以青陽修行的年限和地位,功力絕不亞於賀蘭。狐族的男人愛面子、講尊嚴,特別是以勇武好鬥著稱的柳燈族。兩強相交,必有一死。賀蘭會失手嗎?接下來的她應當怎麼辦?

  皮皮在焦慮中等了十分鐘,才看見家麟的汽車。她不加思索地跳上後座,發現小菊也坐在裡面,正在手機上看微博。

  「不是說在香鶴街見面嗎?」家麟道,「怎麼又改這裡接頭了?」

  「你們去哪?」皮皮問。

  「程少波的家。」家麟一面開車一面說,「小菊有樣東西落他家了,臨走前想拿一下。」

  「先別急著去,有件性命攸關的大事需要知會你們。」

  兩人同時愣了一下。

  「聽說過狐律第七條?」

  「烏豆咖啡」在雙峰路的盡頭,是家地道的意大利咖啡館,裡面瀰漫著一股濃烈的蒸汽咖啡味道。一番解釋之後,家麟和小菊已明白被狐族「點香」的後果,算起來現在離傍晚也就不到五個小時了。

  雖然兩人都不信邪,但都見過金鸐、賀蘭、也見過沙瀾方氏,這群人就算不是狐族,只是正常的男人,以他們的體格和身手,消滅家麟、小菊也不是難事。

  見兩人啞然不語,還以為他們不相信死期將至,皮皮又道:「我知道這難以置信,但它真的會發生!實在想不通就這麼理解:你們得罪黑社會了,大佬要派殺手做掉你們。」

  「貌合神離,烏合之眾而已。」家麟不以為然。

  「別忘了我會散打,你會武術。」小菊看著皮皮,「家麟也是空手道高手。要我們死?我還要他們死呢!沒那麼容易!」

  「家麟、小菊,請聽我說——這不是賭氣的時候……」

  「讓他們來唄,」家麟抿了一口咖啡,「我在這等著。」

  「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小菊揚眉冷笑,「姑奶奶我本來就活得不耐煩了!」

  皮皮急著兩眼望天,就差在他們面前上吊了:「相信我,你們不可能贏!

  「誰說的?」家麟看著皮皮,「倒是你,老跟他們混在一起,被洗腦了吧?」

  「人家說有奇跡,你就相信奇跡。人家說你是只蟲,你就往地上爬?」小菊也開始毒舌,「不記得以前你是怎麼跟我說的?咱們沒事不惹事,事來了也不怕事?」

  「可是——」皮皮氣得猛嚥了一口咖啡,眼珠亂轉地想了半天方道:「說到奇跡,家麟,你敢說你沒遇到過?」

  「沒有。從來沒有。」

  「那次你躺在icu裡,病危通知都下來了,請問是怎麼恢復健康的?」

  家麟的臉色忽然暗了下來:「不是氣功大師?」

  皮皮搖頭。

  「那是誰?」

  皮皮低頭想了一會兒,道:「賀蘭靜霆。」

  陶家麟低頭看手裡的咖啡,半天沒說話。

  「他怎麼會願意?」

  「是我求的他。」

  家麟的腮幫子硬了硬,抬起頭,目深如水:「為什麼不事先徵求我同意?」

  「你會不同意?」

  「我寧死也不要這人救我。」

  「家麟——」皮皮吞聲。除了長相之外,家麟與賀蘭最相似的地方大約就是這高傲的脾氣罷?

  「既然我欠他一條命。」家麟緩緩地道,「現在他要來拿,就拿去吧。」

  他一臉坦然,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皮皮長歎一聲:「我不是這個意思……在他眼裡,你們的命根本不重要,死也是白死了!」

  小菊忍不住道:「照你這麼說,我們除了慷慨赴死就沒別的辦法了?」

  「倒是有一個辦法,願意聽我安排嗎?」

  「當然願意!」小菊道,「家麟肯定也願意!」

  家麟沒有表態,小菊踢了他一腳,家麟眼看前方:「皮皮,無論怎麼安排,我都不會讓你獨自一人跟這幫傢伙離開c城。」

  皮皮剛要接話,咖啡館的玻璃門忽然開了。

  門外施施然地走進來兩位高個青年。

  「烏豆咖啡」靠近c城傳媒大學和戲劇學院,是c城頭號文青聚居地。兩所院校都出過一線影星,附近的酒吧、咖啡館、夜店常有導演、策劃、製片人出沒。自從幾個大二學生在k歌、跳迪時被著名經紀公司相中,短短幾年內在業界迅速竄紅,這裡就擠滿了相貌出眾、等待機會的大學生。就連打水、掃地的臨時工都長得不差。漂亮的臉蛋看多了,也就習以為常了。弄到後來,如果沒有一點姿色,都不好意思來這裡喝咖啡了。

  然而當金鸐和方尊嵋走進咖啡館時,眾人卻是清一色地偏過頭去,幾個唧唧呱呱談笑正濃的女生也忽然間得了失語症。

  皮皮瞇起雙眼打量他們:無論是金鸐還是尊嵋都沒有奇裝異服,舉止都沒有超過尺度。但他們身上都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又特別突出的范兒,比如金鸐的卷髮、方尊嵋的平頭都不是c城流行的髮型。又比如他們的雙眸有種神秘、空虛、令人費解的內容:這一切都說明他們來自異鄉,不屬於眼前的這個世界。

  家麟與皮皮、小菊坐在咖啡館的包間內,包間與大廳只有玻璃門相隔。

  金鸐與方尊嵋筆直地走進來,在皮皮身邊的一個雙人沙發上坐下,也不說話,只向三人淡淡地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一位侍者走過來問道:「兩位想喝點什麼?」

  金鸐面無表情:「等人。請稍後再來。」

  侍者正要轉身,小菊忽然叫住他:「給他們來兩杯咖啡。」

  金鸐皺眉看了小菊一眼,似乎嫌她多事:「我不喝咖啡,只喝清水或酒。」

  「那就來兩杯清水。順便給我一份芝士蛋糕。」小菊指了指家麟,「給他一份通心粉沙拉。」

  侍者應聲離去,轉眼間送上食物和清水。金鸐與方尊嵋對視一眼,出於禮貌,各取一杯清水喝了一口。

  「請問貴圈的貨幣是什麼?」小菊一面津津有味著吃著蛋糕,一面問道,「也是紙幣嗎?」

  「你的胃口真好。」金鸐答非所問。

  「兩位既然是來打發我們上路的,自然要吃飽一點。」

  「我們不是來打發你們上路的。」方尊嵋道。

  「打發你們上路用不了三個人。」金鸐道。

  「三個人?」皮皮問道,「還有誰?」

  他們沒有回答,門又被推開了,這一回進來的是賀蘭觿。不知是因為照明的緣故還是經過一場鏖戰,他的臉色有點蒼白,但衣履齊整,毫髮無損。見祭司大人過來,金鸐和尊嵋立即起身,將沙發讓給了賀蘭觿,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身後。

  咖啡館內十分嘈雜,大家都假裝在幹著自己的事,其實很多雙眼睛都在暗暗地注視著他們。只因為這是個看臉的世界,而皮皮面前三張臉的顏值實在太高了。

  沉默片刻,賀蘭觿抬起了頭:「皮皮,你的朋友準備好了嗎?」

  「呃……總不會在這裡打發他們吧?」皮皮看了看左右,狐族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熱鬧了?在公共場合殺人不是他們的作派啊!可是轉念一想,他們即將遠行,大約是不打算回來了吧?所以才敢這樣肆無忌憚。

  「就在這裡。」賀蘭觿冷笑,「你可以選擇留下來觀禮,也可以選擇離開。我保證不會有太多痛苦,一切都會進行得很快。」

  祭司大人一面說著,一面陰森森然地掃了一眼家麟和小菊。剛才豪言壯語的兩個人彷彿掉進了冰川,臉微微發白,呼吸都好像停止了。

  「兩樣我都不選。」皮皮道。

  「這是不可避免的,皮皮。」

  「我知道。」

  「那你選什麼?」

  「我選狐律第一百四十二條。」

  賀蘭觿的臉僵了。

  「作為你的妻子,狐族的儲妃,未來的皇后,我有權賜婚。」

  面前所有的人都呆住了,生平第一次,皮皮看見祭司大人咬起了嘴唇,一副恨不得捏死她的樣子。

  皮皮看著金鸐,一字一字地道:「沙瀾金鸐,我的好朋友關小菊現年二十五歲,善良敦厚、有情有義,現賜你為妻,望你們今後相親相愛、琴瑟合諧。」說罷目光轉向方尊嵋,「沙瀾方氏,我的好朋友陶家麟現年二十六歲,溫文爾雅、足智多謀。現賜與令妹方梨花為夫。望今後夫唱婦隨,比翼□□。」

  賀蘭觿的聲音很低,害怕被人聽見,皮皮的聲音更低。低到方才說了什麼自己根本聽不見。但顯然面前所有的人都聽清楚了。家麟與小菊驚訝地看著皮皮,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金鸐的嘴無端地咀嚼了一下,好像突然間嘴裡多了一塊肉。方尊嵋則雙唇緊閉,腮幫晃動了一下,似乎在磨後槽牙。皮皮看了看賀蘭觿,他鼻子輕輕哼了一聲,似笑非笑,表情莫測。

  「從今天開始,大家都是自己人了,就不用擔心狐律第七條了。」皮皮一面假裝歡喜地拍拍巴掌,一面在心中嚎叫:「天啊,我竟然想出這麼個「氣死狐」的糟主意,一定是不想活了!」說罷瞪大眼睛看著眾人。

  誰也沒有說話,表情都很尷尬。

  過了片刻,小菊乾咳一聲,對金鸐道:「聲明一下,幾天前我辦了離婚,有個前夫叫程少波,你不介意吧?金兄?」

  金鸐的臉緊崩著,雙眼看天,半天方道:「豈敢。殿下賜婚,是莫大的榮幸。」

  一旁的家麟忽然長舒一口氣,對方尊嵋道:「請問令妹貴庚幾何?」

  「下個月滿十歲。」方尊嵋道,「如果閣下想圓房的話——」

  「——不著急,不著急」家麟鬆了一口氣,連忙打斷他,「我可以慢慢等她長大。」

  「那倒不必,在狐族她只有十歲,但在人間,已經三百五十多年了。」

  家麟不笑了。

  「前後吃掉過三十多個冰奴。」方尊嵋繼續說。

  家麟愕然,小菊亦倒抽一口涼氣。

  賀蘭觿的臉上卻終於有了一點笑容:「既然是王妃賜婚,就我而言,除了祝福就只有恭喜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一萬個對不起!」

  「賜婚」結束,皮皮知道自己捅了大簍子,於是把家麟、小菊拉到咖啡館後門的停車場上解釋。她是這麼想的:金鸐是沙瀾族首領,無論狩獵還挨餓,在族人中肯定最強,輕易不會吃人,這在皮皮與他打交道的過程中已經證實了。相較而言,方氏兄弟劫持過自己,甚至想吃掉自己,嫁給他們肯定不靠譜。方梨花還是個小孩兒,膽小怕事、易哄易騙,以家麟的智商足以對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