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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皮眼睛一亮,連連點頭:「是啊。」
「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蘇湄的睫毛很長,像洋娃娃那樣忽閃忽閃地眨兩下。皮皮懷疑那是假睫毛,仔細一看,竟是真的。
「多少年?
「九百年前吧。」
九百年?那也太古老了吧?本來皮皮覺得自己跟慧顏多少有點親近,掐指一算,慧顏成了宋代人物。宋代的女人她只知道一個李清照,還記得上課時老師用投影機放過畫像,一位模樣清秀的中年婦女。皮皮甩了甩頭,中年婦女立即變成了白髮蒼蒼的骷髏。
這樣的人,會不會是慧顏?
她還在琢磨慧顏是啥長相,蘇湄又說:「你知道『真永之亂』嗎?」
她茫然地搖頭。
「不怪你不知道,你修行的年限太短,這事說來話長。」說罷,蘇湄下意識地掃了一眼自己的手錶。
「等等,咱們邊吃邊說。」皮皮慇勤地跑到前台給她要了一杯酒和一塊蛋糕:「湄湄姐,你慢慢說哦,說詳細點。」
她拿起蛋糕吃了一口:「你這小姑娘,敢情是想打聽情郎的過去呢。」
「不會是本族機密吧?」
「這事兒也不是人盡皆知,不過像我們這樣超過五百年的是肯定知道的。」蘇湄將酒杯晃了晃,冰塊在蜜色的威士忌中輕輕爆裂。她淺啜一口,在酒杯上留下一個鮮紅的唇印,「賀蘭的母親不是狐族的,這個你聽說過吧?」
「聽說過。」
「人狐異類,不能通婚,所以賀蘭一生下來身體就很差,而且雙目失明。按照本族的規矩,不健康的幼雛出生之後應當立即棄置荒郊,任其自生自滅。」
皮皮啞然:「啊?這麼殘忍嗎?」
「這很正常啊。野外生存特別艱難,如果他不能自己捕食,誰也顧不上他。修仙以前狐類在大自然中的年均死亡率高達百分之六十五。別的不說,光是每年被汽車輾死的狐狸都超過十萬隻。——強健的都不一定活得下來,何況是殘疾的。」
死狐狸皮皮倒沒見過,但孟春之季,馬路上被汽車輾死的小動物真是比比皆是。
這麼一想,皮皮就產生了強烈的同情心:「哦,是這樣啊!」
「可是,賀蘭是首領唯一的兒子。賀蘭的父親——們叫他青木先生——在他萬年寂寞的修行生涯中獲得了自己的血脈還是非常高興的。賀蘭在他身邊長大,享受了漫長的哺乳期。這其間一切覓食都是由他父親命人來完成的。愛之深不免責之切,他對這兒子總有些不滿意,覺得他的身體、能力很不完善,無法接替自己至高無上的地位——」
她停頓一下,見皮皮兩手托腮,目光炯炯地注視著自己,正聽得津津有味。於是微微一笑,繼續說道:「所以賀蘭比有史以來的任何一位狐狸更早開始修行。他很用功也很專心,功力升長得很快。同時他父親派人到人間替他捕獵,供給他修煉所需的原料。通常情況下,我們需要修煉五十年才能獲得初步的人形。可是賀蘭只修煉了十七年就變成一位姿態翩翩的美少年。他可以不需要父親代勞了,於是便開始有有生以來的第一次狩獵。」
「湄湄姐,你說的狩獵指的是——」為了澄清自己的疑惑,皮皮指了指自己的肝臟。
「當然啦。」蘇湄點點頭,「這次行動意義重大。因為修行的頭十七年是個門坎。這十七年所獲得的元氣決定了他以後修煉的功底和速度。對於賀蘭來說,那一年正好是陽年,如果他在那一年遇到一位八卦純陽的人間女子,並令她愛上自己,那麼,在某個八字純陽的日子裡享用她的肝臟會對修行大有裨益。具體來說,就是極有可能令他重見光明。——這種機會他一生只有一次。」
皮皮的心開始砰砰亂跳。
「所以,青木先生對此事的關注幾乎到了偏執的地步。他親自出馬搜索目標,終於有一天欣喜地告訴賀蘭他已選定了一位將軍家的女孩,叫沈慧顏。她會在正月十五的那天晚上去逛元宵燈會。賀蘭聞風而去,憑他的魅力,自然是所向披靡。據陪他一起去的人說,那女孩對他一見鍾情。兩人迅速墜入愛河。這期間,賀蘭不僅遲遲不肯下手,而且極少回家,甚至避免見到他的父親。青木先生派人來催了幾次,他都以時機不當為由故意拖延。眼看著八字純陽的那一就要到了,他父親見他還沒動靜,就下了最後通牒,聲稱要親自來找他。於是乎,賀蘭一聽見消息連夜就帶著這位沈姑娘逃跑了。」
「他很聰明,處處掩飾自己的蹤跡。可是山高高不過太陽,過了三天,他還是被他父親派去的人找到了。他們雙雙被押了回來。聽人說,賀蘭曾經苦苦請求父親放過慧顏,他寧肯終生失明。可是這一切都被青木先生看作是軟弱的表現。他對心慈意軟的人本就深惡痛絕,於是越想越氣,在純陽的那一天,他親自主持祭儀,祭儀一過,便當著賀蘭及全族長老的面,將那女孩子的肝臟活生生地剖了出來,命他立即進食,以證明他是一位合格的繼承人。——據在場的人說,那女孩子不愧是將軍家的後代,整個過程沒叫一聲,她痛苦好一會兒才斷氣。她甚至說,如果這樣能治好賀蘭的眼睛,她很願意。」
手背輕輕一涼,皮皮發現自己滴一滴淚,同時肝臟隱隱作痛。她覺得心底一陣發寒,顫聲問道:「那……賀蘭究竟吃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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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蘇湄研究著皮皮眼中的淚痕,繼續說,「他不但堅決不吃,而且當著眾人的面要求父親立即殺掉自己。不然此生此世,只要他還活著,定要為慧顏報仇。這話在場的人聽來都覺得蹊蹺。因為賀蘭的性格正好是他父親的反面,他是出了名的溫良恭讓,不到關鍵時刻不說硬話的。族裡人有什麼難事都願意找他疏通。突然間竟對父親如此剛硬絕情,翻臉不認人,元老們全都震動了,認為這是前所未有的忤逆。更多的人說,賀蘭之所以能輕易陷入如此荒唐的人類情感,是血統本身的問題,他根本不配領導本族。青木先生自然是怒不可遏,將他禁閉了一百年,之後又下令放逐。於是,父子間有兩百多年沒見面。在見面時賀蘭在南方勢力強大,羽翼豐滿。於是就有了長達三年的真永之亂。」
「真永之亂?是像人類那樣的戰爭嗎?」皮皮問,「賀蘭修行那麼短,怎麼可能勝過他的父親呢?」
「我們所說的戰爭不是成千上萬的人拿著兵器在戰場上廝殺。在狐界,戰爭只在頭人之間進行。比如說,如果部族甲要進攻部族乙,只用這兩個族的首領相互挑戰即可。勝的一方就可以統治敗方的部族。所以我們的首領不用自己覓食,吃的永遠是最好的。就算整個族的人都快餓死,最後一點食物也要供給他。他最大的任務就是接受別人的挑戰,打敗對方,以保證本族的地盤和安全,這就是我們意義上的戰爭。」
「可是,賀蘭不是已被放逐了嗎?那麼他在本族的地位也一併失去了吧?憑什麼來號召別人那?」皮皮問道。
「賀蘭出生後不久,青木先生就祈示天地,宣佈了他繼承人的地位。這是向天的承諾,改轅易轍會招天譴。此外祭司的職位是終身的,也不可以更改。」蘇湄抿了一口酒,繼續說,「真永之亂的最後一年,父子之爭到了白熱化的地步。其實大多時候賀蘭都處於劣勢。被他父親派去的殺**手追的四處逃竄,受過很多次傷,有幾次幾乎死掉了。在最後的一次廝殺中,賀蘭潛入到父親的洞穴發動夜襲。青木先生受到重創,被他劫持。但賀蘭似乎也有把柄握到父親手中。三天以後,父子達成協議:他們南北分治。北緯三十度以北,是青木先生的地盤;北緯三十度以南,是賀蘭先生的地盤。他保留賀蘭在本族重要事務上的一切權利及原定的繼承權。」
「那麼,」皮皮問,「他們父子再也沒見過面,說過話嗎?」她覺得狐族的戰爭也太慘烈了吧。而且是兒子打老子,又爭地盤又偷襲,還劃勢力範圍,這不是黑社會嗎?這不跟上海灘的青紅幫一個樣嗎?
「沒有。幾百年來都沒有。」蘇湄看著自己艷麗的指甲,「聽人說,青木先生對賀蘭已完全失望,他們的仇恨已到了相互憎恨,水火不容的地步。真永之後,青木先生便大力扶植自己的得意門生趙松,特地為他設立了左祭司一職,將自己的不少權力轉移給他,力圖與賀蘭抗衡。」
皮皮低頭沉思,半天不說話,狐族的政治也很複雜啊,而且幾乎和人類一樣歷史悠久,不是她這種小人物一時半會兒搞得清楚的。
蘇湄玩味地看著她,過來一會,忽然問:「皮皮,你是從哪個山區出來的?」
「我……我就是本地人。」
「不會吧,蘇湄的眉頭皺了起來,「北緯三十度以南只有狐仙,沒有狐狸。」
皮皮只得老實地承認:「我不是狐狸。」
「你——」蘇湄的口張成一個大大的0字,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不是狐狸?」
「不是,」
「可是賀蘭卻告訴你他真實的身份?」
「嗯,——他不應當告訴我嗎?」
蘇湄看著皮皮的臉,神情很古怪,欲言又止。
「我想他是看上了我的肝,」皮皮說,「我八字純陽。」
蘇湄開始收拾自己的小包,一面收拾一面訕笑:「看來賀蘭將你掩飾得很好,憑氣味真分辨不出來。」
「他對我很坦白,從沒刻意隱瞞過什麼。」皮皮看出她有點不安,連忙安慰她,「再說,若是不幸出了意外,我很願意向他捐獻肝臟。」
蘇湄的表情更加尷尬了,她支吾一下,說:「剛才我說的那些……你當是傳聞吧。其實賀蘭的事情我們知道得很少。除了轟動一時的真永之亂,我們對他幾乎一無所知。」她想了一下,又說,「不過我不相信他看上了你身上的什麼東西。」
「是嗎?」皮皮眉尖一挑。
蘇湄站起來,從椅背拿起一件紫色的披肩披到身上。皮皮差點被她身上的香風吹暈過去。她將余酒一飲而盡,半笑不笑地說:
「祭司大人從不勉強任何人。無論他看上了誰。被他看上的那一位都會覺得很榮幸。為之九死且不悔,何況只是區區一塊肝臟?」
皮皮一臉黑線,架不住心裡一陣嘀咕,食人大仙有這魅力?不覺得啊……
「湄湄姐,最後一個問題,」皮皮站起來跟過去,「你能給我一個手機號嗎?」
蘇湄走後,皮皮也跟著溜出了舞廳。假髮的散熱性不是很好,出汗的時候頭皮會癢。
皮皮取下發套,換上一個棉布帽子,給街上的冷風一吹,舒服多了。
手機響了,一看號碼是佩佩。
「皮皮,你在哪裡?」
「我在街上——」
「今天下午我去C大採訪,碰到你的那位朱教授了。」
朱教授就是皮皮今年打算報考的碩士導師。和大多數學生一樣,三個月前皮皮曾提著兩條煙兩瓶酒去拜師。倒不是要走他的門路,只是聽說有經驗的考生說,考研之前最好見一下導師,互相好有個印象。如能趁機套出點考試範圍,那就再好不過了。這位朱教授的新聞傳播學今年只有兩個名額,報考的學生不下一百個。大半還是本系的應屆畢業生。新聞傳播是熱門嘛。朱教授懷抱一隻波斯貓在自己的書房接見了皮皮,兩人大致寒暄了一下,不到十分鐘就送客了。皮皮覺得自己沒談好,一個月前又去拜訪了一次。這次她是有備而來,拿著自己發表在省報上的幾條新聞給他看,又說了說當前新聞報道中的冒些假大空現象,這才算把老先生的臉上說出了點笑容。朱教授對皮皮在新聞單位工作很感興趣,看了她發表的習作,覺得很有基礎。又聽說皮皮是第二次考研,頭一次的分數也不低,很喜歡她的執著。皮皮的心這才有了一點底。
皮皮「哦」了一聲。佩佩是個爽快人,有急事才會打電話。既然她這麼提,一定是出了什麼事。
「和我一起去的裴主任是他多年前的學生。我讓他委婉地提了一下你的名字,說你是他的一個親戚。」
「謝謝謝謝……那位裴主任我都不認識。」皮皮感動了。朋友就是朋友,佩佩和小菊時時把她放在心上。
「認不認識這不是關鍵,關鍵是,這位朱老先生忽然問起了你的身體情況。」
皮皮的臉色變了:「身……身體情況?我身體沒情況啊。「
「他問你為什麼老是光頭?是信佛,還是有病?——他說新聞事業是國家的喉舌,記者要有很強的政治信念和敏感度。此外,搞新聞還是個體力活,身體不好,跑不動,哪裡能抓到新聞?」
皮皮傻眼了,一時間緊張得幾乎昏厥過去。
沒想到事態如此嚴重。當初只是覺得拜見長者應當以誠相見,所以沒戴假髮,只戴了了一頂軟帽。光頭的樣子很容易看出來,她以為老先生不會介意。
「我這不是……不是得了皮炎嗎?一直沒好呢。我這著急啊。」
「皮皮,你趕緊想辦法。這老先生可不是一般地執拗。為什麼他的學生個個厲害?因為他挑得厲害!聽老裴說,他本來就不喜歡招女生,因為他的老婆就是他以前的學生,特別厲害。——到不是說以貌取人,如果他心存芥提而你的成績又是可上可下,那就麻煩了。」
皮皮走著走著,旁邊有個花壇,記得一屁股坐下了:「那我怎麼辦?」
「趕緊治皮炎,只要長出一點頭髮就去見他,說明你一切正常。要不要我給你介紹醫生?」
「不用不用。我……我自己想辦法。」
掛掉電話,立在馬路邊發了一陣呆,皮皮當機立斷地去了渡口花店。
正值秋季,南方城市氣候偏暖,花市裡的花目不暇接。
她急急地逛了一圈,對花的知識有限,竟然找不到想要的花,便停在一家鋪子的門邊問老闆:「請問您這裡有牡丹嗎?」
「有。」華農正用剪刀剪一批玫瑰,頭抬了一下,吐出一個字,又低了回去,手不停地動,彷彿在趕工。
「牡丹不是四月開嗎?」
「溫室裡種的。」
「用過化肥嗎?」
他指了指旁邊的綠色招牌:「百分百綠色花卉。」
「請給我來十朵。」
「什麼顏色的?」
「……白的?」
「兩百塊。」
「兩百塊?!!!」
這麼貴啊!不就是幾朵花嗎?皮皮暗暗抽了一口冷氣,趴在櫃檯上和老闆磨嘰開了,企圖打個折,區區十朵算什麼生意,老闆輕蔑地搖頭:「我說的是實價。」
「我……我身上只有一百五十塊錢。」
「你可以買紅色的。紅色的牡丹便宜點。」他建議。
「請問……紅色與白色,哪種味道好點?」
「都是牡丹,一個味道。」那人橫了她一眼。
「我是指……我是指吃起來的時候,」
那人打量她的眼神更怪了,不過還是以專業的態度回答了她:「慈禧太后喜歡吃白牡丹,據說味道很甜美。」
「請給我七朵白牡丹吧。」
沒奈何地交了錢,她挑了七朵半開的牡丹,在家裡放了一晚,早上起來,正好盛開。一路花氣甜美地捧著,好像捧著一尊佛像。在早班地鐵上為了花她擠在最後,地鐵的玻璃正好合在她身後。幾個男人擠著她,她兀自抵擋著,但人氣畢竟是污濁的。出了地鐵,人憔悴,花亦萎靡了三分,幾片花瓣捲了起來。皮皮不得不折進洗手間,給花莖上灑了一點水。公車倒不擠,這個別墅幾乎人人有車。但下車時一位胖大嫂正好打她的面前過,手一掄,一朵花掉下來,沒來得及拾,又給人踩了一腳。
到達閒庭街56號時,只剩下了六朵。
六朵也好。六六大順。
皮皮不大記得一年前自己第一次到這裡來的情景。雖然很多細節至今令她驚悚。仍舊是靜悄悄的四合院,老式的朱漆大門,沒有風,看得見鐵馬上的銹。一株蒼柏遮了半個庭院。唯一不同的是門上沒有鎖。主人今天在家。
環視一周,沒有找到門鈴,她拍了拍門上的銅扣。
過了一會兒,她聽見了腳步聲,緊接著門就開了。
一縷熟悉的氣味傳過來,她把花當作盾牌擋在胸前,說了聲:「嗨。」
幾個月不見,賀蘭靜霆的面容有些憔悴,穿著件黑色的襯衣,身子越發清瘦挺拔。他沒戴墨鏡,臉很漂亮,漆黑的雙眸沒有任何焦點,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好像不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誰。
「是我,關皮皮。」她又說。
他點點頭,神情有點倨傲。
哦,祭祀大人還在生氣……
其實賀蘭靜霆的脾氣一直是倨傲的,皮皮覺得他多少有點端著架子。與人交接也是矜持自守,不冷不熱,說話做事更是含而不露,滿是玄虛。與蘇湄故事裡那位情感豐富的主人公大相逕庭。
見他半天不開口,她只好繼續勾搭:「最近好嗎?對不起我工作上出了點事兒,我……我換了個工作……一切都是新的……熟悉起來需要一段時間……所以沒跟你聯繫。」皮皮還想加一句「其實我很惦記你。」又覺得太肉麻,從腦子裡刪掉了。
「你帶了花?」他說。
她忙把花塞到他手中:「白牡丹,喜歡嗎?」
眼角微微一動,他露出狐疑的神態:「你——給我送花?」
「不,不行嗎?」她被他咄咄逼人的氣場壓住了,一緊張,說話跟著也結巴,「你,你不喜歡嗎?你不是說你想知道烈日下盛開的牡丹是什麼樣子的嗎?」不管他看不看得見,她指了指天,又指了指花:「現在,頭頂有烈日,牡丹也是盛開的,哪,就這樣子,你摸摸看。」
他輕輕摘下一片花瓣,用手捻了捻,放進口中慢慢品嚐。
「味道好嗎?」
「挺好。」他說。
「賀蘭,你能把頭髮還給我嗎?」她迫不及待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