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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皇帝想撂攤子

  垂拱殿內,御座空蕩蕩的,官員們不時的瞟著御座,在私下裡議論紛紛。

  寇准撫著鬍鬚,與身旁楊億竊竊私語:「陛下今日找我們來,不知有何事相商。「

  楊億皺眉想了想,試探道:「莫非……是為了立後一事?」

  寇准想了想,搖搖頭:「不太可能。」

  楊億扭頭看了丁謂一眼,湊到寇准耳旁輕聲道:「別是丁謂那幫人又玩什麼花樣了吧?」

  寇准看了眼丁謂,平靜的回答:「以不變,應萬變。」

  楊億緩緩點頭,朝上面看了一眼,正好見一群太監擁簇著趙恆從側殿走出來,連忙正了正身形,垂目站好。

  「皇上駕到!」一個小太監高唱道。

  底下百官趕緊噤聲,整肅衣服的恭敬站立在場中

  趙恆坐上御座,俯視百官。

  等官員們例行拜見後,趙恆馬上一臉疲倦的道:「又不是大朝會,坐吧,都坐吧。」

  眾人謝恩就座。

  「朕今日招諸位愛卿來,是有一件極重大的事情要和你們商量。」

  眾人聽了,頓時坐正身子,神色嚴肅起來。

  丁謂坐著拱手:「卻不知陛下有何要事相商?」

  趙恆沉吟不答,有些神思不屬,眾人不禁面面相覷。

  「陛下!」寇准也忍不住了,拱手詢問。

  趙恆回過神兒來,又沉吟了一下,振作精神開口。

  「諸位愛卿,朕的皇位,繼承於我的父皇。而我的父皇,繼位於我的伯父。我父皇繼位時曾有言,百年後是要還政於我伯父子嗣的。後來因為諸般緣由,卻由我繼位了。」

  眾人疑惑地看著皇帝。

  趙恆頓了一頓,繼續開口:「朕近年來身體每況愈下,精力不濟,而太子年幼,不能治理朝政。朕想禪位於皇兄德芳,不知諸位愛卿以為如何?」

  眾人大吃一驚,一起站了起來。

  周懷政也大吃一驚,立即一轉身跪到了趙恆面前,連連叩頭:「官家,萬萬不可!萬萬不可!」

  丁謂也勸道:「陛下,萬萬不可!」

  百官之中就屬寇准最是激烈,大聲反對道:「荒謬!太荒謬了!陛下怎可有此想法。」

  楊億也是一臉急色,大聲勸道:「陛下糊塗啊!還請陛下速速收回成命,臣等萬萬不敢奉詔!」

  王欽若這時也站出來,高聲說道:「陛下承大統多年,江山已定,皇位豈可再輕許他人。」

  見眾臣紛紛反對,趙恆不由皺了皺眉:「朕這不是找你們來商議嘛,又不是立即下詔,佈告天下!八王賢明,尤勝於朕,朕禪位於他,有何不可?」

  寇准上前一步,怒聲道:「陛下,八王固然賢明,但此舉與八王爺賢明與否無關。而是因為江山早定,天下歸心。若是驟然改變皇室正統,恐引起天下動盪。如今遼夏對我大宋虎視耽耽,這不是予人以可乘之機麼?」

  丁謂少見的認同寇准,急聲道:「寇相公所言甚是,為天下蒼生,為江山社稷考慮,陛下萬萬不可再存此想法。」

  趙恆點了點他們兩個,語氣有些譏誚:「你們兩個啊,難得政見相同啊!」

  他掃了眼其他幾個大臣,見有些人若有所思並未激動,便指著其中一人:「王旦,你說說。」

  王旦看向趙恆,含糊其辭:「呃……臣以為諸位大人說得都有道理,至於還政於太祖一脈,似乎也說得通。臣以為,不妨從長計議,從長計議,這個……還應該多加斟酌才是。」

  趙恆的目光又轉向一位大臣,問道:你呢?

  這位大臣是一位工部權侍郎官,除了每年雨季治水時能說上兩句,平日裡在朝上根本沒有說話的份,此時突然被問到頭上,一下子就懵了。

  哼哼唧唧一會兒,見眾人都看向自己,只能磕絆地道:「唔……臣也覺得,陛下要禪位,有陛下禪位的道理!寇相公丁相公反對,也有兩位相公反對的道理。這個……事關重大,陛下不妨再斟酌斟酌……」

  眾大臣一起欠身施禮:請陛下三思。

  趙恆歎了口氣,垂下目光,看到周懷政還跪在那裡,無力的一擺手:「行了,你也別硊了,起來吧!」

  周懷政叩首,起身又站到一側,臉上神色惶恐。

  龍椅上趙恆神色沮喪:「這件事,是朕莽撞了,朕再好生思量思量吧。」

  眾大臣鬆了口氣,這時丁謂上前,作揖道:「想來陛下是因為德妃娘娘的事兒憂心勞神,神志恍惚,才萌生了禪位的想法。臣以為,後宮是該定下來了,如此,陛下才能專心於國事。德妃娘娘今已痊癒,臣請立德妃為後!」

  丁謂一撩袍裾跪了下去。

  王欽若等丁謂派的官員紛紛下跪:「臣請立德妃為後!」

  寇准怒氣沖沖地看了丁謂一眼,也上前一步,跪倒:「臣反對!」

  楊億等寇准派官員也紛紛跪倒:「臣反對!」

  丁謂冷笑:「寇大人,你一再阻止德妃為後,究竟是何居心?」

  寇准抬頭,回以冷笑:「有些事如果說的太清楚了,恐怕陛下面上不好看吧?」

  「你……」丁謂臉色一變。

  寇准臉色沉下來,盯著丁謂,冷聲道:「太子究竟是誰所出?瞞得了天下人耳目麼?」

  他又看向趙恆:「劉氏當年到底是什麼出身,陛下該心中有數吧?」

  一聽這話,台上趙恆心中大怒,握緊了拳頭。

  可寇准根本沒有顧忌,擲地有聲道:「劉氏出身貧賤,不足為六宮之主,不足為天下表率,不足以母儀天下!」

  楊億等寇准派官員紛紛附和:「臣附議!」

  眾人看著趙恆臉色,本以為他會爆發,可沒想到,他本來一副怒火沖天神色,不知為何,突然按了下來,轉為疲憊,無力地朝眾人揮了揮手:「再議吧,朕乏了。」

  大臣們一個個都莫名其妙,但皇帝已經下令,也只能施禮退下。

  眾大臣散去後,趙恆卻沒急著走,一臉疲憊地望著宮外天空,神思不屬。

  周懷政站在側身,微微低著頭,久久不見皇帝吩咐,不禁詫異地抬頭,就見趙恆坐在龍椅上,臉上不知何時掛起了兩行長淚。

  周懷政大吃一驚,低聲喊道:「官家。」

  趙恆直勾勾地看著前方,苦苦一笑:「懷政啊,你說朕……這個皇帝,是不是當的特別窩囊?」

  周懷政一愣,低聲說道:「官家何出此言啊。」

  趙恆坐在那裡,看著空蕩蕩的大殿,露出一個嘲諷的微笑:「朕要修房子,他們不許;朕要娶 老婆,他們也不許;好了,朕說不做這個皇帝了,這總行了吧?他們還是不許!你說說,朕這一輩子,有幾件事是自己想做而能做成的呢?」

  周懷政聽著也有些悲傷,但還是低聲勸道:「官家,大臣們言辭激烈了些,可心裡頭還是裝著陛下的。」

  趙恆冷笑,用手一下一下的摁著自己的胸口:「他們心裡頭裝著朕嗎?沒有,他們心裡頭裝著的,是他們的道!他們的義!他們的名!他們的利!唯獨……沒有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