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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原來李倓與慕容林致四日前從洛陽返回長安。他們夫妻不知沈珍珠已回娘家暫住,商議好了第二日來廣平王府看望沈珍珠。那日他們同往常一樣未用車輿,穿著平常,攜手同游而來,哪想走到半路,李倓碰上幾名論劍品酒的舊友,強拉去酒肆。慕容林致心懸沈珍珠沒有同去,獨身一人前往廣平王府,等李倓酒過三巡趕至廣平王府時,方知慕容林致根本沒有來過。慕容林致自此日起便同人間蒸發,李倓懊悔難禁,還不敢稟報太子,由李俶暗地相助,只說是建寧王府侍婢失蹤,三天三夜沒命的找,長安城快被掀開來。

  萱草說完又跪伏地上,泣淚交加,沈珍珠這才發覺面前這名婢女相貌出眾,此時如帶雨梨花,楚楚可人。聽她說道:"現在只有王妃才能救小姐了。"

  沈珍珠苦笑道:"這怎麼說的?建寧王殿下不是正在找麼,連他也找不著,那我又有何能?"

  "不,"萱草拖弋裙擺趨前跪在沈珍珠身下,昂頭正與沈珍珠下垂視線緊密相接,遲疑的眼神一掃房內的公孫二娘和素瓷。沈珍珠才想說"不是外人",公孫二娘已不耐的持劍出門,"轟"的提上房門,素瓷忙跟了出去。萱草方低聲道:"奴婢這兩天尋思著,小姐並不是如王爺所想,被人擄去或走失。"

  沈珍珠心中一滯,雙目炯炯問道:"你想說什麼?"

  萱草身子一縮,復又昂首,那小心謹慎的模樣更惹人憐愛:"奴婢是怕,怕小姐乃是自願隨人走了……"見沈珍珠目露疑惑,更趨近說道:"王妃與小姐是蜜友,當知小姐與安二公子慶緒同門學藝,情意甚篤!"

  沈珍珠又驚又怒,心頭升起一股無名之火,更牽動自己心中隱痛,恨不能代慕容林致"刷刷"摑這名女婢兩耳光。好個忠心侍主的丫頭,好個楚楚動人的萱草!從她述說時不經意流露的對李倓的傾慕,她早該看出一二。安慶緒和慕容林致倒底有無私情,她怎會不知?就算曾經是有,如今兩人怎再牽扯一處?現時強行混淆明晦,用意險毒。

  勉強壓下怒火,不動聲色道:"你怎知你家小姐定是跟著安慶緒走了,不是旁的原因。"萱草答道:"王妃且想想,由咱們王府至廣平王府不過一箭之地,街市之中人聲鼎沸,我家小姐也不是沒見過世面的,若是強人來擄,哪裡會不驚動旁人。唯有自願跟人走的,才會這般無聲無息。再說,奴婢在這兩日尋找小姐中,偶然聽說安府也正在四處尋找安二公子。"

  這可真是巧了,沈珍珠心裡發笑,又問:"那既如此,你找我,想要我怎樣救你家小姐。"

  萱草道:"奴婢思來想去,為救小姐之命,只有一是請王妃想法找到安二公子和小姐,勸說小姐回王府;二是若小姐執意不回王府,或是找不著他們,懇請王妃出面向我家王爺解釋明白小姐與安二公子青梅竹馬,王爺通情達理,聽了解釋雖然傷心,但不至於回稟聖上和太子,讓小姐背上不貞不節之名,闔府上下難逃噩運。"

  思慮周全,是個厲害婢女。知道以自身婢女卑微身份向李倓誣言慕容林致與安慶緒之事,李倓十有九成不會信,反而會對她起疑心,便編了套花言巧語讓自己去跟李倓說,李倓對別人的話未必信,但對她沈珍珠的話定會當真。這萱草用心歹毒之甚,真是前所未聞。只是也忒小看她沈珍珠了,沈珍珠豈是任人隨意擺弄的。慢著,慢著,口說無憑,只怕這萱草身上還有物證,沈珍珠已笑吟吟將她攙起,說道:"只是你家小姐與安慶緒之事,並無任何憑證,教我怎麼空口白話的與建寧王說?"

  萱草聽了已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呈上道:"這裡有安慶緒寫給我家小姐的書信一封,小姐一看便知。"匆匆一瞥,倒真像是安慶緒筆跡,卻決計屬於仿造,以安慶緒之性情,再怎麼著也難有提筆寫信之興致。乃點頭對萱草道:"你且回去吧,我找個時機去給建寧王講。"萱草面上笑意幾乎掩飾不住,磕頭謝恩才走。

  "紅蕊,快,跟住她,看她出府後去哪裡。"眼見萱草身影消失廊外,沈珍珠急吩咐已回的紅蕊。

  自坐房中思索半晌,仍是不得要領。萱草背後無疑有人,且許了她在建寧王府登堂入室的好處,正對了她的心思,那此人是誰?慕容林致與安慶緒同時失蹤,意味著什麼?

  左等右等,紅蕊過了一個多時辰才回來,報道:"那萱草出了府門後七彎八拐,讓我跟得好不辛苦,最後並沒有直接回建寧王府,而入了勝業坊一家茶館。我也忙跟進去,哪曉得茶館上下不見她的蹤影,只得叫了一碗茶耐心等候,過了半晌才見她由茶館內室低頭走出。"沈珍珠心想這必是接頭之所,乃對紅蕊道:"走,咱們再去那茶館瞧瞧。"紅蕊方才只知跟蹤萱草,不知端的,此時聽了沈珍珠的述說,不禁義憤填膺,只恨方才沒有將那茶館情形探聽清楚。

  二人略略商議,改了裝束。沈珍珠扮作一清俊書生,紅蕊改了先前男裝,扮作書僮,仍怕再去那茶館被認出,洗盡鉛華不說,且在爐火上熏染一番,弄得面上有煙土之色才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