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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笑話/這樣癡心的人只在戲裡才有(3)

  「不行!」戴季晟斷然道,「這種事情一旦被虞浩霆知道,清詞的性命就斷送了。我已經辜負了她母親,不能再叫她有什麼閃失。」他說著又苦笑道,「況且,她如今這樣恨我,又怎麼會做這種事?」

  俞世存沉吟道:「小姐終究是司令的女兒,血脈之親是無論如何也割不斷的。若是動之以情、曉以利害,小姐未必不肯。」

  戴季晟鄭重地搖了搖頭:「這件事你不必再提了,我不能讓她以身犯險。」

  俞世存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但很快便掩去了,答了聲「是」,又轉而道:「不過,有些事情只要我們順勢而為,不需勞動小姐,也能叫江寧人心不穩。」

  戴季晟不動聲色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說。」

  「前些日子,康瀚民的女兒和邵朗逸結婚,虞浩霆到婚禮上打了照面就匆匆走了,聽說是為了討小姐的歡心安排了一場煙花。如果世存沒記錯的話,那天是小姐的生辰。」

  戴季晟淡淡道:「以他的家世地位,這又算得了什麼?」

  俞世存笑道:「虞四少為小姐慶生,自然是沒什麼。只不過,他為了一個女朋友的生日連康邵聯姻這樣的大事都不放在心上,若是再叫人知道他這個女朋友是司令的女兒,您覺得江寧上下會如何看他?」

  俞世存停了停,又說:「更要緊的,是邵朗逸如何看他。邵家對虞軍舉足輕重,此番他又娶了康瀚民的女兒,若是他和虞浩霆有了嫌隙,我們日後北上就容易多了。」

  戴季晟的手指叩在桌上,一下一下的「嗒」「嗒」聲在房間裡迴盪,良久才開口:「你是想叫清詞擔一個西施鄭旦的虛名?叫自己的女兒委身侍敵,你叫世人如何看我?」

  俞世存道:「成大事者豈拘小節?康瀚民把女兒嫁給邵朗逸何嘗不是交易?況且,顧小姐也不是司令的嫡女,旁人知道了,不過是說一句司令當初少年風流罷了。」

  戴季晟微微搖了搖頭:「不行,這樣一來,清詞將來如何自處?」

  俞世存笑道:「小姐風華絕代,將來司令江山一統,還怕小姐沒有佳配嗎?」

  戴季晟聽罷,蹙了蹙眉,默然不語。

  謝致軒補了各色禮物回到青榆裡的時候,顧婉凝正在幫她外婆描刺繡的花樣。

  她脫了大衣,煙粉色的旗袍外頭罩著一件半舊的薄襖,淡藍的底子上星星點點灑著綠芯白瓣的碎花,顯是從前在家裡穿慣的衣裳。她靜靜伏在窗前,一邊低頭描著花樣,一邊和她外婆說話。一眼看過去,儘是少女的嬌柔清麗。

  她聽見謝致軒進來,停了筆抬頭一笑,謝致軒心裡便是一歎:所謂「天生麗質難自棄」大約就是如此了,這樣一個女孩子,倒也只有虞浩霆才不算委屈了她。

  到了傍晚,婉凝的舅舅、顧旭明還有舅舅家的兩個孩子都陸續回來,一席家常壽宴倒吃得頗有幾分熱鬧,梅家諸人對謝致軒都很是客氣,只有顧旭明冷眼看他,一句話也不搭。他心下疑惑,卻也不便詢問,等吃過晚飯,從梅家出來,顧婉凝才有些歉然地對他說道:「我弟弟……他不是對你。旭明之前和學校的同學去行政院請願,被陸軍部的人抓了,在積水橋監獄關了兩個月。」

  謝致軒奇道:「他們怎麼敢抓小姐家裡的人?就算是抓的時候不知道,不用四少開口,侍從室的人打個電話過去,他們也要放人的。」

  顧婉凝頰邊微微一紅,輕聲道:「那時候我還不認識虞四少。」謝致軒聽了,忽然想起之前的傳聞,才恍然一笑。

  今晚的戲剛唱到《冥判》,就有人推了包廂的門進來,顧婉凝和謝致軒回頭一看,正是霍仲祺。他笑吟吟地走到謝致軒身邊,低聲說了兩句,謝致軒看了婉凝一眼,笑微微地點了點頭。

  顧婉凝於戲曲上知道得不多,逢到關節之處,他兩人便解說一二,如是唱到《魂遊》,外頭的侍從忽然敲門進來,只聽一個女孩子脆生生地說道:「你這些日子整天說公事忙,卻自己偷偷跑來看戲,也不叫著我們?」說話間,已有兩個女子走了進來。

  顧婉凝一看,其中一個彷彿見過,卻想不起來,但聽方纔那人說話的語氣似乎和包廂裡的人很熟,只不知道她說的是謝致軒還是霍仲祺。這兩個女孩子的衣飾儀態一望便知是出身名門,且當著自己也如此不拘,十有*亦是虞家的親眷,便站起身來,探詢地望著霍仲祺,卻見霍仲祺似是皺了下眉。

  謝致軒見狀,即開口向顧婉凝介紹:「這是舍妹致嬈,這一位是馮紫君馮小姐。」顧婉凝聽了便點頭致意:「謝小姐,馮小姐。」謝致嬈年紀和顧婉凝相仿,樣貌亦十分嬌俏,她含笑打量了婉凝一遍:「顧小姐,你好。我們在學校裡見過。」

  顧婉凝聞言一笑,怪不得覺得她有些眼熟,原來也是樂知的學生。她身邊的馮紫君卻不看顧婉凝,只是若有若無地點了下頭。顧婉凝本就不願和她們應酬,也不以為意,轉身坐下只是看戲。

  卻聽謝致嬈嬌聲對他哥哥道:「你不叫著我也就算了,怎麼也不記得叫紫君姐姐?她可是頂喜歡季惠秋的。」

  謝致軒笑道:「我沒叫,你們不也來了嗎?」

  謝致嬈眼波一轉:「你好多天不回檀園,母親隔三岔五地念叨,念得我都煩了,不過,倒是有個人比母親還煩——日日一見我就問『你五哥不在嗎?』『致軒還沒有回來?』,紫君姐姐,是不是?」

  馮紫君一聽,急急嗔道:「你亂說什麼?」

  謝致嬈笑道:「我可沒有亂說。」她說罷,拉了拉謝致軒的衣袖,「有人得罪了紫君姐姐,還不快去負荊請罪?」

  謝致軒道:「我怎麼敢得罪馮小姐?」他話似對著謝致嬈說的,目光卻帶了笑意落在馮紫君臉上,馮紫君被他看得面上一紅,連忙轉過頭去,佯作看戲。

  謝致嬈已繞到霍仲祺旁邊坐下,口中卻道:「沒有得罪?你從法國訂回來的那件衣裳我都看到了,顏色、尺寸明明就是給紫君姐姐選的,怎麼到了紫君姐姐生日的時候,卻換了一隻別針?還和若槿姐姐那天戴在身上的一隻是一樣的。謝少爺幾時做事情這樣不漂亮了?」顧婉凝隨即想起之前她在謝致軒家裡換的那件大衣,玫紅的顏色倒和馮紫君此刻穿在身上的絲絨長裙如出一轍。

  只聽謝致軒淡淡一笑:「別針不比衣裳貴重?再說,我又不知道你們這些小姐太太們都要穿什麼戴什麼。倒是你,偷拆我的東西不說,也沒問清楚就去通風報信……」

  謝致嬈聽了,嘟嘴道:「那我問你,你那件衣裳哪兒去了?」

  謝致軒一時語塞,他妹妹已狡黠地笑道:「紫君姐姐,今天五哥要是說不清楚,你可千萬不要放過他。」

  他們正說著,霍仲祺卻忽然閒閒一笑:「你們要鬧,到別處鬧去,別擾了旁人看戲。」

  馮紫君聞言容色一冷:「不用霍公子提醒,我們也知道,擾了誰都不能擾了顧小姐。我們這就走。」

  顧婉凝聽她忽然拋出這樣一句,不由詫異。謝致嬈對他哥哥吐了下舌頭,也跟著馮紫君站起身往外走,仍不忘衝她哥哥補上一句:「待會兒散了戲,我和紫君姐姐要去錦園吃宵夜,你可一定要來。」說著又對霍仲祺促狹一笑,「小霍,你來不來?」

  謝致軒在她頭上輕輕拍了一下:「沒大沒小!」

  等她們兩人走了出去,霍仲祺低聲對顧婉凝道:「那個馮紫君你不用理她,她是馮廣瀾的妹妹。」顧婉凝聽了,神色一凜,端著茶盞的手也微微一抖。霍仲祺見她隔了這麼久,仍是心有餘悸的樣子,忍不住又在心裡把馮廣瀾罵了一遍,柔聲安撫道:「沒事的,待會兒我去跟外頭的人打招呼,不許放她進來。」

  謝致軒見狀,想了一想,笑著說:「紫君是有些小姐脾氣。她也不過是因為之前廣瀾追求小姐,被四少逼出國去,有些心病罷了。其實顧小姐這樣出眾的女孩子,總是引人注目的,要是沒有人追求才奇怪,在旁人眼裡也是韻事,只是四少太珍重你,才難免行事有些過激……」他還未說完,霍仲祺已截斷了他的話:「致軒!」

  謝致軒見他神色竟有些焦灼,不由一愣,他只知道馮廣瀾得罪虞浩霆是因為顧婉凝,卻不知道事情的原委,馮紫君一班人說起來十有*總是嫌怨顧婉凝輕浮妖嬈惹是生非,他便也以為是馮廣瀾追求顧婉凝犯了虞浩霆的忌諱。他此時說這番話卻是好心,想借此替虞浩霆開解上回岑琒的事情。

  謝致軒正不明所以,卻見顧婉凝薄薄一笑:「韻事?謝少爺好風雅。」

  謝致軒看她忽然變了臉色,詫異地望著霍仲祺,霍仲祺蹙眉衝他搖了搖頭,對顧婉凝說:「致軒不知道,他不是有心的。」卻聽顧婉凝幽幽道:「我知道別人怎麼想。」

  台上的戲一完,台下就熱鬧了起來。

  謝致軒和霍仲祺剛陪著顧婉凝從包廂裡出來,謝致嬈就翩翩如蝶般牽著馮紫君走了過來,還隔著人就對謝致軒道:「五哥,你能走了嗎?」

  謝致軒微一皺眉:「我還有事情,你們去吧!」

  謝致嬈立刻就嘟了嘴:「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能有什麼事?」

  謝致軒只好笑道:「我得送顧小姐回去。」

  謝致嬈看了看顧婉凝,抬手指了一下他們身後的侍從:「棲霞又不止你一個侍從官,讓別人去送不也一樣嗎?」

  謝致軒道:「那怎麼行?」

  馮紫君聽了,秋波一橫:「致嬈,你也不想一想,顧小姐是什麼身份?哪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去送的。」說著,艷光照人地瞟了一眼謝致軒,「你不去,我們可走了。」她話雖這樣說,身子卻不動。

  顧婉凝見狀,想著他們兩人的彆扭多少也和自己有關,眼下顯是謝致嬈有意促著兩人和好,便對謝致軒道:「你去吧,我不過是回棲霞,也沒什麼別的事。」

  謝致軒聽了她的話,卻猶疑地看著霍仲祺,小霍微微一笑:「既是佳人有約,你就走吧,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