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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救美/恨灰中燃起愛火融融(3)

  梁曼琳見她神情真摯,一時竟不知如何作答,卻聽顧婉凝說道:「對了,我有一個要好的女同學,是梁小姐的影迷。不知道梁小姐身邊有沒有簽名照片?婉凝冒昧,想替她要一張。」

  梁曼琳豁然一笑,凝視著她:「我若是虞四少,一定不捨得放你走。」說著從手袋裡摸出一張小照來,用眉筆在背面簽了名字,遞給顧婉凝。顧婉凝道了謝,收在手袋裡。京戲她本就不懂,堂會戲又一折一折沒頭沒尾,倒是梁曼琳耐心跟她講了《梅龍鎮》的來龍去脈。

  虞浩霆在席間坐了一會兒,便到花廳來尋顧婉凝。梁曼琳望見他朝這邊過來,起身笑道:「有人來尋你了,曼琳告辭。顧小姐幾時到舊京來,我必要一盡地主之誼的。」說著在便箋上寫了自己的地址給顧婉凝。

  虞浩霆遠遠看見梁曼琳從顧婉凝身邊離開,心中不免有幾分忐忑,一走到她身邊便問:「她和你說什麼?」顧婉凝只瞧著戲台,心不在焉道:「沒什麼。」

  虞浩霆不知她是何心思,忍不住剖白道:「我和她早就沒有什麼了。」

  顧婉凝抬頭看了他一眼,低頭一笑:「四少入戲這樣深嗎?」

  虞浩霆一怔,聽台上正唱道「十分俊雅,風流就在這朵海棠花」,不由皺眉:「她到底跟你說了什麼?」

  「真的沒有什麼,我替寶笙向梁小姐要了一張簽名照片而已。」虞浩霆聽她這樣說,也不再追問,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龔揆則在席間應酬了半晌,亦覺得有些倦意,遂同眾人道了乏退席。他在後堂喝了口茶,週遭一靜,忽然想起一件事來,便吩咐人去叫龔晉儀。龔晉儀在前面聽說父親叫他,連忙隨了侍從來到後堂:「父親,您叫我?」

  龔揆則卻不答話,尋思良久,才說:「和四少一起來的那位顧小姐,她是姓顧嗎?」

  龔晉儀一聽,笑道:「父親這話問得蹊蹺,那顧小姐自然是姓顧。」

  龔揆則也自覺失言,卻復又說道:「這個顧小姐,是什麼來歷你知不知道?」龔晉儀見父親打聽顧婉凝,心中納罕:「聽說她父親是個外交官,已經故世了,並不是什麼名門閨秀。怎麼?父親也覺得四少待她有些不同嗎?」

  龔揆則道:「我總覺得這位小姐像個什麼人,一時卻想不起來。」

  龔晉儀笑著說:「四少身邊的人,自有汪石卿他們操心,父親不必掛懷。」

  龔揆則點了點頭:「你去吧!」

  自龔家壽宴之後,虞浩霆頻頻攜著顧婉凝出入江寧的綺筵華堂,一時間江寧交際場裡不少人都知道虞四少有了個姿容絕代的女朋友。棲霞官邸接送顧婉凝的車子亦直接開到學校門口來,雖然樂知女中有自家汽車接送的女生並不鮮見,但虞浩霆身邊的侍從官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戎裝抖擻,磊落幹練,每日來去十分引人注目。學校裡亦有各種流言,幾個本來就不喜歡顧婉凝的女同學更是說得不堪。陳安琪和蘇寶笙先是埋怨顧婉凝瞞了她們這樣久,隨即就打聽起她和虞浩霆的各種傳聞來,只歐陽怡暗暗為她擔心。

  這天劇社活動,歐陽怡和顧婉凝正在台上排練,台下忽然有人將課本在桌上重重一摔,喊了一聲:「停!」

  顧婉凝和歐陽怡立時停了台詞,望過去,卻見喊「停」的並不是導演,而是在劇裡演蒙太古夫人的一個女同學,正詫異間,只聽那女孩子大聲說道:「我覺得朱麗葉要換個人來演。」

  歐陽怡看了她一眼,說:「孟瑗,你什麼意思?」

  那個叫孟瑗的女孩子冷笑著說:「朱麗葉這樣一個純美真摯的角色,總不能找一個滿身桃色新聞的人來演。」她這樣一說,台下頓時一片竊竊私語,眾人的眼光便都盯在了顧婉凝身上,歐陽怡剛要開口,卻見顧婉凝將手裡的劇本撂在桌上,款款從台上走下來,淡然說了一句:「你們演吧!」便走了出去。

  歐陽怡也將劇本往桌上一甩,追了出去:「婉凝,你何必聽她的閒話?說到底,她不過是嫉妒。」

  顧婉凝輕輕一笑:「反正我本來就沒想演,要不是你,我才不來呢,你快回去排練吧。」

  「你不演我也不演,她們那樣的朱麗葉,哪配得上我這樣的羅密歐?」

  顧婉凝被她說得莞爾,便道:「晚上你到棲霞來吧,你上次不是說他們的裹燒筍做得很好嗎?」

  歐陽怡覷著她笑道:「你這個腔調——倒有幾分虞家少奶奶的意思。」

  顧婉凝面上一紅,道:「你這個人,我惦記著你,你卻來取笑我。」

  歐陽怡正色道:「婉凝,這幾天,連我父親都問過我你的事情了。眼下人人都覺得你是他的女朋友,你到底怎麼打算呢?」

  顧婉凝默然了一陣,忽然輕聲說道:「前幾天,我之前想看的一部片子下了檔期,他偏說還有影院在放,等我進去了才知道,原來只有我們兩個人;我說起小時候吃過的一道點心,他就找來四個西點高手一個一個做下來。我明明知道……可心裡竟是有些開心的。」她薄薄一笑,「你看我這麼虛榮。」

  歐陽怡見她娓娓訴來,眉宇間卻滿是淒然,忍不住說:「你何必這樣苛責自己呢?江寧多少名媛淑女,心裡面只怕都惦記著這位虞四少呢!他那樣一個人,又這樣用盡心意,若是我遇上,十有*也是要動心的。你若是一點都不動心,我倒覺得奇怪。」

  顧婉凝聽了,只漠然道:「我和他,什麼都不會有的。」

  歐陽怡沉默了片刻,遲疑著說:「有句話我想問你,你不要生氣。」

  顧婉凝道:「你我之間有什麼不能說的呢?」

  歐陽怡躊躇再三,方才開口:「我父親說,虞家若是娶少夫人,必是頂尖的名門閨秀。婉凝,若是你喜歡他,你肯給他做側室嗎?」

  顧婉凝神色一凜:「你想到哪裡去了?等明年一畢業,我就去舊京考大學。」

  「你這樣想,他知道嗎?」

  「那時候虞四少這裡早就新人換舊人了,梁曼琳那樣風情萬種的女子不也是如此?」

  「那你不會難過嗎?」

  「反正不過是交易罷了。」

  交易?

  她牢牢記著這件事,那人倒似乎是忘了。這些天下來,顧婉凝覺得虞浩霆並不似之前傳聞中那樣心狠手辣酷烈冷血,脫下軍裝,儼然一個翩翩濁世佳公子,倒也不是很難相處——只要她不提回家的事。

  她最後一次循循善誘跟他商量這件事的時候,虞浩霆娓娓講了個故事就讓她明白了其中關竅:「我小時候撿過一隻貓,玩兒了幾天沒意思就打算扔了,誰知道我準備扔它的那天早上,那小玩意兒居然自己跑了。」

  虞浩霆說著,笑意涼薄地在她臉上掃了一眼,「我忽然就覺得不太高興,叫人無論如何要給我抓回來,沒到中午衛朔就把貓給我抱了回來。你想不想知道那貓後來怎麼樣了?」

  她迅速搖了搖頭,之後再也不提「回家」兩個字,於是兩人相安無事。唯一讓她難以應付的是虞浩霆一得了空,就饒有興趣地哄著她玩兒,彷彿她不是被他轄制的玩物,倒是心甘情願來跟他風花雪月似的。她想不明白,這個人到底是太過無恥還是太過自戀,抑或是覺得這樣的消遣別有趣味?

  江寧一班德高望重的名流學者去向康瀚民請願,在北地盤桓數日,康瀚民也不得不敷衍一二,南北報章上一時儘是敦勸康氏提防蘇俄狼子野心,鯨吞國土的文章,或激揚或沉鬱,好不熱鬧。這些人回到江寧,意猶未盡,又再三向江寧政府進言,若康氏與外國媾和,必與之決裂,驅康護國。

  這邊正鬧得風生水起,國外的一家英文報章忽然登出了蘇俄擬與康氏所簽的一紙密約,不僅圖謀唐努瓦圖,更要求康瀚民不干涉外蒙「自決」,消息傳回國內,輿論嘩然。連遠在海外的虞靖遠亦手書了一封言辭懇切的公開信,力勸康瀚民以家國同胞為念;虞浩霆旋即代父通電海內,稱願與康氏併力一心,共禦外侮,為表誠意,解康氏後顧之憂,虞軍防線收縮,已撤出昔年佔取的綏江重鎮興城。

  豈料康瀚民還未來得及接管興城,便有人在報紙上憤激撰文,大罵他國難當頭,卻只知搶佔地盤,御外無能,賣國有術;順帶又諷刺江寧*可欺,不能掃平康氏,力保金甌無缺,反將國土奉上:「如此鼎力助其賣國,豈非怪哉?」北地的名流士紳、教授學生亦隔三岔五請願罷課,蘇俄方面又恐夜長夢多,催促日緊,攪得康瀚民不勝其煩。如此一來,物議之中已漸有勸康氏易幟,謀求國家和平一統之聲。

  外界沸反盈天,顧婉凝人在棲霞,卻看不出虞浩霆有何異樣,倒似比之前還要輕鬆空閒:「連我們學校的女同學都在議論北邊的事情,你倒事不關己。」

  虞浩霆聽她這樣說,想了一想,道:「那你覺得我應當怎樣?」

  顧婉凝道:「你也不能怎樣。你若和康瀚民戰火一燃,自有人等著趁火打劫,漁翁得利。什麼『以家國同胞為念』『併力一心,共禦外侮』不過是做個樣子,你們這些人最自私不過,唯一不肯丟的只是手中的權柄罷了。」

  虞浩霆也不反駁:「原來你都替我想好了。」

  兩人正在說話,楊雲楓忽然打了報告進來,對虞浩霆笑道:「四少,明天汪參謀長生辰,我們要去南園擾他一席,他們叫我來問問,您有沒有興致?」

  虞浩霆看了看顧婉凝,說:「好。明天我和顧小姐一起去。」楊雲楓應聲剛要退出去,虞浩霆忽然叫住他:「你等等。」

  楊雲楓連忙站住:「四少還有什麼吩咐?」

  虞浩霆盯了他一眼:「你怎麼回事?」

  顧婉凝聞言一打量楊雲楓,才發覺他右邊顴骨明顯有一道傷痕。

  楊雲楓「嘿嘿」一笑,道:「和人打了一架。」

  「什麼人?」

  楊雲楓躊躇了一下:「是私事。」

  「打成這樣的私事?」虞浩霆既這樣問了,楊雲楓只好交代:「是在仙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