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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三章  將心比心

  那雙眼睛如吸風飲露,一個男人,第一次在千軍萬馬前淚光盈盈,而他的眼底卻只有一個女人,萬千世界都不曾看在眼中,除了這個女人。

  與此同時,另一個人握劍的手也緩緩收緊,他幾欲出聲阻止,又無比渴望知道答案。

  離的並不遠,似乎一伸手就能將她拉進懷中,卻又好似被點穴一般僵持在當場。

  李徹緩緩閉上眼睛,耳朵卻變的更加敏銳起來。

  「如果你不是李徹的兄弟,玉環的夫君,我恐怕都不會有結識你的打算。」

  「可你,可你說我好啊。」男人哽咽,又哭又笑的說道:「你說我真好,比太子要好,比所有人都好,我待你,還不夠好嗎?只要你給我機會,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為你去死我都願意!他李徹能嗎!他李徹會嗎!他羞辱過你!欺侮過你!我不會!我會對你很好!很好!比你想的都要好的多!劉玉瑤,你看看我,我哪裡比他差了!」

  吼到最後,這個男人幾乎脫力,眼淚鼻涕一併噴出,再也不復平日溫文爾雅的形象。

  這些話恍如釘子一樣紮在劉玉瑤的心底,也讓她覺得如此無力,如此難受。

  但她的答案是肯定的,就算這世上沒有李徹,她也不會愛上李衡,感情這種事誰又說的清?還真就像盧卡婭婭說的,王八看綠豆,對眼了!

  「把他拿下!」一直沒開腔的太子發話了,大手一揮已經下令。

  然而還沒等夏忠等人衝上去的時候,李徇一把將身邊侍衛手上的劍抽了出來,長劍一舞,週遭眾人齊齊閃避,他身形往前一竄,已經撲至劉玉瑤的面前,在所有人都不曾反應過來的同時,他的劍已經架到了她的脖子上。

  霎時間,空氣好似凝結,沒有一個人膽敢輕舉妄動。

  「放開她!」李徹氣極,目眥欲裂咬牙切齒道:「你要是敢傷她一毫,我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真狠啊,我的太子殿下,好歹我們也是血緣至親,為了你女人,你竟讓我們連兄弟都做不成了?」李衡將劉玉瑤又拉近一分,看著懷中的人,表情又顯得猙獰無比。

  「你三番五次置我於死地的時候可曾記得你我還是兄弟?」李徹反問他道:「你做過什麼自己心裡清楚!」

  「對,只有我對你下過毒手,你李徹永遠是個正人君子對吧?」

  相對於這兩個男人千鈞一髮的對峙,刀劍之下的女人卻顯得分外平靜。

  「五皇子殿下,你已經沒有退路了,抓我陪葬也無可厚非,但是可不可以為皇后娘娘想一下?用我的性命賠你的,用我兒子的性命換你母后的,如何。」

  她的背上,早在剛才戰鬥的時候,那個小娃娃就已經嚎啕大哭了起來,哭了這麼長時間也無人安慰,早就已經變成了有氣無力的抽噎,做父母的聽在耳朵裡,不心疼是假的。

  「讓我把小寶給太子,要殺要剮,隨你處置,如何?」她說的平靜,似乎早就做好了準備,也似乎自己也已經變的筋疲力盡了。

  「玉瑤!」李徹幾乎咬碎了後槽牙,也是他一時疏忽大意被李衡的一番慷慨陳詞說的放鬆了警惕,這才讓玉瑤落入他的手中。

  然而李衡卻道:「你放心,你們母子二人,要放我會一起放,我所求,也並非自己,只要太子殿下答應放我母親前往皇陵行宮安度餘生,並當著側殿文武百官的面立下旨意,永遠不再追究為難,我便放了你們。」

  劉玉瑤沒說話,只是扭頭看向了太子,在這個男人峻拔的眉目中,她看到了他的猶豫和被威脅的不甘。

  李衡譏嘲一般的笑了起來:「你看,我可以為你的做到的,他未必就會,在他的眼中,天下江山永遠要比你們母子重要!」

  「父皇尚在,你讓我立這樣的旨意完全沒有必要,就算父皇百年之後,你母后貴為太后,也該由後宮奉養!」李徹算是回應了他的提議。

  「太子殿下,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李衡又道:「雖然今日看似我是逆賊,可真正逼宮之人是你啊!等你坐上皇位,我母后只會被你論叛賊所處吧?」

  不僅劉玉瑤,殿內許多人的眼睛都向太子的方向看了過去,然而他站在人群中間依舊背脊筆挺,面容堅毅,完全沒有任何瑟縮和怯場。

  「若我今日沒有行動,你從北疆調來的五萬沈家軍又該如何安置?私自調兵遣可是謀逆之罪,父皇自然不會輕易饒了你,與其等著貶為庶民,不如便直接逼宮的好,只不過碰上了我,還給自己巧立名目,安上一個勤王之師的名號。但好在我們的父皇雖然病重,但並不糊塗,等此事過後,他當然會問你當初為何會調兵來京!」

  「老五,你能不能少說點!」四皇子怒了:「都到這個時候了,你說的多了反而對自己毫無裨益!」

  「我只不過想讓你們聽聽,我李衡活不過今夜,父皇也活不過今夜,太子狼子野心早就有了謀反之心,走到這一步,他是不會允許自己再往後退的。」

  「你放肆!」夏忠也怒了:「太子殿下乃真命天子!一國儲君班師勤王天經地義!皇上長命百歲你身為皇子竟然還如此詛咒,實為不孝!」

  李衡點頭:「是,我不孝,我不該逼宮,逼他封我為太子,可我再怎麼不孝也比不上太子殿下的狠辣!」

  「你說什麼?」李徹眉頭緊鎖:「你逼宮是為了做太子?」

  「哈哈哈哈哈!」李衡忽然張狂而笑:「對對對,你一心一意的逼宮要坐皇位,所以便認為我也要這個皇位了是不是?所以說,我的不孝也得排在你後頭,我起碼會等父皇百年之後自然終老,起碼不會像你這樣心急而不擇手段!」

  眼見著他就要胡言亂語了,李徹突然拔高聲音道:「我答應你!你的母親我會將她送往行宮,永遠不會找她的麻煩!」

  「太子殿下啊太子殿下,你總是將人想的這麼絕情絕義,因為你本身就是一個絕情絕義之人。你想到的所有別人可能做的事,都是你會做的事,玉瑤,你日後跟了他,可千萬不要忤逆他,不然,將來你怎麼死的恐怕都不會知道。」

  劉玉瑤繼續平靜如常的站在那裡道:「我和太子殿下感情深厚,絕對你不是你三言兩語就能挑撥的了的。」

  「哈哈哈哈!」李衡又笑了出來,從來沒有如此痛快爽朗的笑了,笑的他眼淚鼻涕都出來了,反而是讓人心酸。

  「好,好,好。」他收回了劍:「我知道死是一件痛苦的事,我那麼愛你,怎麼可能讓你去死?」

  話音剛落,他就手起劍落抹向了自己的脖子。

  然而令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出手迅疾將自己手上的劍一腳踢飛的竟然是自己剛才挾持的人質。

  沒了兵器,週遭侍衛呼啦啦的蜂擁而上,將他嚴嚴實實的控制住,然而他也並沒有掙扎,只是知道大勢已去,心灰意冷。

  清泰殿中暫時恢復平靜,禁軍統領也被擒拿,另有一眾與李衡裡應外合的官員也都跪地求饒,這持續了大半夜轟轟烈烈的一場宮變已經接近尾聲。

  「先將賓客安置,少頃本太子將會親自過去致歉,另外徹查前朝後宮,不得留下任何餘孽,還有……」李徹一邊說著,一雙眼睛卻已經隨著一個身影慢慢的飄向了殿外。

  「還得去把宮外的叛軍一併關押對吧,這宮外的事情交給我吧,宮裡的我不熟,讓四殿下去辦。」那人說著在四皇子的肩頭拍了拍。

  李徇笑答:「那就勞煩沈大哥了。」

  「哈哈哈,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那人倒是爽落,再扭頭拉著太子要說什麼的時候只見他人已經快步出了清泰殿,不由也跟著緊張道:「發生什麼事了?」

  不等他追出去,就被李徇拉住了袖子:「沒什麼事,沈大哥,我沒去安撫一下賓客吧。」

  後者會意一笑,點頭說道:「行。」

  李徹循著一人追出去的時候,心底是帶著氣的,他又急又氣,想要問問她,為什麼單槍匹馬的回來,難道沒人告訴她,這種時候應該先保護好自己嗎?自己回來還不算,竟然連吃奶的孩子也帶來了,是打算全家人同歸於盡?

  然而當他看到殿外的那個身影時,對她的擔憂掛懷取代了所有的憤怒,想到剛才千鈞一髮,那人刀劍逼在她的脖頸處,他恨不得自己和她交換。

  殿外大雪紛揚而落,偌大的殿前廣場上,那些廝殺過後的斷肢殘骸,冷光兵器,赤紅之血都在逐漸被覆蓋冰凍,似乎只要這一場大雪過後,一切都能恢復純淨如初,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寒風裹挾著雪花冰凌撲面而來,吹在那人的衣發之上,她卻好像渾然不覺,懷中抱著斗篷裹著的襁褓,呆呆而立。

  她的黑髮被挽在腦後只用一根髮帶束縛,一身華衣凸顯她身份尊貴,卻又沒有絲毫矯揉造作。不是端莊的大家閨秀,亦不是矜貴的小家碧玉,她不過是長於市井來自江湖的一個小丫頭片子,卻在這深深宮闈中經歷了一場場驚心動魄,親眼見證著這場拋開血緣關係的宮變。

  她靜靜而立,天地浩大,白雪皚皚,除了她的手在輕輕拍著襁褓之外,好像一切都靜止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