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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打死兒臣吧

  第八十四章 打死兒臣吧

  「話雖這麼說,但若有病不治,豈不是連活一百歲的機會都沒有了?」

  「人各有命,是藥三分毒,你又能保證朕喝的這藥就無毒無害,藥到病除?」

  「妾身保證!」賢妃盈盈笑著,在燭光下恍如一朵綻放的嬌花。

  明晰帝一時間看的有些醉了,看著兒女一個個長大,身邊新人嬌態可人,自己卻已經鶴發雞皮,他不禁開始理解先秦暴君,為什麼想盡一切辦法想去尋那長生不老藥了……

  這才由宮人扶著,在床上坐了起來,由賢妃靠過去,將琉璃盞中的湯藥餵進她的嘴裡。

  喝完藥這位天子就躺下了,賢妃卻由人伺候一旁更衣,也未曾離開。

  這下了一夜的雨終於在天快亮的時候停了,東方現出一點白光,本以為床上那要睡著的人,卻忽然開口道:「叫太子來。」

  靠在榻旁的賢妃以為自己聽錯了,便又詢問道:「皇上說什麼?」

  「叫太子來……」

  賢妃雖然一肚子的疑問,但也不敢怠慢,趕緊出了寢宮。

  萬福安伺候在門口,見賢妃出來了,忙屈膝道:「娘娘……」

  「皇上要見太子殿下……」

  萬福安心裡咯登一下,小聲問道:「皇上可還大安?」

  「公公放心,皇上挺好的,喝了藥,這會兒想必是有精神了。」

  王福安連連點頭應承,本想支使個小太監往大理寺跑一趟,又擔心誰說漏了嘴,鬧出大的陣仗,惹的闔宮上下不得安寧。

  說不定有人以為皇上病重,叫太子於榻前,想是要傳皇位於他了,那還了得,有權有勢的恐怕都得為各自黨派鬧一鬧。

  萬福安匆匆離開了,賢妃站在這寢宮門口極目遠眺。

  只見才下了一場大雨,宮中上下被洗滌的乾乾淨淨,偌大一片廣場上積聚著一窪窪水漬,巡視的禁衛軍走過去,靴子濺起一片水花。

  好一場宮廷雷雨,夏天就這麼氣勢磅礡的來了……

  太子到的時候只是等在寢宮內室的屏風之外,賢妃在伺候當今天子用了一點清粥之後,皇上問道:「太子來了?」

  賢妃點頭道:「來了有一會了。」

  明晰帝點點頭,又擺擺手。

  賢妃將纏枝青花碗交給宮人,眾人依次退下,賢妃又給皇上掖了掖被角道:「妾身先告退了。」

  皇上點頭。

  賢妃身著秋香色的錦衣長裙,采勝梅英簪滴溜溜的垂著一顆琥珀於噁心,沖皇帝屈膝告退。

  在出了屏風之後,她一眼就看到一人等在那裡的太子。

  此時太子正背對著自己站在那裡,他隻身著一件白色的裡衣,已經沾染上些許污漬,尤其是褲腳,想必才下了一場大雨,踏水而來,上面滿是水漬。

  再看他長髮披在肩上,孑然而立,縱然淪為階下囚徒,也難掩他與生俱來的尊貴氣質。

  「殿下……」伴隨著這小小的一聲輕忽,李徹只覺得被身後之人抱了個滿懷。

  他回頭看去,見是賢妃,微微一笑,在她耳邊輕聲說道:「有勞你了……」

  賢妃只覺得被他溫熱的氣息呼在耳中,渾身酥癢難耐,兩條藕臂更是將他抱的死緊,怎麼也不肯鬆手。

  「殿下……」千言萬語化為這兩個字,卻還得千萬壓住。

  門外有萬福安,屏風後頭有明晰帝,與他緊緊依偎竟帶著一種悖德的快感。

  太子萬不得已,終於將她從自己的身上拉開,兩人的呼吸全都有些急促起來。

  賢妃抬手撫上他那峻拔的眉眼,伸出手想看他身上有沒有什麼傷痕,卻又克制般收回,貝齒咬著指甲,衝他點了點頭,便開門走了出去。

  這邊太子終於是鬆了一口氣,微整了一下帶著髒污的衣衫,健步步入屏風之後。

  床榻之上的一國天子正閉目小憩,聽到腳步聲亦沒有睜眼。

  太子一進去就聞到了一股濃郁的湯藥味,便跪下說道:「兒臣李徹參見父皇,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整個身子伏了下去,復又說道:「聽聞父皇龍體欠佳,兒臣不能盡孝榻前,罪該萬死。」

  「你的消息可真夠靈通的……」那一國之君幽幽說著,也隨之慢慢睜開眼睛,看向眼前的兒子。

  「兒臣也是方才聽萬公公說的。」

  他雖然說話還是不吭不卑,自有一股從容氣度,但披頭散髮,衣衫不整,卻有些狼狽。

  明晰帝想笑,他以為自己永遠也看不到自己這個兒子狼狽的一面了……

  「你在大理寺這些時日,可是已經認罪了?」

  太子不無憤懣的咂咂嘴道:「兒臣還是那句話,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出乎意料的,這位當今天子卻沒有因他這大逆不道的話而震怒,畢竟在他的心中也知道這是欲加之罪。

  但太子如今狼狽,罪責加身,這成了他唯一一個可以廢除太子的機會……

  「事到如今,東宮蒼錦缺少證據確鑿,你居然還是嘴硬。」

  「兒臣沒罪,自然不會承認。」

  明晰帝歎道:「朕果真是將你寵壞了……」

  太子發出不置可否的一聲冷哼,似乎是在無聲的嘲笑他,你何時寵過我了嗎?

  這一聲冷哼卻點燃了皇帝的怒火:「你不如兩位兄長恭順!也不如老四明禮!更不如老五乖順,縱然老七整日裡不得安分,也知道給哄朕高興,就獨獨你!不將百官放在眼裡!這是你的囂張!待人待事不分青紅皂白肆意妄為,這是你的跋扈!就連太子妃也百般刁難,朕算是明白了,你還以為這世上真就為你獨尊了?!」

  太子早已在心中譏嘲起來,他若是和百官友善,那就是結黨營私,若是是非明辨專心朝政,那就是野心勃勃,不論哪一條,都只會讓他失去太子之位。

  就算沒有人給他欲加之罪,眼前的親生父親,也將容不得他!

  「這天下是父皇的天下,兒臣沒有獨尊,但父皇在行宮的時候不也說了嗎?百年之後,這大統,這江山,都是兒臣的,兒臣完全不必現在就迫不及待的想去穿龍袍,坐龍椅。」

  一句話,頓時讓明晰帝啞口無言,他眼中的這個兒子縱然囚服加身,也還囂張如故,單純的以為自己真就能名正言順的坐穩江山。

  就算到了要退位的那天,將皇位交給他,恐怕也是大宸壽數將盡!

  「看來你還是不知自己私藏龍袍犯下的是什麼罪?」

  「兒臣沒罪!兒臣也沒藏龍袍!」李徹已經有些暴怒:「父皇難道看不出來是有人要陷害兒臣?」

  「朕只看出來是你冥頑不靈!」那天子怒道:「事到如今,誰也沒有辦法為你洗脫清白!你早點認罪伏法!朕還能饒你不死!」

  「父皇……」太子震驚的看向那人道:「兒臣蒙冤,您難道還要兒臣的性命?虎毒尚不食子!您對兒臣素來都有偏見,正好!你殺了我吧!」

  「混賬東西!」那皇帝一聲厲喝,一口氣都快喘不上來,按住心口,氣喘吁吁道:「你,你真是要將朕給氣死才甘心?」

  「兒臣不敢!」

  「你!」皇帝突然高聲叫道:「來人!」

  萬福安早就聽到寢宮之內的動靜,急的也是團團轉,一聽傳喚,連滾帶跑的進去,往地上一跪道:「皇上,皇上保重龍體!」

  明晰帝顫抖著手指著那太子道:「去,傳棍棒來!」

  萬福安一聽,就以頭觸地,沖當今天子道:「皇上息怒,太子殿下年少衝動,還望皇上恕罪。」

  「當朝儲君和朕作對,你莫不是也要和朕作對?!」皇帝一聲厲喝,幾乎快被氣的不能呼吸。

  只聽萬福安哭喊說道:「奴才不敢,只因殿下自幼嬌慣,如何也受不了皮肉之苦,雖是打在太子殿下的身上,但也痛在皇上的心頭啊,父子之間,何苦這般相互折磨。」

  「狗奴才!」明晰帝怒道:「你口口聲聲護著的太子!若有你一半靈光也不至於讓朕恨不得親手打死!」

  萬福安又爬至太子跟前,跪在他面前哭喊道:「殿下!我的好殿下,您就向皇上服個軟,皇上也不是外人,他可是您的父皇啊,難道殿下就忍心皇上氣壞了龍體?」

  「我沒罪……」太子咬牙說著,亦將頭垂下,額前髮絲擋住了大半張臉道:「父皇若是打我能消氣,那就打吧!」

  「你!」明晰帝大怒:「你以為朕真不敢打你?」皇上一把將床榻前的一摞奏折拂下去,重重摔在太子的面前。

  「你看看!文武百官!多少人彈劾你的!不單單是你私藏龍袍,也足夠你殺頭之罪!」

  李徹冷笑一聲,沒有說話,他自知心知肚明,要是沒人彈劾,這太子之位恐怕早就沒的坐了,有人彈劾,放他一個廢物坐在儲君的寶座之上,面前的天子才真正覺得沒有後顧之憂吧……

  「那父皇就打死兒臣吧……廢了兒臣的太子之位,讓能者居之吧……」他現在言辭緩慢,語氣之中還帶著倔強的哽咽。

  萬福安不停磕頭道:「殿下便向皇上服個軟吧……」

  太子心中卻自有計較,只是低頭跪在那裡,身子還微微顫抖。

  明晰帝自然知道自己現今不能殺了太子,太子身後是沈家,是外戚,將來傳位給太子,無疑就是傳位給沈家。

  但如果現在殺了太子,沈家不答應,他也沒有合適的儲君人選。

  讓五皇子李衡坐太子?那和傳位給皇后有何區別?

  所以,先廢除太子之位,分掉沈家勢力,才是最要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