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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緣由

  緣由

  「混沌之劫?上古界關閉?六萬年前?天啟,是說現已經是六萬年後了?」

  王座上的女子懶洋洋的翹著腿,朝下瞥著的眼裡有抹微不可見的驚訝,但沉英氣靜默的黑瞳中,只覺得這份驚訝實是太過微不足道,甚至激不起一絲漣漪。

  輕叩王座上的手合成半圓,清越的聲音大殿中緩緩迴響,淡漠而凜冽。

  鳳染抬頭,面色複雜的看著高居王座之上的玄衣女子,嘴唇動了動終究沒有出聲。

  她早就知道,覺醒後的後池再也不復當初,可卻從來沒有想過,後池竟會完全消失,如今端坐王位,回首間便能震懾三界的只是六萬年前主宰蒼生的真神上古。

  天啟坐離上古不遠的地方,右手托腮,紫發垂腰際,神情輕鬆愜意,點頭道:「自然是六萬年後了,當年混沌之劫降臨,上古界中的上神隕落的隕落,避世的避世,沒剩下多少,到最後還是靠用本源之力化解,才解了這場劫難。之後上古界塵封,也沉睡了幾萬年,覺醒前的身份是清池宮的小神君後池,不過一百年前覺醒的動靜鬧的有點大,如今的身份三界盡知,倒也沒什麼好避諱的。」

  鳳染兀然抬頭,朝天啟看去,眼中神情意味不明,如此簡單幾句話便抹殺了當初哪些事的存。

  「哦,是嗎?」上古摸了摸下巴,淡聲道:「既然此,那白玦和炙陽呢?」

  大殿裡有瞬間的靜默,斜靠的紫色影僵了僵,然後迅速抬眼,聲音有些沉:「當年應劫之前,曾指定暮光為三界之主,由他統領仙界,但上古界塵封後,擁有祖神之力的擎天柱降世,另立妖界之主森簡,兩對峙了幾萬年,三千年前覺醒後一直隱居妖界,百年前白玦覺醒,創蒼穹之境,後來仙妖大戰,妖皇戰死,因大皇子森鴻和暮光神力懸殊,白玦便接管了妖界,近百年來,兩界沒生什麼事端。」

  「白玦他如今蒼穹之境,就是當初的蠻荒沼澤,至於炙陽……不知道。」

  天啟的話音落定,上古鳳眼微抬,狐疑道:「這是什麼話?四大真神靈犀相通,三千年時間,就算他與們一樣沉睡,也足以讓尋到他的蹤跡。」

  四大真神亙古存世千萬載,沉睡轉生亦不過是件尋常小事罷了,可卻從來沒有如現這般尋不到蹤跡的道理。

  「尋不到就是尋不到,有什麼辦法。」天啟眼一橫,轉過臉不再說話,但掩袖袍下的手卻微微彎了起來。

  「好了,這件事日後再說,說之前的身份是這清池宮的神君後池,即是如此,這後池可有親朋友?」上古打斷天啟的嘀咕,問道。

  待她恢復全盛之時的神力,找到炙陽也只是件簡單事,天啟四中素來脾性最大,她還是不要追究的好。

  「自然有。」

  鳳染本以為天啟會不提及,正擔心,卻不想他倒是答得乾脆,不由得一怔。

  「她就是把撫養長大的。」天啟朝鳳染指了指,一派從容:「清池宮的上神古君很久以前渡劫不成,已經隕落了,鳳染如今執掌清池宮。」

  鳳染猛地起身,朝天啟看去,目光灼灼:「天啟神君……」

  「知道心念古君,只不過是提提而已,何必介懷。」天啟抬眼,朝鳳染看去,上古看不到的地方,瞳中深沉凜冽,一派肅殺。

  鳳染心底陡生寒氣,見上古面帶狐疑的朝她看來,緩緩坐下,低聲道:「上古神君,古君上神隕落後,清池宮便由代為執掌。」

  「是上古鳳凰一族?咦,還是只不常見的火鳳凰?」上古朝鳳染看了看,突然轉頭朝天啟道:「蕪浣如何了?可混沌之劫中隕落?」

  「沒有。」天啟輕描淡寫道:「上古界塵封後,她嫁與暮光為妻,育有三子一女。鳳染因天生便為火鳳凰,被族棄於淵嶺沼澤,後來仙妖兩界大戰,照顧鳳染的樹妖死於妖界三皇子森雲和仙界大皇子景陽之手,她殺了森雲,傷了景陽,同時交惡於仙妖二界,後來被古君收留,所以便留了清池宮撫養於。」

  「原來如此。」上古望向鳳染的眼中有些訝異,帶著隱隱的讚賞:「這脾性倒是對胃口,既然是撫養宿體之,以後稱為上古即可。至於和仙、妖兩界的糾葛,若是他們還有不滿,只管對說便是。」

  她說完,一揮手,淡淡的銀光便落了鳳染身上:「這神力可護周全,若非上神,傷不了。」

  上古話音落定,還未等鳳染有所反應,便站起身對天啟道:「下界的事知道這麼多就行了,上古界如今可還是關閉的?」

  「嗯,當年覺醒之時曾短暫開啟過,不過沉睡之後又關了,怎麼,想去看看。」見上古朝殿門口走去,天啟站起身,眼底有轉瞬即逝的遲疑。

  「當然,下界終究不是久留之地,怎麼,對這裡樂而忘返了?難道有哪個女仙君吸引了不成?」上古回頭促狹道,眼底有著淡淡的疑惑:「倒是很意外,和白玦居然能這麼個下界之處呆上如此之久。」

  天啟腳步頓了頓,不動聲色的跟上前,笑道:「不過是勝新鮮而已,這句話,應該去問問白玦,或許他會給答案。」

  「哦,是嗎?可別告訴,一覺醒來,們個個都已經兒孫滿堂了!」

  談笑聲漸遠,兩消失大殿門口,端坐木椅上的鳳染渾身僵直,良久未動,她身上的銀光慢慢沁透身體,體內的靈力頓時變得渾厚無比。

  鳳染苦笑一聲,站了起來,望向殿門口,低聲道:「果然是上古真神啊,連護短都如此霸道,這一點倒是和後池一樣。」

  「只是……天啟真神,一百年前的事,到底能藏住多少呢?」

  仙妖分界處,千米鴻溝下炙火生生不息的燃燒,半空中,擎天柱佇立。

  兩界將士皆是嚴陣以待,隔著千里鴻溝,一片肅殺。

  自從百年前妖皇戰死沙場後,雖說有白玦和天啟的壓制與斡旋,大的兵戈未起,可血仇結下,又豈是短短百年就能忘懷的,這些年來,兩界交界處,小的摩擦和紛爭從來就不曾斷過。

  只不過,當年上古界門曾此處開啟,所以炙火燃燒處,擎天柱邊百里之地,倒是從來不曾有仙兵或是妖兵踏足,這幾乎也已經成了不成文的規定。

  這一日,眾目睽睽之下,擎天柱邊驟然劃過兩道浮影,一銀一紫,出現這百里之處的中心地帶。

  兩軍將士還未回過神,一道強大的神力自紫光中泛出,將那兩百米之處給裹了起來。

  神力波動之盛讓雙方的數萬將士皆是一陣膽寒,似乎是猜到了來,兩方軍隊的將領不動聲色的齊齊下令朝後退了十米。

  「這地方怎麼這麼多?」朝不遠處的仙兵、妖兵看了一眼,上古皺眉道:「而且此處的煞氣也太濃了,暮光執掌下的下界,怎麼會生出如此多的怨氣來?」

  「交戰之地,古來便是如此,何必介懷。」天啟道了一句,嘀咕道:「還不是選出來的三界之主。」

  「果然是父神遺留的神力所化。」上古沉著眼,沒再說這個話題,朝擎天柱頂端看了一眼,奇道:「炙陽竟然還未覺醒?」

  「天啟,剛才便想問,當年應劫之後,到底發生了何事?為何三沒有守護上古界,反而相繼沉睡,讓上古界塵封?」上古轉頭,瞳色清冷,眼中有著不容置喙的威嚴。

  真神司職天地神力,若非遇大劫難,否則根本不需要沉睡如此之久,她既然將三界交由暮光執掌,那就說明當初她早已料到了自己絕對不止是簡單的沉睡那麼簡單,她應該是做好了隕落的打算,六萬年前的那場混沌之劫,當真如此可怕?

  「沉睡後,們遍尋不到的本源精魄落於何處,上古界又太過乏味,所以們三便決定將上古界封閉,相繼沉睡等歸來。也知道,歲月太悠久了不是什麼好事。」天啟沉聲道,魅惑的聲音中難得的夾了一份滄桑和疲憊。

  上古頓了頓,眼眸微動,不再詢問,朝擎天柱上虛無的空間走去。

  「上古界門果然關閉了。」上古一揮手,一道銀色的大門空中若隱若現,但卻不現蹤跡。

  「當年窮們三之力才將它完全關閉,百年前覺醒的時候它出現過,但不知為何還是關閉了。」

  「因為古帝劍。」上古朝擎天柱下深不見底的鴻溝看去,淡淡道:「古帝劍中有一部分上古本源,它如今鴻溝之中,界門便沒有任何神器可以開啟,可知為何古帝劍會落入這裡?」

  「它本來大澤山的劍塚中,一百年前覺醒的時候神力混亂,後池的仙基又太弱,駕馭不了突然湧現的龐大神力,所以後池沉睡前將古帝劍投入這裡,之後百年炙火便沒有再熄滅過,可以讓它熄滅嗎?」

  真神本源化成的炙火,世間根本沒有一種力量可以讓其熄滅,否則他和白玦也不會讓這裡百年不得安寧了。

  「不能。」上古搖頭,眼底有著淡淡的訝異:「若是全盛時期,或許可以,現剛剛覺醒,上古本源耗去太多,辦不到,照所說,後池不過擁有仙君之力,想不到也能造成如此可怖的破壞。不過這火勢最多只有一年便會熄滅,一年後便可取出古帝劍,打開上古界。」

  「一年嗎?」天啟的聲音有些飄渺,停了停才道:「那這一年……」

  「留清池宮,對們而言,凝聚神力,一眨眼一年就過了,走,回去。」上古擺了擺手,剛欲轉身,似是想到了什麼,道:「妖界勢微,白玦庇佑妖界能理解,不過暮光怎麼有膽子和他對壘?怎麼,插手了?」

  「嗯,兩界勢力最好均衡,不過白玦他不會出手幫妖界,所以暮光也只是借的名號罷了。」

  上古點點頭,駕著祥雲和天啟朝清池宮的方向飛去,耀眼的紫光和銀光驟然消失擎天柱旁,就和來時一般突兀,兩界的將士面面相覷,半響後才轟然回過神議論起來。

  那道紫光定是天啟真神無誤,至於另外一……三界有誰不知百年前真神上古覺醒,銀色神力破世間萬物,無需猜便知道來者是誰了。

  上古真神覺醒後隱居清池宮百年,到如今才現世,怎能不引得三界矚目。

  眼見著清池宮將近,上古想起剛才兩軍靜默的景象,笑了起來,揶揄道:「對了,還沒說,當年覺醒,怎麼鬧的動靜大了?」

  「當然動靜大,覺醒的地方是白玦下界的居所,蒼穹之境,至於覺醒的時間……」天啟頓了頓,聲音意味不明,卻又有著淡而莫測的慵懶:「是白玦大婚的日子。」

  前面走著的兀然回首,甦醒以來神情中的淡然頭一次被打破,她看著天啟,神色古怪,不可置信的重複了一句:「說什麼?白玦成婚了?和誰?」

  天啟站離她一步之遠的地方,神情有些莫名的悠遠,聲音極輕極淡。

  「上古,忘了告訴,白玦一百年前要成婚的,是暮光和蕪浣的女兒,名喚景昭。」

  祥雲上有片刻的安靜,天啟背身後的手微微握緊,一眨不眨張大眼看著上古面上的表情。

  對面的女子挑了半天眉,朝天宮的方向看了一眼,半響後聲音都變了調:「天啟,白玦娶了暮光的女兒,那按道理豈不是要稱暮光一聲『伯父』,蕪浣一聲『伯母』?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天啟滿心的緊張上古這一聲憋屈的『伯父』,『伯母』中蕩然無存,他眼底浮出一抹笑意,聳了聳肩,道:「那就不知道了,不過現還不需要擔心,一百年前覺醒的神力禍及範圍太大,那場婚禮沒進行下去,已經拖了一百年了,不過景昭如今執掌蒼穹之境,也算是半個女主吧。」

  上古擺擺手,看著近咫尺的清池宮,慢悠悠道:「沒過門就好,跟白玦說一聲,這一年就不要讓那個景昭到處亂晃了,等回了上古界,隨他下界怎麼折騰。」

  兩說著已經近到了清池宮大門處,天啟隨意道:「為什麼不讓景昭外面晃?」

  上古回轉頭,眼底瞳色分明,理所當然道:「總是要出門的,不讓她避著,難道還要避著?她不過一介仙君,讓避著,豈不是折了她的壽元,損了她的福蔭,可不幹這種缺德的事,更何況本神君幾千萬年的清名,怎麼能毀她身上!」

  天啟腳步一頓,嘴角實無法抑制,終於上揚了起來,道:「明白了。」

  上古滿意於他的順從,擺手道:「別跟著了,總歸就這麼大點地方,連擱腳都不夠,不會迷路了就是。」說著便消失了清池宮門口,自顧自的朝裡殿走去。

  玄色的身影逐漸不現,天啟臉上吊兒郎當的神色緩緩隱下,他朝華淨池旁看了看,眉一挑,道:「鳳染,出來吧。」

  鳳染從池邊假山後走出,道:「沒指望能瞞得過,怎麼樣,上古界能開啟了?」

  「一年後就可以了,鳳染,去天界一趟,告訴暮光,以後三界中任何都不得再提起後池當年的事,包括清穆和古君的存。」

  「他如今只能管得了仙界,妖界的事他可插不了手。」鳳染聳了聳肩,道。

  「妖界不用管,只要讓清池宮裡的不要亂說話就是,會親自去一趟蒼穹之境。」天啟揉了揉眉角,淡淡道。

  「就那麼想將後池的一切掩埋,不要忘了,就算她是上古,可她同樣也是後池。」見天啟面上的無所謂,鳳染沉下眼,聲音突然變得激動起來。

  「鳳染,選擇放棄那段記憶的是後池,不是上古。知道為什麼上古甦醒後連問都沒問古君和後池的事嗎?」天啟抬眼,定定看向鳳染,深紫的瞳孔中一片幽深。

  鳳染微微一怔,抿住唇不再出聲。大殿之上,上古問了上古界,問了四大真神,就連天後蕪浣也有所提及,可是卻偏偏對清池宮原本之主古君和自己以前的宿體後池隻字未提。

  「也看出來了,不是嗎?她是上古,對她而言,下界之事根本就不值一提,清穆也好,柏玄也好,古君也罷,都只是後池至親至愛之而已,她是上古真神,這世上,她若不想,根本不會為任何頓足,後池的記憶,對她來說,微不足道。」

  鳳染頓原地,見天啟的背影隱隱已不可見,閉上了眼。

  「那阿啟呢?為什麼篡改了所有事,卻偏偏沒有跟她說阿啟不存,是真神,只要想,要藏起阿啟根本不是難題。只要連阿啟都沒有了,她才是真正的上古,和後池沒有半分干係的上古,不是嗎?」

  跨進殿門的身影微微頓了頓,沒有回答,消失了殿門口。

  天啟,要如何解釋……阿啟的存?

  鳳染垂下眼,頹然靠假山上,久久沒有離開。

  清池宮的仙君不多,但也不少,不過半日時間,上古真神甦醒的消息便傳了開來,好鳳染平時執掌甚嚴,是以也沒鬧出什麼笑話,只是平日裡本來極為安靜的宮殿一時間如沸騰了的爐鼎一般。

  上古後山溫泉泡了一會,一邊感慨天啟六萬年都沒什麼長進,只顧著享樂,一邊暗自腹誹這地方以後就歸她了。

  服侍的仙娥小心的將更換的古袍放下,臉憋得通紅,上古期盼的眼神裡細聲細氣的說了一句『神君慢用』就跑走了。

  上古女神君個個活了千萬年,都是些張揚傲氣的主,上古哪裡見過如此軟綿綿的仙娥,眼睜著好一陣詫異。不久前她見了鳳染那跋扈的性子,還以為如今的女仙君沒什麼變化,卻不想竟一個個成了這般弱不禁風、花裡胡哨的模樣。

  下界果然非久留之地,靈氣不足也就罷了,還個個長得囫圇,上古嘀咕一句,閉上了眼。

  溫泉藏山中,四周小徑通幽,極是安靜,正閉目養神的上古聽到一陣嗚咽聲,時斷時續,明顯是小孩子的音調,不由得蹙了蹙眉。

  本想不理會,可又想到她如今畢竟也是個做客的,俗話說的好,吃嘴軟,拿手短,她這千萬年的教養也不是白搭的,隨即朝溫泉石巖旁紛繁舒適的古袍看了一眼,歎口氣穿好衣袍朝小徑深處走去。

  大片竹林後,一個紅彤彤的小身影蹲水塘邊,頭上的小髻順著身體的晃動而搖晃,一隻胖鳥他附近忽高忽低的飛著,嘴裡脆蹦著也不知道嘀咕些什麼。

  難道是後山剛剛化成形的小精怪?

  上古狐疑的靠近,終於聽清了那背對著她的小娃嘴裡的話,面色古怪的停了下來。

  「小白菜啊,地裡黃啊,兩三歲啊,沒了娘啊……」

  上古發誓,她千萬年的生命歲月裡,從沒有一個才幾歲的小娃兒嘴裡聽到過如此哀怨的腔調過。

  這情景,簡直比六月飛雪,冬日驚雷還要讓驚悚。

  難道,才六萬年時間,不止是英氣威武的女仙君沒有了,就連朝氣蓬勃的小精怪也絕種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