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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周徐引額角的青筋冒起,皮笑肉不笑道,「是嗎。」

「你是要生氣了嗎?」沈渝無辜地眨了眨眼,「不是說脾氣好,不容易生氣嗎?」

周徐引勉強忍住怒火,這次連皮都笑不起來了:「什麼生氣,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李煜德在一旁笑得癲狂。

「不生氣就好,我確實還有點意見。」沈渝忍著笑,「昨天你給我搬書的時候我就發現了,你的身體素質不太行,身上一定一塊腹肌都沒有。平時一定很缺乏鍛煉,我在你身上一點男性荷爾蒙都感受不到。」

李煜德贊同地點了點頭,附和道:「我還是覺得我這種男人味爆表的比較吃香。」

說完,李煜德給沈渝比了個五,兩人愉快地擊掌。

這次周徐引忍不了了,他故作凶狠,一副炸了毛的樣子,一句「你摸過嗎?」剛要脫口而出。

下一刻,余蕭蕭開了口。她的表情十分明朗,聲音也聽不出惡意:「沈渝,怪不得你們關係好,你看起來平時也不怎麼鍛煉呀。」

氣氛在一時間似乎淡了下來。

沈渝愣了一下,注意到余蕭蕭的表情似乎沒有針對她的意思。她稍稍鬆了口氣,勉強扯起了嘴角,「哈哈」了兩聲,裝作不在意她的話。

冷場一瞬。

似乎察覺到了沈渝的尷尬。

周徐引突然停下了步伐,原本臉上故意擺出的凶狠表情收了起來。他抬手搓了搓脖頸,氣息驟壓,眼裡似乎夾雜著暴風雪,碎冰直掉,令人望而生畏。

他似乎向來不是那種很在意別人感受的人,說話直來直往的,不知道如何給人台階下。他能清晰地從別人的話裡感受到這句話有沒有惡意,如果感受到了,不會退縮,只會毫不客氣地回敬。

就像是昨天他對唐釗文那樣。

也像是現在,他對余蕭蕭這樣。

周徐引突然勾起唇角,壓低聲線,一字一頓道:「關你什麼事。」

他的反應讓余蕭蕭怔住了。片刻後,她擰眉,疑惑地問:「我就開個玩笑,沈渝都沒說什麼,你是不是太多管閒事了?」

周徐引收起嘴角的弧度,沒說話。

正值盛夏,暑氣順著水泥地向上蒸騰,整個世界像是變成了一個烤爐。他們四人正好停在路道的中央,被烈日暴曬著,臉頰都發了紅,卻依舊沒選擇挪到一個陰涼的地方。

路過的人都用怪異的眼神盯著他們。

隨後,余蕭蕭轉頭看向沈渝。像是才反應過來,她的表情有些愧疚,唯唯諾諾地說:「沈渝,我這人說話有點直,但我沒惡意,我沒有想說你胖的意思,就是跟你開個玩笑……你生氣了嗎?」

沈渝不知道該回答什麼,下意識往周徐引的方向看去。

他的側臉線條很好看,被陽光勾勒出金色的邊,泛著光。深邃的眼窩,鼻樑挺直,嘴唇緊抿著,毫不掩飾自己的情緒。

這像是一個選擇題。

如果她的答案是肯定的,就說明她站在周徐引的那邊;然而,如果她的答案是否定的,則好像是立刻打了周徐引的臉,令他剛剛為她出頭的做法像是個笑話。

沈渝原本已經準備搖了的頭立刻頓住,小幅度地點了點頭,很正經地說:「有一點。」

本來周徐引還有點不悅,側頭注意到沈渝一副小孩子抱團站隊的模樣,莫名覺得好玩。臉上的冰碴漸漸瓦解,稀稀疏疏地掉了幾顆,露出原本柔和的眉眼。

「……」顯然,余蕭蕭沒有想過,她這樣說了之後,沈渝還會承認得那麼直接。她的表情瞬間有些難堪,沒一會兒又恢復如常,無奈地說,「好吧。對不起,下次我會注意的。」

再次冷場。

沈渝又看了周徐引一眼,見他沒有想要說話的意思,便猶豫著開口:「嗯,沒關係了。我們去吃飯吧。」

見氣氛終於回暖了,李煜德鬆了口氣,也跳出來打了個圓場,嘻嘻哈哈地說:「對啊都幾點了,你們中午吃什麼啊?我想吃煲仔飯。」

周徐引瞟了他一眼,神情冷淡,突然說出了一句讓李煜德猝不及防的話:「你們去吃,我和沈渝去吃麵。」說完便繼續大步走向飯堂,也不怕沈渝不跟上去。

沈渝趕緊小跑著跟了上去,走到周徐引的旁邊後,才回頭跟他倆擺了擺手,道了聲別。

等她再度看向周徐引的時候,才發現他們兩個之間的距離又拉大了。這次她直接跑了過去,扯住他的衣角,說:「你走慢點。」

聞言,周徐引放慢腳步,嘴角微微上揚,嘲笑她:「腿真短。」

徒留余蕭蕭和李煜德在原地面面相覷。

李煜德在心裡狠狠地譴責周徐引這個關鍵時刻就背叛隊友的混蛋,而後尷尬地問余蕭蕭:「你還吃嗎?」

「……」余蕭蕭似乎反應不太過來,愣愣地說,「我說的話有這麼過分嗎?我不都道歉了,他怎麼還這個態度。」

李煜德嚥了嚥口水,把鍋全往周徐引身上蓋:「沒有沒有,就周徐引那人脾氣太差了,什麼事情都要計較半天,你不用管。」

余蕭蕭低下眼,突然很輕很輕地冒出了一句:「而且我又不是在說他。」

李煜德沒聽清,啊了一聲,問:「什麼?」

余蕭蕭沒再重複,收起剛剛的表情,揚起一個笑臉,對他擺了擺手:「沒什麼。抱歉,我不吃了,你去吃吧。」

-

另外一邊,沈渝和周徐引已經到高三飯堂了。

因為來的晚,其他人早已打完飯了,所以打飯的窗口基本沒什麼人排隊。兩人迅速的點了兩份排骨面,隨後找了個位置坐下。

沈渝吃飯的速度很慢,每一口都要嚼幾十下才嚥下去。

桌上一直沉默,不知是兩人吃飯時都沒有說話的習慣,還是周徐引的情緒仍舊不太好。

還沒等沈渝吃到一半,周徐引的碗就空了,連湯汁都不剩。他單手托著下巴,冷淡的眼被眼瞼遮住一半,平靜地看著她,面上看不出什麼情緒。

沈渝被他盯得無所適從,都有點吃不下去了:「……你能不能不要盯著我看。」

周徐引回過神,挑了下眉:「沒看你,我在發呆。」

「哦。」沈渝也不尷尬,很直接地說,「那你換個方向可以嗎。」

周徐引沒說什麼,聽話地坐直起來,依然直視她的方向,只不過這次,目光直接從她頭頂掠過。

「……」沈渝把口中的面嚥了下去,低著眼。想起剛剛的事情,她的思緒有些亂,隨意地扯起一個話題,「其實很多人都這樣說過我,余蕭蕭那樣還算好的了。其他人都是背著我,然後說的很難聽。我每次聽到都裝作沒聽到而已。」

周徐引皺了眉:「什麼時候。」

「沒聽到這些話之前。」沈渝沒回答他這句話,繼續說,「以前我也沒覺得我這樣有什麼不好,別人該有的我都有,還比別人多了些肉。」

她不回答,周徐引也不再追問。他舔了舔嘴角,眼神真摯,看不出敷衍。

「是沒什麼不好。」

沈渝歎了口氣,推翻了之前的話,聲音發澀:「但被別人說的多了,我的想法就慢慢變了啊。照鏡子的時候想起別人說的噁心,我也會突然覺得鏡子裡的自己,好像……是有點噁心。」

「可能余蕭蕭說的話真的沒什麼意思,但現在的我聽到了之後,心裡確實會覺得不舒服,也不會覺得這是一句玩笑話。」

周徐引的聲音淡淡的,似乎不覺得她的想法有什麼不對:「戳著其他人的痛處開的玩笑本來就不是玩笑話。」

沈渝突然說不出話來。良久後,她吸了吸鼻子,笑道:「你說的對。」

「是吧。」周徐引突然湊近她,盯著她的眼睛看,輕笑了聲,「是不是覺得我說的話很有哲理,像個哲學家一樣?」

「……」沈渝的情緒一下子就沒了。她想了想,認真道,「嗯,聽起來不像是語文只考了六十分的人說的。」

周徐引被她的話噎到,輕哼了聲,也沒跟她計較:「快點吃。」

沈渝乖乖低頭吃麵。

周徐引坐在她的對面,依然保持著剛剛的姿勢看她。他的眼瞼低垂,黑色的瞳仁被從窗外射進來的陽光打出斑駁的色彩。

面前的沈渝的眼眶還有些紅,像是因為剛剛的對話而湧出來的情緒。她是天生的笑唇,此刻揚著嘴角,莫名顯得可憐巴巴。

周徐引晃了神。

他突然想起了高一的時候,他第一次真正注意到沈渝的時候。

那個上一刻還笑容可掬地拍著他的肩膀讓他好好學習的女孩,下一秒卻坐在位置上,忍著嗚咽用力地用橡皮擦擦掉紙上的字,眼淚一滴兩滴的將紙染濕。

明明開朗的像是光一樣,卻因為其他人的話語,黯淡地像是快要熄滅。

那時候他就想,如果他才是沈渝心心唸唸的那個人,那麼他絕對不會讓她陷入那個進退兩難的處境。如今她怯懦地坐在他對面,眉眼再無那時的明媚生動。

周徐引突然覺得心臟像是被刺痛了一下,紛至沓來的便是強烈的酸脹感。

回想起那天在一班時,唐釗文對待沈渝的態度,以及剛剛沈渝說的那些話,他突然想通了些什麼。

周徐引用指腹蹭著唇,輕呵了口氣,低著嗓子喊她:「沈渝。」

沈渝抬頭,對上他璨若星辰的眼:「啊?」

他的神色隱晦,光影交錯。從他的目光看不出什麼情緒,卻又莫名顯得有些曖昧。

良久,周徐引輕聲問。

「我們現在是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