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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在這件事上,我無權替郡主做主。」

「是。」

「工部跟戶部的幾位大人要見我?」

班嫿放下手柄銅鏡,扭頭看班恆:「你確定他們要見的是我,不是父親?」

「對。」

班嫿覺得這些人有些莫名其妙,她略想了想,「讓他們在外面等著,我更衣過後就去見他們。」因為天氣原因,她這一身穿得不太講究,在家裡穿一穿還好,若是去見客就太丟人了。

「行。」班恆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我覺得這事有些蹊蹺,你多加小心。」

班嫿點了點頭。

工部與戶部的幾個人在靜亭公府的正廳裡坐如針氈,尤其是聽說靜亭公陪靜亭公夫人上香以後,他們就更加自在了。這事若是傳出去,別人會不會認為他們故意騙小輩進宮涉險?

在屋裡坐了一會兒,連茶都換了一盞,可是福樂郡主還沒有過來。

「諸位大人請稍坐片刻,」班恆走進正廳,對幾人作揖道,「家姐片刻即來。」

「世子客氣,是我等打擾了。」幾位大人忙起身回禮。班恆是靜亭公上過折子欽封的世子,論品級他們幾個誰也沒有班世子高,對方的禮他們可受不起。

又喝了一盞茶,福樂郡主終於在眾人的期待中姍姍來遲。幾位大人見到正主,情緒有些激動,紛紛起身向班嫿行禮。

「諸位請坐,」班嫿目光從這些人身上一一掃過,最後落在最年輕最好看的一個人身上,「不知各位大人找小女子有何要事?」

「不敢不敢。」幾位大人你看我,我瞧你,竟覺得有些難以啟齒。

新科狀元被班嫿看得面紅耳赤,他起身向班嫿行了一個大禮:「郡主,我等確有大事相求。」

「大事?」班嫿聞言輕笑一聲,「諸位大人可真瞧得起我,我從出生到現在,就沒幹過什麼大事。」

新科狀元:……

「郡主,這個忙除了您,恐怕無人能幫。」

「一般有人對我說這種話,我就有些害怕,」班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先說說是什麼事,至不至於答應,我可不敢保證。」

廳內放著好幾個冒著寒氣的冰盆,所以屋內並不太熱。不過幾位大人卻瞧得有些心疼,這種季節冰可是稀罕物,像班家這麼用,竟不把冰當回事了。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哼!」一位老臣看著班家這般奢侈的享受,終於忍不可忍哼了一聲。

「這位大人的話恐怕有些不妥當。」

其他幾位大人心裡也暗暗叫苦,這位同僚怎麼如此沉不住氣,若是得罪了這位郡主,他們還能求誰去?

「是是是,」幾位官員忙道,「郡主說得是。」

剛才說話的官員也意識到自己脾氣有些沖,起身僵硬地向班嫿賠罪。

「這大熱的天,哪來的凍死骨,」班嫿挑眉,「這位大人是在跟我說笑嗎?」

幾位大人:重點是這個嗎?

「郡主,雖然路無凍死骨,但是卻有乾旱得過活不下去的百姓。」新科狀元道,「郡主,如今朝中一片混亂,陛下又不願意見我等,請郡主為了天下百姓,進宮走這一趟。」

班嫿愣了一下:「你跟我詳細說一說,究竟哪些地方遭了災?」

新科狀元見福樂郡主這樣,心中一喜,忙開始講述起來。

聽著對方的話,班嫿有些失神。大旱災,她夢裡是出現過的,只是夢裡太模糊,她甚至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發生的,只記得死了很多人,甚至還發生了暴亂,最後被人帶兵鎮壓,屍橫遍野,哀嚎聲直上雲霄。

想到夢裡那個場面,班嫿覺得前身都有些不得勁兒了。

難道夢裡發生的那件事,就是今年?

「等等,你說誰下的命令?」班嫿聽到「寧王」這個稱號,皺眉道,「蔣洛他只是一個監國,有何資格調動羊牛縣附近的駐軍?」

新科狀元面上露出幾分難堪:「郡主,如今朝中大部分勢力,已經被寧王把持了。」

班嫿聞言眉頭皺得更緊,「朝上兩個相爺呢?」

新科狀元猶豫了一下,還是回答了班嫿的問題:「嚴相面上並不支持寧王,但是朝上有傳言,嚴相與太子決裂後,便在私下支持寧王了。」

「那石崇海呢?」班嫿對政治不感興趣,她怎麼也沒有想到,蔣洛那樣的草包,也能把持朝政,「他是太子的岳丈,總不能支持寧王吧?」

「郡主,您忘了?自從石家小姐買兇刺殺令尊以後,石家就受到了陛下的厭棄,如今在朝中,石相一脈根本無力與寧王作對。」

新科狀元想,若不是陛下打傷成安侯與姚尚書,只怕朝廷的局勢還不會變得這般糟糕。只怕陛下也沒有想到,如今朝中會變成這種狀況。

朝中的局勢從什麼時候開始變的?

似乎從成安侯與姚尚書受陛下杖責,寧王讓人頂替了兩人職位開始。

若是陛下當初沒有那麼衝動便好了。

「你們是想讓我進宮勸一勸陛下?」班嫿失笑,「你們以為,陛下會聽我的?」

第99章

「爾等飽讀詩書,心懷天下,為何不敢直言納諫,若是做得好還能青史留名。」班嫿指尖嫩如青蔥,她略抬著下巴,看起來十分的倨傲,幾位官員都有種被輕視的惱怒感。

「武將靠平外敵守衛邊關獲得美名,文臣自然是定邦安國,為百姓拋頭顱灑熱血流芳百世,」班嫿眼角微挑,貴氣逼人,「諸位又何必來為難我一個弱女子?」

「若是我們死諫有用,今日便不會來勞煩郡主……」

「你們不是還好好站在這裡?」班嫿垂下眼瞼,低頭去端桌上的細瓷官窯茶盞,「若是諸位大人死諫無用,小女子無論如何都會進宮去求見陛下。」

這話就差沒明著說,你們先去死一死,沒死怎麼知道死諫無用?

「好一個福樂郡主,」一位官員怒道,「就是因為你們這種尸位素餐的人太多,才敗壞了我大業朝綱,害得天下百姓食不果腹,衣不附體……」

「這位大人姓王吧?曾記得你在外明言,說班家人荒唐無用,乃朝中之蛀蟲,」班嫿輕笑一聲,「王大人如此有骨氣有氣節,怎能讓我這樣的人幫忙,豈不是墮了你的清名?」

此言一出,暴跳如雷的官員頓時像是洩了氣的青蛙,張大著嘴卻說不出話來。這話他確實當著幾位同僚說過,但是在人多的場合,他從未說過這些話,福樂郡主怎麼知道的?

難道是有同僚為了討好班家人,故意把他說的話傳到了福樂郡主耳中?

「王大人不必害怕,」班嫿目光在這些人身上掃視而過,這些官員不自在地躲過班嫿的視線,不敢直視她的雙眼,「你不是第一個說我壞話的人,也不是最後一個。人生在世,若是沒有人評說反而寂寞,我不怪你們。」

班嫿說的是你們,不是你。

王大人見其他幾位同僚面色也不太自在,心中尷尬之情稍減,至少犯下這種錯的人,不止他一個。

這幾個人當中,唯有新科狀元不卑不亢地站在班嫿面前,也沒有躲開她的視線。他從不曾說過班嫿的壞話,甚至在謝啟臨與人私奔後,還為了班嫿與人爭執過。

只是那時候他還不是狀元,亦沒有人在意他說了什麼。

「恕我不能幫上各位大人的忙,諸位請回吧。」

其他官員還想再說,新科狀元行了一禮:「我等叨擾了,告辭。」

「上門拜訪,拜帖不寫,禮物不帶,這也算是懂規矩的人?」等這些人離開以後,班恆冷哼一聲,「別管他們,滿口仁義道德,批判天下,結果這個關頭,他們不敢去得罪陛下,偏偏讓你去,真是一點臉面都不要了。」

「既然知道他們是這樣的人,又有什麼好氣的?」班嫿輕笑出聲,語氣裡滿滿都是嘲諷,「當初他們說我閒話的時候,又何曾想過今日會在我面前,連頭都抬不起來。」

「這事告訴我們一個道理,你知道是什麼道理嗎?」

「不能在背後說人壞話?」

「不,」班嫿搖頭,「說人壞話的時候,要挑場合,什麼同僚朋友,不一定靠譜。那個姓王的,前腳說了壞話,當天下午就有人為了討好我來告發他。所以在權勢與利益面前,甘做小人的鼠輩很多,世上有忠義良友,但不是每個人都是。」

「姐,你是想讓我在朋友面前,不要什麼話都說?」班恆眨了眨眼,「你放心吧,我就算想跟人說什麼驚天大秘密,我也不知道說啥呀。」

「這倒是個理。」

又過了將近十日,京城仍舊炎熱無比,宮裡忽然傳出一道聖旨,召成安侯進宮面聖,哪知道成安侯行至半路時,因為傷口開裂,加上天氣炎熱,暈倒在馬車中。最後陛下只能讓護衛把成安侯送回府,面聖之事亦不了了之。

成安侯醒後,萬分惶恐,連上了兩道請罪奏折,不過陛下哪裡捨得責罰成安侯,不但沒有責怪他,反而讓他安心養身體,又賞賜了不少益氣養身的好東西,以示對其的看重。

重病的成安侯無法進宮,旁人卻已經知道了他受陛下重視的程度,以往支持太子一脈的朝臣,都開始有意無意向他示好。二皇子與成安侯不對付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太子向來十分欣賞成安侯,曾經還在公眾場合說過「君子當如君珀」這種話,所以太子一脈的官員都想成安侯能夠幫著太子求一求情,至少不能讓二皇子坐上這個位置。

就連原本與成安侯關係不太和睦的石崇海,最近都時不時說一些成安侯的好話,以表明自己的立場。

很多人都不想二皇子登基,尤其是當受災郡縣傳來新消息,說是不小流民被駐軍射殺以後,朝中關於二皇子的非議更是多於潮水。

之前來求班嫿幫著說好話的官員,終究沒有到大月宮門前死諫,他們只是寫著一首首憂國憂民的詩詞,來表達內心的憤怒與憂慮。唯一到大月宮前跪求陛下見一面的狀元郎,在大月宮門前跪了整整四五個時辰,最後暈倒在烈日下,也沒有見到雲慶帝,反而惹怒了二皇子一派的官員,最後被擼去官職,賦閒在家。

班嫿聽到這個消息後,挑眉:「總算是出了一個真正有血性的人,這個狀元郎,他叫什麼名兒?」

「陳陽,字賀陽,薛州人士,」護衛答道,「外面的人都嘲笑他年輕人不知天高地厚,才落得這個下場。」

「他此舉確實有些衝動,但是世間就是需要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才有人出來伸張正義,」班嫿放下手裡的檀木香扇,「讓人備禮,以我的名義送到這位陳狀元家裡去。」

「郡主,這位陳狀元沒有府邸,現在住的還是租來的小院,」護衛道,「現在他沒了官職,恐怕連小院兒也租用不起了。」

「那再加三百兩銀子送過去。」對於班嫿而言,別說三百兩,即使三千兩拿去送人也不過是幾句話的事情,但是她心裡很清楚,以這位陳狀元的人品,銀兩若是超過幾百兩,只怕打死他也不願意接受。

「郡主,這樣是不是有些不妥?」

「有什麼不妥的,整個京城誰不知道我與二皇子兩看生厭,他看不順眼的人,我願意出手幫一幫又怎麼了?」班嫿嗤笑,「他現在還只是寧王,可不是我們大業朝的王,他又能奈我何?」

她的爵位是雲慶帝欽賜的,蔣洛現在就算脖子以上全是裝飾品,也不敢動她。

「是,屬下這就去辦。」

自從在大月宮外中暑以後,陳賀陽就大病了一場,在家中養了好些日子,也沒有完全緩過來。幾位同僚來看過他一兩次,都說他太過衝動了,行大事應該謹慎云云。

後來這幾位同僚漸漸便來得少了,他手中拮据,只好當了一些物件兒付了下半年的房租,日子過得委實艱難。

聽到書僮說福樂郡主護衛求見時,他差點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十日前,他們去求見福樂郡主,可是被這位郡主好一頓取笑,這會兒派人來,難道又是來嘲笑他的?

心裡雖然犯疑,他卻不敢猶豫,忙把人迎了進來。

來者約莫二十七八的年齡,相貌普通但是氣勢威嚴,一看就像是練家子。他身後還跟著幾個捧禮盒抬擔子的小廝,皆穿著體面,忠厚老實的模樣。

「郡主聽聞陳狀元壯舉,十分敬佩陳狀元人品,這些薄禮乃是郡主的一番心意,請陳狀元萬萬不要推辭。」如今陳賀陽沒了官職,但是功名還在,敬稱「陳狀元」已經是最尊重的叫法。

陳賀陽沒有想到自己迎來的不是嘲諷,而是一份鄭重的厚禮。看著這堆禮物,有藥材布匹肉類,皆是一些實用的東西。想來是那位尊貴的郡主考慮到自己的難處,才以這種理由來給他送東西吧。

一時間,陳賀陽心中五味陳雜,起身對護衛行禮道:「郡主好意,學生心領了,只是這些……」

「郡主說了,陳狀元若是不稀罕這些東西,儘管扔掉便是,她送出去的東西,一向是不喜歡別人還回來的。」護衛起身給陳賀陽行了一禮,「請陳狀元不要讓在下為難。」

「這……」

護衛不等他開口,直接道:「告辭。」

「哎,等等!」可憐陳賀陽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又尚在病中,手腳哪有護衛小廝的快,等他追到門口的時候,護衛小廝們早就騎著馬離開了。

「靜亭公府真是顯赫,連小廝都配了馬。」書僮扶著陳賀陽,眼中滿是艷羨之情。

陳賀陽聞言苦笑,京城裡的貴人多如牛毛,但如靜亭公府顯赫的人家確實不多。他一個沒權沒勢的窮書生,現如今連一點利用價值都沒有,別人都不敢太明著幫他,偏偏這位郡主卻大張旗鼓派下人來幫他,真是讓他有種世間竟出怪相之感。

回到書房中,陳賀陽看著桌上自己心灰意冷之後寫下的詩詞,良久之後,把這張紙揉成了一團,扔進了廢紙簍裡。

大丈夫行不悔,做不疑,當如是矣。

「公子,公子,」書僮忽然抱著一個黑色的布袋進來,「小的發現了這個。」

陳賀陽打開袋子一看,裡面放著十餘兩散碎銀子,幾串銅錢,還有三張百兩的銀票。

這一瞬間,陳賀陽覺著手中的黃白之物重逾千金。

第二天,班嫿收到了一張數額三百兩的欠條。欠條上的紙寫得十分好看,班嫿看了一眼後,就把欠條交給了如意,「收起來吧。」

這個陳賀陽是個有意思的人,沒有迂腐的把東西送回來,也沒有把她送的禮折算成價格算進這張欠條裡,他這是承了她的情,又維護了他的原則。

「算得上是個正直又不過於執拗的人,」班嫿對陪坐的班恆道,「這樣的人,勉強稱得上一句君子了。」

班恆挑了挑眉:「我還以為你跟容侯爺相處久了,對君子的標準就提高了。」

班嫿聞言笑了:「我是一個寬容的人。」

「那我還真沒看出來。」班恆小聲嘀咕。

班嫿笑而不語地看他,他默默地低頭喝茶,不再多發一語。

時間進入七月,老天彷彿終於想起自己最近沒有下雨這件事,京城的上空,終於迎來了第一朵烏雲。

班嫿從馬背上下來,看著天上的烏雲,這是要下雨了?

守在容府大門口的下人見到班嫿,立時熱情地迎了上來:「小的見過郡主。」

「不必多禮。」班嫿剛跨進大門,豆大的雨點就辟里啪啦掉了下來,她愣了一下,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

「下雨了,下雨了!」

容瑕府裡的下人都十分懂規矩,但是當雨滴落下時,她仍舊聽到了一些人喜極的尖叫聲。可見這場雨有多少人盼望著,又盼望了多久。

她站在走廊下,看著雨在眨眼間變成瓢潑大雨,似乎感受到一股從地底蒸發出來的熱氣。

「郡主,請您小心,別讓雨水濺濕了您的裙角。」兩位婢女擋在班嫿身前,不讓雨水濺到她身上。

「無礙,」班嫿見擋在自己面前的是兩個小丫鬟,把她們往後拉了拉,「小心,你們不要把自己身上弄濕了。」

「郡主……」兩個丫鬟怔怔地看著班嫿,眼中帶著幾分感動之意。

雨幕之中,容瑕撐著一把傘徐徐而來,他走上台階,看著與幾個丫鬟有說有笑,還沒看到他的班嫿,柔聲道,「嫿嫿。」

「你怎麼來了?」班嫿回頭,看著撐著傘的男人,「你身上的傷還沒有好,怎麼能淋雨?」

「聽到嫿嫿來了,外面又下了雨,我如何還坐得住?」容瑕把傘舉到班嫿頭頂,對她溫柔一笑,「你已經兩日沒來了。」

「前兩日太熱,實在不想出門。」班嫿與他並肩走在一起,順著走廊到了九曲湖橋上,雨水打在傘上發出霹靂啪啪的聲響。

「小心。」容瑕輕輕環著她的肩,把傘往她這邊偏了偏,「往這邊走一些。」

班嫿笑盈盈地看了他一眼,轉頭看向湖中盛開的荷花,「雨中的荷花,似乎別有一番風味。」

聞言,容瑕放緩腳步,陪著班嫿慢慢賞起花來。

「據傳很久以前,荷花池裡有一個鯉魚精,」容瑕看著在水中歡快遊樂的鯉魚,「她整日裡修行,最後終於變成了人形。」

「最後愛上一位書生了?」

容瑕搖頭。

「後來變成神仙飛走了。」

班嫿:「……」

「這故事你講來唬我的?」班嫿斜眼看。

容瑕笑出聲道:「嫿嫿真聰明,竟是被你看出來了。」

「我該謝謝你的誇獎嗎?」班嫿哼了一聲,還沒來得及說別的,就看到容瑕腳下一滑,眼見就要摔倒。班嫿忙伸手攬住他的腰,把人給樓了回來。

被美人救了的感覺就是……

有點香,有點軟。

班嫿輕輕地拍了拍容瑕的肩膀,伸手扶正雨傘,「沒事吧?」

「沒事,」容瑕搖頭笑道,「多謝嫿嫿,只是你的身上被雨水淋濕了。」

班嫿用手背摸了一下臉,慶幸道:「幸好今天出門我沒有用妝,不然花了妝可難看了。」

「容貌不過是外物,只是淋了雨容易受風寒。」容瑕不敢再讓班嫿淋雨,牽住她的手,加快了腳步。

回到主院後,容瑕就讓嚇人備熱水,然後對班嫿道:「我還有些事需要到書房處理,這個屋子我不曾用過,你放心便是。」

說完,他擔心班嫿尷尬,便匆匆離去了。

不一會兒,熱水浴桶送了上來,又有婢女送來乾淨的衣物,班嫿帶來的兩個女護衛一個守在門外,一個守在屏風旁,倒是無人來打擾。

沐浴過後,班嫿換上容瑕讓人準備的衣裙,發現這身衣服意外的合身。瞧這布料與樣式,都像是新做出來的。她懶洋洋地坐在貴妃榻上,把頭髮披散在身後,由婢女給她擦頭髮。

「你們侯府上,來過女客?」她問一個婢女。

「回郡主,因為府上沒有女主人,所以侯爺從未待過女嬌客,只有一些老婦人老太太來過。」

「他這般模樣,倒是招老太太們的喜歡,」班嫿坐直身體,「讓人通傳你們侯爺一聲,就說我這邊已經換好衣物了。」

「是。」

容瑕過來的時候,身上已經換了一套衣服,看樣子也是沐浴過的。見他進來,班嫿朝他招了招手,然後指著身上的衣服道,「容侯爺,不知這衣服從何而來?」

「前些日子讓鄙府繡娘趕製出來的,」容瑕笑道,「我想著你來我這裡的時候,若是不小心打翻了茶,或是濺了泥水在身上,沒有替換的衣物反而是不美。所以便讓鄙府繡娘做了你能上身的衣物,看來尺寸還挺合適。」

班嫿沒有想到容瑕竟然如此細心,愣了一下才道:「原來如此。」

班嫿的頭髮披散在身後,就像是最美的黑色綢緞,柔順光滑,容瑕目光落在她的頭髮上,又飛快的移開自己的眼睛,「我讓人熬了薑湯,你喝一點。」

「不喝,」班嫿皺眉,「太辣了。」

「我讓他們在湯裡放了糖,不辣的。」容瑕知道班嫿嘴巴挑剔,當下便笑了,「我陪你一起喝。」

班嫿扭頭往門口一瞧,已經有丫鬟端著薑湯來了,她歎口氣:「大熱天的,還驅什麼寒啊。」

容瑕不說話,只是溫柔地笑看著她,一雙桃花般的眼睛含情脈脈,讓班嫿實在無法抵抗,只能乖乖地把薑湯喝了下起。

俗語有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她這好色的毛病,大約是改不了了。

天色一點點暗下來,可是外面的雨勢一點都不見小,彷彿是老天爺把前些日子積攢下來的雨一塊兒倒出來。

「今夜就別回去了吧,我讓人到靜亭公府告個罪,」容瑕聽著外面辟里啪啦的雨聲,時不時還有雷聲響起,「你放心,我絕對不會有半分冒犯。」

於禮而言,班嫿留在容家並不合適,但他們兩人本是即將成婚的人,只要兩家人不太在意,規規矩矩地留宿一夜,也不是太大的問題。與那些養美人兒在府中取樂的貴女、公子相比,班嫿與容瑕就是如蓮花一般的小清新。

班嫿最終答應了下來。

用完膳的時候,容瑕忽然道:「聽聞你前幾日給陳賀陽送過禮?」

陳賀陽?

班嫿愣了一下,才想起此人就是那個倒霉的陳狀元。於是點頭道,「嗯,我讓人帶了些東西送給他。這個人雖然比不上你,不過比那些迂腐的酸儒討喜。」

容瑕笑了笑,沒有再提這事。

那個陳賀陽他見過,長得雖然勉強稱得上出色,但是以嫿嫿的眼光,自然是看不上這種姿色的人。

夜裡班嫿睡得有些不踏實,可能是雷聲雨聲太大的關係,雖然今晚格外涼爽,但她在半夜時分醒過來以後,就再也睡不著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隱隱聽到隔壁容瑕住的院子裡傳來東西摔碎的聲音。她從床上坐起身,猶豫了一下,還是披上外袍走了出去。

「郡主?」兩個睡在外間的女護衛聽到內室傳來動靜,忙從榻上坐起身,見郡主披頭散髮的從內室走出來,都嚇了一跳,「郡主,您怎麼了?」

「我聽到隔壁院子裡傳來動靜,你們聽到了沒有?」

「我等並沒有聽見什麼聲音。」

今夜風大雨大雷聲響,想要聽到隔壁院子的動靜是件難事。

班嫿皺了皺眉,「你們隨我去看看。」

「是。」兩位女護衛不會問班嫿為什麼要去,只是恭恭敬敬地跟著她出了門。

班嫿沒有聽錯,容瑕住的院子確實出了事。十餘個黑衣殺手不知怎的闖進內院,殺掉了兩個守在外面的小廝,與幾個躲在暗處的護衛拚殺起來。

若是往日,早就有護衛過來了,只是今夜天氣涼爽,被熱了多日的下人們難得睡了個好覺,加上風雨聲大,這邊院子裡的動靜很難傳出去。

杜九手裡提著劍,全身上下已經被雨水淋得濕透了。他左臂受了傷,唯有靠著右手,死死的攔住衝上來的刺客。

「不管你們是誰派來的刺客,我們願意付三倍的價格買你們收手!」

杜九刺傷一名撲上來的刺客,喘著粗氣道,「各位兄弟做這個行當,無非是為了銀子……」

然而這些此刻顯然十分有職業道德,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這些刺客就又衝了上來。

「侯爺,退後。」杜九面色鐵青,今晚上恐怕將是一場惡戰,唯一的希望就是他們中間有人能夠突破重圍,叫來幫手。但是這些殺手顯然是有備而來,門口被他們攔得死死的,根本沒有機會出去。

他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與血水,表情變得猙獰起來。

容瑕被這些護衛守在後面,不過他卻沒有閒著,反而搭弓拉箭,射殺了兩名殺手。他的劍術只是花架子,大業的名士大多會一些劍術,但都是風雅的劍術,他們的劍術不會殺人。

這些刺客有備而來,手段殘忍,下手利落,顯然是專業殺手。

他站在門口,看著自己的護衛全都受了傷,面上毫無表情。這個時候,格外想他死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寧王蔣洛。

也只有他才會用如此膽大包天,卻也見不得人的手段。寧王從未想過,若是他真能登上帝位,哪個朝臣敢效忠一個派人刺殺朝臣的皇帝?身為帝王,想要收拾朝臣的手段多得是,蔣洛選用了最下乘的手段。

這樣的人,就算有幸成為皇帝,也坐不穩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