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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曲輕裾贊同賀珩這句話,常常有人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所以人還是不要故意作惡為好。

見她一臉深以為然的模樣,賀珩站起身道:「既然母后們要見我們,我們便去福壽宮瞧瞧。」說完,吩咐下面人取來狐領披風,又讓曲輕裾換上一雙厚實的兔絨筒靴,才帶著人出了天啟宮。

一出天啟宮,曲輕裾就覺得寒風撲面而來,路上的積雪雖被太監們掃得乾乾淨淨,但是屋頂還有樹梢上已經掛滿積雪,她呼了一口氣,「好大的雪。」

伸手把她的披風領子拉高遮住臉頰,賀珩扶著她直接上了自己的御輦,待兩人坐定後,他才道:「如今已經進了臘月,下這麼大的雪很正常。」

儘管去年已經見識過了京城的大雪,但是曲輕裾對雪還是有一種特別的感覺,大概是前世生活在南方,總是看到語文課本上寫冬天堆雪人,實際上根本就堆不了雪的失落感吧。

得不到但是從小就有人告訴你有這麼個東西,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難免就執著了些。

御輦一路行過,曲輕裾偶爾掀開簾子,便看到一些跪在道路兩邊的宮女或是太監,天下還下著雪,地上也冰涼,這些人卻各個跪得挺直,沒有半分敷衍。

進了福壽宮,賀珩便看到馮氏跪在大殿中央,跪在她身後的還有幾個面色蒼白的宮女太監,他臉色微微一沉,與曲輕裾攜手給兩位太后行禮後便在旁邊坐下。

福壽宮裡燒著地龍,曲輕裾脫了身上的狐毛披風,仍覺得有些熱,用手輕微拉了下衣襟,看了眼地上的馮子矜問道:「母后,這是怎麼一回事?」

「這個馮氏這些年膽子可不少,皇上與皇后你們也看看,」韋太后把春雨的供詞遞給賀珩後,見兒子越看臉色越冷,知道他是動了怒,便歎了一聲,「是母后對不起你,竟給你安排了這樣一個毒婦。」

「母后萬萬不可如此,馮氏行事歹毒,又擅偽裝,豈是母后您的錯?」賀珩氣得把供詞拍到旁邊的茶几上,「倒是朕瞎了眼,竟是留這樣的女人在身邊好幾年。」

「皇上!」馮子矜知道事情已經敗露,有些不甘心的看著盛怒的帝王,「若不是因為皇上要娶她,最後還寵愛她,妾何需去做這樣的事?」

看著馮子矜怒指著自己的手,曲輕裾挑了挑眉,婚是慶德帝賜的,親是賀珩決定結的,怎麼最後反倒成了她的錯了?有本事去害慶德帝與賀珩啊,給當初的曲輕裾下毒算什麼?

「皇后乃是先帝欽賜給皇上的王妃,皇上與她伉儷情深,本就天經地義,你一個小小的妾侍,竟然心生妒忌,謀害皇后。早在王府時便給王妃下毒,進了宮更是殺害韓良娣,陷害皇后,此等可怕之人,竟然還厚顏怨皇上娶正妻,實在是可笑,」韋太后冷笑,「天底下妾侍那麼多,若是都如同你這般,豈不是亂套了?」

「聖母皇太后您自己就只是個妃嬪,難道您就沒有不甘心過的時候,如今您不仍舊成了高高在上的聖母皇太后嗎?」馮子矜抬頭直視著韋太后,嘲諷道,「妾又怎麼了,都是女人,她曲輕裾比我高貴到哪裡?」

「你這樣毒婦有何資格與聖母皇太后相比,」母后皇太后冷眼看著胡言亂語的馮氏,「論才論貌論德行,你通通不及聖母皇太后。早年哀家還是皇后時,聖母皇太后處處敬著哀家,並不因為哀家不受帝寵便有半分怠慢,養育的皇上也是天資聰穎,心懷天下百姓,她做聖母皇太后乃是天命所歸。你這等毒害嫡妻的女人,又拿什麼來比?真是滿嘴荒唐言,讓人可笑可歎。」

母后皇太后這席話處處維護著聖母皇太后,也是告訴其他人,聖母皇太后與她平起平坐她是贊同並且推崇的,甚至把這個高度推到了天命上,真是捧了韋太后又捧了皇帝,還大大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聽完這番話,曲輕裾這才明白,難怪母后皇太后這麼多年不受帝王寵愛,膝下更沒有兒子,慶德帝也從未動過廢她的心思,就這心態與手段,多通透的一個女人。可是與韋太后一樣,沒有遇到一個靠譜的男人,實在是太遺憾了。

她偏頭看向賀珩,果然見他面色緩和了不少,顯然很滿意也很感激母后皇太后的話。

「皇上,淑貴太妃與瑞王到了。」

「宣。」

「兒臣見過兩位母后,見過皇兄、皇嫂。」賀淵一進大殿,便面色平靜的給三人作揖,彷彿沒有看到跪著的幾個人般。

這也是曲輕裾自賀珩登基後第一次見到賀淵,鑒於她一直對賀淵不太喜歡,所以這次賀淵進門,她也沒有多看。但是對方一開口,她就覺得賀淵有些不對勁,彷彿由一個中二少年變成了沉默寡言的大叔,變化大得讓她懷疑眼前的人與以往的賀淵事兩個人。

淑貴太妃在見到跪在地上的馮子矜後,面色便變得有些難看,她還沒有說話,母后皇太后便把一張供詞扔到她面前,「淑貴太妃,你看看這個!」這舉動若是韋太后來做,只怕會有人說她猖狂。可若是母后皇太后來做,那便是天經地義。

賀淵看著那張掉落在地的供詞,又看了眼變了臉色的母妃,就知道母妃定是在後宮中做了什麼事被太后查出來了。他彎腰撿起供詞,在看平才人與母妃裡應外合害死韓良娣並且誣陷皇后時,原本平靜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他轉頭看向淑貴太妃,「母妃?」

淑貴太妃不敢去看兒子,她有些心虛的對兩宮太后道:「這皇位本來就該屬於我兒子的,憑什麼由你們住在這裡面?!」

「堵住她的嘴!」母后皇太后沉聲道,「淑貴太妃,哀家看你還是慎言好,皇上登基乃是名正言順,先帝立遺囑時諸位心腹大臣皆在場,容不得你這般顛倒黑白!」

「母妃愚昧,兒臣求兩位母后饒母妃一命!」賀淵眼見母妃被兩個嬤嬤押住,嘴裡還被她們塞上手絹,咬著牙噗通一聲在賀珩面前跪下了,「求皇上從輕發落。」

曲輕裾就坐在賀珩的身邊,她看著原本肆意張揚的人就這麼跪在了自己面前,莫名有種說不出的悵惋。

淑貴太妃見到這一幕,不斷的搖頭,卻說不出一句話,急得落下淚來,哪裡還能讓人看出,一年前她還是寵冠後宮的淑貴妃。

十年河東十年河西,只怕淑貴太妃與賀淵都沒有想到,會有這麼一天。

曲輕裾忍不住看向兩位太后,發現兩人面色都冷靜的可怕,彷彿淑貴太妃與賀淵兩人是在表演一場不好笑的戲,她們挑剔卻又高高在上的看著。

她不由得撫著自己的腹部,若她是淑貴太妃,只怕也看不得這一幕吧。

☆、103·誰誤解了誰(捉蟲)

「淑貴太妃所犯的錯,實在難恕,瑞王你為淑貴太妃求情,可否想過冤死的韓良娣以及被她誣陷的皇后?」母后皇太后眼見賀淵磕得額頭見了血,才冷聲道,「難不成因為她是貴太妃,犯了錯便不追究了。」

賀淵磕頭的動作停了下來,他回頭看著被嬤嬤們押著的母妃,姿態卑微道:「母妃乃是兒臣長輩,她若是有罪,由兒臣一力承擔。」

「冤有頭債有主,若是長輩犯錯就由晚輩來承擔,還有什麼律法可言?」賀珩放下手裡的茶杯,皺著眉頭道,「若是整個大隆朝的人都似你這般,朕又該如何管理天下?」

「馮氏謀害后妃,誣陷皇后,心思歹毒,賞白綾五尺,」賀珩淡淡開口,「馮氏一族教女不嚴,削去官爵,三代以內不能再入朝為官。」

「皇上開恩啊,皇上,」馮子矜沒有想到皇上竟真的如此不顧舊情,連自己娘家人都要受連累,她想要跪行到賀珩身邊去,結果卻被兩個宮女用力拽了回來,把她按在了地上。

「皇上!」馮子矜急得大哭,想要求饒,嘴卻被人堵上,再說不出話來。

賀珩冷眼看著她,眼中沒有一絲情緒,彷彿她是個陌生的路人。

「拖下去,別擾著諸位貴主兒,」錢常信見皇上這個表情,便對身邊人打了一個手勢,很快就有人把馮子矜拖了下去。

坐在旁邊的羅吟袖看著馮子矜像是牲畜般拖了出去,忍不住打了個寒噤,看向曲輕裾的眼神變得更加敬畏起來。

曲輕裾伸手捻了一塊糕點,在這種混亂吵鬧的場合,她仍然有心思用點心。發覺羅吟袖在看自己,她朝對方彎了彎嘴角,見對方敬畏的低下了頭,她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冷眼看著眼前的鬧劇。

賀淵抬頭看著掌握著母妃生死的三人,覺得全身都有些無力,他從未有一刻像這般絕望,無奈跪坐在地上,他看著光潔的地面怔怔的出神。

「皇上,淑貴太妃雖與罪妃馮氏裡應外合,但畢竟不是她派人害的韓良娣,妾以為淑貴太妃雖是罪無可恕,但罪不至死。」曲輕裾擦著嘴角,視線掃過淑貴太妃,「不如母后們與皇上饒淑貴太妃一命?」

「哦?不知皇后有何想法?」賀珩聽到曲輕裾這話,轉頭面色溫和的看向她。

「妾曾聽聞先帝在時,淑貴太妃常常伺候於御前,既然如此,何不讓淑貴太妃去守皇陵,日日為先帝進香並反省自身,」曲輕裾笑著看向兩位太后,「不知這樣可好?」

淑貴太妃這種過慣錦衣玉食的女人去守皇陵,豈不是讓她比死還難受?韋太后看向兒媳,見她一副認真的樣子,似乎並不是特意為難淑貴妃,她不由得懷疑是自己想多了,她偏頭對母后皇太后道,「不知姐姐意下如何?」

先帝駕崩不到一年,若是現在就處置了淑貴太妃,難免有人說閒話,留著淑貴太妃的命,卻讓她去苦寒的皇陵邊上待著,倒是最好的選擇了。母后皇太后讚賞的看了眼曲輕裾,皇上能愛重她,實是再正常不過了:「哀家覺得這樣很好,畢竟先帝在時,便很愛重淑貴太妃。畢竟我們都伺候過先帝,哀家也不忍心要你的性命,你去伺候先帝也好,至少先帝在泉下若是有知,定會感到欣慰的。」

沒有想到最後保下自己母妃性命的竟然會是曲輕裾,賀淵抬頭看向曲輕裾,給她行了一個大禮:「謝皇上,謝母后們,謝……皇嫂。」

聽到賀淵語氣裡明顯的停頓,曲輕裾心裡明白,對方不願意向自己行禮,不過她也不介意,微笑著擺了擺手:「三叔不必多禮。」

賀珩卻是神情複雜的看了眼賀淵,隨即起身道:「既然事情已經水落石出,朕便帶皇后回宮了。最近天寒,請二位母后多多保重。」

韋太后與母后皇太后都笑著點頭,韋太后道:「哀家知道,你們二人也多多小心些。」

曲輕裾與賀珩出了福壽宮,見路旁的一株黃梅開了,她吸了一口氣,冷風與香氣都湧進了鼻間:「聞起來真舒服。」

「喜歡的話讓人去梅園每天採摘新鮮的放到屋子裡,」賀珩握住她暖呼呼的手,「這裡我可不敢去動。」

「誰說要采這裡的花了,」曲輕裾斜睨了他一眼,「我可不是皇上,對這花啊粉啊的可沒興趣。」

「我聽這話怎麼不對勁?」賀珩低笑出聲,無視後面給他們撐傘的錢常信與木槿,看著前方突然道,「我的後宮實際上只有你一個人,難道你還不清楚嗎?」

「就像前朝的惠明帝嗎?」曲輕裾看著他笑問。

「輕裾,我永遠也不可能是惠明帝,你也不會成為昭和皇后。」賀珩神情嚴肅的看著曲輕裾,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時,扭頭道,「我先回前殿。」說完便匆匆離開了,連御輦也留給了曲輕裾。

看著賀珩匆匆離開,曲輕裾勾了勾嘴角,眼中卻沒有笑意,她身後的木槿察覺到她神情有異,把傘交給金盞,小心扶著她,「主子,我們回宮吧。」

曲輕裾看到木槿小心翼翼的模樣,無聲一笑:「罷了,帝王的御駕,皇上都不在,我去坐它做什麼,你們都陪我走回去吧。」

木槿看了眼被掃的乾乾淨淨的地面,又看了眼皇后腳上的鞋子,猶豫了一下,只好示意玉簪上前,兩人一左一右的把皇后護在中間。

「皇嫂請留步。」

曲輕裾回頭,就見到賀淵走到自己面前,對著自己深深作揖道:「方纔謝過皇嫂為臣弟的母妃求情。」

「三叔不用多禮,本宮不是為誰求情,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曲輕裾慢慢往前走,見賀淵隔著自己三步的距離走在右後方,不知對方有什麼用意,她也沒有輕易開口。

「不管怎麼說,今日的人情,臣弟記下了,」賀淵把手背在身後,白皙的臉頰被寒風吹得有些微紅,他看著曲輕裾的側影,「母妃如今能留下性命,已是皇上開恩。」

曲輕裾腳下一頓,偏頭看向賀淵的臉色,發現對方竟然說的是真心話,猶豫了一下才道:「本宮不太明白,淑貴太妃為何會花心思對付本宮,這對她有什麼好處嗎?」

「她驕傲了一生,怎麼容得下失敗,」賀淵自嘲一笑,「我與母妃做了那麼多年的夢,夢醒了,不是誰都能承受的。」

那你們母子在夢裡可真夠肆意妄為的。

曲輕裾繼續朝前走,不時有宮女太監遇到她,紛紛避開跪在道旁,「人若是少做些夢,就什麼事都沒了,三叔可對曾經做下的事後悔?」

賀淵深深看了她一眼:「或許後悔過,但是如今事已成定局,那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中二病患者終於治癒了,曲輕裾卻覺得他的從中二期直接躍入了老年期,思想變化得有些快,記得上一次近距離看賀淵,還是在瑞王府上,那時候他的中二病還很嚴重呢。

「前事不忘後事之師,」曲輕裾笑了笑,「三叔如今能想通,也算是大善。」

「整日喝酒賞曲游手好閒也好,」賀淵想起自己現在過的日子,不用上朝,不用管其他的事情,也不用搭理其他人送來的拜帖,王府門一關,想怎麼樂就怎麼樂,「快活似神仙。」

曲輕裾實在想不通賀淵為何要對自己說這些,可是對方話裡話外,似乎也沒有暗示什麼的意思,她只好道,「這樣的日子確實讓人羨慕。」

「想必皇嫂也喜歡悠閒的日子,」賀淵笑了笑,任由雪花落了他滿頭滿肩。

曲輕裾回頭看著他這幅模樣,依稀記得她第一次去瑞王府時,她坐在轎中,賀淵也是這樣站著,青絲狐裘,一臉的少年模樣。

一行人漸漸走到了天啟宮附近,賀淵停下了腳步,又是對曲輕裾一個作揖:「皇后娘娘可知道惠明帝與昭和皇后的結局?」

曲輕裾微微挑眉:「前朝史官記載,惠明帝與昭和皇后情比金堅,昭和皇后病逝後,惠明帝不久後便傷心去了,最後還共葬在一樽金棺中,生雖不同時但死同穴,這不就是最後的結局?」

「皇嫂大約不知,惠明帝后期與一個宮女有染,最後被昭和皇后知曉,昭和皇后氣急攻心吐血而亡,惠明帝萬分後悔,但是佳人已逝,追悔莫及,就算惠明帝死後兩人合葬,又有什麼意義?最後兩人還沒有留下子嗣,繼位的是惠明帝弟弟的兒子,這又算什麼圓滿?」賀淵拱手道,「故事的真相往往比書中殘酷,所有惠明帝與昭和皇后也沒有那麼完美,臣弟告退。」

曲輕裾看著他的背影,半晌後突然笑開,看來剛才自己與賀珩的談話被賀淵聽見了,只是他這話裡的意思是在替賀珩解釋,還是在提醒她別相信帝王的專情?

又或是兩者都有?他既不願意讓自己為了賀珩剛才的話傷情,又不想讓自己相信帝王專情導致日後受傷?

不過,賀淵這麼好心提醒自己是為了什麼?難道是為了感謝自己方才報下淑貴太妃的命?

「皇上?」錢常信不明白皇上為什麼匆匆的回了前殿,他小心拍走賀珩肩膀上的雪花,小心問道,「去福壽宮前您曾說,要與皇后娘娘一起用膳,不知這會兒能否讓下面的人準備了?」

賀珩有些不自然的點了點頭,摸了摸微微發紅的耳朵,道:「對了,去看看皇后回來沒有,若是回來了便告訴朕一聲,朕與她還有棋局沒有下完呢。」

「是,」錢常信無奈的退了出去,既然心裡牽掛皇后,方才走開又做甚,難不成為了逗著皇后玩?皇上的心思,還真不好猜。

屋子裡,賀珩把玩著腰間的荷包,上面的紋路雖比不上繡娘們的手藝,卻是他最喜愛之物。

想到曲輕據,他忍不住又摸了摸還在發紅的耳朵,大老爺們這麼一本正經的說情話,還真有那麼些不好意思。

☆、104·這朷就好

寒冬的早晨格外的寒冷,守著宮門的禁衛軍呼了一口冷氣,卻不敢跺腳取暖,看著平日一些喜歡騎馬上朝的官員紛紛坐上了轎子,這些懂得臉色發僵的守衛心裡生出一種羨慕嫉妒恨的情緒。

「嘿,兄弟,聽說寧王就要歸朝了?」換班下來的兩個禁衛軍守衛走出宮門,其中一個壯實大汗壓低聲音朝四周看了看,「我昨日聽說已經有不少人向皇上奏請此事了。」

稍顯瘦削的高個露出一副早就知道的表情:「寧王歸朝不是早就注定的事情,先帝在時因為偏愛瑞王,才把寧王關在了外面,如今天寒地凍了,皇上又是心思仁厚者,自然會把寧王召回來,你看著吧,不出三日,寧王定會被皇上宣召回朝。」

壯實大汗摸了摸腦袋,憨笑道:「你說得有理,瑞王犯那麼大的錯,皇上都念著舊情沒有要他性命,更別提寧王殿下了。」要他說,寧王還真是被關得有些冤枉,沒準當初的刺殺事件真是瑞王做的,只是先帝偏心,才拿了寧王做擋箭牌。

瘦高個見他這幅樣子,也不跟他多說,心裡卻他歎了口氣,這皇家人心思彎彎繞繞,至於真是兄弟情深還是別的,都與他們這些做守衛的無關。現在寧王歸朝,瑞王卻成了毫無實權的郡王,這二位從頭至尾都沒有看對眼過,瑞王更是時時囂張,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寧王更是被他下了不少臉面,這下子有瑞王好瞧的了。

朝堂之上,諸位大臣對寧王歸朝之事議論紛紛,有人說寧王是先帝下令關押的,皇上不應更改。也有人說,寧王現在知錯能改,又與皇上是兄弟,歸朝替皇上分憂乃是天經地義之事,為何不改宣召回朝。

實際上大家都清楚,寧王被先帝關押一事存有疑點,甚至有人懷疑先帝是為了護著瑞王而把寧王當做替罪羔羊。但是這個時候誰也不敢提出這件事實,只是爭吵著寧王該不該歸朝。

與寧王有嫌隙的人自然不想寧王回來,但是也有人支持寧王歸朝,有心人發現,支持寧王歸朝的,竟有不少的保皇派,於是這些人就開始想,這莫不是皇上的意思?

如今寧王的勢力早已經被擼得一乾二淨,原本與寧王親近的官員也被皇上重用的官員壓得死死的,甚至不少儼然也變成了保皇派,皇上此舉是想像天下人表明,他對兄弟的友愛之情?

君不見原本在先帝前力證寧王有罪的忠義公這會兒改變了口風,大意就是寧王如今知錯能改,歸朝為皇上分憂才能將功補過云云。

忠義公與羅長青這對狐狸翁婿向來都是跟著皇上走的,這會兒兩人又在同一立場,還有誰會不明白皇上的意思,一個早朝下來,也無人敢反對這件事了。

「諸位大人既然都奏請朕的大哥歸朝,朕十分欣慰,早年大哥為長,對朕等兄弟頗為照顧,現今朕已為皇帝,想到大雪天大哥卻住在苦寒的山頂,便夜夜難寐,大哥能歸朝為朕分憂,實在大善。」賀珩感慨道,「忠義公,不如由你親自走一趟,迎寧王回京。」

皇上話裡說到什麼寧王照顧兄弟,不就是告訴大家他不相信寧王會做出刺殺這樣的事情?

「臣遵旨,」田晉珂知道皇上是想讓寧王承他一個情,心中也感謝皇上對他田家的心意,朝龍座上的帝王深深作揖後,便退到了一邊。

一時間有不少人心裡又開始酸溜溜了,想想宮裡已經有了四個月身孕的皇后,再次感慨沒有人家的好命。

如今尚在深宮的曲輕裾手裡正翻著一堆拜帖,眼見著就要過新年了,雖然因為先帝駕崩不能大辦,卻又不得不辦,這些呈拜帖進來的都是有身份的命婦們,比如說誠王妃、瑞王妃以及各位公爺夫人侯爺夫人,她隨手翻開一張,首先便是給帝后道萬福的,然後便是夾雜著呈上來的新年禮單。

至於要賞賜這些人什麼東西,曲輕裾身邊自然有人去費這個神,曲輕裾所要做的就是聽他們照著單子念。

「娘娘,要不您先去歇一會兒,」木槿見皇后娘娘打了一個哈欠,便道,「奴婢們把單子分類好後,再念給您聽聽便是。」

「不必了,」曲輕裾擺了擺手,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眼看就要到午時了,等下皇上要過來用膳,你叫廚房的人好好準備。」

「是,」木槿示意銀柳去吩咐廚房的人,然後把曲輕裾翻過的拜帖收攏放到一邊。

「我聽說瑞王與瑞王妃感情極不好,在整個京城已經鬧得轟轟烈烈,」曲輕裾手裡拿著瑞王府的拜帖,「瑞王妃好歹是皇家媳婦,這麼鬧成什麼樣子?」

「皇后娘娘連您都聽說了?」金盞歎了口氣,「早在皇上登基前,京城中就常有兩人不合的消息傳出,現在是越鬧越僵了,奴婢還曾聽聞瑞王放話要休了瑞王妃,惹得秦家人極其不快。」

秦家人對於曲輕裾來說,實在不是什麼美好的詞語,她突然想到韋秦氏,便道:「我記得韋染霜的母親就是秦家人,不知韋染霜現在如何了?」

金盞聞言便露出了一個幸災樂禍的笑意:「她算得什麼秦家人,不過是秦家的偏遠旁支。自從聖母皇太后命人去斥責韋秦氏後不久,秦大人便做主給秦姑娘說了一門親,只是因為先帝駕崩,婚事便拖了下來。」

「她好歹也算是皇上的表妹,若是出嫁了,想必夫家人也不敢苛待她,」想起韋染霜那副可憐巴巴的模樣,曲輕裾微微挑眉,前提是韋染霜嫁出去後,不要再一副小家子氣的模樣。

「誰知道她家怎麼想呢,反正也不是好人。」金盞不屑的撇了撇嘴,當初韋染霜想做皇上妾侍的事情,她都還記得呢。

「這話說得好,」賀珩臉上帶著笑意大步走了進來,他看了眼金盞後道,「這樣的女子,確實算不得什麼好人。」

「皇上!」金盞等人嚇得臉色慘白,腳一軟便跪了下來,她沒有想到皇上會聽到她說得話,若是讓皇上以為娘娘善妒可怎麼辦,她怎麼跟銀柳似的管不住自己的嘴了?

「都起來吧,朕知道你們個個都護著皇后,」賀珩擺了擺手,顯然並不介意金盞說了什麼,他走在曲輕裾面前跪下,見她面前擺了一盞紅棗茶,便道,「我前些日子看了醫書,說是孕婦喝多了紅棗茶易活血,對身體並不好。」說完,便伸手把紅棗茶推到一邊。

什麼時候他還開始研究這方面的東西了?曲輕裾打量了他一眼,笑問道,「那我該喝什麼好?」

「每日少量喝一些龍井碧螺春,稍微泡得淡些,有利於心肺,我可是翻了好幾本醫書,說法都相同,」說完,就讓錢常信去取自己那裡的貢茶。

曲輕裾對茶葉這種東西,興趣並不深,但是既然對方都這麼費心力了,她也就不浪費對方的好意,照著賀珩的意思,不再碰那杯紅棗茶,「皇上最近日理萬機的,怎麼還有時間看這些?」

「把你與孩子交給別人,我總是有些不踏實,偶爾沒事翻翻醫書,也算是打發日子,」他視線挪到茶杯上,乾咳一聲道,「我剛才聽你們提到韋家表妹,你不用為她費心,朕聽聞與她訂婚約的人不在京城,韋秦氏也被母后禁了進宮的拜帖。」

「她是皇上你的親人,我為她費什麼心,」曲輕裾歪頭笑了笑,「今天我讓廚房的人頓了珍珠乳鴿湯,到時候皇上可要好好嘗嘗。」

知道自家皇后在轉換話題,賀珩看到她臉上越來越明顯的笑意,也只是笑著搖頭,讓人開始傳膳。

宮中的膳食明面上有定例,但是例子內的飯菜卻是有差別的,曲輕裾小廚房的東西幾乎可以趕得上御膳房了,這還不說賀珩常常吩咐殿中省的人往曲輕裾這裡送的東西。

午膳用完後,賀珩靠坐在軟榻上看書,曲輕裾靠在他身上把玩一個玉製九連環,沒一會她便解開了手中的東西,打了個哈欠把九連環扔到一邊,扭身把頭放在賀珩的大腿上,「真是無聊。」

賀珩看著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小心的把手放在上面,偶爾還能感受到腹中小生命的跳動,他笑著道:「你想玩什麼,我讓他們給你準備。」

「沒什麼特別想玩的,」曲輕裾的手在他的大腿上劃來劃去,「不如給我講講你第一次見我時的感覺吧。」

「那時候你臉上畫著濃濃的妝,還低著頭不敢看我,我真以為自己娶了一個膽小怕事的小媳婦,」賀珩把手搭在她的後背上,任由曲輕裾的手在自己腿上作亂,「我很慶幸你挺過了馮氏給你下的毒,不然我此生都不知道,原來一個男人與女人,可以如此相處。」

曲輕裾手一頓,她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半晌才道:「若是我沒有熬過去呢?」

賀珩握住她的手,有些用力,讓她感到有些疼:「沒有那麼多的若是,現在的結果就是你在這裡,朕也在這裡。」

「這樣就很好,」賀珩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臉頰上,歎了一聲,「有輕裾陪著朕,是朕此生的幸運。」

獨自一人高高在上又有什麼意思,所以幾乎每朝每代皇帝都有自己偏寵的女人,只是他們在偏寵的女人身上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便繼續尋找下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