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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者後記

美國語言學家德懷特·博林格在《語言要略》(Aspects of Language)一書中提到一個值得深思的現象:凡是研究有關人類本身的學科總是進展緩慢,而在所有學科中,沒有一門學科比語言學同人類的本質更為接近。於是,語言這種我們普通人最熟悉不過的現象,卻成為科學家眼中一個最為神奇、也最為難解的謎團。

一談到語言學,總會有人發問:語言學到底研究什麼?語言還需要研究嗎?形象地說,語言是人類這個物種所擁有的一種可怕能力,最能說明這一點的,就是在東西方各自流傳了幾千年的兩個神話故事:一個是《聖經》中的「巴別塔」;另一個就是我國古代的「倉頡造字,天雨粟,鬼夜哭」(當然,嚴格說來,倉頡發明的是文字,而非語言)。可見,語言是人類擁有的一種可以降服萬物,令鬼神膽寒的能力。從這個角度來說,語言學就是探究這一能力的起源、本質、構成、表現、應用和效果以及與其相關的各種生物、歷史和文化現象,並最終幫助我們瞭解人類這種「語言動物」的全部奧秘。

然而,在有關語言的所有討論中,語言的起源問題又是最為捉摸不定的「謎中之謎」,幾乎任何一位語言學家都會告訴你:我們對語言起源的瞭解比對宇宙起源的瞭解還要少。因此,它也被看作是「科學界最難的問題」。

面對這個最難的問題,史蒂芬·平克在《語言本能》中給出了自己的答案。平克的答案其實非常簡單:人類之所以擁有語言,就像蜘蛛之所以會織網,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本能。

當然,要證明這一答案並非易事。史蒂芬·平克調動了來自多個學科的重要理論和研究成果(包括語言學、心理學、生物學、人類學、遺傳學、文化學以及人工智能等),將它們整合成一張知識的巨網,我們在這張巨網裡可以看到達爾文的自然選擇、喬姆斯基的普遍語法、福多爾的心智模塊、奎因的「歸納法的恥辱」;可以看到思維語言、語法基因、人工智能、語言譜系;也可以看到兒童的語言發展過程、黑猩猩在語言學習上的種種表現以及人類大腦的語言功能結構圖。在平克的精心編織下,所有這些知識都指向一個結論:語言是自然選擇的結果,是人類大腦中固有的心智模塊。

可貴的是,平克不只是想讓專業同行知道他的答案,還希望「所有使用語言的人」都能知道、瞭解這一答案,並清楚它的重要意義。於是,我們在他的書中看到了莎士比亞、馬克·吐溫、蕭伯納、莫裡哀、奧威爾、伍迪·艾倫,看到了《愛麗絲鏡中奇遇記》、《傑克與魔豆》、「愛斯基摩詞語大騙局」、「水門事件」,還看到了《紐約時報書評》上的徵婚廣告、約翰·貝魯西扮演的日本武士、滿口俚語的幫派成員以及各種自以為是的「語言專家」。平克希望以此讓我們明白:語言學並不只是一大堆晦澀難懂的術語和莫名其妙的符號,它其實和我們的日常生活息息相關。他還努力讓我們相信:語言面前人人平等。在語言的使用上,一位用語考究、發音純正的牛津教授和一位來自窮鄉僻壤,滿嘴方言的老農並沒有高下之別,他們的語言都是天賦能力的完美展現。

所以,這是一本「亦莊亦諧」的書,代表著一本科普著作所能達到的最高境界:既能讓普通的語言愛好者讀起來興趣盎然,又能因里程碑式的學術價值在語言學和心理學界佔據一席之地。它深刻得讓人肅然起敬,但又輕鬆得另人拍案叫絕。它是達爾文和馬克·吐溫的完美結合。

不得不承認,《語言本能》的翻譯對本人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挑戰,其中的困難不勝枚舉,譬如書中涉及來自多門學科、多個領域的科學術語和專門用語,而其中一些術語、用語在國內還沒有統一或權威的譯法。又譬如,作為一本探討語言問題的論著,書中或明或暗地引用了大量學術文獻和文學作品,以及各種無厘頭的打油詩、童謠、俚語、笑話和文字遊戲。這於作者是才思敏捷、旁徵博引的表現,但對譯者來說卻是一個個難關,正如翻譯家思果先生曾經的感歎:「譯者是苦命人,作者寫書的時候,哪裡會替譯者設想。他玩文字的華巧,暗中用典,一語雙關,不是用雙聲就是疊韻,你去翻譯吧。困難是你的事。」

為了克服這些困難,盡可能保證譯文的質量,本人在翻譯過程中查證、參考了諸多資料,其中引文部分的主要參考對像有:達爾文的《人類的由來及性選擇》(葉篤莊、楊習之譯,科學出版社1984年版)、達爾文的《物種起源》(周建人、葉篤莊、方宗熙譯,商務印書館1995年版)、喬姆斯基的《喬姆斯基語言哲學文選》(徐烈炯、尹大貽、程雨民譯,商務印書館1993年版)、喬姆斯基的《喬姆斯基語言學文集》(寧春巖譯,湖南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愛因斯坦的《愛因斯坦文集》(許良英、范岱年編譯,商務印書館1976年版)、華生的《行為主義》(李維譯,浙江教育出版社1986年版)、沃爾夫的《論語言、思維和現實——沃爾夫文集》(高一虹等譯,湖南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萊布尼茲的《人類理智新論》(陳修齋譯,商務印書館1982年版)、米德的《三個原始部落的性別和氣質》(宋踐等譯,浙江人民出版社1988年版),喬治·奧威爾的《一九八四》(董樂山譯,上海譯文出版社2009年版)、劉易斯·卡洛爾的《愛麗絲奇遇記》(管紹淳、趙明菲譯,金倜之校,新疆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勒達·科斯米德斯、約翰·圖比的《演化心理學導論》(沈中達譯,https://blog.sina.com.cn/s/blog_487ab9d50100icls.html)、傑弗裡·普勒姆的《愛斯基摩詞語大騙局》(Cosmodox譯,https://www.guokr.com/blog/392315/)、蘇斯的《史尼奇及其他故事》(孫若穎譯,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2007年版)、莫裡哀的《莫裡哀喜劇全集》(李健吾譯,湖南文藝出版社1984年版)、高健選譯的《英國散文精選》(上海譯文出版社2010年版)等。

此外,本人還參閱了國內有關史蒂芬·平克和《語言本能》的多篇學術論文,如黃子東的《評介Pinker的〈語言本能〉》(《現代外語》1998年第1期)、奚家文的《從喬姆斯基到平克——語言心理研究的模塊化之路》(《心理科學》2009年第1期)、羅忠民的《〈語言本能〉譯介》(《外語與外語教學》2003年第12期)、李芝的《S. Pinker 的生物語言學思想評析》(《北京林業大學學報》2010年第4期)、蔣柯的《〈語言本能〉到進化心理學的華麗轉身——平克的語言模塊性思想述評》(《西南民族大學學報》2010年第7期)等。

對於以上譯者和學者(還包括諸多限於篇幅而未能出現在本文中的前輩),本人在此謹致誠摯謝意!特別需要指出的是,作為一部經典著作,《語言本能》已經被譯為多種文字,其中中國台灣的洪蘭女士曾將其譯為中文,由台灣商周出版公司於1998年出版,後由汕頭大學出版社引進至大陸。雖然洪蘭版本《語言本能》的翻譯質量在網絡和報紙上都引起諸多非議,但篳路藍縷之功,終究不可抹殺,對於本人的翻譯工作,也是十分可貴的參證和鏡鑒。另外,豆瓣、卓越上的諸多網友(特別是「安徽醫科大學尹力」)針對洪蘭版本的《語言本能》所列舉的各種問題和錯誤,也給予我許多啟發,使我免於犯一些類似的錯誤,在此也一併致謝!

此外,還要感謝湛廬文化對我的一貫信任和寬容,在本書的翻譯過程中,由於各種原因,譯稿一拖再拖,卻總是能夠得到他們的諒解和鼓勵。他們在圖書事業上表現出來的敬業精神和職業素質,也常令我敬佩不已。另外,尹娟女士、桂珊女士、吳蘭英女士、馬強先生、吳安安先生分別承擔了本書部分章節的翻譯、校對工作,並針對譯稿提出了極具建設性的意見,亦惠我不淺。另外,歐陽自強、曠巧玉、盧梅嬌、張鳳梅、彭嵩松、黃傳連和黃璇等同志對我完成本書的翻譯工作提供了諸多幫助,在此一併致謝。同時感謝我的父母兄長、親朋好友一直以來給予的各種支持,讓我在享受人生溫暖的同時,擁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

最後需要說明的是,限於本人的學識水平,本譯稿想必存在許多不盡如人意的地方,希望各位讀者不吝批評賜教。

歐陽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