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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講 有關發展和退化的一些認識:病因學

女士們,先生們:

你們已聽過力比多機能要經過長期的發展,然後才可能起到其正常形式的生殖機能。我現在想要把你們的注意力轉向這個事實在引起神經症中的重要意義。

我想我們同意一般的病理學理論,假定這種發展涉及兩種危險——一是停滯(inhibition);二是退化(亦譯“退行”、“倒退”,regression)。也就是說,根據生物過程的一般變異趨勢,並非每一個預備階段都要經歷同樣的成功和完全的取代,部分機能可能永遠在這些早期階段被阻止,並且整個的發展就會有某種程度的停滯。

讓我們從其他的知識領域中尋找與這些過程相類似的東西。像人類歷史的早期時常發生的情況一樣,一個民族離開他的故鄉去尋求一個新的領地,我們可以肯定他們必然不會全部到達那個新的領地。除了一些死亡者外,通常總有一部分移民在中途停下,定居下來,而其他大多數的人則繼續向前行進。或者,再如另一個就近的比喻,在高等哺乳動物中,你們都知道雄性的性腺本來深深地位於腹腔之中,而在胚胎的某一發展期中它開始一種運動,這使它們移植於盆腔頂端的皮膚之下。這種遷移運動的結果,我們發現一些雄性個體的這一對器官或其中的一個停留於盆腔之中,或永遠滯留於他所必須經過的腹股溝管之中,或者這個腹股溝管在性腺通過之後,本應關閉卻仍然打開著。再如,當我是個年輕的學生時,我在布呂克(E. W. Brücke)的指導下,從事我最初的科研工作,我關注於一個很原始的小魚脊髓的背部神經根的起源。1948這些神經根的神經纖維由灰色體後角內的大細胞發展而來,這種情形在其他脊椎動物身上已找不到了。但是不久之後我也發現這種神經細胞出現於整個後根的脊髓神經節上的灰色體外,而由此我推斷出這個小魚的神經細胞在通過的路線上,也有許多在中途停留下來。這也可由它們進化的歷史看出。但在這種小魚中,它們移動的整個道路都仍留在後面的細胞來證實。1949

如果你們仔細地研究一下,就會很容易地發現這些比喻的缺點。因此我直言相告,各個性的衝動的單獨部分都可滯留於發展的早期階段,儘管其他的部分可以到達他們的最終目標。這裡你們會認識到每一個衝動都可看作一條溪流;從生命開始時起,就不斷地流動著,並且這個流動可以看作不斷的運動。你們感到這些觀念需要進一步說明才是合理的;但這樣做不免會離題太遠。進一步講,我們假定一部分的傾向在其較早階段中的停滯叫作固著(fixation)或本能的固著。

這種發展階段中的第二個危險在於那些已經向前進行的部分也可能很容易地向後退回到早期的發展階段——我們把這稱為退化。如果一種傾向的機能的實施(即獲得其目標滿足),在其隨後的或更高的發展形式中遇到強有力的外界障礙,這種趨向便只有向後轉,形成這種退化。我們可以認為固著和退化相互依賴。在其發展道路上固著愈強大,那麼其機能也愈容易被外界障礙所征服,並退到那些固著之處;也就是說愈是新近發展的機能,愈難以抵抗發展道路上外界的困難。例如,如果一個遷移中的民族,在其遷移中有大多數人都停留於中途,那麼,前進更遠一些的人在遇到強有力的敵人或被打敗時,很可能會退回到那些中途停留的地方。並且他們在遷移中留到後面的人數愈多,被擊敗的危險也就愈大。

你們不應對固著與退化之間的關係置之不理,它對於你們理解神經症十分重要。這會為你們解決神經症是如何引起的問題奠定穩固的基礎。我們不久就會討論神經症的病因學(亦譯“病源學”,aetiology)問題。

現在我們進一步討論退行問題。在你們學習了有關力比多機能的發展情況之後,你們接下來要學習兩種形式的退化:(1)退回到力比多發洩的第一個對象,我們已知道這種對像具有亂倫的本質;(2)使整個性組織退回到更早的階段。這兩種退化形式都會在“移情性神經症”中找到,並且在其機制中起重要的作用。特別是退回到力比多的第一個亂倫對像這種形式是神經症患者常有的現象。如果還要討論另一類“自戀性神經症”(the narcissistic neuroses),那麼對於力比多的退化還有很多東西可以討論,但是,在此我不想多說。1950這些症狀既可以給我們提供尚未講到的有關力比多機能的其他形式的發展過程的結論,又可以向我們表明與這些過程相對應的新的退化形式。但是首要的,我想應警告你們現在不要混淆退化和壓抑作用1951的區別,並且幫助你們形成一個有關兩種過程的關係的一種清晰的觀念。你們應記得壓抑作用是指一種心理活動本可以成為意識的(也就是說,它本屬於前意識系統),但卻被改造成為潛意識,從而被推回到潛意識系統之中的過程。1952我們也可把壓抑作用說成是潛意識的心理活動,是在意識閾限之處,受到稽查作用的阻止,而不能進入前意識系統的過程。可見,壓抑概念不必涉及性慾,我必須請你們特別注意這一點。它只是一個純粹的心理過程,我們最好把它稱作是“地形學”的過程,我們想說的是,它是指我們所假定的心理區域;或者,如果我們放棄這些簡陋的假設,那麼我們可以再換一個說法,就是指由有關幾種相區分的精神系統所形成的一種心理構造。

我們所提出的比喻使我們的注意力首次轉向這樣的事實:我們的退化一詞是狹義的,而非廣義的用法。如果我們賦予它廣義的用法(即從更高的發展階段回到較低的發展階段),那麼壓抑作用也可能被附屬於退化概念之下了,因為它也可以被描繪為一種心理活動發展中所有退回到較早或較低階段的現象。然而,在壓抑情況下,這種倒退運動與我們無關,因為在一種精神活動被阻止到更低的潛意識階段時,我們也從動力的意義上來使用壓抑作用。可見壓抑作用是一種位置的、動力的概念,而退化作用則是一種純粹的描述概念。然而,我們前面曾把退化作用與固著作用相提並論,這裡的退化作用乃是專指力比多退回到發展的停頓階段的現象——也就是說它在某種本質上與壓抑作用完全不同,並且完全獨立於它的東西。我們不能將力比多的壓抑作用稱為是一種純粹的精神過程,並且我們也不能告訴你們在心理構造中的哪個地方固定它。儘管它對心理生活確實產生最強有力的影響,但它作為主要的因素卻仍然是機體的。

先生們,像這樣的討論容易使人感到乏味,所以,我們轉向臨床的材料,以便找出實際中的較有意義的東西。你們知道癔症和強迫性神經症是兩種主要的移情性神經症的代表。就癔症來說,其力比多的退化已到達最初的亂倫性對象,並且這種情況時常發生;但很少有或者根本沒有退回到性的組織的早期階段。因此,癔症機制中的主要部分由壓抑來起作用。如果可以採取大膽地推斷來補充這種神經症的已有知識,我可以這樣解釋其情形:在原初的生殖器統治之下的部分本能,已經聯合起來,但這種聯合的結果,遭受到來自和意識有關的前意識系統的抵抗。這樣,生殖器組織可很好地用於潛意識,但不能以同樣的方式用於前意識;而且這種對前意識部分的拒絕引起一種類似於生殖區佔優勢前的狀態。但這在實際上又是十分不同的東西。

在力比多的兩種退化形式中,退回到性組織的前一階段的那一種更令人感到驚奇。因為這在癔病中是不存在的,還因為我們對於神經症的整個觀點,又過分地受到目前有關癔病研究的影響,所以我們認為力比多退化作用遠比不上壓抑作用重要。如果以後我們在癔症和強迫性神經症之外,再增加其他種類的神經症(如自戀神經症)的研究,那麼我們現在還要做進一步的擴充和修改。

相反,在強迫性神經症中,力比多退化到從前虐待的、肛門的組織階段,這是十分明顯的事實,而且決定了症狀應有的方式。這時,愛的衝動在發生時被迫將自己化裝為施虐狂的衝動。這種強迫觀念,即“我想要殺你”,當它擺脫了某些附加而不可省略的成分時,其根本意義則是“我想要享受你的愛!”如果你們進一步想到這個衝動既然又退回到原來的主要對像之上,同時只有最親愛的人才能滿足這個衝動,那麼你們可以想像得到患者由這種強迫觀念會引起什麼樣的恐怖,同時這些觀念又怎麼是他的意識所不能解釋的了。但是,壓抑在這些神經症的機制中也起到一定的作用,儘管我們的粗略介紹很難證明這種作用。一種沒有壓抑的退化不會產生神經症,但它會導致性變態現象。由此,你們可以看出壓抑對神經症來說是一個十分特殊的過程,並且是它們的最主要的特徵。或許我後面有機會告訴你們我們所知道的性變態現象的機制,並且你們會看到這些現象並不像我們揣想的那麼簡單。1953

先生們,我想你們最好將我給你們所講的有關力比多的固著作用和退化作用的知識看作是探索神經症病因學的準備,至此,我只給你們提供了一條有關的信息:如果人們的力比多滿足的可能性被剝奪,那麼他們會患神經症(也即我所說的由於“挫折”而引起疾病),而他們的症狀正是其挫折滿足的一種替代。當然這並不意味著阻止力比多滿足的每一挫折都會使人發生神經症,而只不過是說,挫折的因素可以在我們所觀察的每一個神經症病例中被辨認出來。這樣,像邏輯學家所說的,這個假定是不能翻過來講的。無疑你們也一定會理解這種假說的意思,它不想揭示神經症病因學的全部秘密,只不過想用來對這樣一個重要而不可缺少的條件進行強調而已。

為了對這個論題做進一步的探索,我們是討論挫折的本質,還是思考受其影響的人的特殊性格呢?畢竟挫折極少是普遍和絕對存在的。為了進行病因學的探索,影響滿足方式的必須恰好是那人所渴望的,而且可能是唯一的滿足方式。一般來說,人們可以有許多方法來忍受力比多滿足的剝奪,而不至於使其最終發病。首先,我們知道人們能夠忍受這種剝奪,而不會受到傷害:儘管他們在忍受渴望時會感到不快,但他們並不會生病。其次,我們必須牢記性本能衝動是有極大的可塑性(plastic),如果我們這樣表達的話,它們中的一個可被另一個所取代,一個可以接管另一個的強度;如果一個衝動在實際中受到挫折,那麼另一衝動的滿足,則可以提供完滿的補充。它們彼此相互聯繫,就像一組裝滿液體的水管,相互連接成網狀1954;儘管它們都受到生殖器官的原初控制(受控制的條件難以想像得出來),也不免如此。再者,性生活的組元本能和來自於它們的性衝動都可以彼此交換對像——也就是說,都可改換成一種容易獲得的對象。而這種彼此變換和迅速接受替代物的能力,當然會對剝奪的結果產生一種強有力的相反的影響。在這些預防因剝奪而致病的過程中,有一種已獲得了特殊的文化意義。由於有了這個過程,性衝動就能夠放棄從前的部分衝動的滿足或生殖的滿足目的,而採用一種新的目的。而這個新的目的雖然其起源和第一個目的具有一定的聯繫,但它已不再被看作是性的,而應被稱為是社會的。我們把這個過程稱為“昇華作用”(sublimation),與一般的估價相適應,我們說過社會的目的置於性的目的(根本上說是利己的)之上。順便說一下,昇華作用只是一個特例,其中性的衝動與其他的非性的衝動相聯繫。我們以後再來討論這個問題。1955

你們現在可能會感到由於有了這些忍受剝奪的方法,那麼剝奪可能已無足輕重了。不然,它仍然是有其致病的力量。這些應對措施從總體上說還是不夠的。人們所能承受的力比多不滿足的程度畢竟十分有限。力比多的可塑性或自由靈活性並非每一個人都完全具有的。許多人的昇華能力是十分微小的,而且即使有昇華作用,這種方式也只能使力比多的一部分得到發洩。這些限制中最重要的是力比多的自由靈活性,因為一個人的滿足依賴於很少數目的目標對象的獲得。你們還記得力比多的不完滿發展,有可能使其固著於早期的性組織(實際上大都不能滿足)及對象的選擇,這些固著的範圍很大(有時數目也很多),並且你們可以認識到力比多固著這個第二強有力的因素與挫折結合到一起成為疾病的原因。你們可以概括地認為,在神經症的病因學中,力比多的固著表示內在的成因,而挫折則代表偶然的外在的成因。

我趁此機會警告你們,不要在沒有必要的爭論上表明你們的立場。在科學事業中,人們很喜歡選擇一部分真理,而把它當作整個的真理,並因為支持這一部分,而對其他的表示蔑視。正是以這種方式,一些學派的觀點已從精神分析運動中分裂了出去。一些人承認自我本能而否認性本能,而另一些人則只看到生活現實的影響,而忽視個體以往的生活經驗的作用,諸如此類,不勝枚舉。1956這裡還有一個未能解決的爭論,就是神經症究竟起自於內因呢,還是外因呢?它們究竟是某種身體構造的必然結果呢,還是產生於生活中的某種有害的(創傷)經驗呢?更進一步講,它們來自於力比多的固著(如性構造的其他特點)呢,還是來自於挫折的壓力呢?這種困境在我看來正好像下面的一個疑問一樣:即小孩是來自於父親的生殖活動呢,還是產生於母親的懷孕呢?你們可能會說這兩個決定因素都是不可缺少的。神經症的例子雖然與此不盡相同,但都與此很類似。就起因來說,神經症例子可排成一個連續不斷的系列,其中有兩個因素(性構造和經驗,或者力比多的固著和挫折),可以這樣表示:如果一個較佔優勢,那麼另一個就按比例而退到不顯著的地位。而在這個系列的一端你們肯定可以說出一些極端的例子:這些人由於其力比多的發展與常人有區別,所以不管他們有什麼遭遇或何種經驗,或者不論他們生活如何地適意,最終總難免會得病。而在這個系列的另一端,還有另一類的極端例子,即生活不給他們造成很多這樣那樣的負擔,那麼他們肯定不會得病。對於處於二者之間的情況來說,性構造中的傾向的因素和他們生活中的決定性經驗此消彼長混合到一起,如果他們沒有經驗,那麼單靠性的構造不足以形成神經症,同樣,如果他們的力比多有正常的構造,那麼生活的變化也不足以使他們生病。在這個系列裡,我或許某種程度地傾向於性的構造因素,但這依賴於你們究竟選擇把神經症疾病的界限擴展到多遠而定。

先生們,我提議我們應將這種系列稱為“互補系列”(complemental series),並且我先告訴你們,我們還會有機會來建立其他這種同樣的系列。1957

力比多依附於特殊的趨向和對象的固執性[我們將這稱為力比多的“附著性”(adhesiveness)],以獨立的因素出現,隨人而異,其決定因素我們尚不清楚,但其對神經症病因學的意義,我們則當然不能再低估。1958另外,我們也不應過高估計這種聯繫的密切程度。因為同樣的力比多的附著性發生於正常人的很多種條件之下(不知為何),並且人們發現它是性反常者的決定因素。甚至在精神分析之前人們已經知道(如比納,1888),在性反常者的記憶中,常清晰地保留著小時候所有的變態本能的趨向或對像選擇的印象,後來力比多仍然附著於此,直至終生。這時常不可能解釋這種印象對力比多為何能有這種強烈的吸引力。我想描述一個我親自看到過的例子。

這個男子至今對於女人的生殖器及其他一切誘惑都無動於衷,但是,他對於穿某種特殊形式鞋的腳卻具有難以遏制的性興奮。他回憶起6歲時的一件事,這造成了他力比多的固著。那時他正坐在保姆旁的凳子上,跟保姆讀英文。保姆是位年長的、乾瘦的、相貌平常的老處女,眼睛是深藍色的,塌鼻而向上仰。那天她因一隻腳受傷而穿呢絨拖鞋,她把腳放到軟墊上時,腿部十分得體地隱而不露。而到了青春期的他偷偷地嘗試了正常的性行為之後,只有那種類於保姆的瘦削而且有力的腳才成為他唯一的性對象。如果與這種腳有關的其他特點能使他聯想起那英國的保姆,他會深深地被吸引。然而,這種性的固著不會使他成為一位神經症患者,但可以使他成為性變態者——我們將此稱為腳的崇拜者(foot-fetishist)。1959由此,你們可以看出儘管力比多的過分的未成熟的固著是神經症的必不可缺少的條件,但其影響遠遠地超出神經症的範圍之外;但是這個決定因素本身也不一定致病,這正如我們已談論過的挫折一樣。

這樣,神經症的起因問題似乎變得更為複雜了。實際上,精神分析的探索使我們認識到一個新的因素,這在我們的病因系列中尚未討論過,而在那些由於突然患神經症從而失去健康的人們身上才最易於顯示出它的存在。在這些人身上,我們時常發現充滿願望的衝動(也就是我們習慣說的精神衝突)之間爭鬥的跡象。其人格的一部分擁護某種願望,而另一部分則反對它們。如果沒有這種衝突,就沒有神經症存在。這似乎沒有什麼特殊的東西,你們知道,我們的心理生活中時常有這種有待解決的衝突存在。因此,如果這種衝突要成為病因,無疑必須滿足一些特殊的條件。我們必定要問這些條件是什麼,這些病因衝突在什麼心理力量之間起作用,以及這種衝突和其他的起因之間有什麼關係。

我希望能就這些問題給你們以適當的回答,即使這種回答可能十分地簡略,這種衝突由挫折引起,因為力比多得不到滿足就會轉向尋求其他的對象和途徑。衝突的必要前提條件是,這些其他的對象和途徑在部分人格中引起了不快,以至於施加了某種限制,使新的滿足不可能實現。這便是症狀的形成的出發點,我們隨後再談這個問題。1960然而力比多趨勢受到阻止,它便成功地沿某種迂迴的道路前進,而要打破這個阻力,還得採取各種化裝的方式。這種迂迴的道路是指症狀的形成;這些症狀是新的或替代的滿足,由於挫折的事實,它已變得十分必要。

精神衝突(psychical conflict)的意義可以適當地以另外一種方式表示,即外部的挫折必須輔之以內部的挫折才能致病。當然,在這種情況下,外在與內在的挫折與不同的途徑和對像相聯繫。外在挫折去除滿足的一種可能性,並且內在的挫折又取消了另外一種可能性,而正是這兩種可能性使衝突爆發。我以這種方式表示,是因為有一種秘密的內涵在其中。它隱含著內部的障礙在人類發展的史前時期來源於真正的外部障礙。1961

但是反對力比多趨勢的力量來自哪裡呢?致病的另一組衝突是什麼呢?一般來說,這些力量是非性本能力量。我們將它們歸結到一起就是“自我本能”(ego instincts)1962。對移情神經症的精神分析使我們還難以對這些本能做進一步的研究;至多我們從患者反抗分析中粗略地知道這些本能的性質。這樣,致病的衝突在於自我本能和性本能之間的衝突。在許多的病例中,似乎在不同的純粹的性趨向之間也可能存在某種衝突。但這實質上是一回事。因為在兩個相衝突的性趨向中,我們可以說其中的一個為“自我調諧”(ego-syntonic)1963,而另一個則引起“自我防禦”(ego’s defence)。因此,在自我和性慾之間仍存在著一種衝突。

先生們,當精神分析宣稱一些心理事件是性本能的產物時,學者們都再三憤怒地提出抗議,以為精神生活中不僅僅是有性的本能和興趣,還必定有其他的本能和興趣存在,我們不能認為一切事件都來源於性等等。而人們如果發現自己曾以某種方式與其反對者達成一致意見,那也是令人十分愉快的。精神分析從未忘記也有非性的本能力量存在。這基於性本能和自我本能的清楚區分,無論受到他人怎樣的反對,它能堅持的是神經症起源於自我和性慾之間的矛盾,而非性慾本身。精神分析雖然研究性本能在疾病和日常生活中的作用,但它從來都未否認自我本能的存在或重要性。只是精神分析始於對性本能的關心,因為移情性神經症使本能最易於研究,並且精神分析必須研究其他人所忽略的問題。

事實上精神分析也並非不關注人格的非性部分。從自我和性慾的區別來看,自我本能的發展有賴於力比多的發展,並且對力比多的發展也具有很大的影響。然而,我們對自我發展的熟悉程度遠不及對力比多發展的瞭解,因為我們只有通過對自戀神經症的研究[[[在第26講討論。]]]才能對自我的結構有所認識。而在我們之前,費倫齊(1913)也曾試圖從理論上來構建有關自我發展的階段,並且至少有兩點為我們判斷這種發展提供了堅實的基礎。我們不相信一個人的力比多興趣一開始就對立於自我保存的興趣;相反,每個階段的自我都力圖與性組織的相應階段互相協調而尋求適應。力比多發展的一系列不同階段可能遵循一個規定的程序。但也不能反對這樣的可能性,即這種事件的過程可能受到自我的影響,並且我們可以預料這兩種發展階段(即自我和力比多發展階段)之間有某種平行或相對應的關係;確實這種適應的擾亂可能提供一種致病的因素。我們現在遇到一個重要的問題,即如果力比多在發展中強烈地固著於一個較早的階段,那麼自我會如何表現呢?自我可能接受這種固著,並且隨後造成性變態的或幼稚的現象;然而,它也有可能對這種固著採取蔑視的態度,在這種情況下自我在力比多經歷一種固著的地方會體驗到一種壓抑。

這樣,我們在神經症的病因學中發展了第三個因素,即衝突的傾向(tendency to conflict),它依賴於自我的發展,同樣也依賴於力比多的發展。可見,我們對神經症起因的認識就更為完善了。首先,最為一般的前提條件是挫折;其次,迫使神經症朝某一特殊的方向發展的力比多固著作用;第三,衝突的傾向,它來自於反對這些力比多衝動的自我發展。那麼這種情況並非像你們所想像的那麼神秘而難以理解。然而事實上我們將會發現我們尚未完成這方面的工作。還有一些新的東西要增加,並且還有一些已熟悉的東西要做進一步的研究。

為了給你們證明自我發展對於衝突的趨勢的影響,並進而影響到神經症的形成,想給你們舉一個例子來說明。這個例子雖然出於想像,但並非就沒有這樣的事情。我將這個例子[根據內斯特羅的一個滑稽劇[[[約翰·內斯特羅(Johann Nestroy,1801~1862),在維也納以其喜劇和滑稽劇而著稱,關於內斯特羅的這個劇目的字面翻譯是《底層和一層》;19世紀的維也納和倫敦的社會習慣方面的差異需要加以改變。]]]名稱,稱為《樓上樓下》(In the Basement and on the First Floor)]。假如有管家住在樓下,而富有的主人住在樓上,他們都有自己的孩子,假定主人允許其小女孩與管家的小女孩在一起自由玩耍,並不對她們進行任何監視。那麼,她們的遊戲很可能是“頑皮的”,也就是說常帶有性的意味;她們可能將自己裝扮成父親和母親,相互窺視對方的大小便或者換衣服的動作,相互刺激生殖器官等。管家的小女兒或許會扮演誘惑人的女人的角色,雖然她只有五六歲,但已知道了很多有關性方面的事情。儘管這些遊戲的動作通常時間很短,但足以引起這兩個小女孩的性興奮,而在她們的這種遊戲整個地停止之後,這種衝動隨後表現為多年的手淫行為。雖然她們的經歷相同,但其結果卻具有明顯的差異。管家的女兒或許將繼續其手淫行為,一直到月經期開始為止,她那時會毫無困難地終止手淫行為。幾年之後,她或許會找到一位愛人,生一個小孩,她將從事這種或那種職業,並有可能成為一位著名的演員,以一位貴婦人的身份終其一生。當然,她也可能整個一生都默默無聞,但無論如何,她肯定不會因其未成熟時期的性生活而受到傷害,她不僅不會有神經症,而且還能夠過上舒服的生活。然而,那位主人的女兒則可能大為不同。她很快在孩子時就會體驗到罪惡之感;不久,她就想努力擺脫手淫的滿足,但其心中總不免有鬱悶之感;而到年紀大一點對性交有所認識時,不禁會產生一種難以形容的厭惡感並且寧願自己仍然是無知的。現在她可能會屈服於手淫的難以抵制的壓力,不過她不願意將此告訴他人。而在她可施展其對男子的女性魅力時,神經症會突然爆發,使她逃脫結婚和對生活的希望。如果在此之後,一種分析成功地使她對其神經症有所認識,那麼就會發現這個受過良好教育的、聰明的、理想的女子,其性衝動受到了完全的壓抑;然而,這些潛意識仍然與她和童年時的朋友之間的邪惡體驗有聯繫。

儘管這兩個女孩具有同樣的經歷,但她們的生活卻明顯不同,這主要是因為她們中的一個女孩的自我經歷了一種發展,而另一個女孩則沒有。性活動似乎對於管家的女子來說,無論是在其幼小時或年長時,都是自然而無害的。主人的女兒受教育的深刻影響並接受了教育的要求。通過這種教育,她的自我建構起一種女性的純潔和寡慾的理想,而這種理想與其性活動難以並存。她的理智教育減少了她對女性角色的興趣,而這種女性角色正是她應盡的義務。由於她的自我得到這種高度的道德和理智的發展,她陷入與其性慾需要的衝突之中。

我再講一下有關自我發展的另一個方面,這不僅是因為我看到一些更為遠大的目標,而且還因為由此可以證明我們所確定的自我本能和性本能之間的嚴格而不易理解的界限是有其相當的道理的。在形成我們的有關兩個發展過程(自我和力比多的發展)的判斷時,我們必須強調以前所疏忽的一個方面。因為從根本上說它們兩者都是由於遺傳,都是整個人類在遠古及史前的進化的縮影。在力比多發展的情況中,我敢說這種種系發生的(phylogenetic)起源是顯而易見的。請考慮有些動物的生殖器與嘴有密切的關係,而另一些動物的生殖器則與排泄器官難以區分,還有一些動物的生殖器則與其運動器官有關——所有這些你們可以參考波爾希的名著(1911~1913)所描寫的這些十分有趣的事實。在動物中,令人吃驚的是人們可以發現很多種性組織的變態現象。然而在人類中,這種種系發生的觀點則不很明顯,這主要是因為屬於遺傳性質的東西要重新在個體發展中獲得1964,或許是因為原先引起這種獲得的條件,現在仍然存在,並且不斷地對每一個體產生影響。我想說的是後來又產生一種新的反應,而現在則引起一種傾向。除此之外,無疑那種既定的發展過程,可能由新近的外在影響在各個個體中引起混亂和變動。但我們已知道至今仍使人類不得不有這種發展,並能維持不變的力量,這還是現實的挫折,如果我們要給它一個真正的名稱的話,可稱為生存需要的壓力——即必要性(necessity)。它是一位嚴厲的教育者,並且教會了我們許多事情。神經症則成為這種教育所帶來的惡果,但所有的教育都有這樣一種冒險。這種有關生活的必要性的理論不必削弱“內在發展趨勢”(internal development trends)的重要性,如果這種趨勢存在的話。

現在有一個很值得注意的事實,性本能和自我保存本能在面對現實的必要性[[[“Reale Not”,意即現實所施加的要求。至於後面的內容,參見《對心理活動的兩個原則的系統論述》(1911)的第3段,標準版,第12卷,第222頁。]]]時其表現方式不同。自我保存本能以及有關的東西比較易於教育:它們很早就學會遵照必要性的旨意,並且使其發展與現實的教導相適應。這是可以理解的,因為它們不可能以其他任何方式獲得所需要的目標對像;如果沒有這些對象,個體不免會死亡。性本能則難以教育,因為起初它們不需要對象,它們既像是寄生於他種生理機能之上,又好像可以自身獲得滿足。它們最初本不受現實必要性的教育影響,就大多數人來說,在其整個一生的某些方面,其性本能保持這種自願的特點;並且不受影響(我們稱為“非理性的”)。再者,一般來說,年輕女人的可教育性在其性需要達到最為強烈的時候已告結束。教育者知道這一點並且知道如何應付;但精神分析的發展或許也可以把教育的重心移到兒童的早期階段,從嬰兒開始。小東西時常在四五歲時機能已完善,之後只不過是漸漸地顯現其已有的稟賦而已。

為了理解這種我們指出的兩組機能間的不同的完整意義,我們要回過頭來;並且介紹一種值得被描繪為“經濟的”思考。這將我們引向一個重要的,但是也不幸是最不易明白的精神分析部分。我們可能會問:我們的心理器官的工作是否有一個主要的目的?我們可以做第一個近似的回答是這個目的指向快樂的獲得。似乎我們的整個心理活動都是趨樂避苦的——也就是自發地受快樂原則(the pleasure principle)的調節。1965我們想要知道的就是什麼樣的條件可引起快樂,什麼樣的條件可帶來痛苦,而這種知識正是我們所缺乏的。我們只能冒險地這樣說:心理器官內刺激量的減少、降低或消滅,可引起快樂;而刺激量的增高,可帶來痛苦。人類可獲得的最強烈的快樂是完成性行為的快樂,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因為這種快樂的過程與心理興奮或能量的量有關,所以我們將這種考慮稱為“經濟的”。我們可以用另一種方式來描繪心理器官的任務和成就,還可以用更為普遍的方式,而非強調快樂獲得的方式來描繪。我們可以說心理器官是用來掌握和處理從外部和內部附加於本身之上的刺激量和興奮量的。1966很顯然性本能從其發展的開始到其結束都是趨向於獲得快樂;它們毫不改變地保持其原始的機能。其他的本能,自我本能,一開始也具有同樣的目標。但在必要性的影響之下,它們不久學會用其他的原則來代替快樂原則。它們知道避免痛苦的任務與追求快樂的任務同樣重要。這樣,自我發現有時不得不捨棄直接的滿足,延緩滿足的享受,忍受某些痛苦,甚至被迫放棄某種快樂的源泉。受過這種教育的自我成為“理性的”,它不再讓自己受快樂原則的支配,而是遵循現實原則(the reality principl)1967,現實原則最終也是在追求獲得快樂,但是這種快樂通過現實來實現,儘管這種快樂被延遲並被減小。

從快樂原則轉化為現實原則是自我發展中的一個最為重要的進步。我們已經知道性本能後來也很不情願地進入這個發展階段,並且我們後面會聽到,人的性生活的滿足是因為有了與外界現實的聯繫。現在在結論中還可以提出關於這個問題的最後一點,如果人的自我具有像力比多一樣的發展過程,那麼你們在聽說也有所謂的“自我的退化作用”(regressions of the ego)時,就不會感到吃驚了,而且你們也會急於知道自我退回到發展的早期階段在神經症中究竟起什麼作用。1968

第23講 症狀形成的途徑

女士們,先生們:

對於外行而言,症狀構成疾病的實質,並且疾病的治療在於消除症狀。醫師們將疾病與症狀嚴加區分,並認為症狀的去除並不意味著疾病的治癒。但是在症狀消除以後,所餘下的唯一可捉摸的東西是形成新症狀的能力。由於這個原因,我們可暫時採納外行人的立場,並假定揭示了症狀,就相當於理解了疾病。

症狀(symptoms)——我們這裡所討論的當然是精神的(或心因性的)症狀和心理疾病——對於患者的整個生命來說是有害的或者至少是無益的;患者時常抱怨症狀的可惡和給他們帶來的痛苦。症狀的主要傷害在於它本身所帶來的心理消耗,以及對抗症狀的進一步的消耗。在症狀廣泛地形成的地方,這兩種消耗可能產生大大地削弱患者的心理能量的結果,以致患者難以應付自己生活中的重要任務。由於這種結果主要依賴於所消耗的能量的數量,你們很容易發現“患病”實質上是一個實用的概念。但是,如果你們從理論的角度出發,而不顧這個數量問題,那麼你們可能會說我們“都”有病——即神經症——因為形成症狀的前提條件在正常人身上也可以看到。

我們已經知道,神經症的症狀是一種衝突的結果,這種衝突來自於一種新的滿足力比多的方法。兩種相互抵抗的力量在這種症狀中再次相遇,並且由所構成的症狀的妥協而相互調和。也正是由於這個原因,症狀是如此的具有對抗性:它由雙方所支持。我們也知道彼此衝突的一方是未滿足的力比多,它正由現實所壓抑,並且現在它必須尋求其他的滿足途徑。如果現實是毫不留情的,儘管力比多易於選擇某一對像來代替被拒絕的那個對象,那麼最終它將被迫選擇倒退的途徑,而努力在一種以前曾經克服過的組織或已被放棄了的對象中獲得滿足。於是,力比多通過固著而被引向倒退的途徑,力比多在其以前發展中曾經歷過這種固著。

性變態的途徑和神經症的途徑存在著明顯的不同。如果這些倒退作用不引起來自自我的反對,那麼也不會有任何神經症產生;力比多也將得到一些真實的滿足,儘管這種滿足不再是正常的。但如果自我不僅控制意識,而且要統治動作的神經支配和心理需求的實現,假若自我不同意這些倒退,那麼衝突將繼續發生。力比多既被阻止,它必定試圖逃避某些方向,與快樂原則的需求相適應,從而可以找到發洩其精神能量的途徑。它必定避開自我。這種逃避由其發展道路上曾經歷過的固著所提供,要進入這種固著,現在需要通過倒退來實現。自我本身在過去曾通過壓抑作用來防止這種固著。通過退回這些被壓抑的“位置”(position)的發洩,力比多已擺脫於自我及其法則,並且還同時拋棄了以前在自我的影響之下所已獲得的一切教育。只要力比多得到滿足便易於控制;但在內外挫折的雙重壓力之下,力比多變得難以駕馭,而停留於以往美好的時光之中。這就是力比多根本的難以改變的特性。這對通過發洩改變其能量的想法屬於潛意識系統,並且從屬於這個系統所特有的凝縮作用和移置作用過程。這樣看來其建立的條件與夢的形成的條件十分相似。夢是在潛意識中完成的,並且是一種潛意識充滿願望的幻覺的實現。它與一部分意識(或前意識)活動相對立,這種活動起稽查作用,並且只允許一種和解方式的顯夢形成。同樣,潛意識中力比多所代表的1969東西不得不認真對待前意識自我的力量。自我追求中所已產生的對力比多的反抗以一種“反貫注”(anticathexis)1970出現,並且迫使力比多選擇一種表現形式,這種表現形式可同時成為反對本身的一種表現。這樣,症狀出現,成為潛意識的力比多的願望實現的一種多重歪曲的滿足和一種完全相互矛盾的兩種意義的巧妙選擇的混合。而就最後一點來說,在夢的形成和症狀的形成之間存在著不同。因為在夢的形成中,前意識目的只關心保全睡眠,不讓任何東西打擾它,使它進入意識;它對於潛意識願望衝動決不高喊:“不!相反!”它可能更為緩和,因為某人睡眠的情境沒有什麼危險性。睡眠狀態本身就足以使慾望不能成為現實。

你們應明白衝突條件之下的力比多的逃避由於固著的存在而成為可能。這些固著的倒退的發洩會巧妙地避開壓抑作用,並導致力比多的釋放(或滿足),它從屬於觀察得到的一種和解條件。通過這種迂迴曲折的道路,即通過潛意識和過去的固著,力比多最終成功地獲得一種真正的滿足——儘管這種滿足極其有限,微乎其微。我想對這個結論再補充兩點:第一,我想要你們注意,一方面力比多和潛意識,另一方面自我意識和現實,是多麼緊密地交織到一起,儘管起初它們之間並沒有這種聯繫。第二,我想要你們記住,有關這個問題的一切,及隨後要講的東西只與癔症神經症中症狀的形成有關。

那麼,力比多為了衝破壓抑究竟在哪裡找到其所需要的固著呢?在嬰兒的性活動和性經驗裡,在被遺棄的部分傾向裡和童年期已被放棄了的對象裡。力比多在這些地方得以發洩。這種童年期的意義是雙重的:一方面,在此期間兒童先天獲得的本能傾向首次顯現;另一方面,他的其他本能首次被外在的印象和偶然的經驗所喚醒和激活。我想,無疑我們做出這種雙重的區分是合理的。我們本不否認先天傾向的表達;但分析的經驗實際上迫使我們假定,童年期純粹偶然的經驗能夠導致力比多在此之後的固著。對於這一點來說也不存在任何理論上的困難。無疑,天賦素質也是過去祖先經驗的遺產;它們也是從前所獲得的,沒有這種獲得,就沒有遺傳。像這種獲得的特性本可以傳遞給後代,怎麼能認為到了後代就會完全消失呢?嬰兒經驗的意義不應完全被忽略,比照被試祖先的經驗和他自己成熟的經驗,人們喜歡忽視嬰兒的經驗;其實恰恰相反,兒童期的經驗需要特別的注意。由於它們發生於個體沒有完全發展的時期,更容易產生重大的效果,羅克斯1971和其他人對發展機制的研究已表明:用針刺入一個在分裂的胚胎細胞團,就可以使其發展受到嚴重的干擾。然而,同樣的損傷則對幼體的或完全成長的動物就不會有損害。

這樣,我們把成人的力比多固著引入了神經症的病因公式,代表構成的因素。現在為了我們的目的,還可以進一步分成兩部分:即遺傳繼承的素質和兒童早期獲得的素質,像我們知道的一樣,學生們易於接受表格式的記載。所以,現在我將這種列表總結如下1972:

這種遺傳的性組織為我們提供了多種多樣的素質傾向,根據其側重點的不同,有時為一部分衝動或另一部分衝動。有時只有一種,有時則聯合成其他的,分別以特殊的力量得到遺傳。性組織再次形成,當幼兒期的經驗因素一道成為一種“互補系列”(complemental series),它與我們起初所知道的素質傾向和成人的偶然的經驗之間的關係十分相似,在這兩種系列中,我們可以找到同樣極端的例子和所涉及的兩種因素之間的同樣關係。而這裡所涉及的問題是最為顯著的力比多退行(性組織較早階段所產生的東西)是否不由遺傳的體質因素所優先決定。但最好先將這個問題的答案暫時擱置起來,到我們討論了更廣泛範圍中的神經症形式之後,再來回答。

讓我們現在考慮這樣的現實:分析研究表明,神經症患者的力比多與他們幼年的性經驗有關。這樣看來,這些經驗在成人的生活和疾病中佔有很重要的地位。就分析治療工作來論,這種重要性絲毫沒有降低。但從另一種觀點來看,我們不難認識到這一點時常有被誤解的危險。這種誤解會使我們完全根據神經症的情境來對生命進行觀察,我們如果一想到力比多是在拋開其新的地位後,才倒退到幼兒經驗的,那麼幼兒的經驗的重要性便被削弱了。在這種情況下,我們還可能得出相反的結論,認為這些力比多的經驗在其發生時一點也不重要,其重要性只不過是由後來的退化作用而獲得的,你們要記住我們在討論俄狄浦斯情結時曾考慮過一種相似的兩者選一問題。

我們再次很容易地可以得出結論。幼兒經驗的力比多發洩(並因此具有致病的意義)已極大地由力比多的退化作用增強,這個假設無疑是正確的,但如果我們只以此作為決定的因素,也可能導致誤會。其他的思考也必須受到重視。

首先,觀察顯示,幼年的經驗肯定具有其特殊的重要性,這在童年期可以找到很多證據。事實上,兒童也常具有神經症,在這種神經症中,時間上的倒置成分必定極大地減少,或一點也不存在,因為神經症往往緊隨創傷性的經驗之後發生。對嬰兒的神經症進行研究,可以使我們避免誤解成人的神經症的危險,這就好像是我們可使用兒童的夢來解釋成人的夢一樣。1973兒童的神經症十分常見,甚至比我們時常所推想的更為經常發生。兒童的神經症常被忽視,人們常把它看作是惡劣或頑皮兒童的表現,並且,時常用撫育者的權威來制服它;但通過回想,它們時常可以很容易地被識別。它們通常以焦慮性癔症(anxiety hysteria)的形式出現。我們後面將會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如果一種神經症在個體後期的生活中爆發,分析的結果往往認為這種病是幼小時期神經症的直接延續,只是幼時它可能以具體而隱微的方式表現出來而已。前面已經談過,許多例子表明,童年期神經症的這些跡象會不間斷地成為終生的疾患。對於少數的病例來說,我們固然可以在童年期分析這些兒童的神經症(在它們實際出現時1974),但對於大多情況來說,我們不得不由成年得病的人而推測他童年期的神經症,只是為了避免錯誤,在推測時應特別慎重。

第二,我們必須認識到,如果童年期沒有什麼可以吸引力比多的東西,那麼力比多如此經常地退回到兒童時期這一點就很令人費解。只有在我們假定發展的某階段上的固著具有一定量的力比多能量時,這種固著才具有意義。最後,我可以給你們指出,在嬰兒以及後來的經驗強度與病源上的重要性之間存在著一種互補關係。這和前面所討論的兩個系列之間的關係很相似。對於有些病例來說,病因全在於兒童時期的性經驗;這些經驗往往具有一種創傷性的效果,只要輔之以一般的性的組織和不成熟的發展,就足以引起疾病。還有些病例,發病的原因主要在於後來所發生的矛盾衝突,之所以分析側重於兒童期的經驗,似乎僅僅是因為倒退作用的結果。這樣,我們具有兩種極端的情況:即“發展的阻止”和“退化作用”,並且在它們之間存在著兩種因素間的不同程度的合作。

這些因素從教育的角度來看具有某種意義,如果教育能及時地干預兒童的性發展,就可以防止神經症的發生。只要一個人關注於幼兒的性經驗,他就必定會假定只要性的發展被延緩,並且使其避免這種經驗,那麼他就算盡了最大努力來預防神經性疾病了。然而,我們也知道,神經症起因的前提條件是複雜的,如果我們只考慮單一的因素,一般是難以對它產生影響的。對年輕人進行嚴格的保護是沒有意義的,因為它對於組織因素來說是無能為力的。除此之外,它比教育者想像的更難以執行,並且它可能會帶來兩個新的不容低估的危險:其一是,控制得過於嚴密——它會造成過分的性壓抑,並造成有害的結果;其二是,使兒童在對青春期產生的性需求毫無抗拒力的情況下步入生活。1975這樣,在童年期就開始預防神經症的工作是否有利,或者一種改變了的對現實情境的態度是否奏效,這些都仍然存在著很大的疑問。

讓我們現在回到症狀上來。症狀可使患者產生一種替代滿足,滿足的方式是使力比多退回到過去的生活,因為它和倒退是緊密地相聯繫的,也就是退回到有關對像選擇或性組織的較早階段。前面我們已談過,神經症患者難以擺脫過去生活中的某一時期1976,現在我們才明白這個過去的時間其實正是他的力比多得到滿足並感到快樂的時期。患者回顧過去的生活史,不斷地追求這一時期,他往往只依靠記憶或想像的幫助,來努力回復到哺乳時期。症狀在一定程度上再現了那種早期嬰兒獲得滿足的方式,儘管這種方式,因衝突而帶來的檢查作用而不得不進行化裝,或者儘管它也常常轉化為一種痛苦的感覺,並且包含有致病經驗的成分。症狀所帶來的這種滿足具有許多奇怪的東西。

我們可能忽略這種事實:患者不但認識不到這種滿足,反而深以為苦,並且抱怨這種滿足。這種轉化是心理衝突的一種機能,這種衝突正是處於症狀形成的壓力之下。從前對患者來說是一種滿足的東西,現在卻引起他的抵抗或厭惡。我們很熟悉這一心理變化的平常而有啟發的模式。一個兒童原本是從母親的乳房吸吮乳汁,但在幾年之後,卻對喝奶表現出一種強烈的厭惡感,這種感覺經過訓練也難以消失;如果這種乳汁或他種含有乳汁的液體表面形成了一層薄膜,這種厭惡會增強為噁心。或許我們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性:這層薄膜使他記起了從前他曾十分喜愛的母親的乳房。而且,在兩種情境之間,存在著帶有創傷效果的斷奶經驗。

還有一些東西使我們對於作為力比多滿足方法的症狀感到奇怪而難以理解。症狀中出現的沒有一事是我們日常視為滿足的東西。症狀大都無視對象,並因此而放棄了與外部現實的聯繫。我們知道這是放棄了現實原則而退回到快樂原則的結果。但這實質上也就是退回到了一種擴大了的自淫,即一種最早時期用來滿足性本能的方法。這些替代通過被試自身的改變而代替對外部世界的改變,他們用內在的行為來取代外部的,用適應來取代行動——從物種史的觀點來看,這又是一種十分重要的倒退作用。如果我們把它與分析研究症狀形成所發現的一種新的因素聯合起來考慮,這一點就可能更為清楚了。我們還必須進一步記住,與夢的形成一樣,症狀的形成有同樣的潛意識過程在起作用,也就是凝縮作用和移置作用。和夢相同,症狀也表示一種幼稚的滿足;但是,由於極端的壓縮,這個滿足可以轉化為一種單獨的感覺或衝動;或由於多重的移置,這個滿足可由整個力比多情結而轉化為一小段的細節。那麼,我們在症狀中難以看出力比多滿足就不足為怪了,儘管我們時常毫不費力地就可以認識到這種症狀的存在。

我前面已告訴過你們,我們還有一些新的東西要學習,這個東西確實令人感到驚奇。像你們所知道的一樣,通過對症狀的分析,我們已獲得了有關幼兒經驗的知識,力比多固著於這種經驗,並且症狀也來自於這種經驗。令人驚奇的是,這些幼兒經驗並不總是真實的。確實,它們在大多數病例中是不真實的,並且在一些例子中它們正好與歷史事實相反。像你們所看到的一樣,這些發現和其他的一切事實相比,更易於使我們得出這種結果的分析過程,或對整個神經症的分析和瞭解所依賴的患者本身產生懷疑。除此之外,還有其他的一些更為令人大惑不解的事情。如果通過分析而得出的幼兒的經驗都是真實的,那麼我們會感到我們有了穩固的基礎;如果它們都是患者虛構的和幻想的東西,那麼我們就不得不放棄這種不可靠的論據,而另尋出路。但是,這兩者都不是真實的情況:就我們所知道的通過在分析中回憶而得出的幼兒時期的經驗來說,有些屬於虛構的,有些卻確實可靠;對於大多數病例來說,分析所得的東西都是真假相混的。有時,症狀代表真實發生的事件,我們可以將這些事件歸於對力比多的固著的影響,並且有時它們代表患者的幻想,這種幻想當然不適於起病因作用。這裡很難找出一條妥善的辦法。或許,我們可以在下述的類似的事實中找到出路——即人們在記憶中所常保存著的有關童年期的模糊記憶,同樣也可能是偽造的,或者至少可以是真假相混的;而其中的錯誤之處是易於識別出來的;所以,我們至少可以確信,對這種出人意料的失望承擔責任的,某種程度上要歸於患者,而非分析者。

在一些反省之後,我們將會很容易地理解這個問題的令人驚奇之處究竟是什麼。它是對現實的低估,對現實與幻想之間區分的忽視。我們對患者用捏造的故事浪費我們的時間感到氣憤。在我們看來,現實與幻想有著明顯的區分,我們分別賦予它們以不同的價值。再者,患者在正常思考時,也採取同樣的態度。當他提供一些素材,引導我們從其症狀的背後到達所希望的建立於其幼兒經驗之上的情境時,我們開始懷疑是在涉及現實還是在涉及幻想。只有根據後來的某種跡象才有可能瞭解這一點,並且我們還要想辦法讓患者知道真正的結果,哪些歸於幻想,哪些歸於現實。要完成這個工作是困難重重的。因為如果我們一開始就告訴患者,說他所想到的是他想以此來掩蓋其童年期經驗的幻想,那麼他對於這個問題的興趣就會突然減小(這正好比每一民族都將遠古時期已忘掉的歷史混雜為種種神話一樣)。他也想要體驗真實的東西而蔑視所有的純粹“想像”的東西。然而,如果我們暫且讓患者相信我們所研究的是他幼時的真實事件,而到整個分析結束時再告訴他結果,那麼我們就要冒後來出現錯誤的危險,同時他還會譏笑我們易於受他的欺騙了。患者需要經過很長一段時間才能理解這個觀點,即幻想和現實都可以同等對待。並且在分析的最初,所研究的童年期經驗究竟是屬於幻想的還是真實的,這都是無關緊要的。這顯然又是對於這些心理產物的唯一正確的態度,它們也是實在的一種。病人自己確實創造出了這些幻想,而且這個事實的重要性對於神經症來說幾乎不亞於他真正經歷過的其他事實。這些幻想擁有與物質現實相反的心理現實,我們漸漸地明白在神經症領域中,心理現實乃是決定性因素。

在神經症患者早期的歷史中所經常發生的事件,有幾種特別重要,也值得我們思考,我想用下面這些事例來加以說明:(1)窺視父母的性交;(2)為成人所引誘;(3)被閹割的威脅。認為這些在物質現實中是不存在的,那就大錯特錯了;相反,年長一點的親屬們都能明確地證明這些。例如,在一個孩子開始玩弄自己的生殖器,而且還不知道要隱蔽這種動作時,其父母或保姆會恐嚇他,說要割掉他的生殖器或他的罪惡的手。在人們問到父母的時候,他們時常承認這個,因為他們認為這樣威脅孩子是做了一件有用的事情;許多人對這種威脅有一種準確的意識記憶,特別是這種事情發生於晚一點的時期更是如此。如果進行威脅的人是母親或其他女性,她往往把執行這種懲罰行為的人說成是父親或醫生。從前,有一位法蘭克福的兒科醫生霍夫曼(Hoffmann)曾寫了一部著名的《斯特魯韋爾彼得》(Struwwe/peter)(這本書因作者對童年期的性及其他情結有深入徹底的瞭解而馳名),你們可以從此書中找到作者提出以割大拇指作為對吮指頭的懲罰的例子。這其實就是用來替代閹割的觀念的。通過對神經症患者的分析可以看出,閹割的恫嚇似乎十分平常,但事實上未必是這樣。我們必須看到,在成人的暗示下,兒童應知道自淫滿足是為社會所不容的,又由於窺視女性生殖器的構造而受其影響,於是就用這種知識作為編造上述威脅、恫嚇的基礎。就是那些非無產者的家庭裡,小孩子在不曾有什麼理解和記憶的時候,也可能親眼看到父母或其他成人的性交行為;並且不能排除這樣的可能性,通過後來的反省回憶(retrospect)他能夠理解並對這種印象做出反應。然而,如果這種性交被描繪得十分詳細,事實上很多細節很難觀察得到,如果像時常發生的情況一樣,這種性交是從背面進行的(像動物的方式一樣),那麼,他這種幻想無疑是由觀察動物的交媾而來的(如狗),並且其動機是兒童的未滿足的青春期的窺視欲。至於那種兒童在娘胎中觀察父母的性交的幻想,則純屬極端的成果了。被引誘的幻想就更有趣了,因為它們時常不屬於幻想而是真實的記憶。然而,幸運的是它們仍然不像分析的發現起初所表明的那樣常常是真實的。大點的兒童或同齡人的引誘要比成人的引誘更為常見。假如由女子來敘述她自己孩提時代的這種事情,那麼她常把父親說成是引誘者,她引起幻想的性質和產生幻想的動機就十分清楚了。1977如果在兒童時期沒有受到引誘,兒童便時常用幻想來掩蓋其自淫行為;由於他因手淫而感到慚愧,於是他就在幻想中假定那時確實有一個心愛的對象存在。然而,你們也不要認為兒童由其近親引誘的事都屬於虛構的。大多數分析者在其治療的病例中,都確實遇到這種事情;但儘管如此,它們與童年期後期有關,並且被轉移到更早的時期之中。

我們所獲得的唯一印象是這些童年期的事件無論如何都是神經症的必要的基本成分。如果它們在現實生活中已發生過,那很好;但如果它們由現實所阻止,那麼它們必定起源於暗示,並為幻想的產物。不論是幻想或是現實,哪個在童年期事件中佔有更大的份額結果都一樣,我們至今也未能在結果中找到任何的不同之處。這裡我們再一次具有了前面所討論過的那些互補關係的一種,而且是我們所遇到的最為奇妙的一種。那麼對這些幻想的需求和有關的材料究竟來自於哪裡呢?無疑它們的源泉在於本能;那麼同樣的幻想是由同樣的內容構成,這又如何解釋呢?對此,我有一個對你們來說可能很荒唐的答案。我喜歡把這些幻想及其他幻想稱之為原始幻想(亦譯“原發幻想”,primal phantasies),我確信這些原始的幻想用自己的經驗不能應付的時候,他往往利用前人所曾有過的幻想。在我看來,凡是如今在分析時所得出的幻想,如兒童期的引誘,窺視父母性交引起性的興奮,以及閹割的恫嚇(或閹割本身),這些在人類的史前時期都是事實。兒童在幻想中只不過是用史前的真實經驗來補充自己的經驗。我不斷地產生疑慮、神經症的心理學無論和哪一門學科相比,都更有可能給我們提供有關人類發展的源泉的知識。1978

先生們,我剛才所討論的東西迫使人更為深入地關注被稱為“幻想”(或“想像”)的心理活動的起源和意義。1979像你們所知道的一樣,幻想具有很高的名聲,但它在心理生活中的地位卻並不清楚。我下面就來談論這個問題。你們知道,人類的自我逐漸受到評鑒現實的外界需要的壓力,並遵從現實的原則。在這個過程中,它被迫暫時或永久地放棄各種求樂慾望的目標對象,而且不僅僅是性快樂。但人們時常發現放棄快樂是很困難的;他們在沒有補償的情況下是不能使自己這樣做的。因此,他們保持一種心理活動,在這種心理活動中,凡是已被拋棄的快樂的源泉和滿足的途徑,都容許繼續存在——在這種存在中,他們脫離現實的要求,並且脫離我們所謂的“現實檢驗”。1980各種願望都立即成為滿足的觀念;在幻想中使慾望得以滿足當然也可以引起快樂,雖然人們明白這並非現實。這樣,人類仍然能夠在幻想中繼續地享受著不受現實束縛的自由,享受著這個實際上早已被捨棄了的自由。他這樣一會兒成了尋求歡樂的動物,一會兒又成為理性的人類;因為來自於現實的那些微乎其微的滿足是不能解決問題的。這正如豐唐(Theodor Fontane)從前說過的一樣1981,“我們要有所作為就會有附帶的產物。”幻想這個創造的精神王國與這種情況相類似:在農業、交通、工業興旺發達而使地貌迅速喪失原始形態的地區,可以建設一種“保留地帶”和“自然花園”。保留下來的地帶,目的在於保存那些任何地方因必要而不幸被犧牲了的舊有事物。任何東西,不管它是無用的、有害的都可以在這裡任意生長和繁殖。幻想和精神王國也正是這種從現實原則那裡奪回的停留區。

幻想的最著名的產物是所謂的“白日夢”,我們前面已討論過這種白日夢,它是野心、誇大和性愛慾望在想像中的滿足。實際上,越是謙虛,在幻想中就越是驕傲自滿。可見,幻想的幸福的實質即是從現實的束縛中再次獲得快樂自由,它準確無誤地表現於它們之中。我們知道,這種白日夢是夜夢的核心和模型。夜夢從根本上說也不過是白日夢,它通過夜裡的心理活動任意扭曲,並通過夜裡的本能衝動的解決而成為可能。我們已經熟悉白日夢不一定是意識的——也有潛意識的白日夢。這種潛意識的白日夢不僅僅是夜夢的源泉,而且也是神經症症狀的根源。1982

幻想在症狀形成中所起的重要作用,你們通過我下面所講的內容就可以明白。我說過力比多由於受到剝奪而退回到以前曾離開過、但仍有少許能力依附於其上的地方。我現在並沒有修改或撤銷這句話的意思,而只想在這中間增加一個起連貫作用的樞紐。力比多到底是怎樣回到這些固著之處的呢?實際上,力比多並沒有完全丟掉其對像和渠道,這些對像或其附帶的東西仍然滯留於幻想之中,並且多少保存著原先的強度。力比多只要退回到幻想之中,就可以找到出路,從而回到被壓抑著的固著之處。這些幻想原先為自我所容忍,儘管它們和自我相反,二者之間並沒有矛盾,自我也因此而得到發展,這本來依賴於某種保持不變的條件(這是一種數量的條件),但是現在由於力比多回到幻想之中而被攪亂了。結果,由於幻想有能力附加進來,它勇往直前力求變成現實;這時,幻想和自我之間的衝突就成為不可避免的了。無論這些幻想先前是前意識的還是意識的,它們現在一方面要受到自我的壓抑,另一方面又要受到潛意識的吸引。力比多從現在的潛意識幻想的東西退回到潛意識中的幻想的起源——即退回到力比多自己的固著點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