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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雷琴被毀

  柏青山向前闖,笑道:「好俊的輕功,至少下了半甲子苦功。」
  黑影嘿嘿笑,陰森森像是鬼在發笑,笑完說:「好說好說,閣下好眼力。」
  「呵呵!只是在下眼拙得緊,閣下如此高明,絕非武林末流,但在下卻不知閣下的名號,慚愧,可否請教尊駕高名上姓?」
  說話間,兩人已經接近至丈外。
  黑影又是一陣冷笑,說:「閣下俠名震江湖,哪將區區的名號放在心上。」
  「哦!尊駕是沖柏某而來的?」
  「姓柏的,你當然明白。」
  「柏某必須問問,以免得罪旁人,對不對?請教咱們有仇怨麼?」
  「沒有。」
  「那你……」
  「為朋友兩肋插刀,紀少堡主的事,也就是我雲中燕范朋的事,何況范某與四海團頭交情不薄,他兩人聯名情商,范某義不容辭。」
  柏青山咦了一聲,冷冷一笑道:「原來閣下是泰安范家莊的前莊主范大爺,難怪。范大爺上山落草大概有六七年了吧,這幾年到底發了多少橫財?聽說三年前閣下曾經以二十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聲威,衝入肥城洗劫了肥城六大戶,得了金銀萬兩,連傷六十四命,一騎不損,平安撤回十八盤老巢,高明。」
  「你少給我油嘴,范某頗以此事自豪,你多奉承幾句,范某並不因此而放了你。」雲中燕傲然地說,居然沒聽出青山的話意。
  後面腳步聲已近,急嘯聲傳到。
  柏青山沉聲道:「姓范的,柏某無暇與你攀交情磨牙,特向閣下借道,讓開!」
  「好小子,你……」
  「你不是柏某的敵手,讓路。」
  「你知道咱們來了多少人?」
  「站出來我看看。」
  右面崖上站起十餘個人影,有人叫:「北泰山十八盤大高尖的好漢全到了。」
  「南泰山黑黃嶺花果谷的英雄全在。」左面的山崖上有人叫。
  雲中燕獰笑道:「花果谷的朋友中,有泰山雙雄在內,但他們不在此地,他兄弟與你是死約會,要與你算算塘官屯的帳。」
  「後面即將追到的人又是誰?」
  「紀家堡的精銳,與丐幫的眾多高手。」
  「在下要走了,少陪。」柏青山大聲說,舉步向前闖,無畏地向對方撞去。
  雲中燕大怒,拔劍吼道:「小子你好狂,殺!」
  殺字出口,劍出「毒龍尋穴」,劍尖直指柏青山的心坎,迅捷如電。
  「噗」一聲輕響,正中心坎。
  「得!」劍尖突然斷了尺餘。
  雲中燕大駭,向側急竄。
  走不了,「噗」一聲響,小腹挨了一腳。
  柏青山一不做二不休,雙掌齊下,同時落在對方的肩上,有骨折聲傳出。
  「哎呀……」雲中燕狂叫,「噗」一聲摔倒在路右的小溪中,水花四濺,起不來了,躺在淺水中狂叫救命。
  柏青山偕同姑娘向下飛掠,急急奪路。
  前面的山崖上,怒吼聲震耳,眾賊紛紛向下落,潮水般向上湧,堵塞了谷道,刀槍齊舉向上殺來。
  柏青山拔劍出鞘,吼道:「擋我者死!」
  「由崖上走!」心蘭姑娘低叫。
  柏青山醒悟,不宜與這些賊伙死纏,脫身要緊,後面追兵已近,纏住了大事不妙,黑夜中不宜對付群毆。他仍向下衝,卻低聲叫:「你先上,左面。」
  心蘭奮身一躍,上了三丈高崖。尚未站穩,黑影入目,吼聲震耳:「下去!」
  刀光一閃,鋒鏑臨頭,她臨危不亂,嬌軀一扭,整個人從刀側切入,左肩一晃,「噗」
  一聲一肩撞在對方的心口上,再向下一蹲,左手抓住對方的腰帶向上送,喝聲「下去!」
  「啊……」黑影向崖下飛墜,慘叫聲刺耳。
  她拔出了劍,恰接住撲來的第二名黑影。
  崖上伏了不少人,還來不及合圍,下面上來了柏青山,仗靈犀甲護身,不顧一切突入人叢,劍劈掌揮恍若虎入羊群,領著心蘭殺出一條血路,落荒而走。
  遠走里外,真妙,找到了從王爪谷伸上來的小徑,攀過山脊,小徑下降。
  後面,追的人不住吶喊,火把齊明,銜尾狂追不捨。
  降下山脊,小徑越過小溪,一條獨木橋,架在小溪上,溪寬約三丈餘,必須從橋上渡過。
  柏青山負責斷後,心蘭領先上了獨木橋,心急趕路,未料到橋上有鬼,一腳踏下去,「彭」一聲響,跳起一個紙包,恰與胸部同高。
  她本能地一掌拍出,」啪」一聲紙囊粉碎,淡青色的粉末灑了她一身。
  「哎呀!」她驚叫,倒縱而退。
  後面的柏青山一驚,挽住她叫:「心蘭,怎麼了?」
  「我……頭暈,橋上有……有毒物……」心蘭軟弱地叫,渾身一軟。
  橋對面,狂笑聲震耳:「哈哈哈哈……我萬里孤鴻這一關,大羅天仙也過不了,回去等死吧!」
  柏青山大駭,也大感興奮,數萬里奔波要找這惡賊討解藥,想不到惡賊今晚卻在此地現身。驚的是心蘭也被這惡賊的毒霧所傷,如果抓不住這惡賊,一切都完了。
  上次在荒島與這惡賊相遇,他只嗅到些少毒霧,便痛苦了年餘,眼看大限將至毒發旦夕,天下間難找這種獨門解藥,他只能眼睜睜等死。而這次姑娘嗅入的毒霧必定很多,不然怎會立即不支?
  他不假思索地挽住心蘭,屏住呼吸,湧身往水中一跳,要借水沖洗餘毒。
  四月中旬,溪水不冷。「噗通通」一陣水響,一雙愛侶落水。
  追的人到了,像一群惡狼。
  柏青山像魚兒出水,飛越登上岸,向萬里孤鴻剛才發聲處撲去。他左手背起了心蘭,收了劍,想活捉萬里孤鴻。可是,對岸不見有人,萬里孤鴻已經溜掉了,追的賊人卻趕過橋來啦!
  「萬里孤鴻,你出來。」他厲聲怒叫。
  「哥,快……逃吧……」心蘭虛弱地說。
  「不!我要……」
  「那你就要放……放下我,你一個人……」
  「不!」
  「哥……」
  「好,我走。」他悲憤地叫。
  他沿溪下奔,一陣好趕。
  遠遠地,山勢一轉,山尾從東南繞向西南,開闊的綿陽川上河谷重新復合。
  火光大明,前面山腳下有大隊賊人列陣,而且可聽到馬嘶聲。
  他心中大亂,說:「前面是金爐山,可能是鳳凰嶺的龍虎四大王的人馬,糟!」
  「哥,你一個人走吧……」心蘭嘶聲叫,要掙扎下地。
  他哼了一聲,厲聲道:「你以為我是沒心肝的人麼?你……」
  「哥……」
  「你要我做出豬狗不如的卑鄙事?」
  「哥,聽……聽我說,為山九仞,功虧一簣……」
  「心蘭,我……我心好疼,不要說了,要死,就死在一起吧,我不會放下你的。臥牛山寺之約,不踐也吧,我寧可失信也不能負你。」
  「哥……」
  「且躲上一躲,抱緊我,我要上山。」
  他向北走,攀上了金爐山東北的高峰。這坐山向北伸出一條腿,他到了山尖端,舉目北望,吁出一口長氣說:「西北角那一帶無盡的山嶺,便是鳳凰嶺賊巢。這下面有一片廣大的河谷,有一條從十八盤大高尖流下來的錦繡溪,直流至中宮鎮,我們就在此躲一躲。」
  他放下心蘭,淒然地問:「心蘭,你感到怎樣了?」
  「哥,頭暈目眩,心頭發虛,似要窒息,我……我恐怕不……不行了。」心蘭戰慄著說。
  他抱緊心蘭濕漉漉的軟弱嬌軀,顫聲說:「心蘭,不可灰心,你大概屏息得快,所以吸入的毒霧不算多,不然你早該倒下了,定然與我一樣,日久方可毒發,只是比我稍嚴重而已。只要你想活,你會活下去的。萬里孤鴻這惡賊既然在此,短期間不會遠走,你放寬心,一切由我操心,好麼?」
  「我……」
  「心蘭妹,答應我。」他熱淚盈眶地叫。
  「哥,我……我答應你……」
  「哦!謝謝你。」
  「哥,我們好可憐,我們是一對同命鴛鴦。」
  「心蘭,受人追的滋味,真不好受,為了一句諾言,我付出的代價太大了。」
  「哥,你……你後悔麼?」
  他拍拍心蘭的背肩,苦笑道:「即使後悔,但也感到心安。」
  他掏出懷中的食物包,又道:「食物仍可食用,進些食好好歇息。」一面說,一面替心蘭解下劍和琴囊,兩人飢火中燒,放心進食。餐罷,互相擁抱著鑽入草叢中,沉沉睡去。
  遠遠地,馬嘶聲隱隱傳來。
  五更天,心蘭醒來時,發覺柏青山呆坐在她身旁,盯著行將落下西山的明月發呆。她挺身坐起,只覺一陣昏眩感無情地襲來,渾身筋骨像有無數蟲蟻在殘酷地爬行,眼前一黑,重新倒下了。
  柏青山趕忙扶住她,惶然問:「心蘭,感到怎樣了?」
  她失聲長歎,強打精神說:「沒什麼,只是有點不支。哥,你還不想動身麼?等天亮後就走不掉了。」
  他淡淡一笑,哼了一聲,一字一吐地說:「我不走了。」
  「咦!你……」
  「你好好歇息,天亮後,找他們要萬里孤鴻。」
  「你……你要與數百泰山賊一拼?」
  「當然,我不會傻得與他們大群悍賊拚命。」
  「哥,聽我說好嗎?」
  「你……」
  「目下他們人多勢眾,你不但孤掌難鳴,而且還得照顧我,沒有雷琴,怎能與悍賊們拚搏?我想,泰山賊共有三伙,他們不會永遠聚在一起。紀家堡與丐幫的人,也不可能留在泰山不走,等明天赴約之後,再來找他們並不晚。」
  「但那萬里孤鴻行蹤飄忽……」
  「半天工夫,他能遁往何處?」
  「這……」
  「除非他們搜遍山區,證實你已經不在,他們是不會分手的,等回來時,他們必定尚未撤走。」
  柏青山沉吟片刻,點頭道:「好,依你,咱們這就走。」
  他背起了心蘭,用腰帶扎繫妥,向北下山,降下錦繡溪河谷。
  錦繡溪向西流,在中宮鎮的西南與綿陽川會合。這就是說,此路不通,賊人必定在兩處河谷口守株待兔,封緊了兩條出路。
  他不向西走,向北行,進入了北面的叢山峻嶺,翻山越嶺認準方向急走,他相信只要離開山區,便可到達北面的濟南平原。
  可是,這一帶山區他不熟,必須順山勢而行,不可能向一定的方向走、因此不知要走多少冤枉路。那時,這一帶山區人煙少得可憐,想找人問路也難似登天。而且即使發現有人,也不敢現身問路,以免對方向山賊通風報信。
  西面是鳳凰嶺賊巢,他得盡可能向東避。
  天亮了,他發覺正處身在一座山谷中一條小溪向南流,兩旁高峰夾峙,無路可走。如果向北走,豈不是上山?水向低流,北面定比南面高,怎麼走了三四十里還未離開山區?但不管怎樣,他必須向北走。
  終於,他到了小溪的盡頭,已是日上三竿了。
  越過一道山梁他心中一寬。北面,谷道向北伸,山勢下降,可看到二十里外的廣大丘陵平原。平原一片綠,可隱約看到一些村鎮。
  「謝謝天!我們快脫離山區了。」他興奮地說。
  「還有十餘里山地呢。」心蘭仍然心情緊張地說。
  「至少,泰山賊追不上我了。瞧,連金鷹也找不到啦,咱們該找地方進食了。」
  天空中有不少兀鷹在盤旋,但都不是雲中鷹王那雙靈禽金鷹。
  他心中一寬,腳下一緩。這些天來,晝夜兼程,食宿完全脫了節,疲勞令兩人的臉色走了樣,如果這時碰上熟人,對方很可能不認識他們了。
  兩人衣褲已干,但飢火中燒,必須找食物充飢。心蘭突向前一指,說:「瞧,前面山根下好像有座草屋。」
  他心中大喜,說:「對,妙極了,好像剛升起炊煙呢。」
  一陣急走,右面山勢急降,山根下的樹林中,果然有一棟茅屋,炊煙裊裊,但屋前不見有人。前面,山谷一分為二,一向北一向東。
  他大踏步走向屋前,不由一怔。這棟茅屋柴口虛掩,門窗都呈現朽敗的痕跡,連門柱下也伸出一叢野草,土壁上竟然生長著青苔,屋頂大部已經腐爛,只是不曾塌下而已,一看便知是久無人居的廢屋。
  廢屋,裡面為何有炊煙上升?
  他想伸手推門,卻又忍住了,油然生出戒心,說:「裡面可能有人生火,但決不是此宅主人。」
  「試試看。」心蘭說。
  裡面突傳出一陣怪笑,有人破鑼般的嗓門叫:「宅主人骨肉早已化泥,誰在屋內誰就是主人,怕死的就不要進來,好好拿定主意。」
  他將門一推,怔住了。廳堂不大,沒有任何傢俱,積塵盈寸,蛛網遍佈。中間生了一堆火,兩根樹叉作架,一根樹枝穿了一頭十來斤的山羊,正烤得香氣撲鼻。火堆的東面,坐著一個乾瘦的白髮老人,膝上置了一把劍,面目陰沉,一雙老眼漠然地盯視著火餡,對來客不加理睬,視如未見。
  西端,負責轉動烤羊的人,卻是個金剛般的中年巨漢,髮如飛蓬,虯鬚如戟,暴眼海口獅子鼻,驃悍之氣外露,穿的青布衣褲已泛灰色,補丁不少,倒像個化子,體髒不堪。左膝旁擱了一個大酒葫蘆,右腿旁放了一把大劍。
  所謂大劍,指的是將爺們用來搏殺的寬鋒劍,可作刀用,比江湖人所用的佩劍重約三倍左右,招路以衝刺砍劈為主,花招派不上用場。
  巨人桀桀笑說:「有種,進來吧,你們來得好,咱們正需要一兩位證人,把婦道人家解下,青天白日背上就不怕人見笑?」
  柏青山一看就知對方不是善類,說:「對不起,打擾了,在下是問路的。」
  「哈哈!問路?東面是老鼠谷,可到大龍潭。西北面二十餘里是濟南六鎮的王舍人店。
  進來啦!太爺不叫你走,你絕對走不了。惹得太爺火起,剜出你的心肝來下酒。」
  柏青山心中叫苦,打主意開溜。
  柏青山久經風浪,心中有數,看了兩人的相貌與神情,再一聽巨人般的大漢說話的口氣,便知又碰上了可怕的江湖邪字號人物,大事不妙。
  目下他疲憊不堪,背上又有一個需要照顧的心蘭,動起手來,可能凶多吉少。三十六著走為上策,他必須及早溜之大吉。
  他正想轉身狂奔,那白髮老人卻陰森森地說:「小子,你跑不掉的,你知道老夫與這條狗熊是什麼人?請你進來那是對你客氣,你不要不知好歹。」
  虯鬚大漢接口道:「大爺與這位黃泉孤魂在此地與朋友約會,需要幾個人坐見證。你給我乖乖留下,是死是活看你的造化。你如果想逃走,那就死在眼前。如不想立時斃命,你給我坐在一旁,先吃飽再說,免得做個餓死鬼。」
  心蘭大駭,俯在柏青山的耳旁悚然地說:「黃泉孤魂上官泉,宇內三魔之首,我們完了。」
  柏青山向後退,剛退出一步,虯鬚大漢哼了一聲,右掌一拂。
  「砰」一聲大震,門右的一堵牆,競被他一記掌風所震倒,塵埃滾滾。相距在六尺外,這一記劈空掌的威力,委實駭人聽聞。
  柏青山也被震波所撼動,向左退了三步。
  虯鬚大漢怪笑道:「你如果認為挨得起我山魈凌傑幾記摧山掌,那你就跑好了,不然你就乖乖給我坐在一旁,聽見沒有?」
  柏青山心中一緊,向心蘭低聲說:「咱們只好等機會了,這時撤走形勢不利。」
  「哥,看來我們沒有希望了。」心蘭慘然地說。
  他沉著地一笑,低聲說:「未至絕望關頭,絕不輕言絕望。寬心吧,一切有我,我應付得了。」
  他大踏步入屋,在屋角解下心蘭,走向火堆笑問:「在下留下就是。能分些羊肉充飢嗎?」
  山魈凌傑點點頭,獰笑道:「當然有你們的份,但你得掌火。好小子,你像是鎮靜得很呢。」
  他接過烤羊的木棒,坐下沉靜地說:「不鎮靜又能怎樣?除死無大難,反正在下已落在你們手中,生死操在你們之手,明知大事休矣,一切也就無所謂啦!」
  山魈怪笑,盯著倚坐在壁角的心蘭,向柏青山問:「小子,那是你的什麼人?燒鍋的?」
  「不錯。」他不假思索地答。
  「你小子艷福不淺呢。」
  「好說好說。」
  「怎麼啦?碰上麻煩?」
  「是的。」
  「整個泰山山區的小蟊賊,鬧了一天一夜,你們大概碰上了。」
  「對。」
  「你那位燒鍋的如果落在他們手中,保證會成為他們的壓寨夫人。」
  「所以在下要急急離開。」
  「別怕。他們不敢到老鼠谷這一帶來找死。」
  「可是……」
  「你少給我可是,不然我剝了你,像剝羊一樣。」山魈凌傑獰惡地說。
  「好,不可是,兩位要在此地等人?」
  「對,等人算他肚娘的八代老帳。」
  「對方何時到?」
  「今天。」
  「沒有時刻?」
  「沒有,反正是一天,死約會,不見不散。」
  柏青山暗暗叫苦,但不動聲色地說:「看樣子,八成對方不會來了。」
  「你少廢話,咱們成名人物,一言九鼎,絕不會爽約自貶身價。」
  「對方是什麼人?如果他知道兩位宇內頂尖高手連袂到場,還敢來?」
  「用不著你擔心。烤好了吧?劈開來吃,你來分。」山魈坐在一旁說,像在役使僕人。
  柏青山不用劍砍用手撕,將兩條羊後腿分給山魈和黃泉孤魂,兩條前腿由他與心蘭分享。
  他坐在心蘭身側進食,一面低聲說:「時限急迫,我們得走。」
  「哥,如何走法?這兩凶魔功臻化境,我們怎逃得出他們的掌心?」心蘭不勝憂慮地問。
  「咱們必須碰運氣。」
  心蘭神色肅穆地說:「哥,你走吧,你一個人脫身,毫無困難……」
  「心蘭……」
  「與其兩人齊陷此地,不如你一人脫身。」
  「你這是什麼話?」他沉聲問。
  「兩害相權取其輕……」
  「對不起,我不加考慮。」
  「本來,我不該跟你來的。」
  「我不聽你這種話。」
  「哥,我有件事求你。」
  「你少說幾句好不好?」
  心蘭目閃淚光,淒然地說:「我明知你活不多久,但仍然跟在你身旁。你是我一生中,唯一所愛的人。我希望死在你面前,希望你憐我對你的一片癡情,踐約事了之後,回來收我的骸骨,在墓前立一塊碑,刻上柏門費氏的碑文。哥,答應我。」
  柏青山一陣慘然,只覺心潮洶湧,難以自已,接著氣湧如山。
  「噗!」他扔掉了吃剩的羊腿,俊面生寒,倏然而起,虎目中冷電森森。
  心蘭大驚,伸出顫抖著的手,拉住他的衣袖驚叫:「哥,你……」
  他淒然一笑,搶著說:「中州雙奇他們,皆誤認你我是一雙同甘苦共患難的夫妻。男子漢大丈夫,連自己的妻子也無法保護,事急只顧自己脫身逃命,有何面目活在世間?
  我……」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限來時各自飛……」
  「我們不是鳥,是人,人便該有人的高貴情操,不然便是畜生了。告訴你,畜生也有這種珍貴的情操,人怎可連畜生都不如?」
  「哥,你……」
  「唯一的脫身良策便是擊敗這兩個宇內凶魔……」
  「不,不可……」
  「心蘭,你知道我活不了多久不要令我死不明目,讓我去做我應該做的事。」他一字一吐地說完向門旁走去。
  門旁山魈與黃泉孤魂並肩而立,一面啃著羊腿一面向外注視不住低聲交談目光落在遠處的谷口,似有所見,根本沒將柏青山兩人放在心上。當然柏青山年紀輕輕,一直就表現得很溫馴,兩個宇內聲威懾人功臻化境凶魔哪會將一年輕人與一個殘廢女郎放在眼下?因此毫不注意他兩人的舉動。
  黃泉孤魂聽到了腳步聲,轉首回望,陰森森的可怖眼神,落在柏青山的臉上,凌厲的眼神如同透心利箭,似可透人肺腑。
  驀地,山魈訝然叫:「來了,但不是咱們要等的人。」
  黃泉孤魂轉首首向外望,也說:「怪!怎麼是個老傢伙?」
  一個孤零零的白髮老人,點著一根木杖,老態龍鍾出現在谷口,脅下掛了一個小包裹,正一步步踉踉蹌蹌地向茅屋走來,彎腰駝背腳下踉蹌,是個已入土大半,時日無多風前殘燭似的老人。
  「他像是要到茅屋來呢。」山魈說。
  「把這糟老頭轟走。」黃泉孤魂懶懶地說。
  「把他敲倒不就完了?」山魈獰惡地說。
  「隨便你。」黃泉孤魂陰惻側地說,重新進食。
  說話間,白髮老人已經到了六七丈外,猛抬頭,便看到塌牆破門內的三個人,瞇著老眼叫:「咦!怎麼有人?」
  山魈桀桀怪笑,跨步出外,不懷好意地向老人迎去。
  柏青山心中一急,不假思所地叫:「老伯,快回頭,不要來。」
  老人並未止步,仍向前走,不悅地叫:「你們怎麼回事?這是老夫的房子,為什麼不能來?」
  黃泉孤魂扭頭瞪了柏青山一眼,陰森森地問道:「小子,誰准許你大呼小叫的?」
  他聳聳肩,苦笑道:「那位老伯偌大的年紀,已是風前之燭,迎日之霜,你們又何苦坑了他呢?」
  「哼!你已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還替別人擔心?哼!我看你殺氣直透華益,怒火已升上頂門,眼神帶煞,是不是想打主意反抗?」
  「在下……」
  「你給我滾開些。」
  外面,山魈屹立相候,不住獰笑,鬼眼炯炯,死盯住逐漸走近的老人。
  老人無畏地向前走,鎮靜而略帶忿怒地向山魈道:「這是老夫留下的茅屋,每年的四月十六老夫都要回來,到屋後祭掃我那老伴的孤墳,你們為何把我這棟茅屋弄成這樣?」
  山魈一怔,問道:「你說這是你的茅屋?」
  「不錯。」
  「那……天荒叟是你的什麼人?」
  「天荒叟?沒聽說過呀!」老人搖頭答。
  「三年前,咱們在此地與天荒叟會晤,他說他是茅屋的主人。咱們親眼見他在此地死於非命的……」
  「胡說!老夫的茅屋快十年沒有人在內居住了。」
  「咦?那就怪了!」
  「怪什麼?十年前,我那老伴在屋內撒手塵寰魂歸天國,老夫便離家遠遊,此後便無人在此居住了。」
  「你才見鬼!天荒叟在此住了好幾年,一面修真一面避禍,江湖人誰不知道老鼠谷口是禁地?」
  「什麼叫江湖人?」老人問。
  「江湖人是……呸!你竟不知什麼是江湖人?」
  「不知道,只知屋後有老夫的老伴長眠地下,你們不要去打擾她的安寧,每年今日,是她的忌辰,這一天老夫不許人前來撒野。」
  門內的黃泉孤魂叫道:「大狗熊,問問他的來歷。這老鬼每年都在這天回來替他的老伴安魂,倒難得呢。」
  老人站在山魈的身前,高不足五尺,山魈卻有八尺以上,老人卻不害怕,哼了一聲向側繞走說:「看你們都不像是好人,哼!老夫不與你們計較。茅屋你們可以歇腳,但千萬不可到屋後踩了我那老伴的墳頭,那會令我那老伴在天之靈不安的。」
  山魈的巨靈之掌舉起了,獰笑中殺機怒湧。
  柏青山大叫到:「山魈,如果你下毒手殺害無辜的老弱,柏某拒絕做你們的證人。」
  老人顫巍巍地相錯而過,山魈的掌並未拍下,向回走,獰笑道:「小子,你好大的狗膽。」
  「算了,這小子心腸軟,不必與他計較。」黃泉孤魂叫道。
  後面的山坡密林中,突傳來一陣震耳狂笑聲。
  山魈哼了一聲,大叫道:「五嶽瘟神,你來了嗎?」
  「哈哈哈哈……」狂笑聲不絕於耳。
  黃泉孤魂向柏青山喝道:「跟我來,小子,咱們要等的人來了。」
  柏青山心中一動,道:「這時與他們翻臉,並無好處,不如等他們拚個三敗俱傷之後,再見機行事便了。」
  他向心蘭打眼色示意要她安心等待,便隨黃泉孤魂從後面進入荒草的屋後草坪。
  老人點著木杖,也出現在屋後。
  山魈向山坡上細看,叫道:「五嶽瘟神,下來吧,咱們已久候多時了。」
  「哈哈哈哈……來了。」密林中的人叫。
  青影倏現,向下飛降,宛若星跳丸擲,時隱時現急速向下飛掠。
  右面的松林中,突然走出一個雞皮鶴髮配了劍的老太婆,陰沉沉的臉色擺出一副債主面孔,冷笑道:「還有不速之客,老身來得正是時候。」
  黃泉孤魂嘿嘿一笑,冷冷地說:「天荒叟的事,你地老婆婆最好少管。哼!你地老婆婆來得不是時候。」
  地老婆婆陰笑道:「你無法拒絕老身前來,對不對?」
  山魈怪叫道:「誰不知你與天荒叟早年有過一段情?你來插上一腿,誰知道你安的什麼鬼心眼?」
  「說吧,你是敵是友?」黃泉孤魂冷冷地問。
  「你們去猜好了。」地老婆婆毫無表情地說。
  黃泉孤魂重新恢復陰陽怪氣的表情說:「你地老婆婆一輩子行事皆令人高深莫測,反覆無常,陰晴不定,即使你表明態度,也無人敢信。」
  「那你為何要問?」地老婆婆陰森森地說。
  「問問也是好的。」
  「這就表示你心虛。」
  「老夫為何要心虛?」
  「你心裡明白。」
  「哼!話必須講在前面,想當年,天荒叟在此地死於非命,老夫可是追查兇手的第一人……」
  「你閣下與天荒叟交情有限,無人敢相信你會仗義出頭追查兇手!你黃泉孤魂也不是仗義的人,卻可能是做賊心虛……」
  「住口!你……」
  地老婆婆冷哼一聲,搶著說:「你少大呼小叫,不久便可分曉,反正三年前的血債,今天將要真相大白,留點精神吧,你嚇不倒我的。」
  青影出現在上面的林緣,是個相貌獰惡的花甲老人,配了一把古色斑斕的長劍,獰笑道:「不錯,三年前的疑案,今天將水落石出。我五嶽瘟神如約趕來了,南海人魔為何尚未現身?」
  屋前一聲鬼嘯,風聲呼呼,一個灰影衣袍箕張飛上屋面,再從屋面飄落屋後,像是振翼飛翔,袍袖拍震獵獵有聲,輕功高明極了。人未落地,充滿鬼氣的語音傳到:「我南海人魔不是善男信女,但卻是天下間最守信的人,在下已來了一個時辰以上了。」
  是個手持尺八玉如意的灰髮高瘦的人,年屆古稀,暴眼凸腮滿臉皺紋,冉冉而至,像是有形無質的幽靈。
  草坪中間的一個土丘前,屋主人已焚香奠酒,坐在祭品前垂首低聲祝禱,語音喃喃,字音難辨。
  所有的人,皆未留意這位入土大半的原來主人。
  山魈大聲道:「好了,三年前咱們四個客人都到齊了,閒話少說,咱們辦正事要緊。」
  黃泉孤魂嘿嘿笑,說:「對,都到齊了,該找找主人了。」
  五嶽瘟神嘿嘿嘿笑,接口道:「當年咱們四個人,親自將主人埋在此地,你沒忘記吧?
  天荒叟不明不白挺了屍,有咱們四位朋友替他送終。」
  「當然沒忘記入土處,就在咱們腳底下。」
  「那你……」
  「咱們先把他的骸骨挖出來,他死了仍是主人。」
  「好,動手。」山魈叫。
  除了地老婆婆之外,四個人同時以樹枝掘土。許久,仍不見骸骨出現。
  南海人魔首先不耐,丟下樹枝叫:「算了吧,這裡土質潮濕,骨肉早已化了,挖至陰曹地府也是枉然。」
  五嶽瘟神也丟下樹枝冷冷地說:「對,骨肉早已化泥,不挖也罷,抓把泥土權代主人,並無不可。反正大家都是朋友,死鬼不會見怪的。」
  黃泉孤魂訝然道:「屍骨化泥有此可能,但他陪葬的劍,難道也化了不成?」
  山魈也不挖了,拍拍手說:「寶劍通靈,也許遁走了呢。我贊成捏土代人,反正主人是否在場無關宏旨,死人也無法指證兇手。」
  五嶽瘟神捧把泥土捏成一個人頭狀,放在坑底,自己在北面坐下,盯著四個人同挖的三丈寬土坑底說:「不錯,死人是無法指證兇手的。三年前的今天,咱們同至此地,應主人天荒叟之召,前來驗看他在泰山石室獲得的九天狂客遺留世間的九天劍譜。我五嶽瘟神是第一個到達的人,在廳中等候主人出堂相見,主人沒等到,等到了南海人妖。」
  黃泉孤魂接口道:「在下最後到達。」
  山魈哼了一聲,接口道:「在下是第三個到達的人。」
  南海人妖嘿嘿笑,陰森森地說:「咱們四個人在廳堂苦等,不見主人出堂接待,最後則黃泉孤魂入內察看,他出來時說主人天荒叟暴斃在內室。」
  五嶽瘟神冷笑道:「主人屍體尚溫,下毒手的人只有一個人涉嫌。」一面說,一面死盯著坐在坑南的黃泉孤魂。
  黃泉孤魂哼了一聲,陰森森地說:「天荒叟的藝業修為,比老夫只強不弱,在下如果要殺他,五招之內也休想佔便宜。再說,天荒叟不聾不瞎,怎麼會在客人全到之後,仍不出來會晤?顯然他在咱們聚會之前,已經遭了毒手,那麼,也只有一個先到的人涉嫌殺人滅口奪去劍譜。」
  坐在不遠處的地老婆婆冷笑道:「你們四人之中,誰都有涉嫌的可能,並不因來的先後而有所改變。」
  山魈接口道:「咱們當時並未多想,也未加深究,無憑無據誰也不能指證對方是兇手,因此決定三年後在此相會。三年來,兇手必已將劍譜上的絕學練成,今天只要咱們逐一交手,便可看出誰練了九天狂客劍訣中的絕學了。目下有地老婆婆在場,在下也找來了一個年輕人,由他們兩人做見證,咱們可以各展所學了。」
  五嶽瘟神整衣而起,厲聲道:「在下懷疑是黃泉孤魂下的毒手,因此首先要與他印證所學,也算是為友報仇。」
  黃泉孤魂嘿嘿笑,站起說:「在下也懷疑閣下是兇手,你是第一個先到的客人。來吧,只要你露出馬腳,便會受到三人的夾攻,替天荒叟報仇分了你的屍。」
  南海人妖冷笑道:「且慢!咱們何不冷靜地談談?」
  「談什麼?」山魈沉聲問。
  南海人妖冷笑道:「咱們這些人嘴巴說的話都十分動聽,其實誰不是口是心非的人?」
  「你胡說什麼?」
  「算了吧,老兄你閣下別假仁假義,說穿了不值半文錢。打開天窗說亮話,與其說咱們沖天荒叟的交情而要替他報仇,不如說大家都為了九天狂客的劍訣來得恰當些。在下認為,獨得劍訣的人,已經練了三年,俗語說:三年有成,他該將劍訣交給別人練了,彼此一同切磋,必可參透劍譜中的絕學,交幾個朋友,總比結兒個仇人好得多,對不對?天荒叟是咱們魔道中才智天份極高的人,他也無法參悟其中的玄機,因此請咱們來共同切磋,咱們其中一個竟不擇手段加以吞沒,我敢保證他這三年來所得,必定有限得很,所以我勸他及時拿出來大家參詳,免傷和氣,這是上上之策,諸位以為然否?」
  四個人你看我,我看你,久久無人啟口。
  地老婆婆冷笑道:「你們四個人當年訂下後會,各懷鬼胎,得了劍譜的人,為了避免涉嫌不得不來。未獲劍譜的人,則想將得主殺了據為己有,必須前來,哼!那位得主如果傻得將劍譜公開,當年便不會費盡心機劫奪劍譜了。你南海人妖這些鬼話,分明是別有用心。
  哼!說不定你就是得主,是殺天荒叟的兇手。」
  山魈怪叫道:「對,可能是他。三年前在下從京師來,他比我早走了一天,定然是他搶先來了,卻故意晚到一步……」
  「你這狗王八倒會含血噴人。你最後到,定然是最先到達的人,殺了天荒叟,然後最後現身以表示自己是清白的。」南海人妖怒吼,向山魈走去。
  山魈一聲怒嘯,大劍出鞘。
  兩人就在坑旁,你來我往展開了空前猛烈的惡鬥。
  這是一場並不公平的交手,南海人妖的玉如意長僅一尺八寸,山魈的大劍又重又沉。一陣兇猛狂野的砍、劈、沖、刺,大劍似乎已主宰了全局。
  但玉如意依然能遞得出招式,南海人妖的身法詭異如魅,在漫天徹地的劍影中飄掠閃動,快速絕倫如幽靈幻影,不時躡在山魈的側背,出其不意貼上攻出一記閃電似的神奇一掌,把山魈迫離原位避招。
  雙方半斤八兩,勢鈞力敵。
  一旁做證人的柏青山,只急得五內如焚。他這個毫無作用的公證人,沒有留下來的必要。看天色,已是巳牌初正之間,距臥牛山寺約會的時刻,只有一個時辰了,而路程尚有三十里左右,再拖下去便趕不上了。而看光景這些自命不凡的妖魔鬼怪一比一相決,互相小心應付,各懷戒心,並不敢大意走險進擊,兩個人可能拖上三五個時辰不分勝負並不足奇,那麼,他……
  他心中一急,便打主意開溜。
  看眾人的注意力,皆放在惡鬥中的一對高手身上,似乎沒有人留意他的舉動。
  那位怪客老人仍坐在墳前,香燭已燒了一半了。
  他悄然向後退,正待開溜。
  地老婆婆突然叫道:「小子,你敢走?你不怕被人誤會群起而攻?」
  他強忍怒火,沉聲道:「在下與他們無關,這裡也用不著在下做公證人。」
  「你給我乖乖坐下。」
  「在下……」
  「坐下!」地老婆婆厲叱。
  兩人打交道,立即影響了惡鬥中的一對。山魈是強迫柏青山作證的人,自然為此而分心,稍一大意,便被南海人妖所乘,出其不意切入,「噗」一聲響,玉如意敲在山魈的右肩背上,力道如山。
  銅筋鐵骨的山魈,竟挨不起一擊,吼叫一聲,向下一挫,揮劍自保。
  但慢了些,「噗」一聲響,背脊挨了一腳。
  「哎……」山魈叫,人向前動,腳下失閃,骨碌碌滾下坑底,掙扎難起,腰脊可能折了。
  黃泉孤魂一驚,叫道:「好人妖!你……竟下毒手?你……」
  五嶽瘟神急衝而至,厲叱道:「該你我解決了,接劍!」
  「錚」一聲暴響,火星飛濺。黃泉孤魂接下了一劍,雙方同向側飄出八尺外,力道相當。
  「狗東西!你是啥玩意?」黃泉孤魂厲叫。
  五嶽瘟神再次撲上,劍出「靈蛇吐信」當胸點到叫:「你敢在我五嶽瘟神前吹大氣?
  殺!」
  「錚錚錚錚!」兩人硬攻硬架,各不相讓,硬碰硬拚上了,雙方都想以力壓倒對方,不屑以快速身法閃避。
  南海人妖突然衝上叫:「五嶽瘟神,我助你一臂之力……哎……」
  原來這傢伙有意相助瘟神,卻不知瘟神卻反而計算他,剛到了瘟神身右,剛向黃泉孤魂遞出一劍,便被瘟神順手一劍斜拂,恰好拂斷他左肋三根肋骨,狂叫著飛退,「砰」一聲摔倒在丈外起不來了。
  南海人妖一倒,黃泉孤魂便乘機猛攻九招,把五嶽瘟神迫退了兩丈餘,尚未挽回劣勢。
  柏青山心中一動,高叫道:「在下以公證人身份說話,五嶽瘟神不講武林規矩,偷襲同伴,居心叵測。」
  他要這些人早些結束,所以火上澆油,這一叫,叫得五嶽瘟神怒火上衝,突然折回,捨了黃泉孤魂,怒嘯一聲,猛撲柏青山。
  這瞬間,黃泉孤魂抓住機會,也來個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突然左手急揚,打出三枚白骨釘,也用上了偷襲絕著。
  三枚白骨釘只中了一枚,貫入五嶽瘟神的左腰。
  五嶽瘟神前衝的身軀突然停頓,猛地轉過身來,哼了一聲,舉步向黃泉孤魂走去,神色獰惡已極。
  黃泉孤魂屹立在三丈外,厲聲道:「閣下你走吧,老夫不取你的命。」
  五嶽瘟神一步一頓向前接近,咬牙切齒地問:「是你奪走了劍訣?」
  「不是我。」黃泉孤魂語氣堅決地答。
  「是誰?」
  「不知道,難道不是你?」
  「那麼,是他們兩人之一了。」五嶽瘟神叫。
  「老夫猜不出來。」
  「你……你去問南海人妖……」
  「好,我去問。」黃泉孤魂點頭應允,向痛倒在地上的南海人妖走去。
  「五嶽瘟神要逃走,他是兇手。」柏青山大叫。
  其實五嶽瘟神並不是逃走,而是想坐下來摸索左後腰的暗器上藥。
  黃泉孤魂倏然轉身,左手一抖,又是三枚白骨釘,兩枚射五嶽瘟神,一枚襲向三丈外的柏青山。
  五嶽瘟神已到了山窮水盡境地,無法在舉步了,白骨釘一閃而至,避無可避,兩枚白骨釘全貫入胸口,一聲厲叫,終於坐了下去,手一緊,劍身突然自行折斷成十餘段,厲叫道:
  「孤魂,你你……你你……」
  「你該死!」黃泉孤魂冷冷地說,舉步向柏青山走去,收劍歸鞘,臉上湧起勝利者的獰笑。
  柏青山仆倒在地,不知是死是活。
  地老婆婆也舉步走近,向黃泉孤魂問:「黃泉孤魂,劍譜真在你手中麼?」
  「見你的大頭鬼,鬼才見過那本劍譜。」黃泉孤魂恨恨地咒罵。
  「他們都不曾斷氣,你不打算問下落?」
  「你活剝了他們,他們也不會招出劍譜的下落。」
  「你……」
  「要問你去問好了。」
  「你打算……」
  「殺了所有的人,今天的事便在世間消失無蹤,成為江湖懸案。」
  「你打算殺我?哼!」
  「你是天荒叟的老相好,你不死……」
  「你做夢!」地老婆婆怒叫,揮劍直上。
  兩人纏上了,劍影漫天。
  柏青山口中咬著一枚白骨釘,立即乘機向後爬,要乘機脫身。
  驀地,他聽到了衣袂飄風聲,同時屋後傳來心蘭的尖叫:「青山哥,小心……」
  他挺身而起,張口吐出白骨釘,釘以奇速向掠近的灰影射去。
  來人是那位怪老人,木杖一揮,「得」一聲擊中了白骨釘,釘斜飛出五丈外去了。
  柏青山拔劍出鞘,立下門戶叫:「好傢伙,原來閣下是真人不露相哩!」
  怪老人一聲狂笑,木杖來勢如電,「毒龍尋穴」當胸點到。
  「得」一聲響,他架開杖急急切入,劍取對方右脅,只感到虎口發熱,反振力奇大,但他仍然放膽搶攻。
  怪老人側身八尺,「咦」了一聲叫:「好小子,你比他們那群忘恩負義的畜生都強呢,好,打!」
  說打便打,「莊家劈柴」兜頭就是一杖敲到。
  柏青山不再硬接,杖長劍短,硬接佔不了便宜,杖上內力駭人,出奇地沉重,劍削不斷杖,怎可硬拚?他不向左閃避招,卻向右移,大喝一聲,從斜前方衝出,一劍急揮。
  怪老人以為他必定本能地向左閃,因此下一招掃擊他該閃的地方,卻料錯了,一杖落空,幾乎挨了他一劍。
  兩人各展所學,好一場空前猛烈的惡鬥,三丈內風行草偃,罡風厲嚎。
  心蘭吃力地爬離屋後,一步步向鬥場爬來。
  柏青山奮勇搏擊,在對方深厚的內力壓迫下,他渾身開始冒汗,但有驚無險,仍能支持,而且不時排杖直入,辟邪劍竟能行雷霆一擊,把怪老人一而再迫退,無奈他何。
  終於,心蘭爬近了。
  「老前悲請住手!」她狂叫。
  身後微風颯然,一把劍抵住了她的脊心,地老婆婆冷如寒冰的嗓音,令她毛骨悚然:
  「小丫頭,你早走一步。」
  激鬥中的柏青山心膽俱寒,猛地飛躍兩丈外,吼道:「地老婆婆,你不能殺她。」聲落,飛躍而至。
  地老婆婆陰森森地盯著他,冷冷地問:「老身為何不能殺她?」
  怪老人也到了,支杖狂笑道:「對,為何不能殺她?」
  「咱們都是局外人,途經此地,被黃泉孤魂與山魈迫來做見證,咱們……」
  「今天的事,見者必死。」怪老人說。
  「老前輩……」
  「你也得死。」地老婆婆說。
  「青山哥,你快走。」心蘭狂叫。
  柏青山虎目圓睜,切齒叫:「我不走,你我生死同命,我要拚死這兩個老狗,我柏青山不是任由宰割的人。」
  「好小子,你倒會吹牛,哈哈!」怪老人狂笑著說。
  「老前輩,不要欺人太甚。讓我兩人離開,此恩此德沒齒不忘,不然,在下只好與你們生死一決。」
  「哼!別做夢。」
  「老前輩,你未免太低估了一個決死者的能耐。」
  「你真肯決死?」
  「在下已是將死的人,決死小事一件。」
  「鬼話!」
  「在下二人皆中了江湖惡賊萬里孤鴻的奇毒,命在旦夕,信不信由你。」
  「哦!你們是夫妻?」
  「是的。」他堅定地答。
  「你想不想救你的妻子?」
  「當然。」
  「好吧,咬下你的舌頭,老夫讓你夫妻活命。」
  「這……」
  怪老人將一包藥散丟過,說:「這是最好的金創藥,含在口中便可止血止痛。為免你將今天的事說出,非割下舌頭不可。」
  心蘭狂叫道:「哥,你可以逃,不必管我。」
  柏青山抬起金創藥,沉聲道:「老前輩,在下答應了。」
  「青山……」心蘭尖叫,驀而昏厥。
  柏青山一陣慘笑,說:「老前輩,在下信任你,希望你守信。」
  「那是當然。」
  「好。」柏青山說,舌頭向外伸。
  正當他要咬下舌尖的剎那間,怪老人卻大叫道:「且慢!」
  「你還有條件?」他問。
  「你答應不將今天的事說出去?」
  「大丈夫一言九鼎,在下絕不向外洩漏半個字。」
  「哼!這年頭,守信的人太少了。」
  「在下如果不是守信的人,便不會在不足半個月中,不顧生死萬里奔波。」
  「怎麼回事?」
  他將與人在臥牛山寺有約,從江西至山東的經過概略地說了。
  怪老人深為動容,抬頭看了看天色,歎口氣說:「小友,你的時限快到了。」
  「不錯。」
  「好吧,老夫信任你,你帶你妻子走吧。」
  「咦!你……」
  「不必咬下舌頭了。」
  他大喜欲狂,長揖為禮道:「老前輩此恩此德,晚輩永銘心坎,容圖後報。」
  他匆匆背起心蘭,臨行,欠身問道:「老前輩肯賜告大名麼?」
  「我,天荒叟!」
  「什麼?」他駭然問。
  「老夫從地府爬回陽世,其實老夫並未死。」
  「那……他們……」
  「他們四個人是老夫的好友,都想宰了老夫,每個人都潛入老夫的內室找劍譜,在老夫的心坎穴上點了一指,再逃開轉回來探其他同伴的口氣以示清白,他們都該死。」
  地老婆婆盯視著柏青山遠去的背影,向天荒叟問:「老伴,真放他們走?你不該放他們走的。」
  天荒叟沉靜地一笑,沉聲道:「這一對青年人相愛甚深,殺之不祥。如果我所料不差,小伙子他要存心拚命,咱們不一定能將他置於死地。老伴,你不愛惜這一雙真誠相愛的好佳侶?」
  「但……這裡的事……」
  「算了吧,這裡的事,就讓他公諸天下吧。」
  「那……」
  「這四個狠心狗肺的,死有餘辜,讓江湖人知道他們的下場,也是功德無量。」
  「但……日後咱們將永無寧日。」
  「讓他們來找好了,天荒叟豈是怕事的人?」
  「這樣吧,老伴,我們遷至江南隱修,如何?」
  天荒叟沉吟片刻,說:「好吧,我們到江南,能拋卻塵緣,也是福氣。動手,我們把這四個畜生埋了吧。」
  「黃泉孤魂尚未斷氣。」
  「埋了。」天荒叟凶狠地說,恢復了獰惡的神情。
  柏青山背了尚在昏迷狀態心蘭,向北面的山谷狂奔。他的真誠居然感動了被江湖人視為毒蛇猛獸的天荒叟,居然令天荒叟大發慈悲網開一面放過了他,連他自己也感到意外,奔出三五里,心中的大石方行落地。
  他聽黃泉孤魂說,歷城六大鎮之一的王舍人莊在西北,但這一帶沒有路,必須越野而走,便認準方向,在這一片丘陵地帶全力飛趕。
  看日色,已是午牌初。距約會時刻,僅半個時辰。
  終於,他看到前面出現一條河谷,河旁有一個小村莊,一條小徑向北行,有路可走了。
  山坡下,樵徑中出現一位樵夫,挑著一擔枯枝,正向兩里外的小村走。
  他大白天背了一位姑娘趕路,未免有點扎眼,因此看到了村莊,心中狂喜,打算將姑娘安頓好,自己便可安心獨自前往臥牛山赴約。
  他飛掠下岡,趕上了樵夫,叫道:「大哥請留步,小可有事請教。」
  樵夫聞聲止步,放下了擔,轉身訝然問:「咦!客官為何這般狼狽?」
  他拭掉額角的汗水,苦笑著行禮道:「一言難盡,小可在山區遇上賊……」
  「老天!遇上賊?」
  「是的,小可逃了出來了,但女伴受了傷。請問大哥,這裡是什麼地方?」
  「這裡叫港溝。」
  「到華不注山還有多遠?」
  「哦!遠得很。你沿溝溪向北走,到王舍人店再問問。」
  「華不注山不是在小清河旁麼?」
  「對,港溝溪經過王舍人店,向北流入小清河。」
  「謝謝大哥指引。請問港溝村有店投宿麼?」
  「呵呵!這裡一年到頭不見半個外客,哪來的客棧?老弟台放心,到村中還怕沒人款待你們麼?」
  「謝謝,小可先走一步……」
  「且慢!」
  「大哥……」
  「不久前,有一批小賊從南面的燕窩棚山谷出來,在港溝村逗留了片刻。如果老弟是避賊的,最好不要入村,恐怕他們在村中留有眼線。」
  「那群小賊往何處去了?」
  「往北走了,每個人都有坐騎。」
  「哦!你們不怕賊?」
  樵夫搖搖頭,苦笑道:「怕什麼?附近一帶沒有大戶,賊人眼高於頂,還不屑光顧我們這些苦哈哈哪!」
  辭別樵夫,他灑開大步急走。聽說賊人曾經過此地,不由他不心中懍懍,把心蘭留在此地,他委實不放心。
  通過港溝村,他不敢將心蘭留下,背著人向北趕,沿小徑向北又向北,急如星火,不敢耽誤片刻。
  小徑沿溪向北行,沿途仍有不少山丘,可看到田地了,麥浪起伏,人煙漸眾。
  自從由淮安府渡過黃河之後,沿途便不斷發生意外,雖有中州雙奇六位義薄雲夭的朋友替他擋災,仍然難脫厄運,一而再被人襲擊,不斷地攔截追襲,千里凶險令他焦頭爛額,最後又把心愛的愛侶斷送在萬里孤鴻的毒霧下。這一切,已令他憤怒如狂,像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忍無可忍,已到了瘋狂的邊緣。要不是臥牛山的約會一而再壓迫著他,他早已不顧一切放手大幹了。
  繞過一座山腳,前面突傳來一聲馬嘶。
  他吃了一驚,心說:「會不會是樵夫所說的那群小賊?我看有點不妙。」
  他不能再繞道了,時不我留,約會的午正時刻快到了,已不容許他繞道迴避,人生地疏,他非沿路走不可,他一咬牙,仍然向前飛趕。
  果然不錯,是二十餘名青衣賊,頭上裹著紅巾,正在小徑旁的樹下歇息,馬匹散佈在山坡的草地上吃草,賊人一個個倚樹低聲坐談,馬匹的鞍轡皆不曾卸下。
  相距還有五十步,路旁突然跳出一名警哨,單刀一領,大喝道:「站住,亮萬。」
  他向前急衝,一面叫:「在下的同伴患病,要趕往王舍人店就醫,請讓路。」聲落,人已到了切近。
  小賊大怒,吼道:「不聽話就宰了你,殺!」
  刀光一閃,一招「力劈華山」攻出,刀臨肩頭,生死須臾。
  他忍無可忍,刀光迫出了久郁的無邊憤怒,挑發了他內心深處與生俱來的殘忍天性,一切後天的教養驀而消失無蹤。
  「殺!」他淒厲地叫,奮身搶入。左手一抄,撈住了鋒利的鋼刀,右掌探出,五指箕張,閃電似的落在對方的臉部,五指急收,像五隻利鉤插入對方的頭顱。
  「砰!」賊人的屍體被摔出三丈外,滾下小溪去了。
  他將奪來的刀交在右手,瘋虎般向前衝。
  遠處的賊伙們大驚,吶喊一聲,紛紛抄傢伙湧塞在路中,有些則向他迎來,有人叫:
  「鳳凰嶺的好漢在此,誰敢撒野傷了咱們的弟兄?亮萬!」
  鳳凰嶺的人,泰山三寨賊伙,中鳳凰嶺的賊勢最雄,建寨在濟南城東南附近,如果實力不夠,早就該被官兵剿滅了,能站得住腳,可知定不等閒。
  昨晚,就是這些人堵住至中宮鎮的唯一去路。
  他更是怒火焚心,一聲怒嘯,揮刀急進奪路,吼道:「山東柏青山,擋我者死!」
  「是正點子,快傳信號。」有人叫。
  角聲淒厲,信號傳出了。
  雙方半途相遇,不再多費口舌,刀光霍霍,劍氣飛騰人影乍合。
  人如瘋虎,刀似狂龍,一衝錯之下,迎來的八名悍賊中,六個悍賊屍橫八尺,另兩人嚇得滾地逃命。
  他殺出一條血路,突圍而出,向前飛奔。
  等在路中的十餘名悍賊同聲怒吼,接二連三擲出了十餘枝鏢槍,像暴雨般飛到。
  他一聲怒嘯,向右前方急射,躍過三丈寬的小溪,躍登對岸的山腳,順流急走,十餘支鏢槍全部落空。
  賊人們也紛紛涉水過溪追趕,最先躍過溪流的有三個人,全都是高大驃悍的狠賊,攔住去路。
  領先那人一擺手中的金背大砍刀,怒吼道:「姓柏的,天堂有路你不走,我金刀追魂石勳要你的命,你走不了的。」
  他急衝而至,一言不發奮勇搶近。
  金刀追魂一聲怪叫,一刀揮出。
  「錚!」他也恰好一刀搶攻,雙刀相接,火星跳躍,硬碰硬互不相讓。
  「哎……」金刀追魂驚叫,被震得大砍刀向側蕩,帶動身形立腳不牢,退了五六步幾乎摔倒。
  另一名悍賊不容許柏青山追擊,一劍急截叫:「小子慢來!」
  他鋼刀一揮,「錚」一聲震開一劍,揉身搶入,刀發「青龍入海」,從對方露出的空門中鍥入,直取下盤。
  第三名悍賊在側方,手一抖便打出了一枚三稜鏢,無聲無息一閃既至,飛向左脅肋。
  心蘭恰好在這瞬間甦醒,驚叫道:「左側暗器。」
  柏青山急急撤招轉首,左手一抄,間不容髮地接住了三稜鏢,怒吼道:「還給你!」
  「啊……」發鏢的悍賊狂叫,右胸被鏢貫入,「砰」一聲摔倒在地,跌了個手腳朝天,鏢的震撼力驚人,鏢尖直透背部。
  心蘭狂喜,抱住他的肩頸叫道:「哥,你……你並未斷舌……」
  「抱緊我。」他叫,揮刀再進。
  他重新陷入重圍,過溪的賊人已蜂擁而至。金刀追魂與那位使劍的悍賊一前一後,死纏住他,此進彼退配合得宜,他被纏住了,因為他必須顧慮背後的心蘭,不得不全力對付從後面襲擊的人。
  金刀追魂看出了良機,大叫道:「咱們用暗器對付他背著的小女人,要他首尾難以兼顧。」
  柏青山心中叫苦不迭,但並未絕望,大喝一聲,向左急衝,砍翻兩名悍賊,突圍而走,奮身一躍,躍過了小溪,重回路面。
  金刀追魂怎肯讓他走?恰好有四名看守坐騎的賊人,從坡下奔到,攔住了北面去路。
  「用暗器攔截。」金刀追魂大叫,一躍過溪。
  豈知柏青山並不急於逃走,突然大旋身一聲低嘯,鋼刀疾揮,來一記兇猛狂野急如電光石火的「長空新月掛金勾」,刀鋒斜旋而下,快極。「嘎……」雙刀相錯,錯鳴聲令人感到頭皮發緊。
  「砰噗!」金刀迫魂的屍身栽倒,丟掉了一半天靈蓋,也斷了一條右臂,這一招好狠。
  柏青山再次旋身奪路,背上的心蘭叫道:「小心劍……」
  「卡嚓!」他一刀急封,刀身倏折。
  一個梳道髻的青袍人,手中寶光四射的寶劍,劍尖光臨胸口。
  他吸口氣臨危目救,在千鈞一髮中向後飛退,劍氣徹骨生寒,心坎穴上,衣襟出現一星孔口,是被劍氣所點中的,劍尖並未及體,衣襟被劍氣所迫出,棉紗盡成粉末,危極險極。
  一聲水響,他失足墜落溪中,水深及膝,不要緊。
  「其他的人退!」青袍人冷叱。
  賊人悚然後退,有人低叫:「玄天劍客!」
  柏青山拔出辟邪劍,一聲低嘯,飛撲而上,劍出「飛星逐日」勢如山崩。
  玄天劍客揮劍急封,「錚」一聲龍吟隱隱,劍氣向四面八方散逸,聲如裂帛。
  「錚!錚錚!」柏青山奮勇搶攻,連攻三劍,無畏地放手狂攻,氣吞河岳。
  辟邪劍未損分毫,是寶劍的剋星。
  玄天劍客封出三劍,心中一震,知道寶劍無功,削不斷柏青山那把毫不起眼的鈍劍,不免心中發緊,一聲長嘯,反擊了,招發「平地湧蓮」,朵朵劍花向上吐,虛實莫測的千萬幻影向前湧。
  柏青山吸口氣全神運劍,拆招「駭浪驚濤」鍥入對方罩來的如山劍影中,撒出了風雨不透的重重劍網,被對方迫出了他的真才實學。
  好一場武林罕見的惡鬥,兩人都打出了真火,皆動了好勝的念頭,渾忘一切全力以赴,似乎除了取勝之外,任何外界雜念皆摒於六合之外了。
  激鬥百招,雙方仍未慢下來,劍勢似乎更為猛烈,更為凶險,進退迅疾如風,三丈內湧起千重劍浪,萬道光華八方迸射。
  眾賊目眩神移,驚呆了。
  心蘭渾身發冷,緊張得連一口大氣也不敢喘,終於,她看了看天色,心中更急,低聲叫:「時光不早了,快午正了。哥走吧!」
  柏青山如遭雷殛,爭勝之念盡消。
  這瞬間,他分心了。
  「嗤!」寶劍穿透護身兩儀真氣的銳嘯聲傳出了,光華破網而入。
  「唰!」嘯風聲乍起。
  柏青山連換五次方位,方脫離綿綿不絕快速絕倫的劍網所籠罩。
  他一聲低嘯,向北如飛而去。
  地下,灑落了十數滴鮮血,是從他左小臂上流下的。
  玄天劍客一怔,跟蹤便追叫道:「閣下,留步……」
  「啊……」慘叫聲刺耳,擋路的四名悍賊,有三名飛擲丈外,另一名直跌下丈深的溪底。
  柏青山狂衝而過,去勢如電射星飛。
  玄天劍客銜尾急追,怒叫道:「你這惡賊好狠的心腸,老夫饒不了你。」
  眾賊吶喊一聲,也向前急追。
  一名悍賊急急截出攔住去路,喝道:「不許追!等玄天劍客查明咱們的身份,誰也別想活,追去送死麼?」
  不遠處,柏青山抓住了一匹健馬,一抖韁飛躍而上,蹄聲震耳,他飛騎向北狂奔。
  奔了半里地,後面的玄天劍客已經落後了三四十步。長程奔馳,人怎能與馬相較?
  他扭頭厲聲大叫道:「玄天劍客,在下會找你的,你等著好了。」
  「留下名來。」玄天劍客叫。
  「柏青山,山東柏青山。」
  玄天劍客突然止步,自語道:「柏青山,這名字好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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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湖的湖水,從城西北繞過城北水門,會合濟河,瀰漫無際,形成一段煙波浩瀚的江流,遙望華不注山如在水中。這條河,也就是小清河。
  華不注山東麓的臥牛山寺,今天空蕩蕩地不見半個僧人,僧侶們一早便下山到府城化緣去了,寄讀的大戶人家子弟,也在前一天紛紛離寺返家。
  整座寺院,從早上起,便只有王敕這位神仙中人逗留,整座寺籠罩在一重神秘的氣氛中。
  巳牌時分,雲生西北,霧起東南,整座華不注山像是突然消失了。
  東園的小亭中,端坐著英氣照人的青年人王敕。四根亭柱下,分坐著四名中年盛裝老道。
  王敕的手中,左手握著一柄玉如意,右手是拂塵,閉目垂簾安坐不動,但渾身已被汗水所濕透,臉色蒼白,持拂塵的手已出現顫抖現象。他渾身霧氣蒸騰,像是坐在火爐中。
  四老道身四周,淡青色的雲霧不住翻湧,頭頂上空,隱約可見到青藍色的奇異虹影,夭矯騰躍如同活物。
  霧影深處,不時傳出神奇的呼嘯聲,也似乎可以聽到從雲天深處傳來的隱隱殷雷。四老道四支桃木劍,遙指著中間的王敕。
  王敕的神色漸呈委頓,似乎四方上下,有一種無形的可怖壓力,正加在他身上,壓得他不勝負荷,幾乎喘不上氣來。
  如果他們能透視雲霧,必定從日影中看出時光不早,午正快到了。
  東首亭柱下的老道臉目陰沉,鷹目勾鼻,高顴薄唇,山羊鬍已略現斑色。手中劍一拂,霧氣一湧,雷聲殷殷,鷹目一翻,冷冷地說:「姓王的,你在劍氣的重壓下,支持不了多久的。」
  王敕的拂塵無風自搖,淡淡一笑:「在下自信尚能支持,諸位儘管施展吧!」
  「哼!難道你真要貧道以魔火煉金剛麼?」
  「呵呵!魔火煉金剛,乃是佛門弟子的口吻,出於玄門弟子口中,未免不倫不類。」
  「哼!貧道平心靜氣與你商量。」
  「好說好說。似乎在下正處身在妖術與劍氣的重壓下,這算是平心靜氣麼?」
  「這只怪你先前太過決絕。」
  「真的?難道就不怪諸位無禮?」
  「你還嘴強?」
  「在下怎敢?在京師白雲觀四靈面前,在下天膽也不敢撒野。」
  「哼!」
  「白雲觀是全真教教主座下的首席真仙,丘真人直系真傳的門人,道力通玄,神術無邊……」
  「你要挖苦貧道麼?」
  「不敢不敢。」
  「哼,你……」
  「天機仙長到底有何商量?」王敕改變話鋒問。
  「去年本觀掌教真人致送閣下的手書,閣下定然已經收到了。」天機仙長沉聲問。
  「收到了。」
  「怎樣?」
  「在下的復函,貴掌教當然也過目了。」
  「閣下的復函,並未提及石匣函書的事。」
  「貴掌教難道沒有看出函中的語氣麼?」
  「當然已看出了。」天機仙長陰森森地答,哼了一聲又道:「但貧道奉命前來,要從閣下口中證實其事。」
  「仙長想已證實了。」
  「不錯。」
  「那麼,仙長又何必多問?事實上,諸位在奉命前來時,便已決定不顧一切巧取豪奪了。」
  天機仙長哼了一聲,陰森森地說:「石匣函書,乃是敝教祖師獲自東海神山大羅金仙留下的經笈,豈能落入你這種凡夫俗子之手?你敢拒絕交還,貧道只好硬取了。」
  王敕呵呵笑道:「仙長差矣!想當年,元韃子入主中原,貴教祖師為保全我族元氣,冒大不韙出輔元酋,在大雪山會晤可汗,率四大弟子隨軍出塞,遠涉窮荒深入不毛,數萬里遠征異域,立下汗馬功勞,深獲元酋寵遇。返回中土後創下全真教,暗中庇護大宋皇朝遺下的孤臣孽子,功不可沒,極受世人尊敬。
  據在下所知,貴教祖師曾經西行,並未東往,從沒聽說過他到過東海神山取得仙經寶函。而貴教掌教真人居然編出這些謊言,不知是何居心?石匣函書如果真能令人修成大羅金仙,諸位前來豈不是白費功夫?以諸位的道行來說,只怕未必能勝得了我這位石匣函書的得主,也幸而在下不曾修成大羅金仙,不然……」
  「住口!你一個凡夫俗子,獲得真經也成不了道。」
  「這……」
  「不如乖乖交出,物歸原主,貧道絕不為難你。」
  「如果在下不……」
  「如果你不肯,你這點區區道行,在三昧真火一擊之下,將化為飛灰,大羅真仙難逃此劫。」
  王敕吁出一口長氣,苦笑道:「石函匣書已在前年沉於華泉,在下無能為力。」
  小清河流經華不注山,匯合華泉的水,當時的所謂華泉,是華不注山流下的一股溪流,據說泉眼甚多,深不可測。
  「你敢胡說?」天機仙長厲聲問。
  「在下字字皆真,仙長奈何不信?」王敕無可奈何地說。
  「好,貧道只好慈悲你了。」
  「仙長……」
  「師弟們,發動。」天機真人沉喝。
  四劍齊伸,四掌遙吐。
  「仙長請……」
  一聲霹靂,四面八方金蛇亂舞,烈焰流動,齊向王敕匯聚。
  小亭附近異象出現,四周的花木升起裊裊青煙,雲霧飛騰洶湧,隱雷殷殷,雲霧中似有異物飛騰撲擊,金虹閃爍不定,風生雲起,熱浪迫人,像是宇宙末日。
  王敕的如意與拂塵不住揮動,俊面逐漸變成紅色,渾身的汗水逐漸蒸乾,不久渾身起了痙攣,似若不支。
  「噗!」玉如意失手掉落。
  「啪!」暴響中,玉如意碎如齏粉,幻化一道青煙,向上騰升。
  王敕頭頂上的金色飛虹,也隨著上升,雲騰霧湧,隱雷漸遠。
  「嘿!」四老道同聲大喝,桃木劍一陣急揮。
  片刻間,又恢復原狀,王敕重新受到更猛烈更凶險的妖術襲擊,但局外人是無法看出異樣的。
  四老道額上也現汗影,劍與掌揮動得更急,風雷聲漸烈,看不見的熱浪,更為兇猛地向王敕集中。
  亭頂突然消失了,像是化陣青煙飛散了。
  王敕一陣戰慄,突然打一冷戰。
  「嗤」一聲響,王敕的髮結不見了,青紅色的頭皮暴露在外,令人望之悚然。
  「大劫將至,不可自誤。」天機仙長叫。
  北首的老道哼了一聲,喝道:「饒不了他。」
  天機仙長似乎有點不忍,叫道:「師弟,叫他交出函書也就算了。」
  「他執迷不悟,無可原恕。」
  「且等等。」
  「好。」
  天機仙長轉向王敕叫:「王施主,這是你最後的機會。」
  王敕虎目流血,叫道:「石函匣書確已投入華泉。」
  「哼!休怪貧道心狠手辣了。」天機仙長怒聲說。
  王敕身形一晃,幾乎仆倒。
  一道金虹突然下射,霹靂聲乍起。王敕大喝一聲,拂塵上揮。
  「啪!」拂尾化為一陣青煙,形影俱消。
  金虹消失,另一道金虹隨之急劇下射。
  王敕向下一仆,「唰」一聲響,他的青袍上身一段,化為青煙消失了,赤紅的上身出現十餘道焦灼的遺痕。他挺腰再起,張口仰天噴出一口鮮血。
  一聲雷鳴,雲霧上升。
  天機仙長哼了一聲說:「你這內丹一擊,已耗盡元神,將立化飛灰……」
  霧影中,突然衝出一個老道,一聲怒嘯,拋來一條剖了腹的黑犬屍,鮮血飛灑。
  南端亭柱下的老道哼了一聲,左掌一拂。
  黑犬屍回頭反奔,「彭」一聲大震,把奔來的老道擊倒在地,滾了兩滾便寂然不動。
  王敕狂叫道:「大風道友,你不該來……天哪!」
  天機真人冷笑道:「那妖道以為貧道在用妖術幻術呢,可笑之至,原來你有大援,難怪你一再拖延要用緩兵之計。你枉費心機了,認命吧,你屍化之期已至。」
  王敕仰天大叫道:「柏兄弟,你誤了我……哇……」
  他噴出大口鮮血,仰面便倒。
  遠遠地,傳來了午正的鐘聲。
  驀地,一聲怒嘯起自正南,人影來勢如電,是渾身汗水的柏青山。
  他終於在生死關頭,如期趕到。
  午正的鐘聲未絕,他已衝至亭下。
  南首柱下的老道一聲冷哼,又是一掌拍出。
  辟邪劍突然出鞘,光華乍現。不起眼的辟邪劍,在妖術的吸引下,突生異像,幻起了耀目的光華,迎著襲來的掌風急進。
  風止雷息,幻象俱消。
  蹄聲得得,心蘭搖搖晃晃策馬趕到了。
  「哎呀!」老道狂叫,掌心被辟邪劍所貫穿,驚跳而起,桃木劍急揮。
  柏青山勢如瘋虎,一劍急振。
  「啪!」桃木劍炸裂成碎片。
  同一瞬間,另三名老道幾乎同時到達,三把桃木劍無情地落在柏青山的胸腹間,行雷霆一擊。
  「哎……」柏青山屈膝挫倒,胸部腹部著劍處,衣衫碎裂如粉。
  靈犀甲排除了劍氣,但三人沉重的力道齊聚,力道如山,依然令他感到壓力太沉重,有點吃不消難以支撐,腿一軟便向下挫。
  最先毀了劍左掌被刺穿的老道,也在這剎那間迫到,右掌行雷霆一擊,拍向柏青山的天靈蓋。
  沒有靈犀甲保護,如被拍中,那還了得?但他已無力自衛,想躲閃也力不從心。
  心蘭就在這生死間不容髮的緊要關頭,縱馬趕到了。她心中一急,用盡了吃奶氣力,將雷琴囊向老道擲去,並縱馬前踹。
  老道不知來物是啥玩意,砸向腦袋來勢甚急,而且體型甚大,不敢不改變拍向柏青山的掌勢向琴囊揮去。
  「啪!」擊中了琴囊。
  武林畏之如妖魔的人間至寶雷琴,便在這一掌中化為烏有,寸裂而散,也救了柏青山的性命。
  老道手急眼快,向側一閃大叫道:「小心馬匹……」
  「砰彭彭」連聲大震,人馬撞成一團。
  「哎呀……」心蘭驚叫,飛墜馬下。
  馬與三名老道,將柏青山壓在下面。
  他一驚之下,用上了畢生修為所聚的精力,不假思索地以全力發出了兩儀神功,手腳齊動。
  「彭彭!」神功倏發。
  馬兒一聲嘶鳴,摔出丈外。
  三老道驟不及防,同向三方飛去,飛出三丈外,跌得四仰八叉,全撞昏了。
  形勢逆轉,四老道只剩其一,而且這位老道亦手空拳,左掌且被刺穿。
  柏青山一躍而起,辟邪劍的光華消失了,跌在一旁黯然無光。他無暇拾劍,急向老道撲去,吼道:「妖道,有多少幻術,你全抖出來吧,在下要看你的道行深到何種境界。」
  老道怎敢再用妖術?用上了真才實學,周旋,大喝一聲,一掌斜撥,右手探入,重重地一指頭點在他的心坎要害上,快逾電光石火。
  他不加理睬,但對老道此種快速絕倫的手法,有點悚然而驚,不敢大意,大喝一聲,飛起一腿。
  「噗!」踢中老道的下陰。
  老道只退了一步,居然禁受得起,也一聲怒吼,連攻三拳,最後一拳擊中他的胸口。
  他也全力反擊,擊中老道兩拳一掌。
  雙方都有神功護體,禁受得起打擊,展開了一場空前劇烈的近身拚搏,拳掌著體聲暴起如連珠。
  不久,兩人真力漸虛,近身的機會更多了。
  心蘭連滾帶爬進入小亭,高叫道:「這裡由我照顧,不必分心。」
  妖道一怔,心中叫苦,對方還有幫手,而自己卻人孤勢單,豈不糟透?心中一急,便給了柏青山可乘之機,斜身貼入,「砰」一聲一拳正中妖道的鼻樑。
  「哎呀!」妖道狂叫,向後退。
  接著,是一陣無情的凶狠拳腳光臨,「砰砰啪啪」一連十餘記重拳,把老道打得招架不住,最後一聲悶哼,「彭」一聲摔倒在亭腳下,呻吟著叫:「你……你打得好,今……今後全真教的門……門人子弟,將……將會大舉興……興師問罪,你們將……將……」
  柏青山亦已力盡,咬牙切齒迫近說:「妖道,不要管日後,目下你就難逃兵解大劫。」
  他拾起了辟邪劍,劍尖伸出了。
  老道已無力挪動,閉目等死,叫道:「你是什麼人?」
  「在下柏青山。」
  「你與王敕……」
  「咱們是好朋友。」
  「你……」
  「你得死!」
  小亭中,衣衫凌亂的王敕已坐正身軀,叫道:「柏兄弟,不可殺他。」
  「咦!王兄,他們……」
  「饒了他們。」
  「但日後……」
  「渡過此劫,日後我不怕他們了。」
  「他們全真教門人眾多,山東地境可說……」
  「冤家宜解不宜結,叫他們走吧。」
  柏青山只好罷休,幫著老道將另三名老道救醒,趕他們離開,方向亭中走來,拭掉滿頭大汗,苦笑道:「王兄,小弟總算按期趕到了。」
  王敕無法起立,長歎一聲道:「兄弟,你如果晚來一步,愚兄骨肉已成灰土了,謝謝你,我知道你是可以信賴的人。」
  「王兄約小弟來,是為了此事麼?」
  「是的。天下間除了你之外,無人能解救了我這場大劫。」
  「哦!謝謝皇天庇佑,我總算趕到了。王兄,你精通神術,能知過去未來,為何不知先行避禍?」
  「兄弟,這叫做劫難,避不了的,固然是天下之大,何處不可藏身,但卻會連累不少無辜,全真教將大舉搜索天下,不知要枉死多少人。同時,經此一來,愚兄如能不死,必將道力精進,更上一層樓,此中神秘因果,說出來老弟將不會相信的,因為你不是我道中人。」
  「這個……」
  「瞧,大風道友就是應劫的人。愚兄請他南下跟在你身後相機行事,請他事畢後即遠走高飛置身事外,但他卻義薄雲天趕來應劫,豈不痛哉?」
  「小弟也是應劫的人?」
  「可以這樣說,恕我不能詳加解釋。兄弟,愚兄已功行圓滿,即將雲遊塵寰積修外功,今後恐將無緣相見,臨別之前,愚兄想以人力回天,給你一次機會。」
  「機會?你是說……」
  「你願隨我參修神學麼?」
  「你是指神仙之學?」
  「是的,也是指長生之學,功參造化,羽化登仙。」
  柏青山堅決地搖頭,苦笑道:「仙道無憑,我俗眼凡胎,仙籍無緣。」
  王敕歎口氣,點頭道:「上次你我會晤,我已知你不是此道中人。好吧,這件事勉強不得,沒有信心修仙,修亦枉然。」
  「王兄,恕兄弟冒昧,兄弟有一不情之請……」
  「是指這位姑娘的事麼?」
  「這……」
  「你經過了一場大劫難,死裡逃生,身上餘毒已清,已不必尋求解藥了。」
  「咦!這……」
  「至於這位姑娘,你可以放心,自你走後,我已三赴嶗山,採齊了藥物,煉就一瓶辟毒金丹,半月之內,毒將盡除。勞駕,請抱我入寄讀靜室。大風道友的靈骸,也請勞駕暫寄後殿靈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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