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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東方青白空負一身絕學,半點施展不了,求生之念,在一瞬間,他顧不得身份尊嚴了,他喘聲道:
  「公子要怎樣?老朽無不照辦,聽憑吩咐。」
  他的心卻如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只怕少年舉手之間,就要了他的命。
  又恨這多手下,都只會眼瞪瞪的不動,沒有一個為他效忠盡義的。
  少年道:
  「這還像話,為何不早說?你先叫這些人滾吧!」
  東方青白道:
  「大家退?」
  群豪如死囚聽到大赫,懸著的心,鬆下了,都幾乎應聲撤身退開!
  少年揮手道:
  「滾到遠遠的,各走各的路,如果有願意為本公子效忠的,可以在山下聽候處置。」
  群豪有點猶豫了,為了面子,為了身份,能逃命就夠了,要他們在這種情況下改口向少年投誠,到底厚不起這張臉皮。
  東方青白沉聲道:「請大家快走!」
  少年疾聲道:「這全是我一片好意放生,不願多污我的手,如有不服的,可站出來,接我三掌再說!」
  群豪互視一眼,早有十幾人應聲拱手道:「咱們告退,後會有期!」
  是對少年說話,也是向東方青白「暗示」,打個招呼,表示是在情勢所迫之下離開,等此險過去後再見面。
  紛紛騰身中,如群鷹亂飛,眨眼間,各作烏獸散。連四個抬轎的也掙扎著快溜。
  黑液沉沉,只存下少年和東方青白二人了。另外一個昏死的武士元。
  東方青白已定過神來,道:「公子有何見教?」
  少年仰面,沉吟了一下,目光四掃,看出大家背影,已在黑影中消失,才沉聲道:「本少主派人到你家去投帖,收到沒有?」
  東方青白心驚道:「果然是」
  口中忙道:「收到。」
  「可曾看清楚?」
  「清楚,老朽並已照辦,在收到帖子後就已遵命離開『錦繡別墅』。」
  少年道:「是實話?」
  「事實俱在,老朽不是已經」
  「好吧,本少主言出必行,賞罰分明,所言屬實,即仍任命你為本府總管,以收駕輕就熟之效,原有人手,你自己斟酌可用者留,不可用者遣走。」
  話落,舉手間,東方青白立時如釋重負,忙躬身道:
  「屬下謝過少主。」
  少年道:「你也是老江湖了,不需本少主多說,這是本少主額外成全,為了保全你的面子,你要善體此意!」
  東方青白悚然道:「屬下知道了。」
  少年道:「本少主尚有急務,你走!」
  東方青白應聲起步,施了一禮,彈身而去。
  以「江漢一蚨」東方青白的身份來說,真是生平夢想不到的奇恥大辱,他為何會這樣乖乖的聽話。」
  尤其是少年要他據任「錦鄉別墅」的總管,等於以主人自居,把東方青白這個原來主人當奴僕班頭相待,而且是「恩施額外」,試問東方青白如果真的唯命是聽的話,還有何面目見天下人?
  這不是存心開他玩笑,近於戲弄侮辱麼?
  可是,東方青白一口答應,道謝如儀?為何?
  這正是他的老奸巨滑得不著痕跡的地方,因為,他當前求能苟延一命,有命在,他可另出殺招,不在乎一時受辱,只要他能得手,還怕不能百倍索回?
  如果此時激怒了這神秘難則的少年,老命難保,至少會多吃苦頭,在年老成精的東方青白看來,未免不智,如果這少年真是繼承絕絕魔君軒轅一脈的「少主」,以「絕絕教」昔年的殺人為樂,殘酷狠毒來說,能讓東方青白活著,真是「天大恩典」了。
  好漢不吃眼前虧,何況,現場只有東方青白與這位「少主」,沒人聽到他的恭順卑詞,無人看到他的乞憐醜態,這正是他自命聰明的地方。
  至於少年說是為了保全他的面子,難道允許東方青白對外說是「暫借用或把少年說是客」麼?
  東方青白一走,少年曬然一笑,自語道:「恩師說得不錯,人生在世,不可無權,先臨之以威,示之以猛,而後寬以濟猛,猛以濟寬,強者存,弱都亡,能無敵於萬人,始可居萬人之上,真是至理明言,對極了,對極了,恩師一身所學,恐怕還在我爹之上,恩師才無愧於天第一奇才,他以未來天下第一人勉我,我一定要做到!」
  一偏頭,又自問道:「我這樣做,對麼?」
  又自答:「對!對!」
  大約自感得意,目射奇光,握拳連搖著,自笑道:「大丈夫豈可無志哉!
  我要一夜成名,讓天下人知道我是誰?恩師說得好,三年不飛,一飛沖天,三年不鳴,一鳴驚人,瞧著吧,哼哼」
  他迅速地由襟底探出一密封柬帖,匆匆展開,那是一份名單,他疾掃一眼,自語道:
  「宮北堡,已經去過一趟了,且留著慢慢消遨,下一步該輪到誰呢?史南莊,我本擬順道南下江漢時找東方青白,再到九連山,現在,東方青白已自己投到,擱在一邊,就這樣,下江南去
  他猛弓身,一把抄起武士元身如怒矢離勁弦,眨眼消失夜空。少年一走,距離「嘯台」二百丈外的一抹叢林中掠起兩隻大鳥!
  不,是人。是兩個黃衣人,各由大樹上飛墜林際。雙雙一伸手,取下掩面蒙頭的黃布,是兩個面目奇醜,深目高顴的老者。
  二人同樣的陰沉可怖,目射碧光,無異惡鬼。
  彼此相視一眼,一個嘖嘖道:「主公真神人也,行事之奇,預料之深,皆出我們估計之外,全是主公袖裡乾坤,老大,我只有佩服,值得我們為他效命到底!」
  那個「老大」點頭道:「是麼?老二,我常說『帝君』有鬼神難測之機,通天澈地之能,你看著吧,符振揚,章大鉤算得什麼呢?」
  「老二」道:「符振揚天下第一奇才之稱,完全是欺世盜名,你看,在主公策劃下,把他玩弄於股掌之上,天下第一人,只有主公當之無」
  一頓,又道:「老大,我有一點奇怪!」
  「什麼?你又多什麼心?」
  「不是誰,猜猜也有趣,老大,你比我們懂得多,這個問題,我還是想同你賭一賭?」
  「老二,別笑話了,你們四個,每次嚕囌,逢賭必輸,還不」
  「就是不服!」老二道:「老大,這次我敢賭,當然必贏。」
  老大失笑道:「不知聽你們吹了多少次了,每次輸得兩眼翻白,你一定要孝敬,愚兄卻之不恭,賭什麼?」
  「黃金百兩如何?」
  「太少!」
  「再加一!」
  「沒意思!」
  「千金怎樣?」
  「還差點沒味!」
  「老大,你會輸的啊!」
  「你贏了豈不是越多越好?」
  老二發狠道:「另加一顆珠子如何?」
  「什麼樣兒?」
  「這麼大的!」老二用二指打了個小圈。
  老大忽然笑了,神秘地眇下限,道:「再加一個綵頭。
  「老大,你要什麼?」
  「你知道我喜歡什麼?」
  老二笑了,道:「一句話,行!不過就是『大同府』,大同的小腳女人,是一寶!」
  老大吸了一口口水,強扮正經道:「你問吧。」
  老二沉聲道:「姓符的與姓章的,恁地沒用,我們隨時可以合力把二人『切掉』,主公為何遲遲不動手?好像還有什麼顧忌?就以這點打賭,誰料對了,誰贏!」
  「胡扯!」老大道:「這不是幾天半月可以『解決』的事,也許還要等幾月幾年,這種賭,我沒興趣。」
  老二急道:「老大,逛窯子,捧小腳女人的腿,可以行先請,彩金以再說如何?」
  老大嗯了一聲:「還差不多!」
  老二道:「我聽著。」
  老大道:「你先說說。」
  老二道:「當然得先聽老大的。」
  老大道:「這很簡單,是主公認為時機未到?」
  「時機未到?要怎樣的時機?」
  「那是主公的事,他認為時機已到,當灰會命令我們行動!」
  老二失望的搓手道:
  「這要等到什麼時候?老大不能說個期限?」
  「誰知道?你知道?」
  老二尷尬地道:「我推斷,一定會在一個月裡!」
  「是主公漏了口風給你?」
  「不!不過,主公也說快了,快了?」
  「快了?我已聽了十幾年了!」
  「老大,賭吧!我說一個月內。」
  「好!一個月後,你先準備彩金好。」
  「老大,你呢?」
  「廢話!如果是一個月內有行動!就是你贏了,我另外送你對『蟒珠』。」
  「行!一句話!」
  「我幾時有二句話?」
  「老大,我一定會贏!」
  「賃什麼?」
  「就是這小子」
  「這小子怎樣?」
  「老大,你糊塗了,他上太行山,大鬧朝天堡,已經傳遍了道上了,姓宮的已經關閉了朝天堡的大石門,誓言不了斷此事,不開大門」
  「這又算得什麼?」
  「老大,宮北堡在我們眼中,固然沒有什麼了不得,在江北道上的道上人來說,可是驚天動的不得了!何況,還牽涉了十八寨?聽說十八寨已大起人馬,要為他們老大嚴厲報復」
  「笑話!不過便宜了壽材店發財罷了!」
  「老大,這小子殺人雖不少,手下也辣,就是還不夠痛快淋漓「不久,自然有更痛淋漓的,十八寨的人不少,死得多了,還怕不夠過癮?」
  「老大,你想,姓符的和姓章的如果還活在世上,不會馬上出面過問?
  哈!他二人一出面,主公當然會叫我們」
  「扯蛋!如要下手,在『胡家村』不是早下手了,還用等到現在?」
  「老大,那次又不同,是『帝君』臨時改變了主意!」
  老二,老實告訴你,主公的事,不必胡猜,我們只有聽令而行,你別小看了姓符與姓章的,他們二人如果還活著的話,仍是我們心腹大患」
  「笑話!他二人自身難保!」
  「老二,我不同你廢話,據主公私下告訴我,姓符的功力已入化境,超出主公原來估計十倍!」
  「十倍!有這種事?」
  「主公再三告戒我們,對符章二人,千萬不可大意,表面說來,現在是他二人失敗得灰頭土臉,但他二人都是一樣鬼神莫測的,不動則已,一反攻,必然是狠的,主公不是說過,我們八人聯手,不是姓符的十招之敵麼?」
  「那是主公長姓符的志氣」
  「老二,主公向不輕言,不今之世,他只對符章二人如此看得起,自有他的道理不必多說,我們更要處處小心」
  「老大,你也怕」
  「胡說!怕什麼?我問你,如果他二人中有一人突然現身在我們面前你怎樣?」
  老二心頭一凜,強作鎮靜地道:「拚!」
  「拚得贏麼?」
  「溜總可以!」
  「好丟人!閉起你的嘴吧!我們快覆命去!」
  「這小子表現得不錯!難怪主公誇讚他聰明過人,沒有白花心血」
  「哼!這也是主公的『奇怪』,只有他知道他的意思!把仇人的兒子造就了噢,走!」
  老大話落,人已彈身。
  老二雖聽出老大有話未出口,也沒再說下去,隨著彈身飛射,轉眼消失。
  一聲深深的歎息,起於他們二人剛才隱身的叢林中,現出一條質的面罩白紗的人影,是一個白衣人、如玉樹臨風,飄身上了「嘯台」,看了被少年慘殺的殘屍一眼,又歎息一聲,緊隨三個黃衣老者逝去的方向劃寬而去。
  這叫做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隨著白衣人身形去後,三百尺外的一座古墓後冒起一條人影,哼了一聲:
  「幾誤大事!我低估了符振揚了」
  猛一場手,一支特製旗花,沖天而起,在十多丈高空爆開,灑了一個半月形的綠色焰火,半響不散。
  人影像幽靈般消失。
  已經馳出數里外的那兩個黃衣人,已經帶上了蒙面罩子,正在一座小峰上四面掃視。
  「看!」老大向來路一指。
  老二咦了一聲:
  「這個訊號,不是主公已經離開,叫我們不必見面報告的」
  「廢話!走!」老大鷹眼一溜,老二立時警覺,吃了一驚,還未開口表示,老大已笑道:「就上『大同府』去!」
  掉頭向北。
  老二會意,道:「好得很,老大,真是奇怪,就是不能想女人,不提起還好,一提起女人,就心裡發癢」
  好粗的話!
  老大笑罵了一聲:「不像話!說有什麼用?」
  老二道:「對!做才有味!」
  兩人暖味的笑著,放快了腳步,低頭疾馳向北,直指「大同」方向。
  在他們二人身後十多丈外,一條白影,冉冉隆現於似有似無中,這人的輕功已到了化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