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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黃色的金鵬泛現著條條金芒,有如一道金霞般騰空而起,使四處羅列的高手都凝視石砥中手中那柄古神兵——金鵬墨劍,自他們臉上閃現出一種驚恐之色。
  石砥中握著這柄天下最凶的神器——金鵬墨劍,心裡突然湧出一股難以遏止的激動,往昔的英雄事跡在這一剎那裡,有如影像似的一一浮現在他的腦海裡,如海潮似的沖激著他。
  西門熊望著石砥中手中的金鵬墨劍,全身突然顫驚了一下,陰沉的面上立時泛現出一層陰影,他只覺得有一股說不出的難過泛上心頭,嘴唇輕輕的顫動著道:
  「這是金鵬墨劍,天下最凶的神劍」說著往前疾跨兩步,道:
  「你果然得到大漠鵬城的秘密了」
  石砥中臉上沒有一絲表情,連那僅有的微笑都沒有,他只覺得有一股莫明的怒火在心頭熊熊的燃燒著,使得他那原已熄滅冰固的心,又復躍動了起來。
  他緊緊握住了劍鞘,在空中輕輕的晃動了一下,自那倔強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威武的氣勢,萬丈的豪情再一次的在他心裡澎湃,嘴角上又恢復了那原有的笑意
  他冷漠的道:
  「西門琦,羅盈是我殺的還是你殺的?」
  西門琦被他那雙冷寒的目光一逼,不自覺的打了一個寒噤,心底陡然升起一股涼意,他雙眉緊鎖,怒道:
  「是我殺的又怎麼樣?」
  石砥中朗聲一陣大笑,道:
  「是你殺的是該償命!」
  他神色凝重的緩緩拔出墨劍,一道冷寒的劍光沖天而起,自那薄薄的劍刃上湧起一層淡淡的青霧,冷颯的劍氣如水似的瀰漫開來,週遭立時罩滿了一層寒氣。
  西門琦目中閃過一絲畏懼之色,雙目不瞬的投落在墨劍之上,他急忙運起全身功力蓄集於雙掌上,暗中卻朝西門熊投了一個求助的眼色。
  西門熊臉色越來越凝重,他冷冷地道:
  「石砥中,你自信能活著走出幽靈宮麼?」
  石砥中一怔,道:
  「我相信幽靈宮還難不著我」
  語音未落,他突然一眼瞥見幽靈宮裡飛起六道人影,這些人身法快捷,有若飆風的急馳而至,只見他們身背銀斧,斜插長劍,正是那久負盛名的幽靈騎士。
  幽靈騎士出現之後,西門熊的臉色頓時緩和了不少,他斜睨了凝立於身旁兩側的幽靈騎士一眼,道:
  「石砥中,幽靈騎士你不會太陌生吧!」
  石砥中一怔,道:
  「我相信幽靈宮還難不著我」
  語音未落,他突然一眼瞥見幽靈宮裡飛起六道人影,這些人身法快捷,有若飆風的急馳而至,只見他們身背銀斧,斜插長劍,正是那久負盛名的幽靈騎士。
  幽靈騎士出現之後,西門熊的臉色頓時緩和了不少,他斜睨了凝立於身旁兩側的幽靈騎士一眼,道:
  「石砥中,幽靈騎士你不會太陌生吧!」
  石砥中斜舉神劍,冷冷地道:
  「單憑這些死幽靈就想難我迥天劍客,你簡直是作夢」
  西門熊哼聲道:
  「你只要能闖過幽靈騎士這一關,老夫從此把幽靈宮讓給你,如果闖不過,閣下可得聽我的了。」
  他曉得幽靈騎士重新訓練後己大非昔比,連東方剛都無法破去幽靈騎士的連手攻擊,他想:石砥中雖然功力大進,也不過和天龍大帝仲伯之間,所以西門熊信心極增,此時沒有先前那樣驚惶了。
  石砥中見西門熊說得如此有把握,心裡也不免警惕起來,深深吸口氣,剎時功力已佈滿全身,只見他衣袍隆隆的鼓起,劍刃上光華倏地暴閃逼出一蓬劍芒。
  他大喝一聲道:「好,我就再鬥鬥你的幽靈騎士。」
  西門熊輕輕擊了三掌,幽靈騎士霍地躍了過來,這些幽靈騎士面上冷漠的沒有一絲表情,俱露出一種沒有知覺的樣子,但他們的身形快捷,不下於一個武林高手。
  西門熊陰沉的一笑,朝這些幽靈騎士望了一眼道:「琦兒,把我的金針拿來!」
  西門琦急忙自衣袖裡拿出一根長長的金針交給他的爹爹,西門熊手持金針在這些幽靈騎士每人的身上邊戮七處重穴,然後給他們每服下一顆藥丸。
  石砥中看得一愣,不知西門熊何以在臨陣施出金針過穴功夫,他腦海裡盡量搜索這是怎麼回事,但是,雖然他此時已身為武林的一派宗師,也沒有辦法想出其中的道理,只覺得西門熊所戮的七大重穴都足以制人於死地。
  他腦海疑念叢生,不禁問道:「西門熊,你這金針過穴有什麼道理?」
  幽靈大帝西門熊是何等人,他知道這事已引起石砥中的好奇心,不禁得意的大笑一陣,然後冷冷的道:「幽靈騎士雖然都是死物,但他們身上的經脈卻沒停止用功,老夫這七針都是刺激經血倒逆,產生新陳代謝,讓他們的力量再增加一倍」
  要知西門熊陰沉多智,他唯恐幽靈騎士不是石砥中的對手,利用搜經倒脈的手法,使幽靈騎士個個力大無窮,威猛無比,這無異使幽靈騎士原有的功力增強一倍以上,他想石砥中功力再厚,也難抗拒幽靈騎士的攻擊。
  石砥中聽得心中一震,暗忖道:「西門熊用這種陰毒的方法操縱這些死人,顯然是要傾幽靈騎士的全力對付自己,現在我功力雖敢說天下已難有敵手,但這些幽靈騎士若真如西門熊所說,我迥天劍客恐也難抵抗這六人的連環攻擊。」
  這個意念有如電光火石的掠過腦際,使得他深俱戒心,暗中調勻了功力,雙目不瞬的望著這些幽靈騎士。
  西門熊見石砥中臉上並沒有流露驚惶之色,暗中也是震盪不已,他自信幽靈騎士天下無敵,但當他看見石砥中那種若是無事的神情之後,他的信心不禁動搖起來。
  西門熊目前自認為是天下第一高手,連天龍大帝東方剛都不放在眼裡,但當迥天劍客石砥中活生生出現後,他驟然覺得這個青年人所給於自己的威脅實在太大了。
  於是,他將不惜任何代價都要把石砥中毀了,決不能護著他活著離開幽靈宮,否則將來江湖就甭想是自己的天下了。
  西門熊目中凶光大盛,嘿嘿笑道:「石砥中,你可敢硬接幽靈騎士」
  石砥中曉得西門熊是想激起自己的怒火,他眸子轉動緩緩投在這些幽靈騎士的身上,他冷冷的一哼,嘴角上的笑意越來越濃。
  他雙眉一軒,冷喝道:「少嚕嗦!」
  西門熊冷煞的一聲大笑,斜睨著那些幽靈騎士遙空連擊三掌,清脆的掌聲傳了過來,那些幽靈騎士突然發出一陣淒厲的長嘯,各自拔出了背上的巨斧,同時移著身軀朝迥天劍客石砥中逼來。
  石砥中斜運神劍,全身勁氣通通集於劍尖之上,只見劍尖顫動,空際響起縷縷細細劍風之聲,青瑩的劍影,流瀲激射,耀眼的劍光忽地掠空而起。
  「嘿。」
  只聽當先那個幽靈騎士發出一聲大喝,身形電快的撲了過來,他目中寒光如劍,單臂一抖,一縷斧影挾著破空之聲朝石砥中的天靈頂門斜劈而至。
  石砥中不知這些幽靈騎士到底有多高的功力,他暗提功力於右臂上,冷哼一聲,陡然舉劍迎了上去!
  「叮噹!」
  輕脆的金鐵交鳴聲溺然飛起,四射飛濺的火星瞬息而逝,那個幽靈騎士身體似是一顫,整個魁梧的身軀忽地往翻了開去,他淒厲的一聲大叫,手中的巨斧只剩下半截,長柄尚留在手中。
  石砥中覺得這個幽靈騎士的力氣大得異常,自己竟是無法以深厚的內力當場把他震死,石砥中深吸一口氣,目子裡的神光突然往外一湧,恍加二盞不滅的燈般死命的盯在這些幽靈身上。
  「咻咻咻。」
  正在這時電光一閃的剎那裡,這些幽靈騎士已悶聲不吭的自左右急躍而來,數縷冷寒的斧影,乍閃即飛,挾著風雷驟發之聲,漫天光影倒灑而下。
  石砥中,清吟一聲,肩膀走動,身若游龍翔空而起,「嗖」地一響,劍勢陡變,寒冷的劍芒顫起一縷細碎的輕音,似是龍吟雲霄,鳳鳴九淵清徹之極。
  一道淒迷的劍光,排空現出一蓬劍,擋住了這些幽靈騎士電快而來的斧影。
  「嗆,嗆,嗆」
  耀眼的劍光似是電光連閃,森森的劍氣,寒徹逾冰,柱四外發散開去,劍圈立時擴大至丈外。
  劍斧相磨,發出一連串清脆的聲音,石砥中身子在空中微微一顫,藉著長劍一觸之勁,又飄身騰空。
  石砥中巨目張開,鬚髮俱立,大喝一聲,劍光湧起一層寒芒,劍尖上聚起一團菌狀的白氣,飛射激灩。
  「劍罡!。」
  西門熊發出一聲驚呼,臉上立時變了顏色,他晃身往前急躍而來,嘴裡突然發出一陣呢喃的語聲,那些幽靈騎士恍如聽懂他的意思,各自往外閃去。
  石砥中冷哼一聲道:「劍罡之下,還沒有人能夠全身而退。」
  迥天劍客石砥中長嘯一聲,如附骨支蛆,逐身蒼蠅,劍尖凝聚著劍罡,寒芒深漲,劍氣迴繞體外,躡空掠起,「嗤嗤」的劍氣聲中,溺空而起,朝這些幽靈騎士猛烈的急射而去。
  這些幽靈騎士見到迥天劍客以劍道中的無上絕技「劍罡」朝他們撞來,只聽他們悲吼一聲,手中的銳斧電疾的鼓手擲了出去!
  一陣截鐵斷金之聲響過,那五柄銳利巨斧全都被石砥中手上的墨劍絞得紛碎,石砥中勢子不緩,只見他左手拇指扣著長劍的劍尖,立時劍身彎曲起來。
  他身在空中,弓身一彈,左手用輕,「嗤嗤」數聲,自劍身上突然射出六點寒星,脫空飛出。
  六點寒星彷彿被人虛空托住似的,挾著急嘯響起向那六個力大無匹的幽靈騎士的胸前疾射而至。
  「呃。」
  這六個幽靈騎士痛呃了一聲,身上各嵌著一塊碎的斧刃,他們雖然身軀一顫,但瞬息間又變得若無其事,各自緩緩拔出了身上的長劍。
  石砥中料不到自己以無比的深厚內力吸取神劍絞碎的斧刃,彈劍擊向這些幽靈的身上,他們竟然沒有被射死,他心中一驚,不覺得朝前急躍了而來。
  西門熊身形暴閃,喝道:「布幽靈大陣!」
  六個幽靈騎士此刻一轉一台,揮劍朝石砥中擊出,綿攻出十劍,層疊的劍影恍如一道光幕似的罩了過來。
  石砥中冷哼一聲,身隨劍走,一式「將軍揮戈」六個劍式,變化開來六六三十六劍如風而落。
  「嗆!嗆!嗆!嗆!。」
  斷劍和著殘肢齊飛,鮮血同道袍一色。
  石砥中已在一個不及眨眼的剎那裡,破了幽靈大陣,劍尖點過了每一個幽靈騎士的眉心的「眉衝穴」齊都仰天仆倒,魂歸地府了。
  這種恆古未見的快捷劍法,立時使全場的高手震懾住了,大家幾乎都忘了自身所在,通通睜大了雙目望著迥天劍客石砥中,連驚呼都忘了發出來。
  西門熊見自己幾乎花去三年心血練成的幽靈騎士在一瞬間俱倒地而死,他不禁氣得發鬚根根直立,雙目怒火如熾,望著石砥中一語不發的走了過來。
  石砥中環抱神劍平胸而伸,他的臉上沒有一點表情,但他的心裡卻在激烈的震盪著茫然的歎了口氣,巍巍的凝立在那裡,腦海裡卻極快的沉思著
  沉思著自己在江湖上的作為,沉思著感情的遭遇,沉思著
  他永遠有那麼多的沉思,有那麼多的幻想,這就是他所以經常陷於痛苦,優煩,悲傷中的原因了。
  他曾幻想過脫離紅塵的意思,但是,環境無情的剝蝕了他的幻想,永遠有那多麼多的事情跟隨著他
  當他從幻想中醒了過來時,當他從思想的領域回到現實的環境時,他覺察到現實是那樣的冷酷,那樣的痛苦。
  於是,他更加痛苦了,更加傷心自己的不幸,與人生的坎坷一幕前塵往事如電似的在他腦海裡掠過。
  西門熊身子已逼近石砥中身前不及七尺之處,他的雙目緊緊的逼視在石砥中的臉上,以一股仇恨如海的目光望著這個處處表現特殊的青年人。
  「石砥中,我要殺了你!」
  石砥中凝神的望著西門熊道:「你要殺了我你能麼?」
  西門熊雖然此時已怒至極點,他依然能保持著心境的平靜,但曉得自己以目前的功力還不能抗拒石砥中的「劍罡」神技,他暗中運轉全身的功力蓄於雙掌之上。
  他斜斜的一場雙掌,道:「石砥中,你可敢和老夫硬拚三掌。」
  他自認幽靈神功天下無敵,唯有施出幽靈神功尚有幾分勝的把握,是故他一語先扣住了石砥中,要他徒手和自己決一勝負。
  石砥中冷冷的道:「隨你吧,反正你不是我的敵手。」
  說著,便把劍歸回劍鞘之中,斜插在腰上。
  「爹。」
  西門琦急忙的往前躍了過來,和西門熊並肩站在一起,他惶恐的望著西門熊,滿臉都是焦急不安的神色。
  西門熊緩緩回過頭來,道:「孩子,你認為爹不是他的對手麼?」
  西門熊驚悸的昂起來頭來,道:「不是,不是。」
  當他的目光和西門熊的那雙眸子一接之處,他驟然覺得爹爹的眼裡有著一層堅決之色,他急忙把話聲頓了回去。
  西門熊拍拍他兒子的肩頭,道:「琦兒,假使不幸爹爹今天死去,你要解散幽靈宮,去找你的妹妹,然後替我報仇。」
  這個邪道第一高手敢情也知道今天凶多吉少,在動手前先交待一番後事,幽靈大帝從前是何等的高傲,當他說出這幾句話時,臉上也不禁現出一層黯然之色。
  西門琦突然雙目一睜,道:「爹爹,你何不把師叔祖請下來!」
  西門熊驟聞此言,臉上立時顯得非常難堪,他回頭望了靜立山腰的幽靈宮一眼,不禁冷哼一聲:「胡說,快退下去!」
  西門琦目含淚光,嚇得急忙黯然的退了下去。
  西門熊緩緩的轉過身來,長吸口氣,臉上的殺氣驟然一濃,全身骨骼頓時格格一連串的密響,他徐徐的抬起了手掌,自掌心裡泛現出一道刺目的光華。
  他大喝一聲,身形輕飄飄的往前一躍,右掌高高的舉在空中斜斜的劈落了下來,一股勁風狂捲而出。
  石砥中目注這股沉猛渾厚的掌風來勢,身子急然一挫,慎重的低喝一聲,左掌急忙的往外一翻,一股掌風挾著排山倒海之勢揮擊而去。
  「彭」
  翻捲飄舞的沙影裡,兩人身形同時一分,各自又站定了一個方位,四目相交互相注視著對方,但見西門熊胸前起伏,額上微現汗珠。
  而石砥中則是衣袍隆隆鼓起,斜掌橫胸,凝重的移動著身軀,繞著西門熊一步一步的踏出,每踏出一步,地上便顯現出一個深深的足印,恍似異常的吃力。
  「嘿。」
  西門熊突然朗聲低嘿一聲,左足陡然跨前一步,當人一掌擊出,一股溫柔冷寒的風隨著他的手掌緩緩的落下。
  石砥中臉色一變道:「好!」
  他可不敢怠慢,身形一轉,全身勁力通通提於右掌之上,目光驟落在西門熊擊來的右掌,也是緩緩迎了上去,勁道竟是十分的小。
  「啵」
  兩掌都是十分的緩慢,掌緣相接發出一聲極小的啵聲,只見兩人神色同時一變,兩隻手掌便在空中互相推著,這時,他們都是以無比的渾厚掌力相較,是故兩人都用上全力,誰也不肯輕易把掌勢抽回。
  石砥中只覺對方的手掌上湧來一股浩瀚的暗勁,直往自己身上撞來,他急忙一提勁力反震了過去。
  剎時,兩人便較上了暗輕。
  逐漸,自兩人的額上泛現出豆大汗珠,滾滾的淌落了下來,但這時誰也不敢鬆懈,否則得當場而死。
  西門熊自認數十的無上修為已達天人合一的境界,那知道一較功立覺對方雖然年輕,但那份翻湧不經的渾厚真力始終源源不斷的朝自己身上逼來,他張口大喝一聲,雙眉緊緊的擰在一起,奮起全身的勁道推了過去。
  但見他臉上汗珠迸落,條條的青筋根根暴了起來,身軀沉重的往前踏出,腳才落地,便已深入土中深及足踝。
  他強提全身的所有力量朝石砥中推去,不禁使石砥中倒退了一步,但僅僅能推動一步而已。石砥中已如山嶽般的巍立地上,穩若磐石,再也無法動得他分毫。
  西門熊心中一震,電快的忖思道:「這小子只守不攻,莫非是存心消耗我的真力,看來我一時無法傷及他的肺腑,自己可不能再上去.」
  忖念一了,他急忙緩緩的收回了身上的勁道,那知他的力道才松,雙方剛猛勁道忽然轉強了起來,他猝不及防之下,不禁連連退了六步,方始暫時阻遏了對方的攻勢。
  倆人一進一退,暫時根本無法分出勝負。
  這時全場都屏住呼吸,通通緊張的盯著兩人的拚鬥,尤其是西門琦,他神色極端緊張的注視著場中。
  突然,有人在他肋下撞了一下,西門琦不悅的斜睨了身旁一眼,只見吳雄正向他連施眼色。
  他不解的緊皺雙眉,道:「有什麼事?」
  吳雄回首朝石砥中瞪了一眼,壓低了聲音,道:「盟主,老宮主現在和石砥中硬拚真力,石砥中定然無法顧及到外面的事,你何不給他一掌。」
  西門琦眼珠一轉,腦裡頓時掠過一個凶念,他沉思了一會,目中凶光陡然一盛,拍了拍吳雄道:「還是你行。」
  說著,他恍如沒有事似的,朝場中行了過去,他緩緩的繞至石砥中的身後,慢慢的朝他身後移了過去,但他卻不敢驚動了石砥中,每動一步都是悄然無息的。
  西門琦在離石砥中身後不及五尺之處突然剎住了身形,嘴角上立時浮現出一絲猙獰的笑意,但他並不立刻舉臂劈了過去,卻用眼色向他的爹爹示意。
  西門熊正感有些支持不住的時候,他一眼瞥見兒子站在石砥中的身後,正向他眨著眼睛,西門熊凶狠絕倫,作了一個會心的微笑,暗中已把殘餘的真力蓄聚於掌心裡,準備適時的發了出去。
  石砥中這時正全神的貫注在對方的身上,根本不知強敵西門琦已暗伏於身後,尚不曉得目前殺機已盈眉睫,危發逼於一線。
  突然西門熊大喝一聲,一股渾厚的勁力恍如山崩地裂似的迸激而出,石砥中只覺得這股勁力來得浩大異常,他欲阻遏頹已經不及,只得退了一步穩住了勢子。
  「石砥中看掌!」
  西門琦觀准石砥中遲勢,大喝一聲,單掌疾快的舉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快的一掌劈了下來。
  「彭」
  這一掌正正實實的擊在石砥中的身上,只聽彭的一聲巨響,三條人影同時一分,只見石砥中身形往前一栽,張口吐出一口血前,臉色利時變得蒼白。
  而西門琦雖然偷襲得手,但一掌拍下有如擊在敗革之上,自對方的身體裡突然產生一股反震之力,只震得西門琦摔出丈外之處。
  西門熊見石砥中挨了一掌之後,雖然朝前面栽來卻未倒下,他暗中一駭,正待提起全身勁力再加上一掌,無奈此時全身真力鬆懈,連舉手的力量都沒有。
  石砥中吐了一口鮮血之後,強壓住胸間翻騰洶湧的氣血,他身子朝前走了兩步,身形搖搖晃晃的幾乎無法站立,只聽他冷哼一聲,身子緩緩的轉了過來。
  他目光如炬,有如正在燃燒的火焰,怒視著驚立於身後的西門琦,使得西門琦全身一顫,畏怯的退了一步。
  石砥中嘴角含血,悲憤的道:「你這一掌打得正是時候,否則你的老子就要血濺黃沙,當場喪命」
  他說得平緩溫和,好似不是在生氣的樣子,可是在那話聲裡,卻含有無比的威力。
  西門琦破他目光一逼,不覺得自心底產生一股涼意,他臉上一紅,神情非常尷尬,吶吶的不知說什麼。
  石砥中仍然非常溫和的道:「你不知道這一掌使你日後失去爭雄武林的機會?可惜你登上武林盟主寶座只不過一年的時間」
  西門琦全身抖顫的道:「你」
  石砥中的臉上一冷,冰冷的道:「我要廢了你的功力,讓你永遠是個平凡的人」
  這一著倒也厲害,直嚇得西門琦臉色慘變,不覺得退了數步,他驟覺全身一股寒意自心底裡湧來,目中凶光盡銳恍如待宰之囚,驚悸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嘿嘿」
  西門熊突然發出一連串的哈哈笑道:「石砥中,你少唬人了,適才交手你已出盡了全力,此時不要說是動手,就是一個普通人都能要了你的命。」
  石砥中冷冷的道:「這麼說閣下還能再交手了。」
  西門熊臉色一動,陰沉的道:「石砥中,你不要再說大話了。」
  西門琦這時雖然覺得石砥中有著一股使人寒顫的威嚴,但當他想到石砥中身上受著極重的內傷時,他不由凶念又動,悶聲不吭的撲了過來。
  他把功力全運集於單掌之上,身形未至,掌勢已發,激盪的掌勁瀰漫於空際,濃濃的當空罩了下來。
  石砥中悲憤的一笑,身軀斜曲而轉,左掌疾快的揮出,那最後的一股真力迸激的湧了出來,只聽「彭」的一聲巨響,西門琦整個身子恍如紙鳶似的捲了而去。
  西門熊臉色一變,身形如電光石火般的撲出,照著石砥中斜掌劈來,石砥中冷哼一聲,墨劍恍似銀虹般的飛捲而起,森森的劍光逼得西門熊閃電的退了開去。
  石砥中朗朗大喝道:「西門熊,拿命來!」
  他的身形隨著話聲如電射而來,化作一條劍光,疾射而去!西門熊神情慘變,急忙抱起地上的西門琦閃身暴退,朝幽靈宮外面馳去。
  石砥中緊緊尾隨追去,剎時便消逝於重重的沙幕裡。
  天空橫過一條彩虹,雨過天晴,長江浪花如雪,波濤輕湧,輕輕衝擊著江岸,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
  浪花輕吻著江石,惹起陣陣細柔的絮語,微風拂過樹梢,拂動著垂落江裡的細柳,搖曳著低垂的柳枝
  泥濘的地上有著深深的足印,順著足痕尋去,只見在一棵彎曲的柳樹下,凝立著一個修長的人影,他雙目凝視著翻捲的江水,斜斜的靠在柳樹上,不時撫弄著低垂的柳枝,摘著青青的條葉,拋落於江水裡。
  細長的片片綠葉,飄落在江水裡隨著翻湧的浪濤,起伏的往江心蕩去,而他的心也隨著沉了下去
  思緒有如江水似的在他腦海翻滾著,他嘴唇輕輕的啟動著,茫然的望著江心,低低的自語道:「我的心恍如長江的江水永無休止的滾滾東江,不知流岸至何方?而我的人卻如浮萍似的,永遠是飄流的,不是麼?數天前我在黃沙遮天的大漠裡,而今天卻又站在長江邊上,人生當真如夢,身世如寄」
  石砥中想著,想著不覺的又想起了西門熊父子,也不知那一天西門熊為什麼不迥返幽靈宮,而故意把他引來這裡,當然這一切非要見著西門熊才知道了。
  「唉」
  石砥中禁不住心中的紛悒,發出一聲低低的歎息,他凝視著天邊的塊塊雲集堆,也望著江心的舟子,他的心又開始氾濫著不平的漣漪
  思潮恍如澎湃的浪花,在他有腦海裡疾映的流轉著,那幕幕重重的往事,都活生生的在他眼前劃過,如流水
  突然,自他的身後傳來一陣沉重的步子聲,石砥中間聲一怔,腦海疾快的一轉,斜睨了身後一眼,只見一個漁夫戴著草笠,赤著雙足,肩上扛著一根魚竿,自江岸邊上低著頭行走,一路哼著小曲,搖搖擺擺的走了過來。
  只聽這漁夫唱道:「人說長江好淒涼,我說長江最斷腸。」
  淒涼江水斷腸人,我恨他爹也恨娘。」
  石砥中等那漁夫走過去了,心裡頓時吃一驚,他凝視著地上的足印,臉色陡然的凝重起來,立知這個漁夫不太簡單,僅僅深陷的足印就非常人所能辦到的。
  漁夫似是有意和石砥中為難,走沒多遠又轉回來了,竟然釣起魚來。
  石砥中看的一愣,暗想天下那有如此釣魚的人,正在這時,那漁夫驀一回頭,冷冷的注視了他一眼,石砥中只覺得這雙眼睛裡泛射著仇恨的烈火,非常怨毒。
  他訕訕的一笑道:「借問大哥,你這個魚是怎麼個釣法?」
  漁夫怒聲的道:「我這是釣死魚又不是釣活魚,你這小子賊頭鼠腦的,佔了我的地方不說,還要問東扯西」
  石砥中驟遭這漁夫搶白一頓,不覺一愕,他見這漁夫異於常人,暗中就留意起來,他正要說話,那橫在地下的魚竿突地向前移動起來,竿頭的小鈴也叮叮的作音,分明是有魚上鉤了。
  漁夫急忙回過頭去,連忙伸手握住魚竿,用力的往後拖,那上鉤的魚一定很大,因為那枝徑寸粗細的魚竿都被拗的彎了,可是魚兒仍在水中未曾露面。
  漁夫神色緊張的向後直拖,一面慢慢的收短魚線,石砥中想不到長江的魚竟會如此的大,以漁夫這大的力氣都無法一下子拖上來,他一時好奇心動,不覺的伸手幫助那漁夫動手往外拖,誰知漁夫瞪了他一眼竟沒說話。
  漸漸水裡有東西露出來了,石砥中定睛一瞧,心中頓時大吃一驚,想不到這漁夫釣的不是什麼魚而是一口紅漆油棺,石砥中正要放手鬆回水中,漁夫卻先他一步,上前大喝一聲,鐵腕往上一翻,魚竿朝上空一顫那個紅漆棺木如飛的拖上了江岸。
  漁夫神情一鬆,聳肩道:「好了,你可上來了。」
  說著突然一伸巨掌,朝石砥中推來,口中還喝道:「滾開,誰要你幫忙。」
  石砥中猝不及防,更沒有想到那漁夫力量大的出奇,被推得兩三步方始站定身子,石砥中見漁夫不講理,心裡也十分的震怒,氣得冷冷一笑。
  他冷哼道:「我好心幫忙,你倒反而神氣了。」
  漁夫暴跳如雷,在江邊上怒叫道:「混蛋,誰要你幫忙」
  語聲一轉朝身後大喊道:「喂,你們怎麼不滾出來,等這小子再跑了,要找可沒有這麼容易了。」
  「嘿嘿,他跑不了。」
  隨著這陣話聲,自江岸的兩排柳蔭之下,突然湧出了八道人影,這些人僧俗皆有,浩浩蕩蕩的走了過來。
  石砥中正感情形有些異乎尋常,身後驀地傳來一聲巨響,他急晃身形,回頭一瞧,只見西門熊緩緩地從那口棺村裡走了出來,臉上掛著一層淡淡的笑意。
  他又冷哼一聲道:「又是你!」
  西門熊身上滴落著水珠,冷冷的道:「你不是要找我麼,幾天來我都在這裡等你,石砥中眼前各派都有高手來了,我先替你引見引見」
  石砥中掃視了凝立在他身前的各派高手一眼,只見在這八個高手的臉上,俱流露著悲憤懷恨之色,他長吸一口氣,冷冷的道:「不用了,並不需要認識他們。」
  西門熊一怔,暗暗在冷笑著,他知道今天石砥中定然逃不出各派高手的攻擊,是故他樂得大方的一笑,目光朝一個自須及胸的道人輕輕一掠。
  這個白鬚深及胸前的道人滿臉都是一股怨毒怒恨之色,他雙目寒光如電,卻合間有一股威光射出,只見他冷冷一哼,大步的走了出來。
  他自人群步出之後,瞪著石礫中半晌說道:「你就是石孤中麼?」
  石砥中見這個年老的道人口氣冰冷,沒有一絲緩和的語氣,他知道這裡面誤會太深,一時間解釋不開,聞言雙眉一蹙的道:「在下就是,有何見教?」
  這時自人群裡走出一個清翟的老者,上前道:「道長,我們還等什麼?」
  白雲道長一見走出的是峨嵋的公孫牛,雙眉就不由一皺,他素知公孫牛是江湖上知名的牛脾氣,脾氣一旦發起來當真如牛似的難纏,這個修為甚高的道人一歎道:「公孫大俠,我們還是慎重的好。」
  公孫牛臉上悲憤之色愈來愈濃,冷哼一聲道:「我們涉山躍水遠遠的趕來這裡,所為的就是替死難的弟子報仇,現在石砥中就在我們面前,道長怎麼反而猶豫起來了江湖敗類人人可除,道長若再不施令,我公孫牛可等不及了」
  他滿腔悲憤怒的訴說出來,聲音高昂激揚,這無異給各派高手打了一針興奮劑,紛紛喊吶附合。
  石砥中怒視著公孫牛,冷冷的道:「你說誰是江湖敗類。」
  公孫牛暴跳如雷的大喝道:「我說的是你又怎麼樣,石砥中,你不要以為得到了天下無敵的武功便敢目空四海,我公孫牛雖然技不如你,但也憑著丹心一寸正氣,和你鬥鬥」
  石砥中見公孫牛雖然火暴旺了一點,倒也不失一個真正的男子漢,他知道對付這種人最好的辦法,就是不去理會他,石砥中望著他淡淡的一笑,沒有再說話。
  牛發了一頓牛脾氣,始終未見石砥中有何動靜,他自覺甚是失趣,氣得他瞪著石砥中走了過來。
  他恍如是瘋了似的,神情難堪的道:「你為什麼不說話?」
  石砥中淡淡的道:「你認為我說什麼呢?」
  公孫牛一怔,道:「說你該說的。」
  石砥中知道公孫牛除了較憨直外,心機一點也沒有,這種人本是最容易對付的人,但,一旦發起了牛脾氣也是難纏的很,他落寞的一歎,搖搖頭道:
  「我說了你們也不相信。」
  他深知今日之事不是他現在能解釋,縱是費盡了口舌,他們也不會相信自己,唯有西門熊能證明自己是無罪的,可是西門熊會證明麼?顯然這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公孫牛雖是年紀不小,但胸中一絲城府也沒有,他深知石砥中所言甚是,不禁把腦袋一拍,道:「對!你還是不說的好。」說著便轉身往人群裡行去,那知他行走了幾步,突然回過身來,怒瞪著石砥中道:「我差點被你騙了,石砥中,你殺我峨嵋派的弟子這個仇我不能不報,來,我公孫牛先來領教一番。」
  這個老頭子,想到就做出來,他人雖渾功力卻不弱,只見他肩頭一晃,電疾快飛身躍了起來。
  他不多考慮,悶聲不吭的雙臂一抖,左掌疾劈而出「嗤嗤」之聲響起,一股渾厚的掌勁斜拍而來。
  石砥中大喝道:「你這條老牛,我石砥中沒有騙你,貴派弟子確非我殺,不信我可指天為證」
  他雙肩微動,身子向前欺近兩步,左掌輕輕往外一拂,右手輕輕一旋,在這一翻之間,一股迥旋不已,勁道急澀而出。
  「彭」
  公孫牛只覺雙臂疼痛異常,全身勁道竟然一絲也發不出來,他的身子蹌踉的退了五六步,驚悸的望著無事的石砥中,滿臉都是欽佩之色,但他想起石砥中連斃數派弟子之時,那流露在臉上的欽佩之色,默然的逝褪了,他臉上神情慘變,變得激動不已。
  他喘息數聲道:「大丈夫敢做敢當,我公孫牛佩服的是鐵膽英雄,你這小子只能無膽,做了事都不敢承認,算那門子狗熊。」
  他口不擇言亂罵一通,石砥中聽得雙眉緊皺,他這時不願給公孫牛太難堪,僅是不悅的冷哼一聲。
  公孫牛見石砥中冷哼一聲,便不再答腔,他認為迥天劍客石砥中在小看他,頓時一股怒火湧了上來。
  他強忍雙臂的痛楚,大喝道:「你怎麼不說話,是不是看不起我老牛」
  西門熊冷冷的道:「公孫牛,峨嵋派算是什麼東西,人家迥天劍客有迥天之能,才沒有把貴派放在眼裡呢!」
  公孫牛如何能忍受得了,他氣得臉色鐵青,只恨得全身血液沸騰的幾乎脹裂血脈,他深吸一口氣,厲聲道:「怪不得不跟我說話呢,原來是瞧不起峨嵋」
  話聲中,他的身軀忽然一長,有如鬼影似的一晃,指掌交施,連著擊出三式,有似滾滾的江潮,波濤洶湧的翻捲過來,悉多擊向石砥中的身上。
  石砥中這時無暇和西門熊計較,只得腳跟一移,匆忙中一沉腕,斜掌把三式凌厲的攻勢接住,他不願和公孫牛糾纏,手腕一用力把公孫牛甩了出去。
  公孫牛陡覺,一股推力湧了過來,身子便如飛的往江中落去,他這時借力已是無法,在空中狂吼一聲,只得把身子往江水浪濤的江裡落去。
  「嗖」地那江邊的漁夫,魚竿抖手一甩,一條銀線電射而出,照著公孫牛墜落的身形飛去,那漁夫絲毫也不慢,長竿在空中一抽一送,公孫牛的身子恍如綿紫似的落了岸,四周的人都不由驚呼了一聲。
  公孫牛驚魂甫定,額上都不禁急得汗水簌簌的滴落,他撩起衣袖拭了一下汗水,氣得滿頭髮絲都根根的立起來,他緊咬著雙唇,晃身又朝石砥中撲了過來。
  這時人群突然掠出一個虯鬚青面的漢子,他身繫一柄長劍,腰緊英雄絲,條條折細綠絲隨風搖曳,他急步上前一拉公孫牛,道:「公孫兄,你先歇歇,這事交給我了。」
  公孫牛一時氣憤填膺,跳起來罵道:「誰要管我,我就罵他祖宗三代」
  那中年虯鬚青年漢子面上一冷,道:「這麼說是我華山多事了!」
  西門熊唯恐自己人先起哄,他連忙高聲的道:「我們的目標一致對外,你們吵什麼?」
  公孫牛和那虯鬚紫面的大漢似是非常謹慎幽靈大帝西門熊似的,兩人相對的望了一眼,各自默默的退了下去,要知西門熊在武林中是被列為天上二大高手中其中的一個,各派因受幽靈宮的控制,故每一派都不敢不聽他的。
  白雲道人這時見各派都欲制石砥中於死地,他雖然也恨透了石砥中,他也不願意各派高手對付迥天劍客一人,尤其連手攻擊一人,這在武當來說是件可恥的事情。
  他,頷下白鬚拂動,低歎一聲道:「石砥中,中原各派於你無怨無仇,你何必連殺各派弟子,貧道雖然有意坦讓你,但是」
  迥天劍客石砥中見各派高手變得不講理的向自己挑戰不休,心裡突然激起一股怒忿的烈火,腦海裡如電光石火般的閃過一個意念,急快的忖思道:
  「我迥天劍客自闖蕩江湖以來,何曾要人家來原諒我,幫助我,若不是我徹悟人生的真理,那會忍耐這麼多的時氣,今日白雲道人語中多是憐憫之意哼!我石砥中當真是這麼軟弱無能麼?江湖既然少不了我,我就在江湖裡翻滾吧哼!他們若再逼我,我就不客氣了。」
  這個意念猶如江湖似的衝擊在他心裡,使得他憂悒的雄心又一次的奔放出來,自他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做然的笑意,是那麼的明顯又清晰。
  他凝視著天邊的雲層,冷笑的道:「道長不要多說了,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白雲道人臉色一變,悖然的道:「想不到你這麼不識抬舉,貧道今日旨在拿下你的人頭,祭那些死亡的各派弟子,貧道首先向你討教一番。」
  說著,在肩上緩緩的拔下了一柄薄薄的鋒刃的長劍,一招「白鶴亮翅」
  武當派披風劍法已施了開來。
  石砥中朝他的劍式上斜睨了一眼,冷冷地道:「你不是我的敵手,你們還是通通上吧」
  這一著確實使白雲道人傷透了心,他在武林中地位甚尊,四十年前已轟動武林,這次若非石砥中連搶各派劍譜秘芨又慘殺各派弟子於大漠,他是不會輕易再入江湖的,他自認自己劍法通神,哪知眼前這一年青人非但輕視他,又冷言的挖苦著他,確實使這個年過半百的武當高手下不了台。
  他氣得長腕一顫長劍,道:「石砥中,你太目中無人了!」
  西門熊見各派高手表面上俱露出憤憤不平之色,他知道時機己至,眼下人心皆恨,正是發動的時候,他朝那漁夫施眼色嘿嘿笑道:「對付這種人也沒有什麼可講道義的,他居然不把天下人放在眼裡,自然恃著有兩下子,你們就動手吧。」
  那漁夫一抖長竿,喝道:「西門老前輩說的對,像這種毒辣的狂徒是不能講仁義的,你不殺他,他就會殺了你,我們唯有群起而攻才能保得自己的性命。」
  這個漁夫語音未落,手中魚竿已顫動而起,只見一縷竿影急嘯而起,在電光石火間,一竿朝石砥中胸前,乳腺穴上點了過去,勢快勁急,甚是幾分威力。
  石砥中不知這漁夫是何來歷,只覺得這漁夫功力超絕一般手法,這一竿點來,部位確實非常準確,他急晃身形,身子一掠而起,冷哼一聲斜掌劈了一掌。
  那漁夫未曾料到迥天劍客石砥中身形如此的快捷,他覺眼前一花,身前便有一股奇厚的勁道斜壓而來,他變招換式已經無及,胸前一寒,哇地吐出一口鮮血,身軀翻捲而去,雙目瞪得猶如巨鈴,臉上一陣抽搐,便氣絕身亡,地上濺了滿地流淌的血液。
  石砥中看得一怔,心裡突然震盪起來,他深知漁夫功力奇厚,斷無一掌便死的道理,腦中疾快忖道:「自己適才僅用了五成功力,這漁夫功力再差也不會驟然死去,這裡面顯然有人陷害於我
  他一念想至此處,立時抬頭望了西門熊一眼,只見西門熊臉上浮現有一層淡淡的笑意,恍如沒有看見場中的一幕似的。
  漁夫倒地一死,立時場中所有的高手悲憤起來,這時大家有目共睹石砥中的毒辣手段,一股敵愾同心的心理,使他們再也無法保持平靜的心湖,紛紛拿著劍刀,朝石砥中的身前湧了過來。
  那虯鬚青面漢子,大喝一道:「石砥中,他與你有什麼不解的仇恨,你要一掌打死他,我華山金康柏拚了性命也要殺了你」
  公孫牛這時也恨恨的道:「石砥中,我公孫牛雖然恨你,但也不願以多凌寡,但現在見你如此好殺,我老牛也只得一拚了。」
  石砥中驟見這麼多的高手向自己身上撲過來,暗中也是一驚,他曉得目前誤會愈來愈深,不是幾句話能說明白的,他斜睨了場外幾個人一眼,道:
  「還有二位是否也要過來一會。」
  靜靜凝立於場外的兩個少林高手,見石砥中如此豪情暗中俱是搖搖頭,他兩本是這適逢其會的被武當白雲道人拉來,這時一見這麼多高手,兩僧互相望了一眼,朝石砥中搖搖頭,表示不願混入這些人群裡。
  石砥中睨了這些握著兵刃的高手一眼,共有八人之多,一股深藏於心底的雄心慢慢的滋長開來,緩緩的拔出了墨劍,橫劍而立的道:「我石砥中能連鬥八派高手雖死也榮,只是今日之過錯不在我,只要石砥中僥倖不死,日後一一討還」
  華山金棣柏顫著劍刃道:「石砥中,你認為還能活著離開這裡麼?」
  石砥中朗朗一笑道:「且願我能即刻死去,免的你們日後惶惶不安!」
  白雲道人本來極不願和這麼多的高手連手對付石砥中,但是,石砥中的狂語及那股驍勇善戰的精神,卻使他暗暗心悸驚惶,他知道這個青年人異於常人的稟賦,說得出就做得到,如其留待將來不如現在一刻解決,白雲道人暗暗一咬牙,臉色微紅的道:「石砥中,貧道要發動了!」
  他大喝一聲,劍尖條條的顫抖泛起一道淒迷的光弧,恍如一道銀虹似的急嘯而來,森寒的劍氣泛肌刺骨。
  白雲道人劍勢一動,劍勢彌然的布了起來,其他的各派弟子都是一流高手,這一發動當真是石破天驚,龐大的劍光,自然組合成一個劍陣,急閃而來。
  石砥中料不到這些高手聯手攻擊而出的劍勢威力出於他的想像,他暗中大吃一驚,臉色逐漸的凝起來,他左手向前劈出一掌,右劍電疾的刺了過去。
  勁氣旋激的掌力雖然逼得那些高手退了半步,但那些無形的劍刃卻有如萬斤巨石的壓了下來,以一敵八,他的功力縱是通神,也無法承受得住。
  石砥中沉重的收回了神劍,雙手一握劍柄,長劍緩緩撤離頭上,劍尖朝前,微微斜上,兩眼注視著劍光所指之處,一道淒迷劍弧隨著劍刃一顫,幻化出一蓬光雨倒灑了下來。
  白雲道人一聲驚呼道:「劍罡」
  驚呼之聲才落,空中翻捲的劍光已如殞落的星石顫抖而來,群雄驟覺眼前一花,一股森寒陰冷的劍芒,如雨點似的敲在每人的劍刃上,叮冬叮冬的一片脆音。
  劍光一斂,這八大高手通通全身一顫,臉上驟然布上一層陰影,各自驚惶的躍了開來。
  只見每人手中的長劍,此刻已被削為二截,八截鑠亮的斷劍,深深的嵌入地下,僅露出三寸多在外面,恍如八顆寒星似的,閃出耀目的冷光。
  石砥中強運真力發動劍罡功夫,雖然斷了八派高手手中的長劍,但也觸發了他在幽靈宮所受的掌傷,他臉色蒼白,嘴角上含有一條血絲,雙目疾快的忖思道:「我以為我的傷不會再發作了,那知道可恨的傷會在這緊要的關頭突然發作,看來我命該死於此處。」
  他淒涼的一聲大笑,笑聲未歇,急忙伸手掩住了胸口又噴出一口鮮血,他痛得低哼了一聲,幾乎要彎曲身子蹲了下去,自然他額上立時滾落下無數的汗珠。
  西門熊臉上笑意愈來愈濃了,他知道要毀掉石砥中僅有這個機會,他急忙走了過來,嘿嘿笑道:「各位機會難得,這小子已不行了!」
  這八大高手雖然沒有表情瞪著石砥中,卻沒有人肯出手攻擊一個身負重傷的人,因為他們八派連手已經是很丟人的事,若再乘勢殺了石砥中,誰也不願把個笑柄讓西門熊抓在手裡。
  石砥中回身怒視了西門熊一眼,道:「你!該殺」
  西門熊恍如沒有聽見似的,晃身繞至公孫牛身旁,眼珠一轉,計上心來附在公孫牛的耳邊,道:「你還不動手要等到什麼時候?」
  公孫牛尚未曾會意過來,驟覺臂上傳來一股大力,他不自覺的手掌朝前一推,一股浩強剛猛掌勁洶湧的翻捲而出,氣旋勁激的迸濺湧向石砥中的身上。
  石砥中此時無能硬接這股大力的撞擊,他胸前一緊,一道血光翻湧而出,整個身軀倒飛掠起往江心落去。
  「啊」
  一聲女人的呼叫,只聽驚呼道:「石砥中!」
  只見石砥中的身子在水裡一翻,激起無數的水花,波濤洶湧的水浪,剎時把他吞沒了,沒入了水裡。
  群雄正在錯愕之間,一眼瞥見一個滿頭銀絲的少女,含著晶瑩的淚水,疾快的撲在岸邊上,望著混濁的水流,淒厲的喊著石砥中的名字,嫗嫗的叫聲縷縷如絲的飄蕩在空中,逐漸消失於江面上。
  西門熊突然看到東方萍趕來了,他心頭頓時一驚,他深知東方萍和石砥中兩者之間的深厚感情,暗中冷笑一聲,悄悄的離開了現場,繞著樹林疾飛而逝。
  白雲道人長歎一聲道:「我們可能錯了!」
  公孫牛把石砥中打落江裡之後,臉上立刻湧現出一種痛苦的神情,他望著自己的手掌,悲聲的道:「我沒有手他,我沒有殺他。」
  他這時心境惡劣異常,總覺的自己不該以這種低劣的手段殺死一個不能反抗的人,他愈想愈可恥,目中竟然泛出了隱隱的淚影,恨得在地上直跺腳。
  東方萍淚眼濛濛的追尋著失落江心的石砥中的影子,江中除了翻捲濁浪外,便是飄浮在水面上的穢物木屑,她的心,突然有一處莫明的恐懼,深深罩滿了心頭,使那憔悴的臉上顯得更憔悴了。
  滿頭白髮絲隨著江風如雲的倒流下來,散發披在她的肩頭,如怨如慕,如泣如訴的輕泣聲,斷斷續續飄進每一個人的耳中,連這些堅心如鐵的高手都默默的悲傷。她輕拭著臉上滾落的淚水,緩緩的回過身來,在她那茫然的視線裡,閃現著一灘血水,她的心猶如受萬針戮似的,痛苦的深深歎了一口氣,悒鬱的歎聲裡,包含了太多的辛酸,如玉的臉上泛現出了一個痛苦的表情。
  「噗——」一滴滴的熱淚,沿著她的臉頰,落在手背上,一股鹹澀的感覺,停留在她的舌尖,她覺得自己的心在片片碎裂她的視線停留在每一個人的臉上,她恍如看見八張獰猙的面孔,正在發出勝利的笑意,她的全身隨著他們的笑意而顫悚,她的心也隨著笑意往下沉去
  東方萍強自定了一下神,痛苦的道:「哪一個把他打進江裡的」。
  這八個同手覺得口氣之冷比那冰山的冷氣還要冷十倍,他們俱是心神一顫,下意識覺得這個少女給予他們的威脅不下於迥劍客石砥中,因為在她眼裡跳動的仇恨,足以吞筮了每一個人的意志,那是堅強有力的目光。公孫牛天生是個憨直的性子,他這時也是非常的難過,後悔自己為何會如此的魯莽毀了石砥中,他說道:「姑娘是我公孫牛。」東方萍冷冷的道:「你是那一派的?」公孫牛聞言一顫,立時想到一個嚴重的問題,峨嵋派的清譽全毀在他一個人的手裡,他想起師門對自己的厚恩,當真沒有臉再活下去「我是峨嵋派」。東方萍目中閃過一絲幽怨之色,她強自壓制住心裡的悲傷,輕歎一聲,朝前走了兩步,非常沉痛的道:「一個半月後,我會上峨嵋去找你,那時會讓峨嵋還我一個公道來,還有你們這些人,我都不放過你們。
  當她冰冷的目光落在這些人身上時,那八派的高手通通打了一個寒噤,這少女口中迸出的字句,恍如一柄巨錘似的敲了每一個人的心裡,是那麼有力。
  公孫牛顫抖的道:「你」東方萍冷冷地道:「不要嚕嗦,我現在不殺你已經是很客氣了,你們滾吧,下次當心落在我的手裡白雲道人低頭默默無語,黯然的一聲長歎,領著這些高手沿著江邊走了。
  東方萍禁不住心裡的悲傷,哇的輕泣起來,一時思緒轉動,在她眼前又浮現出石砥中的影子。她低低飲泣著,喃喃的道:「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相依,雖然你死了,至少我有美麗的回憶,在我的一生中,這是最豐富的歲月當我一無所覺時,我的確是最快樂的人,可是經過今天後,我再也不會快樂了,」哽咽的琴聲和江水聲互相混和著,她茫然凝立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任憑著淚水迸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