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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節

  楊楠敲門聲有些悶悶的,她一隻手裡拿著一杯有些微微發黃的溫水,另一隻手裡搭著幾件乾淨的衣服,笑得親切自然:「要喝點水嗎?姐姐在楚敬南那個怪蜀黍手裡給你搶了蜂蜜哦~」
  她不在乎尹嘉航微微發抖的反應,走到我身邊將衣服放在小茶几上,坐在另一把椅子上用吸管慢悠悠的攪著杯子裡的水。
  「這是傅菁乾淨的衣服,被我徵用了。」
  她的出現與我而言無異於救世主一般,打破了這份難熬的沉默。
  我注意到,衣服裡還有一根白色的鞋帶。我記得這根鞋帶,是楊楠下午穿過的那雙鞋上的。
  下午時鞋帶還是紙白色,現在有些偏於奶白色,看起來是臨時洗乾淨吹乾的樣子。楚敬南長期住在局裡,而楊楠去過楚敬南那裡,想要借吹風機應該不是個難事。
  算起來,時間應該也是差不多的。
  女生到底比男生的心思更加細膩,我只能想到安慰他,給他一個溫暖的懷抱。但是楊楠卻能想到,他的衣服濕透,小孩子很容易感冒。
  我將衣服拿起來,遞到尹嘉航身邊,盡量放鬆的哄道:「先把濕透的衣服換下來好嗎?如果生病的話,不僅需要打針,而且不能留在哥哥這裡等待爸爸的消息。」
  他抬眼看著我,濕漉漉的眼睛裡透露出一絲希望來:「哥哥,我能一直和你待在一起嗎?」
  雙腿緊閉,身體繃緊,他現在急迫的尋求安全感,需要我給他一個準確的答案。
  「對,在爸爸回來前,我會一直照顧你。」
  雖然我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他,但是心裡卻不由得憂心忡忡起來。我放出大話一個星期內偵破此案,現在卻不得不留下來照顧一個孩子。雖然我不在乎照顧一個孩子會不會很麻煩,但是——
  想起那張字條和害我鋃鐺入獄的案子,心就覺得沉甸甸的。
  難道,這個黑鍋我背定了嗎?
  當初那件案件就是完美的複製了我小說裡的情節,蛛絲馬跡都一模一樣,也難怪我脫不開關係。
  等等,我小說裡的情節?
  會不會兇手接下來的行為,也會和我小說裡的情節有什麼一樣的地方呢?
  我寫了小說很多年,已經想不起來有沒有類似的情節了。
  他這樣做,就是為了讓別人覺得他比我更謹慎,更強。
  那麼如果——我修改小說接下來的走向呢?
  這些想法可以實踐,但不是現在。
  尹嘉航從我手裡接過衣服,就有一眼沒一眼的看向楊楠的位置。
  「呀,姐姐都忘記你已經是個小男子漢了。」楊楠站起身,友好的拍拍尹嘉航的肩膀,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彎彎的,像是半輪彎月,煞是好看。
  尹嘉航的耳朵開始泛紅,擰著身子離開我的懷抱。我靜靜看著他,小男孩的餘光看著楊楠輕手輕腳的帶上門,就手忙腳亂的換好衣服。
  傅菁看起來很瘦,身上都是精壯的腱子肉,衣服看起來,碼數也不大。
  即便如此,尹嘉航看起來還是比正常的十二歲男孩更單薄一些。我和小孩子接觸不多,但是隱約覺得,正常的十二歲男孩,應該再結實一些的。
  注意到我在看著他,小男孩縮手縮腳的試圖擋住一些,寬大的衣服穿在身上,看起來更瘦小。
  衣服裡有兩條毛巾隨著他拿衣服的動作掉在地上,我撿起來耐心的替他擦拭著身上的水珠。
  楊楠找來的是傅菁的短褲,雖然是運動款有鬆緊,但是穿起來還是堪堪掛在胯上。
  男孩尷尬的用雙手提著褲子,比起剛剛更加窘迫。
  「呵呵。」我輕笑一聲,盡量控制著下手的輕重,用鞋帶將褲子固定在他的腰上。
  「哥哥。」尹嘉航用另一條毛巾用力揉搓濕發,眼巴巴的看著門的方向。
  果然在這方面,不論是每天和屍體打交道的楚敬南,還是每天蹲在家裡寫小說的我,都遠遠不如笑容溫暖的楊楠來得受歡迎。
  如果不做警察,我看她做幼師也不錯。
  「楠楠,你進來吧!」
  聽見我說,楊楠拉開門露出一張笑臉來:「那麼現在,我可以進來了嗎?」
  站在我面前的小男孩,從耳根紅到臉頰,安靜的點點頭。
  
第三十章 也許我可以試試
  
  楊楠走進來,指了指蜂蜜水問道:「你要嘗嘗嗎?涼了就不好喝了。」
  她很清楚男孩臉紅的原因,將杯子主動遞在他手邊,把濕透的衣服都放在房間的儲物櫃裡,,微微側頭道:「你看起來很獨立啊,嘉航。」
  尹嘉航端著蜂蜜水坐在我旁邊的椅子上,拘束的用手來回捏著杯身,雙腳纏在椅腳上,安靜的垂著頭。
  「嘉航,你不喜歡說話嗎?」楊楠井井有條的將濕衣服掛在儲物櫃裡,自顧自的說道:「你吃飯了嗎?一會接線員姐姐要訂晚飯了,沒吃的話姐姐幫你帶一份好不好?」
  她提到接線員時,尹嘉航視線落得更低了,整個人比剛剛更加拘束了。
  「嘉航。」楊楠蹲在他身邊,語氣帶著歉意,摸著細軟的頭髮道:「你是覺得接線員姐姐做的不對嗎?」
  尹嘉航不置可否,表情有些抗拒的不說話。
  「嘉航,你跟姐姐來一下好嗎?」楊楠輕笑幾聲,拉起尹嘉航的手,不容拒絕的拉著他走出這個房間。
  我不知道楊楠到底是什麼想法,只好跟在身後看看楊楠準備怎麼辦。
  在處理這方面的事上,我一向很佩服楊楠的手段和方法。
  她能夠讓胡夢匯從那個崩潰又迷茫的狀態到逐漸冷靜下來能夠接受提問,我似乎有些明白為什麼桑教授願意對這個學生這麼好。
  楊楠是將尹嘉航帶到了接線室門口,兩個人並排站著,看房間裡的接線員忙碌的沒有時間喝一口水。一個電話接一個電話,房間裡所有的接線員都處於高度緊張的氣氛中。
  「你看到了嗎?」楊楠的聲音很輕柔體貼,接著說道:「姐姐和你道歉,你的事情是姐姐們處理的不對。但是你看到了嗎?房間裡的姐姐們都很忙,她們不是故意的。」
  尹嘉航沒有說話,我看見原本只是任由楊楠牽著的尹嘉航,有些用力的回應楊楠。
  他的身體沒有剛剛那樣僵直,微微放鬆一些搖搖頭,還是沒有說話。
  「要吃東西麼?」楊楠抿抿嘴,將尹嘉航帶回剛剛的房間裡,看見他自己小口小口的喝著蜂蜜水,情緒似乎穩定了一些。
  叮鈴鈴。
  手機驀然響起,兩個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落在我口袋的位置。
  心裡突然有一種不安騰升起來,我摸出手機,下意識的向房間門口走去。
  「喂,傅隊,怎麼了?」
  雖然沒有存傅菁的手機號,但是對於數字的敏感讓我清楚的知道,來電的人就是傅菁。
  傅菁的喘息聲很重,語氣也不太穩定:「是壞消息,尹乃川已經確定失蹤了。我們去尹乃川的家裡確定過他不在家,家裡也沒有任何翻動過的痕跡。他經常去的地方我也一一去過,沒有任何消息。」
  「我已經調出他的通話記錄,通話記錄明確表示,最後一通電話是昨天,劉峰打給他的。」
  我終於知道我的不安來自哪裡了。
  一個死人,來電話了。
  見我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楊楠關切的目光略帶暗示,用手在尹嘉航看不見的地方比劃了一下子尹嘉航。
  尹嘉航是個聰明的孩子,發現我臉色不對,他的呼吸聲也明顯急促頻繁起來。
  我回應了一個嗯表示明白,就掛斷了電話,接著佯裝回應的說道:「得到消息了?好,有你們的保護我就放心了,沒事,孩子這邊會一直和我在一起。」
  說著,我摸了摸下巴,笑瞇瞇如釋重負的樣子說道:「嘉航,你放心吧,傅隊已經找到了你爸爸。爸爸現在沒有危險,已經被傅菁隊長保護起來了。」
  「傅菁叔叔是警察嗎?」尹嘉航眼睛亮起來,跑到我面前問道:「哥哥,傅菁叔叔是很厲害的警察嗎?」
  我心裡如有千斤,迫切的需要和楊楠商量接下來的對策。雖然推理方面是我的專長,但是有關於其他的臨時狀況,還是楊楠他們這些受過專業培訓的警察更加能應付的過來。
  第一次,有一種沉重的無力感將我包圍起來,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傅菁叔叔是刑警,而且是刑警隊長呢!」我解釋道,盡量將口氣放的輕鬆起來:「像美國隊長那麼厲害的隊長呢!」
  接下來的尹嘉航情緒好多了,他溫順的任由楊楠給他買了晚飯,乖巧的進食。
  蜂蜜水和熱乎乎的熱湯麵,終於讓這個折騰半天的小孩子,安安靜靜的躺在皮質沙發上睡著了。
  我們在警局裡都沒有諸如床一類的睡眠地方,因為如果沒有這種重大案件的話,我們不會這樣日夜連軸的工作。
  孩子很瘦弱,兩張雙人沙發拼在一起足夠這個小孩子綽綽有餘的睡覺。
  楊楠拿了一張柔軟的毛毯,將小孩除去小臉外的其他地方全都蓋好,鞋子也晾在窗台通風的地方。
  「到底怎麼回事。」楊楠將我拉到門口的地方,將門虛掩著,一邊觀察房間裡的狀態一邊問道。
  「你不相信我的說法嗎?」我反問道,不停地用餘光瞄著房間裡的情況,壓低聲音。
  「你剛剛說話時用手反覆的摸著下巴的位置,你以前說過,人一旦撒謊時,會用手反覆安撫自己下巴處分佈的神經末梢,克制住自己的焦慮情緒。」楊楠的聲音也很低,接著說道:「你的情緒轉換的太突然了,傅菁那傢伙根本不可能說出那樣的話。」
  「傅菁開車和李林峰是一個樣子,他親自開車,如果能找到人早就應該有結果了,不應該拖到那麼久。」
  我不禁失笑,楊楠雖然口裡說著不信我這套,沒想到今天居然用我的方法看透我一次。
  「尹乃川已經確定失蹤了。」我說道,目光不由得看向皮質沙發的方向:「傅隊帶著刑警隊的人正在全城搜索,還沒有明確結果。已經調查了通話記錄,很遺憾,最後一通電話的機主,是劉峰。」
  「劉峰?」
  楊楠吃驚的聲音提高,連忙摀住自己的嘴巴:「劉峰,不是已經死了嗎?」
  
第三十一章 死人的來電
  
  我沉默著點點頭,還是小心翼翼的看著沙發有沒有異象。
  孩子的呼吸聲很平穩,睡得很踏實。經過一晚上的折騰哭鬧,他睡得很沉。
  這樣也好,比起應付類似於「爸爸到底在哪」這種問題,我更喜歡讓他這樣乖巧的躺下睡覺。
  「劉峰的手機在物證袋裡嗎?」我問道,對於劉峰案,那些奇怪的場景和味道比起其他方面更加引起我的注意,所以對於這些物證,是我疏漏了。
  「應該在的。」
  楊楠皺著眉回憶道,似乎不敢確定的樣子:「劉峰案的物證方面是由楚敬南和技術科來收集的,要不我們現在問問楚敬南?」
  我看了看楊楠,點了點頭,默許了她的提議。
  楚敬南第二次出現時,情緒明顯比第一次出現時暴戾得多。楊楠腳步很快,反覆催促著身後穿著邋遢的楚敬南。
  以前每一次看見這個醫學怪人,都是穿著滿是褶皺但是潔白的工作服。只有這一次,他穿著一件純黑色的短袖和大短褲,趿拉著一雙有些泛黃的白色人字拖。
  「你最好有點重要的事,不然我就把你放在手術台上解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