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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節


過了幾天,老雷家的私家車從外面回來,村裡人都去看熱鬧,雷帥還是捂著厚厚的棉襖,從車裡下來。
老雷家怕丟人,家裡人護著雷帥一路小跑回到屋子。老雷頭牽狗出來轟看熱鬧的村民,然後把院門鎖上。
村裡難得有這麼個稀罕事,議論紛紛,很多人都說雷帥肯定是中邪了,模樣反常,尋常求醫一點用沒有,還不如找有道行的大仙兒來看看。
我惴惴不安,從人群裡擠出來,正準備回去,被張宏拽住,把我拉到沒人地方。他興奮說:「強子,肯定是你的法術起作用了,那小子早不犯病晚不犯病,偏偏在你施了法之後犯病,活該!強子,這些年你在外面可以啊,學了這麼一手。爽,真他媽爽,好長時間沒這麼透口氣了!」
看他興奮那樣,我一點都樂不起來:「解氣了?」
張宏道:「還行,不過還是差點意思。得讓雷帥那小子跪在我面前,親自叫我爹,我才滿意!」
我有點鬧心:「張宏,差不多得了,得饒人處且饒人。稍示懲戒,讓他知道厲害就可以了。」
張宏看著我:「強子,這時候你可不能心軟啊。雷帥玩我的老婆,那時候我死的心都有。當時我如果喝了農藥,這就是一條性命!他就是殺人兇手!」
「你不是沒死嗎?」我說。
張宏非常不高興:「強子,你看你說的話。總而言之我不贊同現在停手。這樣吧,」他想了想:「除非雷帥跪在我面前,叫爹就不用了,必須痛哭流涕懺悔自己的罪行,咱們才能饒過他,這不過分吧?」
我鬱鬱回到家。越琢磨越不對勁,張宏的想法還是太想當然,太幼稚了。
老雷家如果知道是他和我搞貓膩,就算一時逼得雷帥下跪討饒,那老雷家和我們以後勢必結成死仇!老雷頭十幾年的村主任那是白當的嗎,他是村裡最有頭有臉的人物,面子比性命還大,折了他的面子,又傷了他的寶貝兒子,我們以後在村裡還有好果子吃?
我越想越是一身冷汗,晚上吃飯的時候也心不在焉。妹妹和媽媽嘮嗑,聊著見聞。她告訴媽媽,雷帥非常可憐,她和村裡幾個小年輕去老雷家探過病,現在的雷帥吃喝不進,渾身發冷,動不動還拉一褲子,給他媽心疼的,哭得都快成祥林嫂了。
我坐不住了,草草吃了口飯,回到屋裡把小冊子拿出來,仔仔細細這麼一看,後脖子冒出一股涼氣。
這本小冊子上只寫了怎麼施法,可沒寫怎麼收法。
這幾頁紙我都背下來了,還是仔仔細細又看了好幾遍,確實沒有如何收法。這可麻煩了。我頭上冒冷汗,正應了農村那句話,光腚惹馬蜂,能惹不能撐。
如果雷帥真要死在我手上,那我豈不成殺人犯了。
我逼迫自己冷靜,在屋裡轉了兩圈,忽然想到一個辦法。當初施法,是把橛子釘進地裡,那收法會不會是逆而反之呢,也就是說,只要把橛子拔出來就行了。
對,有門。
我耐心等著天黑。這次不打算告訴張宏,他肯定反對我這麼做。我不能聽他的,這件事收手還來得及,真要發生什麼慘重的後果,後悔都來不及。
夜色深沉,家裡人都睡了,我背著包,裡面是工具,悄悄出了大門。趁著夜色我一路小跑到了後山,山風吹過,冰冷刺骨。我打著手電照著,突然意識到一件自己沒有想到的事,當初那根木橛子並沒有留記號,現在找不著了!
溫度很低,我的頭上卻都是汗。順著山路走了兩圈,手電照著路旁的樹,看哪都像,找了好半天也不敢確定。
越急腦子裡越是一盆漿糊。天色很黑,手電光斑落在地上,到處都是一叢一叢的灌木,亂枝橫生。
我想到一個極為可怕的可能,現在是夏天,樹木生長極快,幾乎一天一個樣,從雷帥發病到現在,好幾天都過去了,周圍的地勢肯定發生了變化。
我急的敲自己腦袋,當初怎麼就忘了留個記號,那時確實非常緊張,再一個沒拿這個當回事,誰成想它居然這麼靈。
一晚上說長也長,說短也短,我一看表,夜裡四點了,眼瞅著要天亮。我心裡起急,顧不得許多,掏出電話給張宏打過去。響了很長時間,他才接,迷迷糊糊地說,誰呀?
我壓低聲音:「是我,強子,你他媽趕緊穿衣服來後山小樹林。」
張宏清醒過來:「你跑小樹林幹啥?」
「我要往外拔橛子。媽的,忘了那橛子釘哪了,你趕緊來幫幫我。」我著急地說。
張宏半天沒說話,最後吭哧吭哧道:「我,我不同意這麼做。你就別想了。」
「啪。」他把電話掛了。
第四章 巨冷
張宏這小子居然把電話掛了。我勃然大怒,馬上又撥回去,冷冷說:「張宏你聽著,我只給你半個小時……你如果不來,咱們就絕交,以後有啥事你也甭來找我!」
我掛了電話,蹲在路邊等他。還別說,半個小時之後,張宏真就來了。
他沒想到晚上這麼冷,只穿了一件短袖,凍得直哆嗦,看見我,眼神裡頗有怨色。
一張口就說:「我說強子,為了雷帥這個人渣你跟我絕交?!」
我臉色和緩:「張宏,昨晚我妹妹和幾個朋友去看過雷帥,他折騰得不輕,人動不了,躺在床上窩吃窩拉,他媽哭得都快背過氣去了。我說咱差不多就得了,點到為止,得饒人處且饒人。」
張宏沒了脾氣,歎口氣:「行啊,我大晚上能出來見你,就說明態度了。強子,要是他再有一次,你往狠裡治他,到時候可別找我求情了。」
看他答應,我鬆了口氣,我們兩個鑽進小樹林。沒成想,張宏也忘了橛子插哪了。打著手電找來找去,一直折騰到天亮雞叫,陽光都照進來了,還是沒有木頭橛子的下落。
我說:「張宏,你小子是不是跟我打埋伏呢。你知道那橛子在哪,愣是不說。」
張宏急了:「強子,我這人是一身毛病,可吐口吐沫就是個釘。我答應這次放過雷帥,就是答應了,我這人品根本不屑於搞那些小動作,你也太小瞧哥們了。」
我看他那樣,確實是不知道,趕緊道歉。
我們又找了一個小時,確實找不到,滿眼都是綠油油的樹叢雜草,看哪都似是而非。整個小樹林我們幾乎都找過了,確實沒有木頭橛子。
我累得一身臭汗,頂著大太陽有點眼暈。張宏氣喘吁吁說:「算了吧強子,這或許就是雷帥的命,他就該活這麼大,閻王爺只不過借你的手收他。」
我看看他,一臉鬱悶。
張宏拍著我的肩膀:「放心吧,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到此為止了,以後誰也不提。」
我看看這片小樹林,心裡給自己寬慰,我真是盡力了,確實找不到,那也不賴我。
回去之後我補了個覺,起來之後開始找工作,想盡快離開村子。我現在聽不得老雷家的事,成了雷區和陰影,心裡惴惴不安,生怕哪一天突然傳來噩耗,說雷帥死了。
幾天下來我吃喝不寧,睡覺都不踏實,私下裡我又去小樹林找過一次,沒有找到木頭橛子,徹底死心了。
這天晚上,我們一家人正在吃飯,我忽然打了個激靈,隨即打了一串噴嚏,身上莫名其妙泛起了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