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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9節

  「為什麼要走?」
  玻璃鬼仰頭看了看天花板,「嘿嘿嘿,我是這裡孩子的怨念和痛苦,當年,這一片學區房裡,都是瘋狂的父母,壓抑的孩子,我陪著這裡寂寞的孩子玩著彈珠,我是他們唯一的朋友。」
  「所以,這一代才有很多樓上彈珠聲音的恐怖傳說,這些年,我看著他們一個個離開,這一片小區慢慢冷清,真的見證了很多東西,他們其中,有脫離父母自由的,也有如梁勇心一樣仍舊被把控,選擇了自殺……各位陰人朋友,這裡要被拆除了,我自這裡誕生,也想自這裡而亡。」
  我看得出玻璃鬼的決心。
  我並沒有去勸它,我們回頭離開了。
  我們下樓梯的時候,背後靜悄悄的破敗老樓裡,還響起了玻璃珠,在空蕩蕩的房間裡,鐺、鐺、的清脆在地板上迴響。
  像是一個寂寞的小孩,在房間裡獨自玩著彈珠。
  彈珠鬼……
  那個寂寞的彈珠鬼,還在懷念著和孤獨孩子們一起玩耍的時光。
  陳天氣歎氣,說:「我現在才想明白,為什麼小孩子的鬼魂,要在房間裡玩玻璃珠?而不在沙地裡?是因為他們被父母限制著不准出房間,只能躲起來,獨自玩耍。」
  苗倩倩的眼睛也有些紅了,連連歎息說:「唉!唉,可憐的彈珠鬼,可憐梁勇心,想不到遷出那麼一個故事……這個世界,傷人不一定要直接通過身體,曾經有人把傷害劃分為幾類,直接身體傷害、人格侮辱傷害,控制欲傷害……梁勇心死於控制欲。」
  這是一場以愛為名的謀殺。
  我沉默了一下,頓時沒有作聲。
  這個事情在幾個月之後,我聽到了一個消息:何芳瘋了,被送進精神病院裡。
  她把自己的兒子屍體藏在冰櫃裡,每天靜靜的看著冰箱,看著兒子的睡臉,睡在了爬起來看,看累了又睡著,直到她被鄰居發現,強制把屍體進行火葬。
  在她被強制拉走的同時,她發瘋了一樣反抗:「媽愛你!媽明明那麼愛你!你為什麼要去死,為什麼不能理解一下媽的苦心!?」
  這傳聞又過了半個月,我又聽到了一個消息,看不到兒子的何芳崩潰了,她的人生已經失去了所有,她選擇了自殺。
  她的人生如此簡單,為兒子而活,也為兒子而死。
  
第七百九十三章 漁船
  
  當時我們聽了這個消息的時候,苗倩倩趴在沙發上玩手機,抬頭撇了我一眼,只說了一句話,又低下頭繼續玩:
  「這是一場報復,卻從來沒有勝者,只有兩名死者。」
  這個事情過了挺久,我心裡都有個疙瘩。
  後來,我偶爾出活,住在外面的賓館裡,聽到天花板上,有彈珠彈跳的聲音,我心裡一點反應不是害怕,而是有些寂寞的在想:
  這棟房子裡,是不是曾經有一個類似梁勇心的小孩?童年只有學習,在寂寞孤獨的躲在房間裡玩著彈珠?
  寂寞的夜,寂寞的彈珠鬼……
  直到後來,我在電視上看到了一個新聞。
  一對父母專門生孩子,然後以三四萬一個的價格,賣出去給人販子牟利。
  那母親被銬起來,好不知悔改,仍舊狡辯:
  「咋的?你們憑啥子拷我啊?孩子是我俺掉下的肉,怎麼處理是俺自己的事情,懷胎十月俺不痛?賣掉了賺錢,是自家私事。」
  當時的小青兒就有感而發,對我說:這位母親好惡毒,對兒子那麼惡毒,和何芳對兒子的愛,是截然相反的,都屬於病態,兩個極端。
  我卻搖著頭:我覺得不是……不知道為何,覺得他們不是兩個極端,而是同一類人。
  「一類人?」小青兒不解,說:這一個殘忍,一個熱愛……這都是天差地別的人了。
  「你小游哥啊……說得對。」
  苗倩倩在旁邊湊了過來,也指著新聞,跟我們一起討論起來,說:「的確都是一類人,他們都把自己的孩子,當成了自己的私有物,擁有隨意處置的權利,一個用來買掉,一個當成寶貝玩具,隨意操控擺弄……這本質上,是沒有區別的。」
  「啊?」
  小青兒一呆,托著腮,沉思了許久,「的確有些像。」
  我們三個人並排的坐下來,看著這罕見的人販子新聞,討論了起來。
  在新聞末尾,我看到了一句新聞主持人的點評,上面闡述著一句話:
  父母於子女無恩。
  啊?
  我聽得彆扭。
  這新聞主持人,也講那麼大逆不道的話嗎?
  苗倩倩倒是一個文科生,笑了笑說:是你不懂……父母於子女無恩,這是一千八百多年前,孔融說的一句話。
  「孔融?」我想了想。
  苗倩倩對我說完整的句子:
  父之於子,當有何親?論其本意,實為情慾發耳。
  子之於母,亦復奚為?譬如物寄瓶中,出則離矣。
  這前半句講的是男人本能,後半句話的意思:兒子對於母親,就像是寄生在瓶中的物體,一旦脫離你的身體,就不是你的……
  他是一個嶄新的生命,通過你來到這個世界,卻並非你的私有物,他有自己的思想。
  「父母於子女無恩,是這方面的意思。」
  苗倩倩搖著頭,對我說:「我也認為真正的孝道,應該是——哺育之恩須報,人生之事自決……你明白了嗎?」
  我點點頭,明白了。
  她已經用自己的行動,證明了一切:
  哺育之恩須報,人生之事自決。
  ……
  玻璃鬼的活兒幹完活了。
  我們是有些感慨梁勇心的事情,也有些感觸那一位失去了丈夫,把兒子守護、愛到偏激的母親。
  當天晚上,陳天氣為了感謝我們,又請我們到她家裡,吃了一頓飯。
  我是發現了。
  陳天氣陳警花,節省得很,基本上不清我們下館子,她喜歡自己做飯吃。
  她很坦白的說她沒有什麼朋友,一起在廚房裡做飯,歡聲笑語,在飯桌上吃家常菜,才有人味。
  除了苗倩倩,我們是第一個願意來她家的人。
  我聽得陳天氣,也是一個講究人,實在!她比較渴望朋友,比較渴望親情。
  第二天中午,我們就撫平了心情,坐在店裡就在店裡等著那位水產大老闆,謝重欽的預約。
  這謝重欽老闆,張爺也跟我說了,這個人算是他的商業夥伴。
  挺大的產業,手下有好幾艘大噸位的漁船,出海撈魚,那都是一船船的往回拉成噸的魚,等船到了港口,會有一些海鮮市場老闆、各個餐飲,過來議價拿魚,咱們附近幾個市的海鮮,海產品市場,他都有很大份額。
  這位大老闆產業大,也是心急火燎的暴脾氣,大概一點多的時候,就開著車來接我們了。
  謝重欽一來,就進門大聲吆喝說:「唉!程老闆,咱們立馬去港口,船要開了!」
  我說:「謝老闆,真要帶我們出海啊?」
  「不成嗎?不是講好了嗎?」謝重欽有些板著臉。
  我說倒不是不願意,這得出一次船,得多久啊?
  「那得看時間了,出一次海短的幾天,長的得十幾天,甚至一個月,這個主要看撈什麼決定的。」
  謝重欽說:「放心!你這個時間,少賺的錢,按照一天五千塊補償給你,行不行?」
  我說那沒問題。
  我現在店裡一天的業務量是八千到一萬二這樣,但數不是那麼算的。
  我客戶推遲了預約,能積壓下來,回來了還能刺青。
  人家老闆顯然也明白這個道理,都是明白人,玩一些歪門邪道的小伎倆,就落了下乘。
  「我做的深海魚,深海魚基本沒有污染,不像是近海污染大,這深海的魚都比較鮮,主要供給一些檔次高的酒店,一些海鮮市場,這個時間,七八月,可以撈魷魚的——這次出海,咱們撈魷魚。」
  謝重欽又說:「我預計得一個星期吧,這個時間算短了,我這次就想請高人出海,幫忙看看這個事情,我實在是頭皮炸了,晚上睡不著,翻來覆去的,這撈不到魚,這完犢子了啊……」
  我說那得參觀參觀老闆的產業。
  我們這些沿海城市的人有海鮮吃,是怎麼來的?
  很大部分是大漁船的功勞,沿海近海的小漁船,那是真撈不到什麼的,供應不起那麼大的量,一個城市的需求量多大可想而知。
  現在不是以前,魚捕撈得太多了,導致沿海附近魚比較少。
  是有禁漁期,給魚產卵,繁衍生息,也跟不上人類的捕撈速度,我在沿海長大,看到這魚每年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的。
  我記得我小時候,那些手指頭粗的小魚仔,那都是喂貓的,人都不吃那東西,五六毛錢一斤,多得要命。
  現在那小魚仔,都貴得成為我們的主食了,拿來油炸,油燜,喂貓那是奢侈。
  這時代不同了嘛。
  古代的陰行圈子沒落了,社會也變得污染嚴重,再過個數十年,到底是一個什麼世界,我們都不清楚。
  靜觀其變。
  我們幾個人上了車。
  讓羅一幫忙看著店,畢竟開門總比關門好,開門了,能接預約單子,不至於流失一些客人。
  在車上,苗倩倩半開玩笑的說:「謝老闆,你這個漁船,不會是干缺德事多了吧?這撈不到魚,可怪了……搞不好是得罪了海神娘娘,可先講好了,損陰德的活咱們不幹的。」
  「缺德,那肯定不缺德!」
  謝重欽是一個暴脾氣,司機在前面開車,他坐在前面就扭頭,反駁我們後面三個,「老子開的是正規大型海產公司,不像是有些不法分子,禁漁期,也偷偷下去捕撈,還下的是絕戶網!」
  「絕戶網?」小青睜大眼睛。
  「小姑娘,就是比小拇指還小的網眼。」謝重欽說到這氣急敗壞,「這種絕戶網,大魚小魚一起撈,連魚仔都不放過,斷子絕孫啊!」
  
第七百九十四章 黑錦鯉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