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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節

  她的分析上,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有些巧的。
  之前說過,張順的死法,是車禍死的。
  撞運貨的大卡車上,死得很慘,身體錯位,腰上的安全帶直接移到脖子上,拉得脖子都歪了,右腳被撞得粉碎,安全帶扯斷脖子,這也算是另類的吊死了...
  陳蕾跛腳的小時候被車撞,也是撞的右腳,以前的時候,張順就喜歡拿跛腳的陳蕾開玩笑,嘲諷,結果車上「吊」死了,還撞碎右腳,報應。
  趙小柳的事情我知道。
  被盛哥捆在床上,四肢,脖子上也捆著一條繩索,算是在床上吊死的,趙小柳那會兒喜歡欺負陳蕾,掐她手臂,青一塊紫一塊的,現在換她享受切膚之痛了。
  肖柔...她自己沒說。
  但我想,她那會兒雖然是乖乖女,但在偷偷踩老鼠,那也應該對陳蕾做了過分的事情,於是,輪到她跳樓的時候被電線桿攪了脖子,這也算是吊死的。
  事情真有那麼巧合的?
  欺負她的幾個都被吊死了,車上,床上,電線桿上...而且一個比一個死得慘和噁心,事情鬧得沸沸揚揚,網絡上,報紙上,都已經讓人看著噁心,反胃,盛哥吃人,墜樓鬼嬰......
  下一個是我?
  心裡衡量了一下,我不信我會死。
  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沒對陳蕾做過什麼事,掉河裡了我還救她,就算她化為了恐怖凶靈,她也不能來找我。
  可肖柔特異給我提了個醒,留了個郵件,我還是要注意一下,是不是陳蕾的冤魂要來找我了,我得去查。
  也僅此而已,這不是我心大,而是我單純覺得......這人鬼有別,冤有頭債有主,我心裡坦蕩蕩,從不背著良心,心裡對得起陳蕾,就不用去害怕,如果真不分青紅皂白的來找我......我也不是吃素的。
  我想了想,站起身,離開奶茶店打電話給李山。
  他混社會的,哥們多,讓他幫查一查當年學校裡,高中那會兒發生的事情,特別是陳蕾的事情。
  他那邊豪邁的答應下來,大聲吆喝說:「包在我身上,赴湯蹈火,管他什麼妖魔鬼怪,敢動我游哥的,還沒出生呢!」
  我說:「可以的,夠義氣!山子,那我們先說好,如果那東西要是真的凶,來找我的話,我拿你先頂上。」
  「別,別啊,哥!」
  李山一下子慫得不行了,「我命薄,紋個盤腿龍就頂天了,撞上那種鬼東西,可扛不住,我家老婆怎麼辦啊?東西我給你辦好咯,你可不能拿我的小命頂缸!」
  我就笑了笑,罵道:還知道你不是光棍啊?人家跟著你個窮逼,別整天帶她一起仙人跳了,好好過日子。
  掛上電話,騎著我的小電驢慢慢悠悠的回到紋身店裡,苗倩倩正在和一個優雅的青年客人在聊天。
  苗倩倩看見我把電瓶車停在紋身店門口,立馬小跑的走了出來,指著身後那人,哇哇大叫說:「西娘皮的,這幾天來的客人,都特麼的很邪門呀,一個比一個怪。」
  我說,你這妮子能不講髒話嗎,溫柔一點像個女孩子一樣多好。
  「這不是一時激動嗎?」她反應過來,可愛的吐著舌頭,偷偷指著坐在椅子上的客人,小聲的說,「就那人妖,他說是你以前紋身的客人,現在又重新回來找你了。」
  
第二十五章 螨
  
  「以前紋身的客人,回來找我?」
  其實看到有客人來紋身,是有些不想接的,因為肖柔那事情給我心裡有些壓抑,再加上她說吊死的那事是有些古怪。
  但事情要調查,生意還是要做,售後服務必須得有。
  其實,做紋身師都知道,一般紋身的客人可能還會回來,隔幾個月,甚至還有隔年的,因為各式各樣的原因:紋身圖出問題了...不滿意了,特地想改圖的。
  「人妖客人...你幹嘛說人家是人妖?」
  我瞪了苗倩倩一眼。
  苗倩倩說:可不是人妖嗎?一上來就對她的臉指手畫腳,說她是糙妹子,不注重保養,毛孔太大,鼻子上有黑頭,還說她干性皮膚,給介紹各自護膚品,該怎麼護理。
  她摸著手臂,說自己已經一身密密麻麻雞皮疙瘩,一個男人...比她還嬌貴、皮膚還嫩。
  我心裡有些好奇,苗倩倩也直接拉著我來到那位客人面前,指著我說:
  「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店主,我們這塊地都知道,紋陰師一脈的單傳,高人,什麼神婆,給人辟邪的道士、法師,陰陽師,連城北老區的趙半仙,都要禮讓三分,你有事啊,找他準沒錯!」
  苗倩倩這一張嘴忽悠,我就聽著想笑。
  人家是普通紋身的老客人,還給推展新業務....我一看那青年的臉,就瞬間被帥呆了。
  就和戲台上走下來的花旦一樣。
  那是一張沒有一絲疤痕的白玉鵝蛋臉,氣質冷清又優雅,特別有范兒,用現在腐女的話來說,就是可攻可受,不辨雌雄,那小臉皮嫩的,一穿上女裝,比絕大部分女生都漂亮。
  一瞬間,我也覺得這人美得過分了,不對,是底子本身就不錯,化妝畫得有些過分了。
  那帥氣無比的帥哥身上每一處打扮都很精細,手上還帶著個瑞士手錶,優雅無比的說:「我是老客人了,半年前我和我的女朋友來紋過身。」
  老客人?
  我摸著腦袋想了一下,我這裡的客人本來就少,那麼氣質出眾的大帥哥,不會沒印象。
  結果人家拿出了一張照片。
  兩人拉著手,手臂上還有一隻倒勾狀青黑色鯉魚......我就想起來是怎麼回事了。
  之前說過,腦門熱乎的熱戀情侶,街頭逛街,看到紋身店就想進來紋個紀念,眼前這對情侶就是這樣。
  當時,兩人拉著手親密的進店,要紋鯉魚,掏出兩個互補的那種勾玉鯉魚玉墜,讓我紋。
  還是有錢任性的那種,進了紋身店,拉著小手甜甜蜜蜜對我說,「我們的愛情,得紋最貴的,挑最好的紋!」
  我說紋最貴的得五千,兩個人上萬。
  兩人也不管我是不是騙子,有錢任性,說自己的愛情無價,大手一揮:錢不是問題,紋!
  當時,我就一人紋了一條助事業的「錦鯉」給他們,我見他們特別恩愛,愛情已經有了,就紋個助事業有成的,事業愛情兩豐收。
  兩人聽著也開心,說老闆上道,他們的確剛剛還是做生意,就還發了個大紅包給我。
  紋身圈裡,錦鯉,鯉魚是常見紋身之一,富貴發財,年年有魚。
  「魚」的發音與「余」是同音,代表這會有結餘。「鯉」的發音與「利」相同,所以鯉魚也用來象徵生意中收益和盈利,如魚得水,鯉魚躍龍門,象徵太多了。
  當時印象挺深刻的,畢竟這樣紋身的冤大頭真的不多了,還是紋了一對錦鯉的。
  我再細細打量這位小哥。
  真是男大十八變,現在會打扮了,帥得一下子認不出來了,但現在剩下他一個人過來,應該是和以前的女朋友分了,因為他那以前的女朋友挺醜的,想回來把那紋身洗掉....
  於是我想了想,勸告說:「原來是老客人,其他紋身紋著玩的也就算了,你這五千塊一條的鯉魚紋身,真要洗啊?留著助事業多好,這人沒有了愛情,還有事業嘛。」
  結果,人家卻說不是洗紋身。
  他說他叫寧缺,是最近碰上了一下怪事兒,是看到電線桿上的小廣告,並且看到地址是這裡的紋身店,忽然想起來以前在這裡紋過身,才來瞧瞧的。
  「那老客人,什麼怪事兒?」我給他倒了一杯茶,看了一下他的手,很纖細,保養得和女人一樣。
  「你們知道螨蟲嗎?」他忽然問。
  「螨蟲?」
  我錯愕了一下。
  寧缺搖頭,拍著椅子讓我們兩個坐下,開啟了科學大講壇。
  「你們兩個,真是一個不懂生活的糙漢子,糙妹子,我就講講吧,其實,70%的人或多或少都會有螨蟲,頭髮絲兒那麼大小的蟲子,爬在人的毛孔上,皮膚上,衣服裡,肉眼比較很難看到的蟲子,面螨、塵螨,分很多,不愛乾淨的人,不常洗被單,三個月不洗不曬,被子能有上萬隻螨蟲。」
  上萬的蟲?
  這說得我一愣一愣的。
  苗倩倩在旁邊偷偷拉著我,說剛剛這傢伙也是這種口吻,明明是上門的客人,卻反客為主,怕不是來店裡搞推銷化妝品的吧?
  寧缺在玻璃桌上放下茶杯,看著我們兩人,張嘴就十分熟練的又說:
  「你們不知道,螨蟲這東西危害性比較大,我做美容行業的知道比較清楚,臉上很多痘痘,可能就是螨蟲痘,螨蟲咬過敏,臉上的毛孔過大,可能是螨蟲孔,在你毛孔裡面鑽,甚至很多哮喘都是螨蟲引起的......」
  蟲在毛孔裡鑽?
  我本能的摸了摸臉頰,感覺怪滲人的。
  「再比如說,你們很多時候,晚上睡在很久不洗的被窩裡,也會感覺被子,會特別的癢.....有成千上萬的螨蟲在皮膚上爬。」
  這寧缺簡直說得連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我身上皮膚爬滿那種密密麻麻的小蟲子?
  那得多噁心啊?
  但還沒完,他掏出手機展示出一張照片,是螨蟲的照片,圓鼓鼓的,全是觸角,爬在毛髮之間,比蟑螂還噁心多了。
  「我的媽呀,我全身都是這東西?」
  苗倩倩伸長腦袋一看照片,頓時嚇了一跳,看她那模樣,估計是要回去洗被子,大清洗一番了。
  我說這個傢伙為什麼化妝得那麼完美,這口才這麼溜...原來已經是美容院的大老闆,職業病。
  給人做美容的,臉就是自己的招牌。
  就和那些做頭髮的美發師一樣,和一般紋身店裡,紋身師傅自己身上都帶著紋身一樣。
  細問之下,這位寧缺還是隔壁步行街,那家比較出名的一家美容會所的老闆,叫「寧美顏美容會所」,是挺大的美容會所,三層樓,有好多美容技師,按腳足療、按摩桑拿,一條龍服務都有,很多富婆都去,在市裡名氣挺大,知名會所。
  「原來我們還是鄰居啊。」我說。
  「兩位,如果有空,可以來我們店裡頭看看,我們可以給你們美容,教導提高生活質量,保養皮膚,還有足療,按摩......特別是你這位妹子,女生要自愛,保養好,只有身體是自己的,這兩張VIP貴賓卡,裡面各有三千塊錢,請收下。」他淡定自若,遞給我們兩張卡。
  「謝謝小哥。」
  苗倩倩脆生生的道,也顧不得偷偷說人家人妖了,瞬間把兩張卡抓進自己牛仔褲兜揣。
  既然是隔壁街美容店的大老闆,還給了兩張VIP卡做定金,那麼就推辭不得了。我想,他現在這職業病差不多推銷完了吧?就說:「那我們回到正題了吧,寧老闆,最近是碰上了什麼怪事?」
  誰知道他一下子就不樂意了,生氣的說他一直在正題上,還說我沒有好好聽他的話。
  我頓時不解的禮貌問道,「您剛剛的推銷.....是在正題上?」
  「不是說了嗎?螨蟲,螨蟲!」他那種鎮定自若的氣質瞬間消失,眼神是病態的焦慮,四處張望,像是逃避什麼。
  我連忙讓他別激動,又給他倒了一杯水。
  這前後的差別變化得有些大,可能是真被什麼東西給嚇壞了,我能感到他現在的混亂思維和語言邏輯,慢慢等他喝完水,才問:「寧老闆,你能完整的說一下過程嗎?」
  他緩了一會神,才幽幽歎了一口氣,說自己過激了,給我們說起了自己身上最近發生的怪事。
  「我撞鬼了,螨蟲。」
  「螨蟲?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