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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節

沁瑤理她都覺得多餘,只對王應寧調皮地露齒一笑,以示招呼。
花廳另一側的主位上坐著夏芫,她今日著上著粉裳,底下月白色襦裙,頭上一溜拇指大的瑩瑩生輝的珍珠,矜貴卻不打眼,靜靜坐在椅上,端的是嫻雅淑美,儀態萬千。
沁瑤剛接過下人遞來的茶,餘光瞥見夏芫似乎在打量她,一轉頭,正對上夏芫幽深如井的目光。
但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夏芫臉上便掛上親切柔和的笑容,主動起身走到沁瑤身前,懇切地低聲道:「阿瑤,上回真是謝謝你,我本想親自登門致謝,但我這些日子總在家養病,不得出門。過兩日我便去府上拜訪,到時候務必要好好向你表示謝意。」
沁瑤起身行禮,淡淡笑了笑,道:「那日之事不過舉手之勞,郡主不必掛懷,身子可好些了?」
寒暄幾句,各自坐下。
廳上諸人,除了王應寧和秦媛,餘人都有意無意忽略了馮初月。
馮初月倒也不以為意,只好奇地四處打量各人的簪環衣裳,眼裡隱含羨意。
秦媛這時起身招待諸位同窗飲茶,又建議趁沒開飯之前,玩些射覆猜謎之類的小遊戲。
舉手投足看著已比往日大方了許多,但應酬功夫到底比不上夏芫王應寧等人,招呼不上幾句,便不自覺臉紅。
須臾,門口忽有下人報:「侯爺來了。」
眾女停止說笑,齊齊往門口看去。
便見秦征一身寶藍色長襟錦袍,腰束玉帶,龍行虎步地進來了。
馮初月臉一紅,忍不住偷偷拿眼睛打量秦征,秦征卻徑直走到秦媛身前,低聲對她說了句什麼,這才轉過身,笑著對眾女道:「今日多謝各位今日光臨阿媛的生辰筵,阿媛性子靦腆,不善言辭,若有招呼不周的地方,還望各位多包涵。」
眾女紛紛起身,對秦征父女的慇勤款待表示謝意。
秦征露出個欣慰的笑容,又令身旁隨從拿出一個黑檀木首飾匣,遞給秦媛道:「昨日爹爹公務繁忙,回府時有些晚了,未來得及將這份生辰禮給你。你打開瞧瞧,可還喜歡?」
秦媛笑得雙眼彎彎如月牙,歡快地接過匣子,在眾人羨慕的目光中啟開盒蓋。
便見裡面躺著一串殷紅剔透的紅珊瑚項鏈,每一顆珊瑚珠子俱被雕成玉蘭花模樣,層層花瓣,緩緩舒展,綻放在眾人眼前。
很是別緻精巧,眾女嘖嘖稱奇,馮初月更是害眼饞癆似的,恨不能就此將眼珠子定在那珊瑚珠上。
沁瑤卻一眼便認出這珠鏈正是昨日在潤玉齋所見的那串,懵了好一會,才緩緩抬頭看向靖海侯。
怎會有這麼湊巧的事,靖海侯竟然就是昨天那位潤玉齋店家嘴裡的「老主顧」?
似乎察覺到沁瑤注視的目光,靖海侯轉頭對沁瑤點頭示意,沁瑤忙挺直身子,露出笑容予以回應。
過了一會,她釋然地想,即便靖海侯與舞姬柔卿常去的珠寶鋪子是同一家,又能證明什麼?那家潤玉齋雖名聲不及摘星樓那般喧赫,首飾功夫卻極好,既然能吸引秦侯爺,自然也能吸引其他長安權貴。
雖這麼想,沁瑤到底起了疑心,用過午膳,便借口參觀侯府花園,悄悄藏了一張指陰符在掌中,不動聲色地四處察看。
可直到將園中每一處景致都逛遍,甚至應秦媛之邀去參觀了一圈她的閨房,掌中的指陰符都沒有半點反應。
她不免後悔來時沒帶上師父給她的羅盤。
那日在青雲觀,師徒三人議定對付邪物之策後,師父便從庫房中拿了兩塊羅盤,分別給了她和師兄一人一塊,那羅盤與尋常羅盤不同,不過巴掌大小,制得異常精緻小巧,即便藏於身上也不致於引人注目。
師父將羅盤給他們之後,便叮囑從即日起,師徒三人輪流帶著羅盤到平康坊附近巡邏,那邪靈邪氣沖天,如無特別的法子,斷不能輕易遮掩,若在羅盤範圍內出沒,羅盤自會有指示。又告訴她和阿寒,這羅盤雖不比無涯鏡威力十足,使用起來卻遠比無涯鏡來得方便,不必施法便能感知十丈以內的妖氣,最是靈敏不過。
可惜來赴宴時,沁瑤未想起來帶上羅盤,這會只能將就著用用指陰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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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靖海侯府延宕到日暮時分,沁瑤一無所獲,不得不告辭出府。
到了門口,沁瑤才赫然發現馮初月並未跟她一同出來,左右一問王應寧等人,竟無人知曉馮初月去了何處。
沁瑤一驚,忙欲入內找尋馮初月,馮初月卻歐急匆匆地隨著下人出來,直說方才在花園中找地方如廁,險些迷了路。
沁瑤整個下午都在暗暗探測府中情形,根本未曾留意馮初月的動向,這會見她臉頰緋紅,嘴唇嫣紅,眸子亮晶晶的,不由有些奇怪,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
回去的路上,沁瑤問馮初月:「你方才去哪了?」
馮初月目光微閃,含笑道:「在園子裡跟著大傢伙賞景來著,後來見你總在一旁發呆,跟你說話你也不理會,我只好自己去逛了。誰知這侯府花園那般大,轉著轉著便迷路了,」
沁瑤心裡突突一跳,目光沉沉地看著她:「阿月,你初來乍到,不知道長安城許多地方看著繁華富貴,內裡卻最能藏污納垢,遠非表面看著那般光鮮。平日出門的時候,切忌要多留個心眼,莫要輕信於人。」
馮初月先是一愣,隨即笑道:」阿瑤,你年紀輕輕的,怎麼說話比我哥還要老氣橫秋?」
說著便笑著作勢要輕擰沁瑤的臉頰,沁瑤不等她靠近,反手一把扣住馮初月的手腕,認真道:「阿月,你可知道前些日子長安城出了幾樁駭人聽聞的案子,死者不是被人挖去喉嚨,便是被人挖去眼睛,而是俱都是跟你我一般年齡的年輕女子,好不嚇人。」
馮初月面色一變,忙不迭用袖子掩住口,驚駭莫名道:「被挖去……喉嚨和眼睛?」
沁瑤點頭:「是不是很喪心病狂?我聽人說,那幕後的兇手極有可能是一個有權有勢之人,專以虐殺年輕女子為樂,那些女子也不知生前受了對方什麼蠱惑,竟至於心甘情願地搭上性命。」
馮初月聽了這話,若有所思地默然片刻,忽又強笑道:「怎會有人心甘情願送命?這等事多半都是以訛傳訛,做不得準的。不過,你說的不無道理,既然近些時日長安城不太平,咱們還是少出門為妙,也免得被那等兇惡之人所傷。」
沁瑤聽了這話,並不就此鬆口,仍看著馮初月道:「阿月,我覺得在案子兇手沒落網之前,咱們夜間不要出門,更不要輕信於人,若有什麼拿不準的,問馮大哥拿主意,他同意了,你才能去做。」
馮初月越發莫名其妙了:「說得好像真有人要害我似的,不過你放心,我最惜命了,你說不讓我出去,我就不出去。」
沁瑤心稍微定了定。
馬車到了瞿府,魯大剛要停車,沁瑤卻吩咐他繼續趕車,要親自送馮初月回府。
到了馮宅,沁瑤還想再跟馮伯玉囑咐兩句,誰知進內才知,馮伯玉因衙門事忙,尚未下衙回府。沁瑤想了想,到書房提筆寫了封信,走勢千叮嚀萬囑咐,讓馮初月務必將新轉交馮伯玉,這才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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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虛子師徒三人已在長安街道上尋查了好幾夜。
連續幾晚,平康坊都風平浪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