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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3節

雲鬟只道:「不管如何,都於禮不合,妾身告退了。」她垂首後退,誰知才走兩三步,撲面一陣風過,才要抬頭,身子便撞入一個懷抱。
尚未回首,耳垂上便一熱,是趙黼貼著耳畔低語:「兩天沒教規矩,膽子就大起來了?」
雲鬟望著地上那西域進貢的纏枝蓮花毛毯,葳蕤紋路撲面而來,一道道竟似鞭子般,臉上心底隱隱做疼。
雲鬟淡淡道:「王爺請自重。」
趙黼叫她來,其實的確是有別事,可見她如此,反而動了意外之興,竟笑道:「有趣。」
就在這一刻,外間隱隱傳來腳步聲響,有人問道:「王爺可在麼?」

第365章

此刻那人已經來至門口,含笑相問。
侍從因畢竟知道趙黼的性情,這會兒自然是不好被打擾的,便將人攔下,只低低笑道:「王司制,可有什麼要事麼?咱們王爺雖然在,只是此刻不得見客。」
來者低笑道:「王爺莫非是在歇息?」
侍從道:「這個……」
如此遲疑之間,便聽到裡頭一聲悶鈍痛呼,卻似是趙黼的聲音。
來者聞聽,再無遲疑,忙喚道:「王爺!」他生恐有事,竟來不及說話,忙不迭地便衝了入內。
因奔趕的十分倉促,進門之時,袖底一掃,沒留意竟把旁邊兒桌上沙盤勾住,只聽得「嘩啦」一聲,上頭琳琅滿目的排布旗子等盡數散落,有的在桌上,有的於地下,凌亂無章。
正當此刻,趙黼手掩著嘴邊,卻從內徐步走了出來,見狀雙眉緊鎖,臉色越冷。
那闖進來的王制使腳步一頓,忙躬身行禮道:「王爺可無礙麼?」
又道:「卑職原本以為……請恕卑職魯莽之罪。」目光轉動間,卻看見裡間兒門邊上,依稀有一道淡鵝黃的影子閃過,心中驚動之餘,自忖有些冒失。
趙黼的手在唇上輕輕抹過,手指上卻沾著一星血,原來是唇上不知何故竟破了。
雙眸之中儘是森森寒意,又見滿地狼藉,趙黼心中越發火熾,便道:「拉出去!杖責二十!」
這王制使本以為不過是無心之失罷了,何況起初也是因擔心趙黼出事的緣故、才無意帶翻了沙盤,如今見趙黼竟毫不遲疑地這般吩咐,頓時魂飛九天,忙跪地道:「求王爺饒恕!」
外間門邊伺候的那侍從聽得裡頭如此,暗暗叫苦,心道:「說了不叫他魯莽,偏偏就急腳鬼似的,真當有個宮內當差的爺爺,自己就也是皇帝身邊的人、要比別人尊貴三分麼?也不看看現下是在什麼地方……這倒好,果然是正撞在了虎口裡,自己能擔著還好,若自己擔不住,火燒到我們頭上,又向誰叫屈說理去。」
趙黼見他兀自求饒,便冷笑一聲,道:「誰給你膽子,讓你就敢這般擅闖進來?」
王制使聽語氣更不好,面如土色,不知要說什麼,卻也不敢再說什麼。
趙黼手指按在唇上,火辣辣絲絲地疼,回頭看一眼裡間,便又冷哼道:「也罷,省得說本王不近人情,除非你能將這沙盤恢復如初,不然就滾!再敢多說半個字,再加二十!打死了事。」
王制使情知覆水難收,若真的惹了趙黼捕快,果然打死也是有的。
何況這二十棍也並不是好捱的,若那些杖責的軍士不講情面,只消得十棍便可以要人性命了,何況更多。
沒奈何,只得忍氣吞聲,要出去領受板子,正要轉身之時,卻聽得裡間有人道:「這沙盤,是可以恢復如初的。」
聲音極淡,就如同春日午後,一陣捲著白雲而來的風,無憂無喜,無情無慾。
王制使一愣,猜不透說話的是什麼人,卻又心想:「是何人這樣大膽,敢當著王爺的面如此說話,是不要命了麼?」
因聽出是個女子的聲響,又想到方才驚鴻瞥見,忽地又心頭震動:「難道,是王爺的姬妾之人?怪不得先前小金攔著不讓我進來。」
想到這裡,竟忍不住抬頭看向趙黼,卻見他下唇上破了一點皮,滲出一星星血來,只是目光卻正凝視著裡間,臉色並不見如何驚惱。
王制使正詫異擔驚之中,聽趙黼道:「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自然是問那裡面之人。
那人道:「回王爺,妾身說,可以將這沙盤恢復如初。」
趙黼挑眉,復回頭看一眼王制使,望著他臉兒雪白、雙眸略有些驚慌之態,更加不喜歡。
趙黼便冷笑道:「你的口氣倒是大的很……」
本來想一口決絕,可是剎那間心頭轉念,略一停頓,便又笑道:「不過,想來倒也有些意思,不如這般,你既然說能讓沙盤恢復如初,本王便讓你一試,但是——你若是不能成功,本王,就再加罰他二十板子……那會兒可就真打死了,你可仍要如此麼?」
裡頭的人並無遲疑,道:「是。」
王制使朧忪之中,趙黼笑看著他,道:「你覺著怎麼樣?」
屋內屋外無人做聲,那門口的小金只心中嘀咕:「不要應!免得白送命。」又不敢說出來。
卻聽王制使道:「卑職願意。」
趙黼挑眉笑道:「好!」又微微帶冷看他一眼,道:「那你就出去門口等著……受死罷了。」
王制使因知道裡頭的確是趙黼的側妃,自不敢逗留,後退兩步,果然便退出了門口。
那小金瞥他一眼,眼中有幾分憐憫之意,不知他為何竟這樣想不開。
兩人在外間兒,等了大概有兩刻鐘,裡間始終悄然無聲。
小金想要偷偷看一眼,卻又不敢,正雙雙懸心之時,卻聽趙黼道:「你……」
聲音才出,卻又極快低了下去。
後來,趙黼也並未再喚王制使入內,只打發他直接去了。
小金因不曾進書房,也不知端地,只是當天夜間,伺候了趙黼安歇,小金曾掃了一眼書房內,卻見那沙盤好端端地堆在桌上,他是個外行,自看不出有什麼不同,卻只覺著也是跟先前的一模一樣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