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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節

  「外面暴雨,出去可能不太方便,你確定嗎?」
  「嗯,我只是想出去走走。不過韓先生如果不方便那就算了,我自己的話也可以。」
  「不,不,我很方便。」
  「真的嗎?」祝麗欣睜著一雙大眼睛看著我,我心都要化了。
  「當然,我們去雜物間取傘吧。」
  「好的。」
  我們倆到雜物間取了傘,一人拿了一把,然後和柴叔關照一聲。柴叔讓我們萬事小心,千萬不要走得太遠以免迷路。畢竟這一帶都是樹林,周邊環境大同小異,容易走岔路。我滿口答應,然後推開了黑曜館的大門。
  這是我自15日進館以來,第一次離開。
  門外暴雨如注,嘩嘩地沖刷著地面,不少地方積水已經很嚴重了。我和祝麗欣打開傘,走出花園,來到一片樹林。雨中漫步,我只聽說過小雨,沒見過暴雨散步的。雖然和祝麗欣並肩走在一起,卻絲毫沒有浪漫的感覺。原因有二:第一是古陽剛去世,就算我對祝麗欣沒有邪念,只是單方面的喜歡,但也有負罪感;第二,雨太大了,一直騷擾著耳朵,身邊都是雜音。即便如此,能和祝麗欣一起散步,我的內心還是快樂的。
  雨很大,我打著傘,可褲管卻濕透了,水浸濕了面料,黏糊糊的很難受。祝麗欣下身穿著熱褲和拖鞋,所以並無大礙。
  「韓先生,真是麻煩你了。」祝麗欣突然說道。她沒有轉過頭來看我,而是一直低著頭。
  「不麻煩,我也正想出來走走呢。這些天在黑曜館裡悶死了。還有,你以後別叫我韓先生,直接喊我韓晉就可以了。如果不介意,我也喊你名字。」
  「嗯,好的,韓先生。」
  「嗯……」
  「對於古陽的事,我替他向你們道歉。你們原本安安靜靜的生活都被打亂了,現在還有生命危險,真是對不起。」
  祝麗欣突然停下腳步,側過身子朝我鞠躬,傘尖差點劃到我的臉。
  「哪裡……這是我們自願的……」我手忙腳亂起來,也朝她彎腰鞠躬。
  可能是被我愚蠢的舉動逗樂,她撲哧一下笑出聲來,但又立刻摀住嘴,恢復了原來的表情。
  地上的泥漿被落下的雨水濺起,弄髒了祝麗欣白皙的腳踝,可她卻毫不在意。我們倆繼續往前走,她一直在對我道歉。
  「我突然想問一個問題,不知合不合適。」我抬起頭,眺望遠方一片片的樹林。
  「可以啊。」
  「你和古陽是怎麼認識的?朋友介紹的嗎?」我注意到祝麗欣的嘴角抽動了一下,便後悔問了這個問題,趕忙道歉,「對不起,如果你不想回答……」
  「朋友介紹的。」她倒大方,直接說了出來。
  「哦……」
  「第一次見到他,我很討厭這個人。」祝麗欣的眼睛看著前方的路,「也許你不相信,我很討厭有錢人,特別是富二代。我閨蜜都以為我和古陽好,是因為看上他們家有錢。其實完全不是,我就是喜歡他這個人。就算他今天是個乞丐,我也會和他在一起的。我這個人不喜歡解釋,所以別人怎麼看我,我都隨她們去。人是要為自己而活,不是為別人而活,韓晉,你說對不對?」
  聽到他喊我的名字,我不由心神一蕩,應道:「對,我也是這麼想的。不管別人怎麼看你,我是相信你的。」
  祝麗欣笑道:「我們認識不久,你還不瞭解我是什麼樣的人,又怎麼會相信我?我看也是為了讓我高興才這麼說的。不過還是謝謝你啦!」
  「不,我是真心誠意的!你說得對,我們認識不久,但我就是願意相信你!」
  可能是我表忠心的模樣嚇到了她,祝麗欣看我的眼神有些怪異,忙扯開話題。她說:「我喜歡上古陽,是在認識他兩個月之後了。一開始他總約我看電影、泡吧,都被我拒絕了。有一次他開車到我家樓下等我,我很生氣,對他說了很多不好聽的話。可古陽一點也不生氣,說就想和我吃一次飯,隨便聊聊,如果我還是很討厭他,以後便不會再打擾我。我說,吃飯可以,但必須我來買單。他表示同意。」
  祝麗欣說著說著,忽然嘴角浮現出一抹幸福的微笑。
  她接著說:「吃飯的時候,我故意不講話。誰知古陽和我說了許多他家裡的事。父親很早就去世了,自殺的時候,還背負著殺人狂魔的惡名。他從小一直被人家指指點點,心裡痛苦卻從不表露,因為媽媽見了會傷心。他說了很多事,我記得那天他還哭了。我有點心疼,他說他只是想找個陌生的人說說話。他覺得我和別的女孩不一樣,至於不一樣在哪裡,他也沒說,我也不問。古陽還說,其實他對我真的沒有惡意,也不想泡我,希望我不要怪他。臨走的時候,他還是把錢付了。他說既然以後不會再見,也不能欠我。」
  我就這樣一直走,靜靜地聽著她和古陽的故事,嘈雜的雨聲已經聽不見了。
  三
  「說出來丟人,你不准笑我。」祝麗欣偷看我一眼,害羞道。
  「不笑,我發誓!」
  「其實後來,是我主動去找古陽的。」
  「喔?你不是說……」
  「我發短信給古陽,我說,你知道在一個女孩面前說,我不想泡你,有多沒禮貌嗎?我很醜嗎?」祝麗欣邊說邊笑,接著轉起了握在手心的傘柄,整個雨傘也跟著轉動。彩色的雨傘霎時像鮮艷的花朵般,在她頭頂盛開。
  「古陽怎麼回你的?」我緊張地問。
  「他說,我是不想泡你。我想娶你。」祝麗欣臉頰泛紅地說,「我罵他是個流氓。他說,真後悔自己不是流氓,不然那天晚上就把你捉回家當壓寨夫人了,這樣天天都能見到你,還需要和你用短信聊天這麼麻煩嗎?我當時被他說得又好氣又好笑,覺得這個男孩子真奇怪,前一天還裝悲情男主角,今天突然油嘴滑舌起來了。也許就是他這種性格的雙面性吸引著我,然後我們開始經常聊天,經常見面,他帶我去美國、去英國、去日本,其實去哪兒我真的無所謂,我只想天天和他在一起……」
  聽她這麼說,我心裡一酸,表面上還強裝沒事。
  「他答應要和我結婚,等他為父親翻了案,我們就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一個誰都不認識我們的地方。他答應過的……」祝麗欣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
  她把手中的雨傘丟在地上,整個人都蹲下來,用雙手捂著臉。她哭得好傷心,像是個小女孩被沒收了最心愛的娃娃。我站在她的身旁,為她打著傘,任憑雨水打濕我的衣衫。很奇怪,那一刻,我寧願自己替古陽去死,這樣的話,或許祝麗欣會好過一些。我很詫異自己會有這樣的念頭。我又想,如果那天被殺掉的人不是古陽而是我,祝麗欣會哭嗎?或許只是害怕,至多覺得我可憐,對我有些愧疚。她的愧疚,也是來自古陽的,是替古陽愧疚。在古陽面前,我什麼都不是。
  在回黑曜館的路上,祝麗欣紅腫著雙眼不住向我道歉。她抬起頭發現我為了給她打傘,渾身濕得簡直像剛從湖裡打撈上岸的浮屍。我對她說:「我每個毛孔裡都充滿了雨水,如果你再哭,我覺得我就要被泡開了。」
  祝麗欣聽我這麼說,又笑出聲來,笑的時候,她眼睛裡還有淚水。其實我也有淚。只是像劉德華唱得那樣,冷冷的冰雨在臉上胡亂地拍,暖暖的淚水和寒雨混成一塊了。
  我回房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刻洗了把熱水澡,換上了乾淨的衣服。
  我看了一眼掛在牆上的時鐘,下午4點50分,看來得下樓準備用餐了。我順道敲響了陳爝的房門。陳爝拉開門,站在門口,也不說話,只是用一種怪異的眼光打量著我。我被他看得心裡發毛,問他:「你看著我幹嗎,準備準備,下樓吃飯了。」
  他的眼睛還是直直地盯著我看。
  我有些慍怒,說:「喂,你沒事吧?我跟你說話呢!是不是睡覺睡太多,把腦子睡壞了?」
  陳爝用一種極慢的語速,一字字道:「你是不是喜歡祝麗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