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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節

  大明宮中軸北部為太液池,池中有亭,周有迴廊、殿宇。
  興慶宮原為唐玄宗即位前的邸宅,玄宗即位後擴建,其規模不大,但裝飾極為華麗,安史之亂中慘遭重損。
  三座宮城之外,又有三座大型苑囿,分別為西內苑、東內苑和禁苑。
  三苑之中,禁苑的規模最大,其中園、亭散佈,並在苑中重建了未央宮。禁苑中飼有多種珍禽異獸,供帝后賞玩。
  西內苑在太極宮之北,苑內有宮殿若干,其中弘義宮是李世民為秦王時所居之處,即位後改名為大安宮。
  東內苑在大明宮的東南角上。苑內有承暉殿、龍首殿、看樂殿、球場亭子殿,另有小兒坊、內教坊、御馬坊等。並有一座靈符應聖院,日後唐僖宗即崩於此處。苑內還有一處龍首池,文宗寶歷九年又將水池填平,改建為鞠場。
  今日這東內苑中彙集了百餘騎良駿,正是參加端陽節馬球大賽的八支雄赳赳的馬球隊。來自鳳州的「翱羽」,人人皆著大紅短衣,岐州的「鳴喙」穿藍色小襖,商州的「干將」著綠裝,京兆府的「飛熊」「於菟」分別著白衣和青衣,神策軍的「赤戈」衣紫,僖宗御用球隊「龍雀」則穿黃色短戎,另有一支來自西川民間的「玉鼻騂」,通身皆為黑色。眾人的帕頭均與衣色相同,馬尾均以綵帶扎綁。這八支隊伍,各秉一面大旗,整齊地列於苑南的延政門內,等候入場一較高下。
  一眼望去,八支隊伍尤以「龍雀」和「玉鼻騂」最為齊整奪目。「龍雀」座下皆為黑馬,毛色烏溜發亮,個個神駿非常。「玉鼻騂」則正如其名,人人皆跨白鼻赤馬,馬兒高大且壯,身長均超八尺之上。
  隨著司儀宮監高喊一聲「入場」,八隊人馬依次進入球場。
  這球場南北長百丈,東西寬六十丈,地平如鏡,極為整潔,四周圍有半人多高的朱漆矮牆,上插無數紅旗。整個球場寬廣恢宏,盡顯皇家氣派。球場西面是兩層高的球場亭子殿,專為觀賞馬球比賽而建。北面是看樂殿,樓高三層,立於頂層殿上,向北可望見龍首池鞠場和龍首殿,向西可遙望含元殿,向南則可觀見馬球場。
  球場之中,人人皆須下馬列隊,待各隊人馬就位,司場宮監唱名,由各隊的領隊——「太月杖」出列抽籤,以定初賽對手。比賽中每兩隊一組,稱為「兩棚」,捉對廝殺,三場兩勝者晉級。複賽中四支隊伍再抽籤一次,兩兩一組,淘汰兩隊,最後留下的兩隊人馬舉行決賽,勝者可得皇帝御賜金樽一座,並得賞銀萬兩、絹五百匹。第二名者亦可得賞銀三千兩。
  僖宗此時正坐在東內苑北側的龍首殿中休息,田令孜、李義南和孫遇俱陪在身邊,屏退了一干宮監、宮女等人。君臣正說著閒話,從東廂側室走出一人,著一件金絲繡龍黃短褂,緞褲絨靴,頭束鏨金雙龍戲珠鑲祖母綠寶石發盔,年紀輕輕,氣度非凡。
  那人徑直來在僖宗面前,叩首行禮道:「臣光波翼叩見皇上。」
  僖宗大吃一驚,但見下跪之人竟與自己一模一樣。僖宗忙叫平身,自己也離座圍著光波翼看了又看,見他竟如自己的分身一般。
  田令孜亦自訝異非常,在旁不斷打量光波翼,竟尋不到半點破綻。
  李義南呵呵笑道:「陛下這回可以放心了,便是太后娘娘怕也認不出他是假冒的皇上。」
  僖宗點點頭,說道:「光波翼,你這妝化得當真惟妙惟肖啊。」
  李義南接口道:「他這哪裡是化妝……」
  話剛說一半,光波翼搶道:「李大人所說不錯,這並非普通的化妝術,而是秘傳的易容之術。」
  李義南本想說「他這哪裡是化妝術,他這是忍術中的變身術」,不想光波翼卻打斷自己,將變身術說成是易容術。雖然不明就裡,也只好閉口不再插話。
  僖宗歎道:「你這易容術如此厲害,待會兒去到球場,他們必定以為是朕無疑。想那北道的忍者若當真前來,也必會被你騙過。」隨即又轉身問李義南道:「黑繩三現在何處?」
  李義南躬身回道:「回皇上,黑繩三前往球場巡視,即刻便來龍首殿護駕。有黑繩三在身邊,皇上更可安枕無憂了。」
  幾個人談話間,哪裡知道這一幕盡被一個人看在眼裡,聽入耳內,不是旁人,正是目焱的女弟子——花粉。
  花粉此番來京城,早已知曉光波翼等人給皇上送信之事,也已得知他們對馬球大賽有所防範。故而花粉早早便潛入東內苑,窺伺動靜,慢慢享受貓兒捕鼠之趣。
  此刻花粉藏身在龍首殿頂內的橫樑上,注視著光波翼變身成僖宗的模樣,心中卻想著他在幽蘭谷外林中的樣子。正自出神,卻見光波翼已經走出大殿,跨上一匹烏騅馬,田令孜和李義南緊隨其後,也各自上了一匹黑馬,三人在侍衛的簇擁下,向南奔去。
  球場中唱名抽籤已畢,但聽得場外由遠及近幾聲「皇上駕到」,眾人皆跪地叩首迎駕。
  見過候在一樓的群臣,僖宗便上了球場亭子殿二樓,田令孜和幾位宰相親王也隨之上樓。剛剛落座,皇太后駕到,僖宗忙起身給母親請安,扶著太后坐在自己的上手位置。隨即示意身邊的宮監開賽。
  皇太后徐氏,並非僖宗生母,乃是唐懿宗的賢妃。僖宗生母乃王貴妃,薨於鹹通七年,當時僖宗年僅五歲,便由徐賢妃撫養照看。僖宗即位後,便追諡生母為惠安皇太后,同時也尊封養母徐賢妃為皇太后。
  亭子殿旁的樂人得令,一時奏響《龜茲樂》。曲畢,一通鼓聲響過,從南北兩個球門右側分別衝出一棚人馬,來到球場正中,乃是岐州的「鳴喙」對京兆府的「飛熊」。每棚均為十騎,人人手持籐制球杖,長約四尺,以皮革包裹,杖頭為偃月形狀,繪以圖畫,稱為「月杖」或「畫杖」。
  雙方相向而對,各呈一字排開,等候爭球。馬球乃以柳木空心而成,堅固圓滑,如拳頭大小,外繪彩畫,故稱「綵球」。
  場中有「鞠官」三人,負責裁決勝負、犯規等事,均騎馬,其中一名鞠官全場奔馳,隨球裁判,為「主鞠官」,南北半場則各由一名鞠官守場裁決,為「副鞠官」。另外球門旁各有一名徒步的「司門官」,專司裁決進球與否。
  場端球門闊兩丈二尺,高一丈一尺,乃以方木為門柱,寬板為門楣,門楣高四尺,其下門洞高七尺,後面連有網狀球囊。整個球門漆成明黃色。
  「主鞠官」開球,只見那鞠官縱馬從西向東疾馳,待奔過球場中點剎那,將綵球豎直高高拋起。
  綵球甫一凌空,兩棚人馬早已變陣衝出。有的徑向對方球門奔去,以資己方得球後策應進攻,為「先鋒」。亦有轉身回防者,以備不測,為「後軍」。每棚中各有兩騎「中軍」直奔綵球而來,待那綵球下落離地一丈左右,四馬錯動,四支月杖同時揮向綵球。
  飛熊中一人月杖稍快,「啪」的一聲將綵球擊向南面鳴喙半場。那廂早有一名同伴等待接應,將手中月杖先迎向飛來的綵球,待杖頭觸到綵球,便順勢後撤,卸了綵球的力道,那綵球便似粘在杖頭一般。
  見飛熊的中軍得了球,鳴喙中一名後軍策馬來阻,不等飛熊那中軍將綵球停住,揮杖便擊。未及觸到綵球,卻見那中軍陡然翻腕,月杖從他頭頂揮出一個弧形,將綵球拋向十丈開外的一名飛熊先鋒。
  那先鋒得球,晃過對方一名後軍,將綵球輕輕向前擊出,隨即縱馬跟上,再用力一擊,將球傳給前方西側的另一位先鋒。
  眼見綵球已經傳到距鳴喙球門二十餘丈遠處,鳴喙兩名後軍同時衝出,一騎徑向持球的飛熊先鋒馬首衝去,令一人則策馬奔到場中,封住了東西兩路的傳球路線。
  飛熊先鋒見對方後軍將到,當即身子向右一沉,俯身探到馬腹下,看準方向,奮力揮杖,將綵球從馬腹下擊出。那綵球貼著地面,「嗖」地穿過在場中阻截的對方後軍馬蹄,滾到東南側一名飛熊先鋒馬下。這一擊漂亮非常,因那飛熊先鋒本在球場西側向南進攻,他這招鐙裡藏身,恰好擋住了對方兩名後軍的目光,無法看到他揮杖的時機和擊球的角度,以至於一擊奏功。
  同伴接球亦毫不含糊,俯身將球撮起,驅馬向前。此時鳴喙後軍只剩一騎防守在球門東側,這名後軍馬首朝向西北,小步慢跑,以右前身側對進攻的飛熊先鋒。他這般不慌不忙地防守,反倒令對方抓不到破綻,不敢輕易揮杖射門。
  那飛熊先鋒將綵球帶至距防守後軍不足兩丈遠處,大喝一聲,揮杖將綵球向球門西側擊出。此時那鳴喙後軍再不遲疑,縱馬前躍,揮杖攔球。
  誰知飛熊先鋒這一擊竟是虛招,並未擊到綵球。月杖從球頂擦邊揮過,隨即撤回,待綵球落地,倏地將其撥到馬首左前側,繼而奮力一擊射門。
  那鳴喙後軍已然縱馬前衝,此時猝難回身再防,眼見綵球呼嘯入門,落入囊中。
  飛熊先中一球,場外登時歡呼雷動,戰鼓咚咚助威。
  球場亭子殿一層,坐著參賽州府的官員和朝中一些重臣。西川節度使高駢的親信左莫邪軍使張守一坐在京兆尹崔淯的左手旁,張守一見京兆府的飛熊進球,便向崔淯道賀。崔淯素知張守一本是市井無賴,唯擅妖幻誑惑之術,因高駢篤信神仙道術,重用術士呂用之,對他言聽計從,呂用之的心腹張守一因此也得受重用。崔淯哪屑與這潑皮為伍,故而只淡淡應了一聲,並不多看這位張大人一眼。
  張守一原是心胸狹隘、嫉妒成性之人,見崔淯對自己頗為輕蔑,心中大為不快,陰陽怪氣地說道:「京兆府果然人才濟濟,這馬上馬下的功夫當真了得。」
  崔淯知他在暗罵自己靠拍馬屁陞官,當即回誚道:「這馬上的功夫須憑真本事,騎著紙馬是上不了真戰場的。」意在諷刺張守一和呂用之等人不過靠草人紙馬一類的江湖把戲蒙騙高駢,混進官場,其實並無真才實幹。
  張守一聞聽此言,氣得滿面通紅,憤憤說道:「崔大人也不要得意太早,我西川來的這支玉鼻騂雖不敢同聖上的龍雀相比,不過踏殺兩隻病貓倒是綽綽有餘。」言下甚為不恭。
  崔淯哈哈大笑道:「黔驢之技,諒能如何?」
  飛熊即飛虎之意,於菟亦是虎的別稱。京兆府兩支球隊皆以虎為名,張守一故意說踏殺兩隻病貓,以示輕蔑。玉鼻騂乃是一種白鼻赤色駿馬,崔淯卻將其貶稱為驢,以為反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