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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節

  古蓉摸了摸它的頭,突然道:「如果真的必須要拋棄它,咱們親自把它殺了吧。手起刀落,快些送它上路,總比扔了它,讓它被其餘人哄搶,剝皮拆骨來的好。」
  我心裡沉甸甸的,強忍著悲傷,剛要點頭,便聽身後傳來一個聲音:「靠,你們兩個,又在商量著怎麼殺它!」
  我心中一喜,轉頭一看,卻是巫流肩上扛著一個大麻袋,目光正惡狠狠看著我,白皙的臉上,濺了很多鮮紅的血點子。
  ☆、第三十章 真正的英雄
  巫流緊跟著將麻袋往地上一放,去摸小狼,邊摸邊道:「看到沒有,誰才是對你最好的,女人沒一個好東西。」小狼和巫流相當親厚,順著嗚嗚叫了一聲,彷彿在贊同似的,聽得我和古蓉相視苦笑。
  此刻,他身上的白色雪妖袍上沾了很多血,血腥味兒非常重。白色的皮膚和衣袍,襯托著鮮血,顯得異常扎眼。我和古蓉明智的沒有去問發生了什麼,待巫流摸完小狼,便趁著最後一點時間,趕緊兌換了名額,跟著進了精英避難區。
  避難區表層的建築物造型方正,鐵製的大門,在我們最後幾波人進去後,大門便被徹底關上了。
  我們三人順著大門關閉的縫隙,最後看了一眼外面混亂的世界,那些哭嚎聲、爭鬥聲,最終被隔絕在了大門外。
  下一次再從這個地方走出去時,外面會是個什麼情景?想必再也聽不到哭嚎和爭鬥之聲了吧。
  大門關閉後,我們順著樓梯往下。
  這個地下建築結構非常大,沒有規劃出房間一類的地方,畢竟速凍只是一瞬間的事,我們要躲避的,其實就是那股速凍的寒流,最多在這裡待一天一夜而已。
  所有人都是席地而坐,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我們牽著小狼,不出意外的引來了眾人窺探的目光,為了不惹事,我們很快找到了一個角落的位置。
  這裡的溫度不見得比外間暖和多少,聽說是為了節約能源,所以在速凍還沒有來之前,並沒有開啟保溫措施。在角落處坐下後,巫流照例用小狼當暖手寶,一邊取暖,一邊打了個哈欠,說自己累了,要歇會兒,讓我和古蓉警戒著。
  雖說都是來避難的,但能進入這個避難點的,沒有一個是善茬,再加上之前在外面,還跟那個小團伙起了衝突,也不知那幫人會不會來找麻煩,警惕些總是好的。
  他說完,靠著牆壁和小狼,沒多久就睡著了。
  我看著他年輕的臉,心裡湧起一陣愧疚之意,我一直覺得巫流是個心黑手狠的人,那些殺人越貨的事。似乎他來幹才是最合適的。
  然而此刻,看著他沾了血的臉以及那疲憊的神情,我突然意識到,自己之前的想法,實在太可惡了些。末世以前,經常看到一些犯罪新聞中有諸如此類的評論,比如:因為這個女人是妓女,所以她被強姦不算冤;或者因為這個女人穿著暴露,所以她被騷擾不算冤枉。
  而現在,我對於巫流的看法,與上面那些言論一樣,是何其的無恥。
  妓女可以嫖,但不代表可以強姦;巫流是個為了自保可以殺人不眨眼的,但不代表他在這個隊伍裡,必須要承擔干『壞事』的角色。
  好處是我們共同獲得的。可血腥、暴力、打劫這種事情,我卻總是下意識的推給了他。
  因為我覺得他適合幹這個。
  但我忘了,他其實也才十四歲而已,是個並不如秦九洲理智,會為了保護自己的寵物而去跟人拚命的人,我怎麼可以……理所當然的把他當成一把刀?
  沒多久,他便醒了,似乎睡的並不安穩,接觸到我的目光後,巫流皺了皺眉,警惕道:「你盯著我看幹什麼?你那什麼眼神兒,噁心死了,想老牛吃嫩草啊。」
  我噎了一下,道:「對不起。」
  巫流撇了撇嘴,神情有些不屑,吊兒郎當道:「你的對不起特別不值錢,之前在雪山裡你就說過無數次了。」
  我道:「這次不是因為那個。」
  他打了個哈欠,道:「那是因為什麼?」
  「我不該讓你去打劫。」
  巫流臉上吊兒郎當的神情消失了,側頭看著我,沉默不語。
  我接著道:「我今年二十五歲,我是一個成年人,可……我不知道為什麼,居然會覺得,讓你一個未成年去打家劫舍是理所當然的事。你說的對,我真是太噁心了。」
  巫流嘴角扯出一絲笑容,撇了撇嘴,道:「我知道為什麼,這叫第一印象,一個人給人的第一印象很難改變,就像一個人。一但偷過東西被人發現,以後別人丟了東西,會第一時間懷疑他。我在你心裡的第一印象,大概就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人吧。」
  我愧疚難當,道:「抱歉,真的對不起。不過我發誓,以後不會了,以後再有這樣的事情,我一定會站在你前面,我是個成年人,應該是我保護你。」
  巫流嗤笑一聲,道:「得了吧,你的空間其實是我們三個人中最強的,但是你從來沒有發揮過它真正的威力,確切的來說,你不敢;你明明可以輕易的殺掉你的敵人,但你從來不敢。我說了,你是『聖母心』外加『矯情病』,真出了事,等你站在我前面。那不如說在等死。」
  我被他批的慚愧不已,古蓉聞言便道:「我不知道你們之間曾經發生過什麼,但她已經道歉了,你願意原諒她嗎?」
  巫流撇了撇嘴,道:「在心口捅上一刀後,撒點雲南白藥難不成就不留疤了?看她接下來的表現咯。」
  古蓉無奈的聳了聳肩,衝我露出一個愛莫能助的表情,緊接著轉移了話題,道:「聽說這次一共只有三個寒流避難點,這次過後,能活下來的,不超過三萬人。」
  我道:「軍隊怎麼辦?」
  古蓉道:「三個避難點,其中軍隊獨佔一個,大勢力和真正的精英佔了一個,咱們現在是在第三避難點。」
  我道:「軍隊的人手也不止這麼點兒。看樣子軍隊這次也要損失很多人,那些軍人不會反抗嗎?」
  古蓉聞言看了我一眼,道:「軍人和普通人是不一樣的,大型災難來臨的時候,哪一次不是軍人衝在最前面?他們知道會死,但他們依然會去,這就是軍人。不管這個只保全少數人的決定有多殘酷,但不得不承認,他們是在為人類保留最強的力量。」
  巫流道:「一群傻子,誰要敢讓我送死,我先弄死他。」
  古蓉搖頭道:「他們不是傻子,而是為國為民,義無反顧的犧牲,他們是英雄。我們很多人都做不到當英雄,但我們不能因為這樣,就無恥的去嘲笑英雄。」
  是的,我們很多人,都做不到當一個英雄,但我們沒有資格去嘲笑英雄。
  我又一次想起了貴陽的軍人,他們有死在野外的,有活活累死的,有一覺睡下去,就猝死而起不來的,在民眾最為需要的時候,他們猶如一道堅強的防線,盡最大的力量,守護著殘破的秩序。
  成都哪怕再糟糕,成都的軍隊勢力哪怕再弱,但直到這一刻,他們的身形依舊挺拔。在我們躲在這個『精英避難點』時,他們在等待死亡,與此同時,也在做最後的守望。
  到底……誰才是精英?
  我們三人坐在牆角,順著視野可見的範圍,默默打量周圍的人。以男人居多,少數的女人,大部分是依附著強者或者依附著家族。
  他們身上幾乎都和巫流一樣,帶著不知是哪個人的血,乾涸的血已經變成了暗黑色,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很難聞的味道。
  血腥味兒,混合著人長久不洗澡而散發出的味道。
  在這個零下三十多度,沒有暖氣的地方,洗澡真的是個勇氣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