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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節

  「他來了。」吳對著手機說。
  賴瑞·甘鐸從廂型車的黑色玻璃往外看。大衛·貝克確實到了指定的地點,他鼻青臉腫,衣服也很不得體,一副街頭混混的打扮。
  甘鐸搖搖頭:「這傢伙究竟是怎麼逃脫的?」
  「這個嘛,」吳用死沉的聲音說,「隨時可以問他。」
  「埃裡克,這一次只許成功。」
  「是的,沒錯。」
  「全都就位了?」
  「當然。」
  甘鐸看看表,「她隨時都會出現。」
  華盛頓廣場坐落在蘇利文街和湯普森街之間,公園南側高聳的棕色磚塔已經開始褪色,是其中最醒目的建築。多數人以為這座高塔仍然屬於耶德遜紀念堂所有,其實不是。二十多年來,這座高塔都是紐約大學的學生宿舍和辦公室,不管是誰,都可以氣定神閒地登上最高那層。
  從這裡俯瞰,可以看到整個公園的情況。可是此刻,她一往下看,就再也止不住,眼淚奪眶而出。
  貝克來了,一身怪得離譜的打扮,也許是因為信上已經提醒他,會有人跟蹤,所以做個改變。她看見貝克一個人坐在長凳上等著,右腿上下抖動得厲害。他一緊張,腿就會發抖。
  「啊,貝克……」
  她聽見了自己聲音裡的悲痛,刻骨的悲痛,眼睛仍然緊緊盯著貝克不放。
  我做了什麼啊?
  如此愚不可及。
  她逼自己轉過身,彎腿,緊貼著牆滑倒在地板上。貝克為她而來。
  他們也是。
  她很肯定,有人在監視貝克。她已經發現了至少三個人,可能還有更多,她也看到那輛B&;T油漆廂型車。她撥過車上的電話號碼,是空號,還問過查號台,根本沒有這樣一家公司。
  對方已經發現他們了。儘管自己盡可能地小心防範,但還是被他們察覺了。
  她閉上雙眼。笨啊,真是太笨了,她竟然天真地自以為可以成功。她怎麼會讓這種事情發生?渴望蒙蔽了她的判斷,此刻她終於明白了。她竟然騙自己,可以將一次巨大的災難——在湖邊尋獲兩具屍體——扭轉為上天賜予的好運。
  愚蠢啊!
  她坐直身體,又偷偷地看著貝克,心一直往下沉,就像被投入水井中的石頭。他坐在那裡,看起來是那麼的孤單、渺小、脆弱、無助。貝克調試過來了嗎?也許吧。走出傷痛,建立新生活了嗎?也許吧。可是如今,好不容易重新拾起的生活,又將被她的愚蠢行動毀於一旦嗎?
  沒錯。
  眼淚再次奪眶而出。
  她拿出包裡的兩張機票。事前做好準備,是她得以死裡逃生的關鍵。她總是為可能發生的事情做好預先的準備,所以她才選擇在這裡見面,在她熟悉不過的公園才能掌握優勢。她不願承認,但她知道可能不得不取消見面。啊,不,是必須取消見面。
  結束了。
  就算曾經有那麼一道門曾經微微開啟,如今也不得不重新關上。
  該走了,獨自離去,永遠不回頭。
  不知道貝克會如何反應。他是否會判斷永遠不會再來的郵件?他會打量陌生人的臉,想像自己看見她了嗎?還是把事情都忘了,繼續原來的生活。如果她能壓抑自己的真實情感,她是否也希望自己的丈夫也這麼做呢?
  不論如何,眼下還是逃命要緊,先保住他的命。她已經沒有別的選擇,只能馬上走掉。
  她努力移開視線,衝下高塔的樓梯。後面有個出口通向西三街,她根本不會走過公園。她推開沉重的鐵門,踏出門外,走到蘇利文街,在布裡克街轉角伸手攔下一輛出租車。
  她靠在車座上,閉上眼睛。
  「去哪兒?」司機問。
  「肯尼迪機場。」她說完,滿臉淚水。
  
  第30章
  
  太久了。
  我坐在長椅上等了很久。遠遠地能看到這座公園知名的大理石門。據說,這座石門是世紀之交一位赫赫有名的設計師史丹佛·懷特「設計」的。懷特是被一個瘋狂迷戀一個年輕女子的男人謀殺身亡。我想不通的是,明明只是複製別人的作品,怎麼能夠稱為「設計」呢?華盛頓門根本就是直接抄襲巴黎的凱旋門啊,這點大家都心知肚明。紐約人竟然為了這麼一件複製品歡天喜地,我實在是搞不懂。
  現在已經不能觸摸石門了。石門周圍已經豎起鐵絲網,跟我剛剛在布朗克斯區南部看到的鐵絲網有幾分相像,目的都是為了隔絕塗鴉藝術家。公園裡到處可以看到高低不同的圍欄,幾乎每片草地都圍上了鬆鬆的柵欄,而且大多數還是兩層的。
  她在哪裡?
  鴿子晃來晃去,帶著一般在政客身上才會看到的高傲姿態。它們成群地向我靠近,啄我的布鞋,然後又抬起頭來,彷彿很失望為什麼我的鞋子不能下肚。
  「泰通常都會坐在這裡。」一位頭戴風車圖樣的鴨舌帽,長著《星艦迷航》史巴克尖耳的遊民對我說。他在我對面坐下。
  「哦。」我說。
  「泰會喂鳥,這些鳥兒喜歡泰。」
  「哦。」我又說。
  「所以它們才會全都靠到你那邊去。不是因為它們喜歡你或怎麼的,只是以為你是泰或者泰的朋友。」
  「嗯哼。」
  我看看表,我已經坐了兩個小時了。她沒來。不對勁。難道真是一場騙局?我很快就排除了這種可能,堅信那封郵件就是伊麗莎白髮的。如果真是騙局,反正早晚都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