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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節

  而事實上在我的心裡,我無時不刻都在為自己能在兄弟們中間說話有份量而感到驕傲並且沾沾自喜,我也很清楚這就是愛面子的毛病,不過我就是這種毛病,始終是改不了的。而陳金這個人卻不同於我,他完全就是靠著膽大包天,而且為人仗義,從而在兄弟們中間有了很大的說法份量,當然了,我這個人也是很仗義的,尤其是對哥們兒之間,那絕對是刀山火海兩肋插刀,咱再次不辭。
  不過陳金這小子壓根兒就一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而且脾氣暴躁凶悍,在年輕人的心理上,是個讓人佩服的人物,所以,他自然而然也就能起到一定的領袖作用,如果換作是古代,那就應該是一員讓士兵們敬佩的悍將。
  我承認,有的時候,我的膽大包天,我的凶狠暴躁,惹是生非,幾乎都是在模仿著陳金學習著陳金,而且我太愛面子,無時不刻都在心裡暗暗的跟陳金較勁兒,當然了,這種較勁兒無非就是在兄弟們之間顯示出我不次於陳金而已。
  從內心裡來講,說句大實話,我佩服陳金,我也願意和陳金這樣的人做一輩子的朋友。
  反正不管怎麼說吧,在我們這幾個人中,雖然我們都覺得哥兒幾個在一塊兒很公平很民主,沒有說誰欺負誰,誰說話別人就必須服從這一說,但是我和陳金二人,說話的份量,確實比他們幾個重,即便是常雲亮家裡有錢,那又如何呢?
  而如今想起來,我們那個時候,確實太過年輕,氣盛啊,惹是生非,以魯莽為膽大,以衝動為驕傲,不學好,竟想著那些外門兒邪道的事兒,好像一天不惹事兒,不驚天動地一番,就覺得渾身不自在似的。
  總之就是想著讓所有人都關注我們,注意著我們,那樣就覺得倍兒有面子。
  嗯,寫到這裡,我心裡有個希望,希望各位讀者大大,能夠深刻的檢討下自身的錯誤,年輕的時候,做許多錯事兒,說許多錯話,卻因為衝動因為氣盛,而往往認為是正確的,甚至,絲毫不去考慮是否正確。其實靜下心來認真想想,是非對錯,完全可以想明白的。
  好像廢話又多了,打住吧。
第06章 那廟,那蜘蛛,那火
  當我發現包圍了我們的村民們有那種幸災樂禍看戲的眼神時,我就覺得我們有機可乘了,可以脫離這幫人了,咱可沒這閒工夫陪他們就這麼僵持著耗下去,還有老奶奶廟沒拆除呢。
  於是我梗著脖子很囂張的揮了揮手裡的大鐵棍,語氣中充滿挑釁的喊道:「怎麼著鄉親們,想跟銀樂動武還是怎麼個意思?今兒個我趙銀樂和幾位兄弟拆廟,沒別的原因,也不想招惹誰,更不是想著要和哪位街坊過不去,咱就是瞅著村民們因為這些廟宇,啊,每年捐款出力,不是修廟就是蓋廟,時不時還得掏錢買東西到廟裡頭供奉,結果怎麼著?全他娘的花的是冤枉錢,一點兒用處都沒有!我們拆了這廟之後,大家也就不用再花那冤枉錢買東西供奉了。」
  「對,我們是為全村人著想啊,唉,你們說說,我們這是何苦?做了好事兒本來不想留名,可也不想大家不理解我們啊……」陳金一副委屈的模樣,覺得受了天大的冤枉似的,但是語氣一點兒服軟的意思都沒有,反而很像是在告誡所有人,怎麼著,不服的話上來試試,敢跟老子動粗的話,老子跟你們玩兒命!他說道:「正如銀樂所說的那樣,我們沒想著和任何人作對,我們願意和平,我們不想……」
  說了一半兒,陳金突然停了下來,扭頭對我說道:「銀樂,下面該怎麼說來著?我忘了。」
  「什麼怎麼說?」我疑惑的問道。
  「就是,就是抗美援朝的時候那段話……」陳金小聲說道。
  「哦……」我點了點頭,明白過來,於是掃視了一圈眾人,義正詞嚴慷慨激昂的說道:「我們是要和平的,但是,美帝國主義,哦不,村裡的這些迷信的老太太們,以及那些廟宇內居住著的邪孽異物,只要他們一天不放棄,他們那蠻橫無理的要求,和那充滿侵略的陰謀,我們就要堅持的戰鬥下去……這不是我們好戰,我們願意立即停戰,剩下的問題等將來去解決,但是,美帝國主義,哦不不,邪孽異物們,和銅鎖娘為首的極個別老太太們,不願意這樣,那麼就好吧,那麼就打下去,美帝國主義願意打多少年,我們也準備打多少年,一直打到美帝國……他們願意罷手的時候為止,一直打到,他們願意停戰,他們怕了的時候,一直打到,他們,他們……」我也忘了後面是啥話了,於是憋了半天,乾脆說道:「他娘的,廢話不多說了,反正就是沒完沒了,誰要是不服氣的話,誰就幫襯著他們,來跟俺們干!」
  「對!」陳金將鐵鍬平舉,衝著銅鎖娘,眼神兒掃視著村民,吼道:「這廟,我們拆了,誰要是再蓋,我們還是要拆,你們願意花這些冤枉錢,你們就繼續花下去,還有,誰要是覺得心裡難受,身上皮癢,想著跟我們哥兒幾個作對呢,那麼就對不住了,我們會像對待美帝國主義那樣,堅決的消滅你們!」
  常雲亮急忙拉住陳金,打斷陳金的話,說道:「金子,咱們可不能殺人啊!」
  「就是,都是街坊四鄰鄉里鄉親的,犯不上消滅掉啊!」姚京也急忙按住了陳金手裡的鐵鍬,勸慰著說道:「金子,咱們只是針對不愛好和平的侵略者以及霸權主義者,愛好和平的人們,是我們的朋友。」
  薛志剛滿嘴跑火車的插嘴說道:「當年抗美援朝的時候,侵略朝鮮的那可是聯合國軍,幾十個國家都參與了,他奶奶的整個就是一幾十國聯軍,可咱們英雄的志願軍,照樣打的他們落花流水狼狽不堪,夾著尾巴一個勁兒的逃跑!這說明了,英雄的中國軍隊是不可戰勝的,我們是必勝的,任何敢於和我們作戰的人,都將被我們的重拳擊的粉碎!」
  「對,我們的隊伍是不可戰勝的!」我起哄道,心裡想著這都他娘的哪兒跟哪兒啊?
  村民們被我們幾個你一言我一語,亂七八糟東一句西一段毫無一點兒章法的話給逗得哈哈大笑起來,剛才那一觸即發的緊張氛圍頃刻間消失的無影無蹤,眼前的形式竟然像是我們幾個在唱戲,而村民們正津津有味兒的看我們唱戲,正在做忠實的觀眾。
  李家媳婦兒笑著說道:「哎,那你們幾個啥時候準備打入到美帝國主義的老窩裡去啊?」
  陳金當即回答道:「目前我們正在掃除一切外圍勢力,這些障礙掃除之後,兵鋒直指倫敦……」
  「倫敦是英國的!」常雲亮趕緊糾正道。
  「哦,反正英國佬也沒個好東西。」陳金說道。
  我說:「你別瞎咧咧了,天都這麼晚了,咱們趕緊回去睡覺吧,你們看看,父老鄉親們都陪著咱熬夜,咱們心裡也過意不去不是麼?」
  「是啊是啊。」常雲亮趕緊點頭,然後轉過身來,衝著四周的村民們連連拱手,說道:「各位父老,各位鄉親,今天呢,就到此結束了,打擾了各位的睡眠,我們深感抱歉,在這裡,我代表兄弟們,向大家致以深切的問候,誠摯的歉意……」
  他的場面話還沒說完,陳金就不耐煩了,掄著胳膊說道:「行了行了,別扯淡了,哎哎大家都散了啊散了,這大半夜的,不睡覺幹嘛呢?」
  我心裡暗笑,好像別人都不睡覺成了錯兒,而並非是咱們拆廟搞出的動靜打擾了別人的睡覺,哦,是人家半夜三更從家裡跑出來打擾了咱們幹活兒?
  人群中嗡嗡嗡的議論起來,看得出來,大家都是滿面笑意,對於我們的行為,大家反倒沒什麼厭惡了。我想大概是他們也覺得我們說的話有理了吧?這年頭掙點兒錢不容易,誰願意掏出來蓋廟修廟供奉廟啊?若非是那幫老太太們實在是禍害的緊,嚇得家裡的那些女性同志們整天心驚膽顫,打死那些老爺們兒,他們也不願意掏錢出來幹這種事兒。
  這是事實,多半捐錢出來的蓋廟修廟上供奉,都是老娘們兒干的,而老爺們兒之所以抽出時間去修廟建廟當白勞力,無非也就是家裡的老娘們兒攛掇個沒完,他們不得已才去的,當然了,也有極個別確實是信仰迷信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的老爺們兒,不過那樣的人,實在是……不夠爺們兒。
  銅鎖娘剛才也讓我們這幫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跑火車給說懵了,好傢伙,都把她比作是美帝國主義了,好像我們再煽動一會兒,村民們會一擁而上把她給撕爛咯。現在她終於回過神兒來,氣得蹦躂起來,大罵著:「你們都一個個……一個個……不得好死,神靈會降罪給你們的,小兔羔子們,你們這是褻瀆,褻瀆神靈啊……」
  「您可別盼著我死,我要是死了,一準兒變成鬼天天晚上趴在你們家窗戶上往屋裡瞅。」陳金冷笑著說道。
  「你……」銅鎖娘氣得說不出話來了,興許是真害怕陳金變成鬼之後趴她們家窗戶呢。
  我在旁邊兒說道:「哎哎各位各位,別看了別看了,想要看熱鬧啊,今晚上是肯定沒戲了,我們都困了,幹活兒都幹了一晚上了,真累啊,得得,散了散了啊。」
  「就是,我都快累死了,奶奶的回去睡覺去。」常雲亮拿著鐵釬子就往人群跟前兒走,順手還揮著鐵釬子,嚇得幾位街坊趕緊讓開。
  哥兒幾個立刻跟上,從閃開小道的人群中走過,陳金走在最後面,臨出來的時候,還惡狠狠的說道:「不妨告訴你們,明兒個興許會唱大戲,村裡的廟,我們已經全都給砸了!」
  人群中轟的一聲炸開了,所有人都嚷嚷起來,不過並不是針對我們這幾位年輕人的,而是他們各自在聊著天兒,看樣子極其的興奮,大概是覺得明天就會有場大的戲要開場了啊,村裡熱鬧咯。
  什麼戲?乖乖,全村的廟差不多全都拆乾淨了,您說什麼戲?那幫老太太能不找我們鬧麼?
  不過哥兒幾個既然幹這事兒,就早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哪怕是被家長狠狠的揍一頓也成。
  即便是到最後鬧的實在是厲害,無法收場了,那也簡單,我們把責任推給胡老四不就得了嘛,就說是胡老四攛掇著我們拆廟呢,不拆了這些廟宇,村裡就會有髒東西住,有了髒東西,村裡人就會受到禍害,就無法安省。
  只要這麼一說,起碼……哥兒幾個的爹娘都不會太埋怨我們了。
  從去年冬天開始,出了這麼多事兒,作為父母的他們,多少心裡都明白了許多啊。
  銅鎖娘似乎也讓我們幾個囂張的樣子給弄懵了,或者是陳金的話把她嚇著了吧?反正我們走的時候,銅鎖娘竟然一聲沒吭,只是怒氣沖沖的盯著我們,那眼神不知道已經在內心裡把我們殺死多少次了呢。直到我們走出老遠之後,銅鎖娘的聲音才從後面傳來:「你們等著吧,神靈會降罪懲罰你們的!」
  聲音在夜晚的大街上,傳出了老遠老遠,聽得有點兒鬼哭狼嚎的意思,我不知道其他哥們兒有沒有害怕,反正我當時渾身打了個激靈,他娘的,她該不會想法子串通邪物,跟我們為敵吧?
  順著前街走到東渠邊兒,然後向北轉,常雲亮忽然停住說道:「我說哥兒幾個,今晚上那老奶奶廟還拆不拆了?」
  「廢話,當然拆!」陳金很乾脆的說道。
  「可是……村裡人已經知道了啊。」劉賓有點兒猶豫的說道:「銅鎖他娘現在一準兒已經去別的老太太家裡拍門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