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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節

  「我願意跟著你們走,什麼條件都行。」費瑞爾加重語氣說道,周圍一些穩重的長老都被這位探險家逗笑了,只有大人物卜瑞格姆·揚依舊保持著莊嚴、肅穆的神情。
  他說道:「斯坦傑遜兄弟,你收留他吧,給他吃的喝的,也給這孩子。你還要負責給他講授咱們的教義。咱們耽擱得太久了,起身吧,向郇山(耶路撒冷的地名,基督教聖地,此處指摩門教徒們行將擇居之地)前進!」
  「前進,向郇山前進!」摩門教徒們一起喊了起來。命令像波浪一樣在隊伍中傳開,人聲漸漸地在遠處消失了。鞭聲辟啪,車聲隆隆,大隊車馬行動起來,整個車隊又蜿蜒前進了。
  斯坦傑遜長老把兩個落難者帶到他的車裡,那裡早已準備好了食物,他說:「你們就住在這裡,不久你們就能恢復了,從今以後,要永遠記住,你們是我們的教徒了。卜瑞格姆·揚是這樣指示的,他的話是憑藉著約瑟·史密斯(摩門教創始人,被稱為上帝在人間的先知)的聲音說的,也就是傳達上帝的意旨。」
  ……
  很多年以後,當我們回頭來看這些移民的經歷,或許可以寫上一整本書,他們在密西西比河兩岸一直到落基山脈西麓這片土地上,憑藉著不屈不撓的頑強精神,克服了野人、野獸、飢渴、勞頓和疾病等上蒼所能降下的一切阻難。
  最終,當他們看到腳下廣闊的猶他山谷浴在一片陽光之中,並且能聽到他們的領袖宣稱,這片處女地就是神賜予他們的樂土家園,而且將永遠屬於他們的時候,莫不俯首下跪,掬誠膜拜。
  移民們定居了下來,開溝浚壑、造籬立界、栽培墾殖,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到了第二年夏天,整個鄉村便湧現出萬頃麥浪,一片金黃。
  約翰·費瑞爾也在這裡分到了屬於他的一片土地,他在那裡建築了一座堅實的木屋,這座木屋逐年增建,逐步成了一所寬敞的別墅。
  這位冒險家是一個十分務實的人,他處事精明,長於技藝,而且他的體格十分健壯,這使他能夠從早到晚,孜孜不倦地在土地上進行耕作和改良。因此,他的田莊非常興旺,三年之內,他超過了自己的鄰居;六年後便已十分富有;九年,富甲一方;十二年過去了,整個鹽湖城(美國猶他州首府,地瀕鹽湖之濱,其最初的開拓者便是這些摩門教徒),能夠與約翰·費瑞爾相提並論的人已不足五六個,他成了聲明遠播的人物。
  但卻有一件事,費瑞爾傷害了他同教人的感情,不管怎樣與他爭論,不管怎樣去勸說他,費瑞爾都不肯按照他夥伴們的「那種方式」娶妻成家。他從未說過一再拒絕的理由,他只是毫不動搖地固執己見。
  約翰·費瑞爾就這樣過著他嚴謹的獨身生活,除了這一點,他對這個新興殖民地上的宗教還是奉行不懈的。而且被公認為是一個篤信正教、行為正派的人。
  而露茜·費瑞爾就在這樣一片土地上長大成人,她是約翰·費瑞爾唯一的義女,幫助著父親處理一切事物。山區清新的空氣和松林中飄溢的脂香,像慈母般撫育著這個年輕的少女。歲月逝去,露茜已長得亭亭玉立。
  她的面頰愈見嬌艷,她的步態日漸輕盈。路人在經過費瑞爾家的田莊時,都忍不住要駐足去看這個美麗的天使,那苗條的少女身影騎著父親的馬,如同一個美國西部的少年般,以矯健嫻熟的姿態穿過麥田。即使是那些運輸皮革的、總是面無表情的印第安人,瞧見了這個美麗無比的白皙少女,也會感到十分驚愕,不禁鬆弛了他們那一向呆板的面孔。如果說她是太平洋沿岸整個山區裡最標緻的美洲少女,也不會有任何人提出異議的。
  而第一個感覺到女孩兒長大成人的並不是她的父親,這種事很少會由父親發覺,這種神秘的變化十分微妙,而且形成得非常緩慢,不能以時日來衡量。不過最難察覺到這點的還是少女本身,直到她聽到某一個人的話語,或者觸碰到某個人的手時,她感到心頭小鹿亂撞,產生一種驕傲與恐懼交織的情感。這時,她才會明白過來……
  這一年,露茜和另一個年輕人相遇了,他的名字是傑弗遜·侯波,一個探險家、淘金者、優秀的獵人,他從一群失控的牛群蹄下救出了露茜,愛情的萌芽在彼此心中種下,只是,他們都不曾猜到那結局……
第二十三章 猶他之花(下)
  一個夏日的傍晚,侯波騎著馬從大道上疾馳而過,向著費瑞爾家門口跑來。露茜正在門口,她走向前去迎接他。他把韁繩拋在籬垣上,大踏步沿著門前小路走了過來。
  「我要走了,露茜。」他說著,一面握住了她的兩隻手,溫柔地瞧著她的臉:「現在我不要求你馬上和我一塊兒走,但是當我回來的時候,你能不能決定和我在一起呢?」
  「可是,你什麼時候回來呢?」她含羞帶笑地問道。
  「頂多兩個月,親愛的。那個時候,你就要屬於我了,誰也分不開咱們。」
  她問道:「可是父親的意見怎麼樣?」
  「他已經同意了,不必擔心這個問題。」
  「哦,那就行了。只要你和父親把一切都安排好了,那就用不著再多說什麼了。」她輕輕地說著,一面把她的面頰依偎在他那寬闊的胸膛上。
  「感謝上帝!」侯波的聲音略顯粗啞,他彎下身去吻她,「那麼,事情就這樣決定了,我停留越久,就越和你難捨難分。我的夥計們還在峽谷裡等著我呢。再見吧,我親愛的,再見了!不到兩個月,你一定就會見到我了。」
  他從她的懷裡掙脫出來,翻身上馬,頭也不回地奔馳而去,好像只要他稍一回望那離別的人兒,他的決心就會動搖了。
  她站在門旁,久久地望著他,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見,然後她才走進屋去,她覺得自己真是整個猶他地區最幸福的一個姑娘了。
  ……
  三周過去了,每當約翰·費瑞爾想到這個年輕人回來的時候,他就要失去自己的義女,都不免有許多不捨與感懷,但看到露茜那明朗而又幸福的臉,他覺得這比什麼都重要。
  當然,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原因在驅使著他這樣做,約翰·費瑞爾,他絕不會讓自己的女兒嫁給當地的任何一個摩門教徒!他認為,這種婚姻根本不能算是婚姻,簡直就是一種恥辱。不管他對於摩門教教義的看法究竟如何,但是在這個問題上,他卻是堅定不移的。因此,他自己至今都沒有婚娶。
  可是滅頂之災就在這最後的幸福即將來臨前找上門來……
  在那個時期,違反教義的言論一旦被人聽到,那就意味著可怕的災難將接踵而至!即使是塞維爾的宗教法庭、日耳曼人的叛教律以及意大利秘密黨所擁有的那些龐大行動組織,和摩門教徒在猶他州所布下的天羅地網相比,那也是望塵莫及。
  在西部荒涼的大草原上,「丹奈特幫(摩門教中一個秘密、險惡的流派)」和「復仇天使」就這樣崛起了,直到今天,這兩個名字都被人們提起。
  這些無形的組織執行了無數次罪惡的行動,他們彷彿無所不知、無所不能,但是他們的所做所為人們卻好似根本看不見、也聽不著。
  人們只知道,誰要是反對教會,誰就會突然失蹤,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一股陰雲永遠籠罩在他們的頭上,即便在曠野無人之處,也沒有人敢說出任何一句反對的聲音……
  最初,這股神秘莫測的可怕勢力只是對付那些叛教之徒的。可是不久,它的職能便擴大了。因為,成年婦女的供應已經漸感不足。沒有足夠的婦女,一夫多妻制的教條就要形同虛設(摩門教盛行一夫多妻制,經卜瑞格姆·揚訂為該教教規之一。此制度在教內一直引起爭論,在教外也引起普遍反感,1890年該教規始行廢止)。於是各種奇怪的傳聞開始出現,在印第安人都從未到過的地方,移民中途被人謀殺,旅人的帳篷也遭到搶劫。而同時,摩門教長老的深屋內卻出現了陌生的女人,她們形容憔悴,嚶嚶啜泣,臉上流露出難以磨滅的恐懼……
  終於,大人物親自拜訪了約翰·費瑞爾,他提出了要求:「你的女兒已經長大成人,而且稱得上是咱們猶他地方的一朵花了。這裡許多有地位的人物都看中了她。」
  約翰·費瑞爾只得在心中暗自叫苦,而卜瑞格姆·揚的話還沒有完:「外面有傳聞,都說她已經和某個路過此地的異教徒訂婚了!我希望這只是流言而已,要知道,聖約瑟·史密斯經典中第十三條說了『讓摩門教中每個少女都嫁給一個上帝的選民;如果她嫁給了一個異教徒,她就犯下了彌天大罪』!是的,經典上就是這麼說的,你既然信奉了神聖的教義,就不該縱容你的女兒破壞它。」
  約翰·費瑞爾沒有回答,只是玩弄著手中的馬鞭。
  揚繼續道:「在這個問題上,我想就可以考驗你的全部誠意了,四聖會已經這樣決定了。這個女孩子還年輕,我們不會讓她嫁給一個老頭子的,當然我們也不可能讓她自己挑選。我們這些作長老的,已經有許多『小母牛』(小母牛這個詞,系摩門教首領之一H·C·肯鮑在一次講道中提到他的一百個老婆時所用的字眼)了。可是我們的孩子們還有需要。斯坦傑遜有個兒子,錐伯也有一個,他們都非常高興把你的女兒娶到他們家裡去。叫你女兒在這兩人中選擇一個吧,他們既年輕又有錢,並且都是信奉我們正教的。你對這件事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約翰·費瑞爾只能用緩兵之計,他說自己的女兒還太年輕,沒有到結婚的年歲,但大人物只是冷冷丟下一句:「我給她一個月的時間來選擇。」
  當卜瑞格姆·揚離開後,約翰·費瑞爾幾乎是倒在了椅子上,他不知道怎樣把這個消息告訴自己的女兒。忽然,一隻柔軟的小手握住了他的手。他抬頭一看,只見他女兒站在他的身旁,臉上寫滿了蒼白、驚恐。他明白,她已經全聽見了。
  ……
  約翰·費瑞爾依舊是當年那個正直勇敢的探險家,他是一個不屈的人,但歲月卻是無情的,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能力去和那暗處潛伏的龐大勢力對抗了。
  揚走後的第二天,小錐伯和小斯坦傑遜就登門了,斯坦傑遜是個陰沉的年輕人,而錐伯則生得粗大醜陋、傲氣凌人。他們坐在客廳裡,把腳蹺得高高的,如同是在自己家中一般。
  斯坦傑遜道:「我們是奉了父親的指示,前來向您的女兒求婚的,請你和你的女兒看看,我們兩個人之中,你們究竟看中誰,我呢,只有四個老婆,可是錐伯兄弟已經有七個了。因此,我看,我的需要比他大。」
  錐伯大聲喊道:「不對,不對!斯坦傑遜兄弟,問題不在於咱們有了多少老婆,而在於你我究竟能養活多少,我的父親現在就已經把他的磨坊給我了,所以,我比你有錢。」
  他們還說了許多話,但除了能讓他們的品德顯得更骯髒齷齪以外沒有任何其他作用。約翰·費瑞爾用鞭子把他們趕了出去,這是他宣洩憤怒的唯一方式。
  第二天早晨,費瑞爾起床時,他看到自己的被子上輩釘了一張紙,正釘在自己的胸口,上面歪歪斜斜地寫著一行粗重的字:「限你二十九天改邪歸正,到期則——」
  他不知道那可怕的勢力是如何進入自己屋子的,他更不知道那未完的恫嚇究竟是指什麼,他只知道,自己已被逼上了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