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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節

  和尚的話一出口,我就想吐。死人倒不是沒有見過,但是這麼多堆在一起,就有種很噁心的恐懼。這個東西該怎麼說,如果不信的話,真的沒什麼,就好像很多膽子大的人,深更半夜從亂墳崗走過去,也不會有什麼意外,就像在走一條很平常的路。但是心裡信的話,就認為這麼多死人堆在一塊,陰氣會養出一些東西,會不由自主的怕。
  「這麼多死人,從哪裡來的?」
  修陵,特別是修帝陵的工匠,據說命運基本都是很悲慘的,工程將要完工的時候,會被成批的滅口,有的就成為陵裡的活殉。所以在這一行的傳說裡,才會有很多關於逃生密道的傳聞,說是修陵的工匠自己挖出的密道,也是可以避開陵墓正門而進入其中的秘密通道。這個說法在過去乃至現在都有不少人相信,以前也發生過一些剛入門的土爬子想要找逃生密道的事情。但是這些東西,只有經常在茶館裡聽評書的人才會信。
  因為這種傳聞真的不足信,比如說北宋,七帝八陵,就在鞏義,這是天下人皆知的事情,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還用得著殺工匠滅口?還有祖龍的驪山陵,幾十萬人在修,能全殺掉滅口?
  塔兒溝這裡如果真的要勉強稱為陵的話,那也是個未完工的陵,施工的人半路就撤走了,不可能把工匠殺掉。那麼吊在鐵索上的那麼多屍體,就只能扣到路修篁頭上,他蠱惑元昊修陵,其實有自己的目的,說白了就是借人家的手蓋房子,蓋完以後自己住。路修篁肯定是在山陵半途而廢之後再次秘密來到這裡,以他的性格和處事的手段,把替自己做事的工匠全都殺掉,也不足為怪。
  做這一行的不可能不接觸死人,所以和尚他們心裡有些發楚,卻不會因為這個就停止行動。在這邊停留了一會兒之後,和尚跟那個夥計就又過去開路,他們按原來的方法,把身體固定在搭扣上,搭扣帶著保險繩,中途真的失手的話也不會完全掉下去。
  兩個人慢慢的爬,還是有一些危險的,因為那些吊著屍體的鎖扣會阻住搭扣,要時不時的解開。我看著就替他們揪心,這簡直是在一片屍體的森林裡穿行,沒有心理素質的人玩不了。
  深淵兩端相距大概三十米左右,不算很長,和尚他們費了很大的力氣才爬過去,在對岸那邊看了看,除了一具具吊在鐵索上的屍體讓人膽寒,其它還算正常。接著,我和小鬍子就一起朝對面爬,他好像很不放心我,讓我在前面,他在後面,方便照應我。
  我腰裡就是一條保險繩,扣在了鐵索上,鐵索非常粗,我一隻手都握不過來,稍稍一動,大片的鐵銹渣就朝下落。向前爬了七八米的樣子,就到了屍體最密集的地段,我就是有點浪催的,明明對這些東西怕,但還忍不住低頭去看。
  有的屍體已經爛光了,有的彷彿真的受到某種特殊原因的影響,身體乾癟脫水,外面有一層蠟質的東西隔絕外界因素的侵蝕,在濕度這麼大的地方都沒爛掉。
  我慢慢的爬到鐵索中間的位置,雙腿和一隻手緊緊攀住鐵索,另一隻手鬆開搭扣,扣到前面,順便稍稍喘口氣。這次短暫停頓的時候,我又朝下看了一眼。但是這一眼看下去,目光就收不回來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意識信息的傳遞
  鐵索下面密密麻麻的屍體中,有一個馬上就引起了我的注意,它被吊在鐵索上,卻顯得與眾不同。它身上那件黑色的長袍還沒有爛光,而且仰著頭,無聲無息的懸在下面,彷彿在和我的目光對視。
  我的手馬上就哆嗦了一下,這具乾屍的面部幾乎沒有水分了,泛著一層油亮的光,但是我彷彿從它微閉的眼瞼裡,看到了一絲目光。
  一絲很邪的目光,如同帶著生命的氣機,在這個已經死去了不知多少年的屍體上,散發出某種神秘的力量。我手裡握著搭扣,再也沒辦法讓自己淡定下來,真的,那種目光讓人覺得,它還活著。我就這樣和這具屍體上下對望著,腦海裡的一切彷彿都在此刻消失了。我感覺到無比的恐慌,又感覺到有一種莫名的悸動。
  唰!
  那具屍體真的很不對勁,當我望了它片刻後,它那雙乾涸的眼睛一下子就睜開了,兩隻灰色的瞳孔死死的盯著我。這種情景完全超出了常理和我的承受底線,隨著它眼睛的睜開,我不由自主的就大叫了一聲,但是我仍在看著它。就像一隻餓極了的狼,看著陷阱中的食物,明知道那裡很危險,卻不肯離去。
  我的大腦完全亂了,天旋地轉,周圍的一切東西還有聲音彷彿瞬間就離我遠去,只剩下那一雙灰色的眸子。這是一次很漫長的對視,直到恐懼完全壓塌了神經,我哆哆嗦嗦的就想去摸武器,但是手還沒有握住腰裡的槍,下面的那具屍體就突然發出一道非常沙啞且沉悶的聲音。
  我操!
  我雖然很慌,但是還能分辨的出,這具屍體發出的聲音,是一句很完整的話。我的手頓時僵在腰間,不知所措。
  「來吧……來吧……我在這兒已經很久了……在等你……」屍體乾硬的面部猛然就扭曲起來,像一大塊橡皮泥,它的嘴巴張開了,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好像在敲打著我的心臟,充斥著我的耳膜。
  我忍不住就想閉上眼睛,這是人類對恐懼的一種最原始最本能的反應,一件東西很可怕,那麼就不去看它。但是我的眼睛閉上了,耳朵裡仍然縈繞著那很沙啞沉悶的聲音。
  「下來……我賜你輪轉長生……」
  「輪轉長生!」我緊閉的眼睛瞬間睜開了,不假思索的就叫了一聲:「什麼是輪轉長生!」
  「和我一樣,吊在這裡,就是輪轉長生……」
  緊跟著,這具屍體身上每一個部位,每一個關節,都像扭曲的機器一樣,開始慢慢的動,它睜著那雙灰色的瞳孔,一隻乾瘦的手就從下面開始朝上抓,這麼遠的距離,它不可能抓到我,但是這樣的場景真的讓人承受不了。我的手一鬆,整個人好像都從鐵索上掉下去,要穿過這一片屍體,落入下面的水中。
  不知道是不是意識混亂,但是我感覺自己要掉下去的時候,身體又重重的一震,隨即,一股鑽心的疼痛就從胳膊傳遞到了大腦神經,非常的疼,不過這陣疼痛卻像一劑鎮定劑,混亂的意識瞬間就清醒了很多。
  這種清醒來的很快,所以腦袋還是有點模糊,只感覺胳膊非常的疼。剛才已經消失在眼前的東西和聲音彷彿流水一般的浮現出來,我有點不敢相信現在的處境。我已經從鐵索上掉下來了,身體懸空著,但是小鬍子伸出一隻手,緊緊拉著我的胳膊。正因為這樣,我才沒有完全掉下去,否則就算有保險繩,多少也要吃點苦頭。
  「上來!」小鬍子的手勁非常大,使勁提著我,想把我拉上來,這麼一用力,我的胳膊幾乎都要斷了,連忙咬著牙,另只手勾住鐵索,全力翻了上去。
  我把鬆掉的搭扣固定在鐵索上,長長的出了口氣,滿頭都濕漉漉的,也不知道是水汽還是冷汗。我隨手摸了一把,就下意識的想再去看下面那具很詭異的屍體。
  「不要看它!」小鬍子馬上就出聲制止,然後不由分說的讓我朝前爬。我也意識到有些不對勁,所以很聽話的按照他的吩咐,使勁的沿著鐵索向前爬。我不敢再朝下看,儘管知道下面仍是一具一具屍體,但還是硬著頭皮一口氣爬到對面。和尚伸手接住我,一直等我雙腳都踩在實地上,心裡才真正的安穩下來。
  「操他娘的!」我又伸手摸了額頭一把,發現真的全是冷汗:「那些屍體不對勁,讓後面的人都小心點!」
  「你不該盯著那些屍體看。」小鬍子遞給我一條乾毛巾,把頭上和脖子上的濕氣都擦掉,他接著說:「那很可能是一種意識傳遞。」
  「意識傳遞?」我對這個詞真的感覺非常陌生。
  關於意識傳遞,究竟是怎麼樣的原理,至今都沒有合理的解釋,但是它真實存在過。這種現象如果用通俗的話去形容,就比如說,三百年前的一個和尚,留下一隻木魚,木魚是死的,不可能存在什麼意識,不過如果各種非常微妙的契機全部都在同一個時間緊密吻合的話,那麼三百年後的人,能透過這只木魚,得到原主的一些意識信息。
  這些通過木魚得到的意識信息很雜亂,可能是原主當年生活時的一些場景,可能是他的一段話,也可能是他思維上的一些感觀。
  但是這種意識信息的傳遞非常困難,從發生幾率上來說,小到比中六合彩都難。就好像宇宙大爆炸之後,產生一顆生命行星,需要一萬個,十萬個,甚至上百萬上千萬個契機微妙的凝聚在一個時間段內才可能發生,缺一不可。
  我就開始苦笑,這能說我的運氣不好嗎?老天真的是夠照顧我了,這樣難以出現的東西就落在我頭上。
  不過,我真的有點說不清楚,剛才所經歷的,到底是那種罕見的意識信息傳遞,還是某種原因導致我出現的幻覺。如果是意識信息傳遞,那麼吊在鐵索上的那具屍體,可能在當時有一些身份,否則不會出現輪轉長生這種意識形態。
  但是再去查探這個人究竟是誰,就沒有多少意義了。他可能是路修篁的幫手,也可能是路修篁另一個合作者。路修篁為了保守自己的秘密和利益,對最親密的戰友師盤都能下刀,更不要說別人。
  後面的人都比我有經驗,很平安的就過來了,只有麻爹在上面磨蹭了半天。這個地方潮的不行,過來一趟衣服就濕了,我們燒了兩堆火烘衣服,和尚帶著夥計朝前面稍走了走,查看情況。
  「後面還有沒有大門了?」
  「根源信息沒有留下關於大門的線索。」小鬍子烤著自己的衣袖,對我說:「這些信息是師盤留下的,他只知道路修篁暗中留下了這幾個地方,但是更具體的情況就很難說了。」
  我在之前沒事的時候曾經獨自分析過,塔兒溝這個地方,可能比那些藏放銅牌的地方更險惡一些。因為這裡保留的,很可能是路修篁親自留下的第一手信息,無比的珍貴。除了現在已經流傳在外面的路修篁手札,估計這裡是銅牌事件內幕最多的一個地方,否則雷英雄也不會把寶全部押在塔兒溝。
  和尚跟那夥計過了一會兒就回來了,他們沒敢走的太遠。在我們前面,是那些工匠沿著自然地勢開鑿出的一條很短的過道,主要是擴寬了,方便朝裡面運東西。這裡距離核心地帶估計還有很遠,我們也不指望有重要的發現,幾個人烤好了衣服,就整理裝備開始走。
  那條很短的過道修的比較粗糙,這就給人一種感覺,這個地方可能在建造的時候整體大規模的框出構造框架,然後逐區的開始二次施工。通道只有幾米長,過去之後,空間一下子小了很多,手電掃一下,兩旁有未完工的一些石像,還有脫彩的壁畫。
  在這個空間的一角,我們發現了一個被打穿的孔,一根鐵鏈從孔裡穿進來,在地上露出一米長的一截,然後就順著埋到了地下,這個東西就引起了我們的注意。
  「這根鐵鏈是從那裡過來,又通到那裡去的?」
  和尚看了半天,就嘗試著去拽,但是鐵鏈好像長在石頭裡了,非常的沉,他把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了,鐵鏈只微微動了下。根據這個重量,我們就算幾個人一起用力,也不可能把鐵鏈拖出來,它肯定在下面連接著什麼東西,所以和尚就放棄了。
  我們從鐵鏈這邊剛走了幾步,小鬍子就彷彿察覺到了什麼,他晃了一下手電,又看看自己的手。這個時候,我也覺得手電光柱照出去的範圍內,映出了一片非常非常模糊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