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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節

  這條公路雖然修得很好,卻不是主要國道,路況不錯,但照明情況較差,護欄上的小燈之間相距遙遠,光線微弱,加上沒有月光、大雨傾盆,燕風感覺自己的每一步都彷彿踏在了另一個世界裡,穿過無數的雨簾,還是一片混沌。
  他向前步行了一段才來到車禍地點,那裡的水泥圍欄已經完全修好了,不過因為是新修補上的,看來和其他地方的顏色不同,提醒著人們,這裡不久前發生過一場慘劇。他把登山繩牢牢地綁在新護欄的水泥石柱上,然後慢慢攀下了山崖。
  暴雨使山壁變得無比濕滑,燕風腳下用不上力,被狂捲的山風吹得如一條野籐般蕩來蕩去,雨點和枯葉藉著風勢吹到他的臉上,模糊了他的視線。他拚力抓緊繩子,憑著冷靜和熟悉情況,一點一點下到山崖的平台上。車禍發生時,汽車就是落到了這裡。
  那塊還沒有勘查的地方在平台的邊緣,平台的下面是怪石叢生的深谷,白天看的時候並不覺得有多麼深,此刻黑燈瞎火的,腳下又滑,深谷看來好像深不見底一樣,若不是燕風心理素質好,被山風一吹就可能腳下不穩,一頭栽下去。
  一手握著大號的防水手電,一手拔開亂草爛泥,燕風不顧風雨交加,也不顧從公路上落下的雨水像一條小瀑布似的砸下來,伏在地上認真地搜索著每一寸土地,一遍沒有,二遍沒有,他繼續搜第三遍。常言道:事不過三,他打算搜過第三遍會就正式排除此地的勘驗計劃。假如他這樣也找不到相關物證、腳印什麼的,就證明山崖的平台上沒有什麼有用的線索了。
  他這種勘驗行為是個人行為,因為先前當地警方已經根據本局專業技術人員的勘驗報告撤消了對此地的警戒,所以他利用私人關係安裝了一個隱蔽的監視儀,用來監視當他離開後,兇手有沒有回到這裡來湮滅可能有的罪證。
  兇手巫術超強,燕風怕他真的會什麼隱身術,在觀看監視錄像時並不只是看是否有人出現,還注意過草叢石塊是否被動,結果是這麼多天來,兇手並沒有出現,除非他對監視器也會施展巫術。
  眼看著第三遍就要檢查完了,燕風的心裡忽的有些失望。他對自己說,他半夜跑來這裡就是為了排除一個可能,並不是非要找到什麼,可他說不服自己,因為他內心深處仍然希望找到線索。
  這個案子太神秘,與之相關的換頭案又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明晰的線索幾乎沒有,而他沒有太久的時間,除非兇手出現疏漏,同時他努力之下有奇跡降臨,否則很難偵破。真正的偵破工作雖然大多數是最艱苦、枯燥的基礎工作和精密審慎的推理,但也有很多的意外和巧合,讓人有時會以為冥冥中自有天意。而他現在開始希望天意昭然,因為他實在需要一個強烈的刺激,讓他在混沌中找到一絲光明。
  雨越下越大了,而且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在燕風就要後退出那塊區域時,一個東西狠狠地硌了他的膝蓋一下。他本不想在意,因為自從趴在這個地方搜尋證據以來,他身上被硌傷被割傷的地方無數,可是這次大概是硌到了他的麻筋,他的整條腿又痛又麻,說不清的難受讓他差點栽倒。
第六十二章 災難重演(下)
  如果失了支撐和平衡,從公路上灌下來的強力雨勢和腳下的泥濘就會讓人跌落到深谷中,好在燕風經過特殊的訓練,手腳靈活,急忙穩住身體,慢慢摸到自己的膝蓋處。
  有一顆小小圓圓的東西躺在粗礪的地面和他的膝蓋之間,摸起來很圓潤光滑,像一顆珠子,但是抓到手裡後竟然一時看不到,仔細拿手電一照,才發現那顆珠子是純黑的,在大號手電的雪亮光芒下烏沉沉的不反射一點光線,珠子中心有一個小孔,穿著一條細細長長的銀錢,銀錢編織的花紋非常奇特,而珠子似乎是木質,但摸起來又是石質的,分外奇怪,絕對不是凡物。
  因為天黑,因為暴雨,他勘查了兩遍也沒有發現,幸虧他堅持勘查了第三遍,否則就會錯過重要線索。
  燕風一陣興奮,這個東西肯定不是過路的乘客扔的,看來也絕不像那些被害者的東西,十之八九是兇手之物。這東西透著古怪,兇手肯這麼輕易捨棄嗎?那為什麼這麼多天來他都沒有來找?難道是沒有發覺?
  他把珠子小心放到貼心的口袋中,手腳並用爬到遠離平台邊緣的地方,倚在一塊能阻擋水流的大石頭後面,又拿出那顆珠子看。這珠子他似乎在哪裡見過,但一時想不起來,他覺得心裡堵著一塊東西,讓他想不通,卻又感覺特別重要,恨不得立即解決。
  卡!
  刺目的白光閃過,又一聲巨雷以地動山搖之勢在半空中炸響。沒來由的,燕風手一抖,珠子差點掉在地上。他心裡一凜,突然冒出一種不好的預感,急忙把珠子再度貼心放好。而就在這時,頭頂傳來一陣突突突的聲響,聽來好像是有一輛速度很慢汽車從遠處駛了過來。
  當天,那輛出車禍的汽車就是開的很慢很慢。
  不知道為什麼,燕風的腦海裡突然閃出這個念頭。而他還沒來得及反應,頭頂緩慢而壓抑的突突聲驀然變成了極其尖銳刺耳的鳴叫,伴隨著強烈的撞擊聲,巖壁上的山石開始崩落,泥沙、石塊,暴雨、還有一個巨大的陰影同時從上方的公路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
  一切都是在幾秒鐘內發生的,燕風躲無可躲,甚至來不及反應,只有下意識的撲伏在地上,雙手抱著頭,他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活命的機會,只是感覺山風帶著陰寒之氣包裹住他的週身。
  他要死了嗎?為什麼又發生車禍?是兇手在謀殺他嗎?
  一瞬間,他腦海閃過無數處念頭,可又是幾秒鐘的時間過去了,預期中的可怕感覺並沒有出現,只有耳邊響著重物落地的聲音,但當他抬頭一看,平台上空空如也。
  怎麼回事?難道出現幻覺了?是什麼讓他產生的幻覺?和那顆他貼心放著珠子有關係嗎?還是--兇手就在附近?
  這想法一出現,燕風立即摸了摸槍,同時警惕的四望。平台上還是漆黑一片,但他習慣了黑暗,水珠的反光也能使他能透過雨簾,模糊的觀察周圍--沒有人,在他視線範圍內絕對沒人。而如果兇手在遠處的話,他對自己的槍法還是很自信的。
  突突突--
  又一陣汽車的引擎聲從遠及近地傳來。這下燕風可有時間反應了,急忙閃到岩石後面,仰頭望向天空。剛才是怎麼回事他還沒弄明白,也不知道這幻覺是怎麼出現的,但他知道這「災難重演」正要再來一次!
  果然,刺耳的剎車聲後,一輛汽車挾裹著死亡的氣息和狂猛的風聲從頭頂掉了下來!從燕風的角度看去,彷彿連黑沉的夜空都要塌下來了。
  對於無法抵抗的襲擊,人類本能的反應就是躲避,可燕風卻要克制人類的本能,眼看那些東西砸到他頭上來,雖然明知道是幻覺,但那感覺如此真實,如此的驚心動魄,他必須要死死握緊拳頭,才能保證自己不閃開。
  彭的巨響和雜亂的聲音紛紛響起,燕風眼見那些大塊的石頭落在自己的頭上後消失無蹤,而那輛汽車則在空中不斷的碰撞著山壁--車破、山塌、樹斷,而後重重砸在兩塊突然的石頭中間,粉身碎骨,捲起一片灰塵,迷濛了燕風的視線。
  他震驚的看著這一切,內心的感覺無法形容,好像自己正在親歷那場車禍,窒息、眩暈、猛衝入肺部的山風、死亡接近的感覺同時湧上他的心頭。而隨著又一聲巨雷滾過,這場災難重演又出現了一次,並且還是放慢鏡。
  汽車在空中無助的跌落,先是車身側翻,滾動中,車頭撞到了一個突出的尖石上,徹底失去平衡,之後整個車身翻了好幾個觔斗,重重落地。在這個過程中,燕風清晰的看著從汽車大開著窗子,一條條身影被甩了出來!
  白色的紗裙飛舞,像一個個天使從天而降,只是這天使是死亡天使,舞台上的濃妝、詭異僵硬的笑容慘白的四肢、動也不動的眼珠兒、身上薄薄一層冰霜--她們從各個角度撲下來,像飛舞在半空的幽靈。
  還有那些男孩子,他們還穿著黑色的演出服,側面綴滿了羽毛,從空中落下來的時候,山風把格外寬大的衣服鼓漲起來,看來好像一隻隻長著人頭的鳥。他們與那些女孩兒不同,落下來時還是活的,只是意識不到自己要經歷什麼,甚至還帶著一絲好玩的神氣。
  不同的角度、不同的方向、不同的姿勢,這些孩子在空中劃過後就重重落在地上,骨頭折斷了、血液噴濺了出來、四散亂飛的碎玻璃和殘鐵插滿了老師的身體,而那名司機始終握著方向盤,側臉看著燕風的方向,臉上保持著呆滯的神情!
  汽車落地,幻像全部消失。
  燕風完全不能動,呆呆地站在那兒,好半天才緩過神來。他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感覺血濺在臉上的溫熱還在。但臉上沒有血,只有大片冰冷的雨滴。
  幻覺!他暗鬆了一口氣。只是幻覺,他告訴自己。但此時,忽然覺得身上一沉。
  「警察叔叔,還給我!」一個小女孩拉住他的雨衣下擺,伸出一隻蒼白得發青的小手,手腕是一道傷口,好像嬰兒的嘴,咧開著笑。
第六十三章 交手,但沒有碰面(上)
  雖然燕風是警察,還是被嚇著了,心臟差點停跳。
  他本能的一扯自己的雨衣,用力過大,腳下又泥濘濕滑,不禁趔趄了一下,雨衣的那一端根本沒有任何拉力。再一低頭,那女孩不見了。
  「警察叔叔,還給我!」聲音在另一端響起,同時雨衣又是一沉。
  燕風咬牙控制著自己忽快忽慢的心跳,緩緩的把雨衣從那只青白的小手中拉出來,眼見那小手還握著拳頭,可雨衣卻穿過她的手掌,仍然沒有一點拉扯力。
  幻覺?靈異現象?為什麼剛才感覺有人在重重的拉他,現在卻力量全無呢?如果是幻覺,是什麼讓他的感覺如此真實?而這個小女孩又像是能與他交流似的,這不是幻像應有的反應。如果說面前的小女孩是鬼,他並不相信,就算他勉強相信,為什麼死了這麼多人,獨剩下這個小女孩出來騷擾他呢?
  他仔細看了看那個小女孩,就見她坐在地上,在那樣泥濘的環境中,身上的白紗衣沒有一點弄髒的地方,臉上的表情也一直保持著微笑的樣子。
  「還給你什麼?」燕風試探著問,心裡一動。
  這小女孩看來是保持了臨死前的形態,可是她死亡的時候,身體外應該罩著一層寒冰,就算死亡時已經融化,按照古龍的說法,也應該是像出了一身汗一樣濕漉漉的才對。可現在,她渾身上下沒有一點濕意,瓢潑大雨落在她身上也消失無蹤。
  假如這是幻覺,那個製造幻覺的人一定是想讓他忽視瞬間速凍這件事,那麼就可以斷定瞬間速凍是兇手作案的關鍵,或者是他的巫術的關鍵,他不想讓別人知道。
  那麼,他在周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