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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節

  范琴依然是冷笑:「可是你忘記了我講的故事了吧。我為了整容付出了我最寶貴的貞潔!我的身體被他無數次蹂躪!被蹂躪的同時也是我的精神!」
  方程突然急切起來:「那展顏呢?南妮的假臉為什麼跟展顏的臉一模一樣?」
  范琴淡淡地說:「展顏已經死了。」
  方程一下子呆在那裡。
  沈力卻想起了什麼:「那個頭顱是你送來的!那個頭顱才是真正的展顏對嗎?」
  范琴點頭:「不錯!是的。」
  「將江笛的屍體放到我家衛生間裡的人,也是你吧!從姚天平家裡帶走她屍體的人,也是你嘍?」
  范琴沒有答話,也算是默許了。而方程忽然淚如泉湧地問:「展顏死了……你告訴我,她是怎麼死的?」
  范琴說:「我們還是找到南妮,讓她來坦白一切吧。有些事情,我也不十分清楚,也要去問她。我知道她這時候可能在哪裡,你們跟我來吧。」
  整容醫生36
  那是市郊的一幢老式二層小樓。他們到達的時候,天已經轉晴了。暴雨之後的天空明淨晴朗,陽光沐浴著有些陣舊的小樓,恍若隔世。
  門是虛掩著的。范琴走在最前面,身後緊跟著沈力。沈力後面,方程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托著沈婕的手。跟在最後的,是周青婭和沈天洋。沈天洋步態蹣跚,緊緊抓著周青婭的手。兩隻手相握,竟隔了半生的時光。他們或者都沒有想過,此生還能牽手,他們或者一直都在期盼,會有再次牽手這天。所有的恩怨又怎能不留痕跡的煙消雲散?而愛恨情仇,當生命就要隕落的時候,又會由泰山之重轉為煙雲之輕。
  門一推就開了,門後是一方不大的天井。底樓的門很快也被推開了,幾間廳房,空無一人。
  樓梯有些陡,再轉了彎,便是二樓。那是一間臥室,門亦是虛掩著的。門推開的時候,一陣淡淡的清香撲面而來。沈力的心不由輕顫起來:這清香是這般熟悉,正是日日夜夜繞他身心的味道!
  迎面的牆壁上,掛著一幅油畫。畫上是一條小道,小道邊是一排如傘的合歡樹,樹上開滿了細細密密的花朵,像一簇簇燃燒著的火焰。
  合歡樹下,正奔跑著一個少年。白色的運動背心下面,是古銅色健美的肌肉。少年的臉很英俊,一頭短髮隨風飛揚,整個人如一匹奔馳著的駿馬。
  當所有的人都驚叫著撲向那張床時,沈力的眼睛依然驚愕地盯著這幅畫。流年似水,時光倒轉,沈力隔著重重光陰,看到了年少的自己。那芬芳的合歡花香絲絲縷縷在空氣中纏繞,花香之中,有個少女正倚樹淺笑,淺粉色的吊帶背心,白色的短裙。
  如果不是方程拉了一下如癡如醉的沈力,他還不知道自己會在這夢幻中停留多久。這個時候,他才注意到,粉色的單人床上,一個女子襲一身白裙,如童話中的睡美人。
  那張臉是秦若煙的!寧靜恬美的臉,有溫度,有呼吸。哦,她只是睡著了呢。
  枕邊的那封信,已經交到了沈力的手中。信沒有封口,上面寫著「沈力親啟」四個字。幾頁信紙掏出,展開,滿紙是清秀的筆跡。那筆跡是他熟悉的。是南妮的!
  沈力開始用顫抖的聲音讀那封信:
  沈力:
  當你讀到這封信的時候,也許,你已經知道了一切。我能想像你恨我的樣子,就如你愛我那般瘋狂。
  可是我現在,只想告訴你:我是愛你的。如果你不相信的話,就請你看看牆上的這幅油畫。這是我用了兩天兩夜的心血畫好的。而兩天兩夜真的不算什麼,因為,我已經愛了你整整十年!
  我永遠忘不掉畫上的情景,忘不掉你奔跑在合歡樹下的樣子。當每天的太陽剛剛升起的時候,我就能看到這樣的畫面。可是,你看不到我,因為我總是躲得遠遠的。我害怕你看到我,害怕你發現我戴著一張假臉,而假臉後的真實模樣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不屬於有陽光,有花香,有你的這個世界。
  我每天都會比你更早地守候在那個路口,等上半個小時,只為了看到你一閃而過的樣子。在我十八歲之前,我從來不相信這個世界是美好的。
  可是當我那天突然看到你,我才知道這個世界並不是我想像的那樣醜陋。因為你,我發現了這個世界的美好;因為你,我知道了人類還有一種奇妙的感情叫做愛情;因為你,我才發現我一直充滿痛苦,充滿黑暗的心靈還可以接受陽光的照耀。
  可是這種美好的感覺消失得太快了……
  有一天,一個叫秦若煙的女孩出現了。我知道她出現在你的眼中,就像你出現在我的眼中一樣,你愛上了她。
  從此之後,我心中那幅畫卷被篡改了。當你再次從我身邊一閃而過的時候,你的身旁多了一個人。你難以想像我當時的感受。我剛剛接受陽光的心,被一雙手活生生地撕碎了。支離破碎,鮮血淋淋。
  那一天,我看到你交給她一樣東西。我想那一定是情書。你飛快地跑掉了,而我卻跟著她,趁她不注意搶走她正看得入神的那張紙,然後像個搶劫犯般逃掉。
  你寫給她的那首詩,每一個字都是一把刀子,紮在我已經破碎但還有知覺的心上……
  那一天,剛滿十八歲的南妮回到家裡,沒有像往常一樣在鋼琴前彈秦一曲,而是躲進閨房暗自垂淚。
  南墨天發現了女兒的異常,就去問她因何傷心。父親是惟一可以傾訴的人,於是,南妮便半遮半掩地講述了她心中有了暗戀的男孩,卻不敢出現在他面前。而現在,男孩的身邊,已經有了另外一個女孩……
  南墨天靜靜地聽完她的講述,慈愛地笑了笑說:「傻丫頭,別擔心,是你的,終究會是你的。也許另外一個清晨,他身邊的那個女孩會換成你呢。」
  南妮在父親懷裡哭著,聽父親對自己的安慰,覺得心情好了許多。可是,她沒有想到,第二天早上她剛到學校,便聽到秦若煙遇害的消息。
  聽到這個消息,她以為自己本該高興才對,因為她的情敵就這樣在人間消失掉了。但不知道為何,她覺得非常難過。因為她知道,秦若煙的死會讓那個癡情的男孩痛不欲生。
  也就是從那天之後,每天清晨,合歡樹下,南妮再也看不到沈力飛奔而過的樣子了。而見不到他,她又是那麼地思念他,於是偷偷跑到沈力學校的訓練場上找他。而她看到的,不再是那個青春飛揚的運動健將,而是一個抑鬱寡歡的失意之人了。
  許多時候,她戴著父親給她做的那張假臉從沈力身邊走過。而讓她心痛的是,他從來對她視而不見。不僅對她,他對所有美麗的或者不美麗的女孩都視而不見。他心中的女孩,已經在天堂裡了。人間不會再有人令他心動。
  於是這場暗戀只能被歲月封藏。幾年之後,沈力畢業返回家鄉雲城,徹底消失在南妮的世界裡。
  參加工作不久的南妮,因為皮膚過敏無法再貼假臉而改用口罩遮掩真臉,終被拆穿。於是只能每日藏匿在家中,在父親的工作間裡看醫書打發時間。
  也就是那個時候,她總是能聽見不知哪裡傳來的輕微的「嗡嗡」聲,而且這聲音時響時斷,很有規律,有點像家裡的冰箱。
  可是她一時又無法斷定這聲音從何而來。但久而久之,她對這種聲音的來源越來越好奇。終於有一天,她肯定那聲音是從一面牆壁裡傳來的。然後,她發現那面牆壁有個非常隱蔽的暗門,打開之後,暗門後出現的是一台冰櫃!
  父親為什麼要這樣隱秘地藏起一台冰櫃呢?冰櫃裡面難道有什麼驚人的秘密?她將頭伸進暗門裡,從冰櫃上方透明的玻璃門望去,不想這一望令她魂飛魄散!
  冰櫃裡放滿了冰塊,而在冰塊中赫然是一張女子的臉!
  南妮見到那張臉,嚇得幾乎要昏死過去。她一眼看出女子的臉不是別人,竟然是沈力喜歡的那個女孩秦若煙!
  原來殺死秦若煙的,居然是自己的父親!他殺了她,然後將人頭割下,藏在這裡!
  南妮在驚嚇中連關暗門的力氣都沒了。不知過了多久,下了班的南墨天回來了。當他走進工作間,看到打開著的暗門以及嚇得半死的南妮,只是深深歎了口氣。
  當南妮終於喘過氣來,看著面前這個養了她二十多年的父親,忽然覺得陌生起來!她從小就知道自己一生下來就被親生父母拋棄了,是與她非親非故的南墨天養育了她二十多年,為了她,他連婚姻大事都耽誤掉了。南墨天對她的愛已經超越一個親生父親了,所以一直以來,她的天空都是南墨天支撐起來的。而現在,當她知道南墨天殺過一個無辜的女孩時,這方天地,忽然就坍塌了一半!
  她質問南墨天為什麼要殺秦若煙。南墨天扶起嚇壞了的南妮,然後將那扇牆壁關好,淡淡地說:「你不是說她搶了你心愛的男孩嗎?為了你,我什麼都可以做,包括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