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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0節

  「你……」索月看了一眼忘川,雙手抱住了自己的膝蓋,愣愣的看著流水,這已經是第二次有些動搖,忘川說的話很有道理,索月是明白的,可是索月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其實自她有記憶以來,暴怒的外表下就有一顆十分脆弱的心,正因為內心的脆弱,所以她要表現得很強大,不得不用自己的力量去消滅那些可能會威脅到望月存在的妖魔。「你不會明白的……」索月的眼神暗淡了下去,記憶就像是瀑布一般打擊在她的心頭,就在不遠的地方,那些短暫的過去,歷歷在目。
  「我跟望月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兒,在這個世界上,別人都有父母和親人,唯獨我們沒有,我們只有彼此,不知道是不是以前的日子過得很辛苦,所以我們都記不起來自己是怎麼長大的,等我們有記憶的時候,就是被人們所討厭的時候,他們用可憐的眼光看著我們,卻不接受我們,好像我們是瘟疫一樣,很少人會同情我們,根本不會有人跟我們交流,每天我們睡在樹林裡,聽著野獸的嚎叫睡覺,吃著樹根和野果,就這樣過了很久,可是我們都沒有流過一滴眼淚,因為我們不想讓彼此難過,直到望月用醫術救了一個村子裡的人,我們才開始被人們所接受,他們開始向妹妹求助,開始需要我們,那個時候,我們才過上了稍微正常的生活,但這個情況沒有維持多久,又發生了轉變,我們姐妹倆身上有著天生的異能,我的異能覺醒後,開始能看到那些妖魔鬼怪的影子,那些壞傢伙很狡猾,偽裝成人類的樣子在村子裡作亂,我為了不讓那些人受到傷害,所以殺死了那些妖魔,雖然人們能夠理解我的做法,但漸漸的他們開始變得害怕,他們害怕我身上的血腥氣息,因為他們看到的倒在他們面前的死者都是他們的親人或朋友的樣子,即使他們知道他們的親人和朋友已經死了,已經是不該留在這個世界上的鬼魂,我開始被人們所討厭,甚至有人跟望月說,讓她離開我,說我是一個很邪惡的人,但望月一句話也沒有說,我們還是在一起,形影不離……就這樣過了一段日子,望月開始發生了改變,她似乎厭倦了醫治人類,不管人們再怎麼請求,也不願意出手相救,這時,那些妖魔鬼怪看準機會,又出來作亂,人們受到妖魔的攻擊後,便來向我求助,事情就像是天上的雲一樣不可琢磨的改變著,人們又開始需要我,不再討厭我害怕我……那個時候,我每天都會去消滅那些害人的妖魔鬼怪,而妹妹則沒有任何的事好做,她總是在荒涼的山頭看著我,我能感覺到,我以為會一直這樣下去,至少我們姐妹倆還活著,直到我妹妹的異能被喚醒,她的思想也發生了改變,雖然她沒有親口對我說過,但我看得出來,她開始討厭人類,慢慢的接受了那些妖魔,甚至淪為了替妖魔治病的醫者,這件事沒有能瞞住別人,人們聽到這個消息,又開始非常害怕望月,漸漸的她不再被人們所喜歡,終於有一天,望月離開了我……」
  「她離開你以後,去了鬼霧山?」忘川看得出索月的心裡很難過,那樣複雜的變化讓人在短時間裡很難接受,人們的多變,其實大概早在很久以前就傷害了這倆姐妹的心。
  索月輕輕的點頭,繼續說道:「望月跟我不同,她其實很善良,雖然人們很害怕她的力量,但她其實更應該被人所喜歡……」
  「你也認為其他的人不對?」
  「不……」索月搖頭,輕聲的回答:「大地之母孕育人類出生在這片土地上,人的內心最初也是善良的,只是很多事情牽絆,染了塵埃,每個人都一樣,不能控制自己不被這個世界影響,就算他們有不當之處,也是因為他們在乎和想保護自己在乎的事物,只是……望月有違了他們的期望。」
  「人與妖道不同。」
  「你說得對,道不同……其實我跟望月也許生來就不是同道之人……」索月微微笑了一下,歎了口氣:「望月覺得這個世界上的妖魔有善良之處,然而我卻選擇了保護活人,我殺她救,早就不應該共存。」
  忘川驚訝的看著索月,沒想到索月會說出這樣的話,於是問道:「你是故意不讓我救你?」
  「如果望月不希望我再滅妖,那就當我是故意照她的意思做吧,因為我生來就是要除去這個世界上的妖魔鬼怪,保護人界一片和祥,我是要守護這片土地的。」說這句話的時候,索月的目光異常的堅定。
  「既然你要守護這片土地,那你現在為什麼要放棄?」
  索月聽了忘川的提問,搖了搖頭:「我沒有放棄,依然想要保護,只是我也是一個人,我也不能擺脫我的自私,守護這片土地固然重要,但我也要守護好望月,因為她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她是我的妹妹。」索月其實早就明白了一個道理,望月的身體是否受傷已經不再重要,因為望月的心已經被人們傷得很徹底,只有當望月絕望的時候才會放棄,望月放棄了人們,就意味著她傷到了不能再傷,所以索月不忍心再去傷害望月存在於這個世界的夢想。
  忘川看到索月的眼睛裡隱隱的閃著淚光,但是眼前的女子如他想像的那樣,非常的堅強,沒有讓她的眼淚掉下來,即使她的手已經被她自己抓傷,流出了鮮紅的血,那是一種緊握的力量,力量是一個危險的存在,因為兩面鋒刃的事物,總有一面會傷到自己,如同索月一樣,一面堅強的打退敵人,一面內心早已遍體鱗傷……
第596章 忘川(十三)
  忘川一直沒有接受索月的請求,本來他是希望索月能改變主意,讓自己幫索月醫治,可是索月竟然倔得什麼也聽不進去。日復一日,食下留白果的索月終於有了反應,漸漸的開始忘記一些事情,經常會想不起一些什麼,但是她自己根本不記得,忘川看在眼裡,卻無能無力。一日,索月摘下一朵野花後,拿在手中發愣,忘川見她如此,還以為索月有心事。
  「在想什麼?」
  「嗯?」索月聽到人聲,回頭看了一眼忘川,蹲在地上,小聲的回答:「我在想這朵花真可憐,我為什麼要把它摘下來呢?摘下來以後它很快就會死了。」
  「你在想這個?」
  「嗯。」索月點頭,歎了口氣:「要是我不摘它就好了。」說完,又蹲到地上,用手挖開土坑,將花插了進去,她明知這樣做花還是會死,可她竟然這麼做了。忘川知道這是遺忘的開始,因為索月已經有好幾天沒有提起過望月了,這不可能是索月在逃避和故意不提,唯一一個可能就是索月忘了望月,不知道為什麼,忘川竟然不想去提起望月,反而在想怎麼才可以讓索月開心一些。想了一會兒後,忘川趁索月不注意,用法力讓那朵原本已經快死的花再生了根莖,幾乎是一瞬間的事,毫無生機的花突然開得特別燦爛,索月見了,驚訝得說不出話,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花……」
  「它不會死了。」忘川冷冷的回答,他知道索月會為摘下花而後悔難過,那麼他只有恢復這朵花的生命才可以讓索月開心。
  果不其然,聽到忘川這麼說,索月像個孩子一樣,開心的笑了起來,笑得很莫名,因為她開始又忘了一些東西,隨著記憶的減少,痛苦也會減少,人的內心會輕鬆許多,這時的索月不再有過往的負擔,可是歡樂少了比較和依托後,卻有些蒼白,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高興了。然而,有一件事,索月始終記得很清楚,她似乎淺意識的知道自己會忘記東西,所以她很努力的不讓自己忘記身邊的這個男人,在她的心裡,似乎這個男人會關係到她很重要的東西。而忘川,也一直安靜的呆在索月的旁邊,每日以山中野果為食,以洞棲息,山川花鳥,欣賞有餘。月升時,索月會坐在洞外的大石邊看著天上的月亮發呆,任清風吹拂來去,多數時候忘川都會看著索月的背景,他對索月有一種說不出的好感,時而,忘川竟然想笑,只是沒有試過歡笑的臉綻放不出微笑的表情。
  一天夜裡,忘川從夢中醒來時,發現索月不在洞中,忙起身去尋……
  「索月……」走到洞口,忘川便發現了索月的身影,那如花枝消瘦的影子像隨時都會任風帶走一樣,忘川見了不禁心生憐惜。「索月,夜深了,外面露重,小心傷了身體。」說著,忘川走向索月,給索月披上了自己的衣衫。
  索月聽了忘川的話,回頭嫣然一笑:「我睡不著,一躺下就會想看天上的月亮。」
  「你很喜歡月亮?」
  「應該是吧,我就喜歡這麼看著月亮。」索月說著,嘴角揚起一絲微笑,她並不知道,即使她忘了望月,潛意識中卻對望月這兩個字非常的深刻,以至於影響到了她的習慣和生活。
  忘川知道是怎麼回事,可是他不想深究,於是寵愛的說道:「既然你想看,我就陪你一起看。」
  索月笑了一下,沒有說話,看著天上的月亮過了很久,才突然問道:「忘川,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你覺得我對你好?」忘川看著索月,這段日子以來,索月似乎習慣了自己的陪伴,可是索月從來沒有說過類似今天的話語,忘川心裡大概的猜到索月又遺忘了更多,甚至遺忘了他們的相識和根本不合,這讓忘川半憂半喜,憂的是索月的病,喜的是索月感受到了自己的好。
  索月不假思索的點頭,她不知道忘川是自己的什麼人,可是她感覺得到,從來沒有人對她這麼好過,每天陪著她,跟她一起朝游夕眠,自由自在,索月的心裡隱隱的覺得自己好像擺脫了一樣叫作孤單的東西。隨著兩人相處的日子越來越久,之間的感情也越來越甚,索月似乎更加的依賴忘川,而忘川也沒有離開的意思,任世間再冷絕的人,在命運中大概都難逃情這個字。索月心中的感覺很是模糊,說不清楚,只覺得需要忘川,可忘川明白,他是真的喜歡上了這個女子,而這種喜歡,讓他不想放手,一日,忘川終於向索月提出了一個問題。
  「索月,你能不能答應我,永遠陪在我身邊?」
  「永遠……」索月愣愣的看著忘川,四目對望,索月想了一會兒後,輕輕的點頭,這時的她已經不知道永遠有多久。
  忘川聽了,輕輕的握住了索月的手,溫柔的說:「我忘川若是能娶你為妻,定與你共享生生世世。」
  「生生世世?」索月聽了,茫然的看著忘川。
  忘川沒有回答,只將索月擁入了懷中,這時的忘川有一種很想跟索月永不分離的念頭,所以他不能將索月一個人留在人間,他要把真相告訴索月。然而真相卻讓索月有些無法接受,她眼前的忘川是一個溫柔的男子,所以她很難想像忘川來自一個陰寒的地方,當她聽到忘川說那個地方永不見光時,嚇得推開了忘川。
  「不要……」
  「為何?」忘川錯愕的看著索月,他覺得索月是喜歡自己的,這麼久以來,他們兩個人都需要著彼此,這時索月的一句不要,讓忘川有些措手不及。
  索月看著忘川,搖了搖頭:「你說那裡沒有光,又沒有月亮,我不要去那樣的地方……」
  「可是,你如果繼續留在人間,你會……」
  「我會如何?」
  忘川情急之下,說錯了半句,讓索月不解,這時,山洞內的火突然被風吹熄了,洞內的光線一下子暗淡了下來,就在光消失的時候,忘川突然看到了索月背後的樹籐上盤著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那條蛇躍躍欲試的姿態是想要襲擊索月,如果在有光的情況下,忘川可以把索月拉開,可是洞裡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了,為了保護索月,忘川只好將索月拉入懷中,以自己的身體去擋住毒蛇的來路。就在背部感受到疼痛的時候,忘川知道自己做對了,那種痛的感覺對於忘川來說不算強烈,也不會致命,所以他慶幸自己幫索月擋下了那條毒蛇,這樣一來,忘川再也不怕那條蛇會去咬索月,於是一場不吭。而索月對這一切,一無所知,她只以為忘川像往常那樣,只與自己親近一些而以,等到天亮時,索月才發現,忘川嘴唇發紫。
  「忘川,怎麼會這樣?」索月著急的搖了搖看起來像是昏睡的忘川,忘川被搖醒後,怕索月擔心,微微笑了一下,小聲的回答:「沒事,被蛇咬了而以。」
  「蛇?」索月曾經在這個山洞附近見過很多條蛇,她隱約的記得被蛇咬後會不妙,所以她都謹記著沒有去碰那些蛇。「你怎麼會被蛇咬的?」
  「昨天晚上……」忘川從地上坐了起來,想要伸手摸後背的傷處,卻摸不著,索月見了,忙替忘川撕開了衣衫,只見衣衫破處,忘川的後背有微小的兩個黑洞,黑洞還殘留著黑血,索月這時已經明白,忘川昨天晚上肯定是為了保護自己,才會被蛇咬,想到這裡,索月不再猶豫,準備替忘川吸出毒血。但她的動作已經被忘川洞悉,忘川冷冷的吼道:「不可!」
  「為何?蛇有毒,你會死的……」關於死的念頭第一次從失憶的索月口中冒出,根本沒有多餘的思考,她現在什麼都不知道,只知道不想讓忘川死去。
  忘川見索月對自己的緊張,摸了摸索月的臉,深情的眼前的女子,溫柔的說:「你忘了我說過的話嗎?我是不會死的。」
  「有嗎?我不記得了……」索月有些手忙腳亂,她根本就想不起來忘川什麼時候說過,情急之下,逼出了她的本性,索月伸手摸刀割向了忘川的後背,同時吼道:「別囉嗦了!不能讓毒攻了心脈!否則我殺了你!」手起刀落,刀鋒從忘川被蛇咬的地方劃過,皮膚裂開了一個小口,流了些血出來,有黑有紅,索月怕毒血流不盡,想都沒想,直接用口去吸。這時的忘川已經呆住了,已經很久,索月沒有用剛才的語氣對他說話,他不知道索月是不是想起了什麼,但索月的所作所為,真的讓忘川感覺有些幸福,天地間,能有一個女人真心的關心鬼醫忘川,願意為忘川冒生命危險,忘川心想,這一定會成為天底下的奇聞……
  忘川正享受著索月的關心,可沒過多久,他就聽到了咚的一聲,回頭看時,索月倒在了地上,她的嘴唇發紫,雙頰蒼白。
  「索月!」忘川連忙將索月抱起,一探氣息,發現索月氣若游絲,已經快沒命了……忘川也沒想到,那咬傷他的蛇是世間絕毒之蛇,如果是尋常人,碰了那毒液便會死去,只因他忘川是不死之身,才可以沒事,但索月不是忘川,忘川不敢遲疑,馬上給索月服下了解毒丹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