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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節

  兵見的殘屍已經被抬走,送去專供火化的另外一個佛堂。任誰都無法解釋火焰無法在水中泯滅這件事,所以,聰明的日本僧人們不約而同地選擇了無言的沉默。
  如果沒什麼新的發現,我也就只能選擇離開了,畢竟楓割寺門外還有個安子在等我。
  張百森失魂落魄地走過來,站在寶塔的西南門前,大夢初醒般看著我。他一下子老了十幾歲,鬢邊和額角的白髮迅速向外滋生蔓延著。我開始懷疑他對閒雲大師的病態依賴會不會造成自己精神、肉體上的雙重崩潰——
  當我的目光從他白髮叢生的頭頂向上望,忽然在許許多多的飛簷、屋脊、圍牆的遮掩下,發現了「神頭鎮」屋頂上的旗幟一角。或許只是幻覺吧,因為寶塔的一層低於最外圍的楓割寺圍牆,至少有四米多,視線不可能在夜色裡飛得那麼遠。我只是覺得從這個方向,一定是直衝神頭鎮的漆黑房子的。
  一陣奇特的靈感湧上心頭,我立刻一百八十度後轉,目光隨即降落在一幢孤立的乳白色房子上。那座房子是建立在一大片灌木叢中的,依舊是同樣的乳白色石材,佔地不大,只有三層,方方正正的,像是三個「口」字規規矩矩地疊在了一起。
  冬天的灌木叢黝黑低矮,更顯得那白房子分外怪異突兀。
  「那是……哪裡?」我指著白房子,向一個僧人詢問。
  「那是——『冥想堂』,谷野師叔單獨修煉的地方。」僧人忙著低頭盲目搜索,隨口回答,根本來不及抬頭看。
  我的思想給刺痛了一下,因為想起了在沙漠裡慘死的谷野神芝。吞吃了「十九顆舍利子」的谷野神芝,以為自己可以輪迴轉生不死,卻在復活的第一時間裡被殺,死狀奇慘無比。那麼,舍利子去了哪裡?是被他的腸胃消化了嗎?
  弟弟的死訊,肯定有詳細的記述報告送到谷野神秀這裡來,不知道他現在還有沒有心思抱著「喪弟之痛」繼續修煉。
  如果我沒算錯,白房子、寶塔、神頭鎮,是在一條直線上,這個「一箭穿心局」最凌厲的攻勢,是對著西偏南三十度的方位,跟尋福園的關聯並不明顯。以前覺得,「亡靈之塔」這支箭是針對尋福園的,看來有些高估自己的份量了。
  白房子距離寶塔大概有一公里遠,中間隔著很多長廊、偏殿、亭台,曲線計算肯定要超過三公里路程。
  「我……要去拜訪一下谷野神秀……」這個念頭一出現,我的肩頭立刻激動得顫抖起來。谷野神秀是盜墓界的老前輩,跟他派去沙漠的替身谷野神芝當然不可同日而語。以他近三十年的盜墓經驗,對我心裡層層疊疊的疑惑問題肯定能夠解開一二——如果他肯說的話。
  或許是我的長久凝視引起了神壁大師的注意,他主動湊過來,擺出嚴肅的面孔:「谷野師兄從不見外人的,抱歉。」他的神情顯得很「心虛」,目光又是咄咄逼人,大有「端茶送客」的意思。
  做為楓割寺的主持,今天在眾僧面前,受了龜鑒川的訓誡,顏面掃地,或許就想把這股火發洩到我身上來。
  我無意招惹任何人,又一次見識了日本人的時時處處「敝帚自珍、閉關自守」的小家子氣,只好招呼張百森匆忙離開,連神壁大師派給的引路僧人也沒用,大踏步地走出寺門。
第136章 神頭鎮、黑煞陣、水火旗
  安子的馬自達車仍停在門外,當我們走下台階時,山道上又風馳電掣般來了一輛豐田吉普車,雪亮的大燈光芒把籠罩著木碗舟山的黑暗斬得七零八落,一直呼嘯著駛到寺門前,戛然剎住。
  這是王江南的車子,他會有那麼好心來接我?
  從車上第一個跳下來的是蕭可冷,短頭髮在夜色裡閃著跳躍的亮光。她向我揮著手小跑過來,絲毫不加掩飾對我的關切:「風先生,蘇倫姐……和我都很擔心,所以我特意帶了神槍會的朋友過來接你,怎麼樣?寺裡沒發生什麼不愉快吧?」
  她撲上來扯住我的袖子,近在咫尺地盯著我,明亮的眼神直視著我的臉,讓我的精神都有些無端緊張了。
  第二個走下來的,是長髮隨風飄散的關寶鈴,站在打開的車門邊,遠遠地向我微笑著。木碗舟山的夜色本來就是經典的風景,有了關寶鈴的存在,這種經典馬上就要變成我記憶裡永遠不能忘懷的一頁了。
  其實還有一個人在為她沉醉著,那就是駕駛座上的王江南。
  我知道,王江南已經徹底陷進單戀裡了,從他想看又不敢看的那種思慕若渴的表情裡,絕對能推斷出他的複雜心情。
  「風先生,一整天沒見,你還好吧?」關寶鈴翹著嘴角向我笑著,伸手梳攏頭髮的姿勢,一舉一動如同正在走秀的模特,一種古典的嫵媚之意從骨子裡直透出來,讓我感歎地空嚥了一口唾沫。
  「可惜、可惜、可惜……她是大亨的女人!」相信王江南心裡也會像我這樣無望地感歎的。
  大亨,已經成了亞洲男性無法超越的一座絕對的高峰,被他收入帳中的女人,很少有主動向別人投懷送抱、移情別戀的。他身上,已經凝聚了亞洲男性的所有優點……
  「風先生,咱們先撤退回去吧?」蕭可冷見我有些失態,好心低聲提醒。
  我向關寶鈴揮揮手,算作應答,匆匆進了安子的車。
  蕭可冷跟著鑽進車廂,重重地關上門,命令安子:「走,回去。」她仍然對關寶鈴不信任,我能看得出來。
  車子一馬當先在山路上疾馳,張百森上了王江南的車,勻速跟在後面。
  這次楓割寺之行,收穫非常大,因為有了張百森這樣的高手做朋友,以後在江湖上闖蕩,幾乎可以天下無敵了。他在中國大陸、香港、澳門等地威信非常高,任何一個地方都可以得到「一呼百應」的助陣聲勢……
  出了這麼多事,不想匆匆忙忙在車上講,況且還要避開安子這樣的下人的耳目。
  車子經過神頭鎮時,大門口已經掛起了兩盞形式粗獷的黑紗燈籠,這樣的季節,有興趣能在這黑房子裡吃飯、休憩的人還真不好找。
  我向蕭可冷講了自己的第一個困惑:「一條直線上,後座是灌木叢裡的白屋,中間是『亡靈之塔』,最尖端是神頭鎮——你說,這條線還會通向哪裡?」
  這條想像中的直線在看到「冥想堂」那座白房子的同時,已經形成在我的腦子裡。如果從世界地圖上劃分,這條線對準的可能就是南韓近海大陸架。
  最直觀的辦法是取一個地球儀來,用紅色鉛筆一直把這條看不見的線串聯起來。不過,蕭可冷的想像力非常完美,不必地球儀也能幾秒鐘內做了判斷:「是南韓的中部、南部,對不對?」
  我點點頭,她說得非常對。直線向兩頭無限延伸,瞄向西南的一端,正是對準了南韓的大丘、釜山、濟州島一線。
  從車窗裡伸出頭向後望著,神頭鎮一片漆黑,毫無燈火。耳邊響著巖岸盡頭的海浪一遍遍撲擊著礁石的呼嘯聲,對神頭鎮的一切詭異都產生了濃重的懷疑,脫口而出:「安子,早上經過這裡時,你說過神頭鎮這邊曾經有很多詭異的事發生,可否仔細說一下?」
  「黑煞陣」加「水火旗」的佈陣方式,當然沖煞極端厲害,我相信安子接下來要說的詭異事件裡,肯定有人死傷殞命。
  「是,風先生。至少有三件怪事,是真實發生過的,因為有警察的介入在裡面,警局裡都有詳細的調研報告。大概經過都是來楓割寺旅遊的客人,把車子停在神頭鎮外的路邊上,只停留了不到十分鐘,車子便起火爆炸。一次是空車燒燬,另外兩次,則一共有七個人喪生,隨車子一起燒成了灰燼。」
  一聽到「起火」兩個字,我的心立刻被揪了起來。
  「楓割寺裡也有神秘的自焚事件,比如天龍僧、比如兵見——怎麼?難道這種神秘的自焚,竟然跟神頭鎮這邊的風水佈局如出一轍?」
  在中國五行八卦中,南方屬丙丁火,西方為庚辛金,則西南方向為金火交融之地,千錘百煉熱火朝天之際,有人闖入,當然免不了罹禍火災而亡。
  明亮的車燈向前直射,洞穿了木碗舟山的茫茫夜色,側面二十幾米外,就是林立陡峭的斷崖,而崖下則是洶湧拍案的驚濤。
  現在還不明白當初佈局的人做出這樣的「一箭穿心局」到底意欲何為,「亡靈之塔」的存在已經不是十年二十年的事,我寧願相信這種風水格局是無意中形成的。
  當神頭鎮被遠遠拋在車後,我把頭靠在後座的靠枕上,希望能靜心養神,清靜幾分鐘。
  今天發生的了太多複雜詭異的事,幾乎讓我應接不暇,特別是閒雲大師和龜鑒川加諸於我身體裡的種種力量,到現在為之,仍舊覺得手心裡還隱隱約約有冷暖迥異的氣流在不停地湧動。
  後面吉普車的車燈偶爾會穿透後窗射進來,在安子的駕駛座上晃動著。
  蕭可冷扭頭向後看了看,忽然惴惴不安地開口:「風先生,我覺得王江南與關寶鈴之間,似乎已經達成了某種默契……這種情況如果任其發展下去,恐怕會糟糕到無法收拾。王江南在神槍會裡的身份非常特殊,他說出的話,孫龍先生肯定會給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