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幾個人前後排列走在田野上，在黃花中緩緩的前行，像一隻打完仗歸來的軍隊。在回陳大口家的路上，一隻小狗用可憐巴巴的眼神看著這幾個人，汪筱惠想要去摸，被郎浩攔住了。「小心，它會咬人的。」
　　剛踏進陳家大門，就聞到了一股米飯香，農村的米好像跟城裡的米不一樣，有一股獨特的清香。飯桌上已經擺好了飯菜，有魚有肉，豐盛得不得了，郭子蕭見了忍不住流口水。這時老太婆端著白蘿蔔湯從廚房走出，笑嘻嘻的看著他們：「快，上桌子吃飯吧，一會兒菜涼了就不好吃了。」
　　「愣著幹什麼，都吃飯吧，老婆子今天特意做了很多好吃的，這不，我還給你們拎來了一壇我們家自己釀的米酒，可甜了。」老頭子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郎浩的身後，手裡拎著一隻小西瓜大小的陶罐，罐口繫著條小指粗細的麻繩。
第45章 月兒
　　汪筱惠感激的對老頭子點了下頭，笑著說：「謝謝大爺大媽，辛苦你們了。」
　　「不辛苦，你們吃吧，我廚房裡還有事。」老太婆笑容滿面，在圍裙上擦了下手，又鑽進了廚房。
　　幾個人沒有推辭，坐下來就開吃，飯香菜鮮，連洛旖都忍不住多添了一碗米飯。郭子蕭跟郎浩用小杯子喝著陳大口家自己釀的米酒，聞著有一股醉人的酒氣，喝起來香甜可口，於是兩個人忍不住多喝了兩杯。在他們酒足飯飽後，老頭子和老太婆才從廚房裡出來，郎浩看著老兩口覺得有些奇怪。「怎麼你們不趕我們走了？」
　　老頭子低著頭，想了一會兒，坐到院裡的小板凳上，背對著他們回答：「我們老陳家祖祖輩輩沒有做過缺德虧心的事兒，這兩天就當我們老陳家招待遠處來的親戚，你們吃飽了喝足了，今天下午收拾收拾東西就走吧。」
　　郎浩沒想到這老兩口如此款待他們，竟然是不想落下一個欺客的罪名，好打發他們走，雖然心裡欽佩這種做法，但是又充滿了疑惑：「老大爺，是不是你們有什麼難言之隱？有什麼我們可以幫忙的，你儘管說，不用趕我們走啊。」
　　「小伙子，你們今天下午離開月亮村就是幫了我們最大的忙，同時也是幫助你們自己。」老太婆喂完狼狗吃的，回頭看著郎浩。
　　幾個人互相看了一眼，汪筱惠好奇的問：「大媽，為什麼這樣說？」
　　「老頭子，還是你說吧。」老太婆拿著鐵盆兒，進了屋。
　　老頭子吧嘰吧嘰的抽著水煙，不知道眼神看向哪裡，過了許久才緩緩的說：「孩子們，你們知道月亮村以前的故事嗎？」
　　「以前的故事？」洛旖完全不知道，她也是聽網友提起過月亮村這個地方。
　　老頭子站起來，向石榴樹走去，他的背有些駝，年紀大了再也伸不直，一邊擺弄著他的石榴一邊慢條思理的說：「那是很以前了，具體哪一年我不清楚，只知道當時中國還沒有解放，日本人那叫一個狠啊，東北當時被他們霸佔著，還要實行什麼三光政策，燒光——殺光——搶光。我們村也沒逃過這樣的命運，哎，如果真的是一刀把我們給刺死倒也好了，可是那些小日本兒專幹不是人的事兒！他們把大老爺們兒們綁在樹上，拉出躲在屋裡的女人們，然後當著他們的面兒，撕破女人的衣服強暴了她們。看著自己的媳婦兒被小日本兒這幫禽獸凌辱，爺們兒的心裡像刀割一樣，除了大聲的罵，什麼也做不了。最後，爺們兒們都吃了小日本兒的槍子兒，女人們多數被一群小日本兒玩弄至死，地上除了淌著鮮血，還有女人們的眼淚。這時，村裡有一個叫月兒的姑娘，他哥用自己的命護住了她，讓她有機會逃到地窯裡。沒日沒夜的躲藏與害怕，她吃著地窯裡的東西過日子，可是她害怕的還是來了。地窯的門被打開，一群小日本兒衝了進來，眼看她就要被凌辱的時候，出現了一個日本軍官。日本軍官見她長得格外標緻，流出了口水，讓人把她帶到了自己的房間。眼見逃不過這一劫，月兒起了死心，拚死也要保住自己的清白，偷偷藏起放在房中的剪刀。門外有官兵把守著，到了傍晚，日本軍官醉醺醺的撞了進來，嘴裡嚷嚷著『花姑娘』向月兒撲去。月兒掙扎著，剛烈的她不會讓自己受到這樣的屈辱，於是趁著日本軍官脫衣服的時候，握住剪刀狠狠的向他的胸口刺去。日本軍官慘叫了一聲，倒在地上，衝進來的日本官兵看到月兒殺了軍官，毫不猶豫的把刺刀插進了月兒的胸膛。日本軍官死了，眼神裡是不甘心，月兒也死了，臉上卻帶著微笑，她用自己的命保住了自己的身子。」
　　汪筱惠聽得眼中含滿了淚水，洛旖的眼睛也紅紅的，郎浩一掌拍向門，憤怒的說道：「真他媽不是人！是畜牲！」
第46章 月亮村的由來
　　「就因為這樣，所以這裡才叫月亮村？是為了紀念月兒？」郭子蕭一直琢磨著月亮村的由來。
　　老頭子扔掉從樹上摘下來的蟲子，在煙槍裡裝上了煙絲，摁了摁。「你說對了一半兒，月兒的確是個值得敬佩的女子，我想她死後應該去了天上，只是有的人死了連地獄也進不了。在那以後不久，中國就解放了，當人們都在慶祝的時候，村裡卻連連發生了一樁樁怪事，凡是年輕漂亮的未婚姑娘在夜裡都會感覺到自己被什麼東西給壓住，第二天起床一看，床單上一灘殷紅。這件事引起了恐慌，一開始一件兩件還不當回事兒，也以為是姑娘家自己不貞潔，勾引了漢子。到後來一個有陰陽眼的姑娘親眼看到是一個軍官模樣的人壓住了自己，因為她來了月紅，所以保住了身子。第二天，她就把這件事告訴了自己的娘，這事一傳十十傳百，就在村裡散開了。村裡開始傳言，那個軍官就是當初被月兒刺死的日本軍官，死後下不了地獄，不甘心的想要找月兒報仇，可是他找不到月兒，所以只能玷污村裡所有年輕漂亮的姑娘。人心慌慌，為了保住自己的清白，甚至有的姑娘用剪子在自己的臉上劃了一刀，後來又嫌太過嚇人，才找鐵匠做了個月亮形狀的烙鐵烙傷自己的臉，蓋住原來的疤痕。哎，奇怪的是這樣做後姑娘家就真的沒有再受到那個軍官的騷擾，這也成了我們村的民俗，凡是滿了十二歲看起來年青標緻的姑娘都會在臉上烙下月亮。」
　　「原來這就是月亮村的由來，那昨天晚上壓住我的就是？」洛旖想起了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大概就是了，所以你們還是趕快離開這裡吧，小伙子們也要為姑娘們想想，要是一個女人的清白沒了，這輩子她該怎麼活啊。」老頭子抽著煙，話中有話。
　　看著老頭子的背影，郎浩想著這個問題，除了洛旖，還有汪筱惠，要真讓她們出了什麼意外，自己的良心會不安，於是他決定帶著他們離開。
　　郎浩他們四人拖著行禮，站在月亮村唯一的車站等候每天一班的班車，車站除了他們幾個幾乎沒有其他人，偶爾兩三個過路的，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們。洛旖坐在行禮箱上，一隻手支撐住腦袋，眼神呆滯，喃喃自語：「我們就這麼走了，是不是有點兒膽小的感覺。」
　　「膽小的感覺沒有，只是很莫名其妙。」郭子蕭甩了下頭，樹上掉下的一片樹葉從他的頭上被甩了下來。
　　汪筱惠有些不捨的看著陳大口家，這個美麗的村莊讓人留戀，可是過去的歷史是那麼的沉重，那個陰靈到如今還在折磨著月亮村的人。每個女人臉上的烙印就是一道恐懼的傷疤，這種壓抑要到什麼時候才會解除，好像看不到盡頭。郎浩一言不發，好像心裡在想著什麼事情，望著遠方，公交車終於來了，破舊的車頂上還放了些農民的背簍。吱的一聲剎車響，公交車停在了他們的面前，司機打開車門，他們卻一個也沒有動，像沒有看到一樣，直到公交車開走。
　　「你們後悔嗎？」郎浩伸了下腰，看著郭子蕭他們三個。
　　「如果不趕快回陳大口家，我們晚上一定會被餓死，那個時候我想我會比較後悔。」郭子蕭拎起自己和汪筱惠的兩隻箱子，背對著郎浩走向村頭。
　　洛旖站了起來，拖著自己的箱子跟在後面，郎浩和汪筱惠並肩的走著，五分鐘不到他們就出現在了陳大口家大門外，那隻狼狗已經和他們相處兩天，不再陌生，所以只用懶洋洋的眼神看了他們一眼，然後趴在地上睡它自己的覺，不再作聲。這時，正在收拾院子的老太婆手裡拿著掃帚，看到了郎浩他們幾個。
　　「你們……怎麼還在月亮村？過了這個時間就沒車了。」
　　「大媽，我們今天不走了。」汪筱惠微笑著回答，推開沒上鎖的鐵門走進了院子。
　　老太婆急壞了，一拍大腿大聲的說道：「哎喲，閨女，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要是你們在這兒真出了個什麼意外，我老太婆怎麼對得住你們啊。」
第47章 天羅地網
　　「大媽，放心吧，我們不會有事。」郎浩走到汪筱惠的旁邊，兩個人默契的相互看了一眼。
　　老太婆好像拿郎浩幾個人沒轍，趕忙大聲向自己的老伴求救：「老頭子，老頭子！你倒是出來呀，你來看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這幫孩子他們沒走。」
　　「誰沒走啊？」老頭子從屋裡走了出來，手裡拿著個相框，一看是郎浩他們頓時愣住了。「哎喲喂，你們怎麼又回來了？」
　　「大爺，我知道你和大媽是為我們好，放心吧，我們不會給你們添麻煩的。」郭子蕭抓住了老兩口的心理，把話擱在了前面。
　　老兩口無奈的把他們又安排回了原來的房間，放下行禮後他們都沒有閒著，連忙跟老兩口打聽哪裡有柚子葉。老兩口對他們的行為不是很理解，但也沒有多問，就把有柚子葉的地方告訴了他們。按照郭子蕭的估計，今天晚上那個陰靈會對汪筱惠下手，所以他們必須要作好萬全的準備，除了隨身攜帶的防身之物，想要對付那個陰靈只怕不容易。那個軍官的陰靈在生前犯下了許多的殺戮，殺氣十分重，加上死後慾念不散，不像一般的陰靈那般好打發。本來他們還想在村裡尋些楊柳枝，可是找遍了整個月亮村都沒看到楊柳樹，天漸漸的黑了下來。照著計劃，他們吃完晚飯就上了二樓，上樓前特別提醒老兩口無論聽到什麼聲音都別管，也別出來。汪筱惠脖子上戴著開過光的佛珠，手裡握著郭子蕭急急忙忙畫的鍾馗像，腳邊擺放了一個玻璃瓶，假裝睡覺的躺在床上。郭子蕭跟洛旖他們三個用鍋灰塗黑的紙板擋住了自己，只等汪小惠踹掉那個瓶子，瓶子落地的聲音就是他們的暗號。所有人都靜靜的等待著，汪筱惠手心裡捏出了一把汗，一直瞇著眼。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郭子蕭的腿都蹲麻了，正想動一動，忽然覺得有一陣陰風吹過。汪筱惠看到一個穿著日本軍服戴著軍帽的矮胖男人從門外穿了進來，鼻子下面留著一小撮鬍子，臉呈現出死人特有的鐵青。「八格，花姑娘，哈哈哈。」陰靈開始解自己衣服的扣子，脫下了外衣，看著他正在松皮帶的時候，汪筱惠的心非常的緊張，緊咬著自己的嘴唇，郭子蕭告訴她只有當陰靈撲上來的那一瞬間才是最好的捕捉時機。日本軍官時不時發出猥瑣的笑聲，所有人都聽見了，郎浩捏緊了自己的拳頭，真恨不得立刻幾拳把他打翻在地。郭子蕭豎著自己的耳朵，幾乎是在瓶子掉地的剎那推開擋板，撒出了自己研製的『天羅地網』，上面掛滿了郭子蕭畫的符紙跟十字架還有大蒜，洛旖跟郎浩負責牽另外兩頭，陰靈被網罩住動彈不得，三個人像裹春卷一樣把陰靈從汪筱惠的身上剝了開。陰靈是沒有重量的，郎浩跟郭子蕭把『天羅地網』的兩頭用麻繩套住，把他扔在了地上，陰靈咧著嘴依依呀呀，沒人聽得懂他在說什麼。汪筱惠從床上坐了起來，摀住胸口，心臟砰砰的亂跳，郎浩握住她的手關心的問：「你有沒有事？」
　　郭子蕭看到汪筱惠搖頭後，狠狠的向陰靈踢了一腳。「八格！你他媽不是人也不是鬼，連豬都不配！」
　　「你罵他，他聽得懂？」洛旖無語的看著郭子蕭，雙手叉腰，雖然不屑於看一頭全身赤裸的肥豬，還是學著郭子蕭的樣子照陰靈的身上狠狠的踢了一腳。
　　確定汪筱惠安全後，郎浩打開了燈，問郭子蕭：「現在怎麼處理？」
　　「你們都會唸經吧？」
第48章 收靈
　　除了汪筱惠一個人點頭，郎浩跟洛旖的頭搖得跟拔浪鼓似的，郭子蕭埋怨道：「早讓你們跟著我唸經，你們不念，現在好了，要用你們的時候你們什麼都不會，這樣吧，老闆跟小洛，你們兩個負責守住門口，別讓老兩口撞進來，我和筱惠負責唸經，一到天亮太陽升出來後，就把他弄到屋頂去，哼！隨他再橫的鬼，太陽不把他曬得灰飛煙滅，我的名字就倒著寫！」
　　郎浩跟洛旖聽了鎖好門，坐在門口，汪筱惠跟郭子蕭盤腿坐到地上，開始唸經，陰靈掙扎著想要從『天羅地網』裡出來，但是無濟於事。房間裡除了能聽到誦經聲，還能聽到陰靈如殺豬般的慘叫，誦經聲傳到了樓下，驚醒了老太婆，她推了推老伴兒。
　　「老頭子，你聽聽，好像有動靜，像是和尚在唸經的聲音。」
　　「你是老了睡不著，這哪兒來的和尚，找遍月亮村連個道士都沒有，睡吧，別多想了。」老頭子翻了個身，繼續睡覺。見老頭子沒反應，老太婆也只好躺下，跟著一起睡覺。
　　天還沒亮，雞就叫了，聽到雞叫後陰靈顯得特別的慌張，掙扎得更厲害。洛旖跟郎浩忍住睏意，一動不動的盯著陰靈，直到天邊翻起白肚，才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身體。
　　「大師，現在可以把他弄到屋頂上嗎？」洛旖被從窗外射進來的陽光刺到了眼睛。
　　郭子蕭睜開眼，看了一下窗外，然後點頭。「可以了，我們現在把他弄到屋頂去吧。」
　　郎浩如釋重負，跟郭子蕭兩個人分別拉著『天羅地網』的那個結頭，打開了房門，洛旖跟汪筱惠跟在身後。清晨的陽光算溫和的，陰靈雖然有些痛苦，還沒到灰飛煙滅的地步。把陰靈放在屋頂後，郭子蕭打了個顫，雙手捂著皮帶，昨晚因為唸經喝了不少的水，現在再也忍不住尿意，對洛旖跟汪筱惠說：「你們兩個把臉轉過去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