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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鬼牛5

    姥爹心中一驚。剛才明明叫趙閒雲去找小米,怎麼會趙閒雲回來而小米不見蹤影呢?而且趙閒雲回來後居然是這一副模樣!
    想起昨晚小米的暴戾之氣,又想起她剛才站在池塘邊的負氣的眼神,姥爹不禁暗暗擔憂。人死時如果怨氣太重就會變成厲鬼,胡亂作惡。輪迴挫折產生的戾氣簡直就是怨氣的化身,自然同樣不容小覷。
    小米現在的戾氣時常如煙霧一般可見,足以說明她的怨氣之大之重。如果她的意識被戾氣衝撞吞噬,則很可能性情大改,變得凶殘無情。
    「不會是小米把嫂子……」余游洋喃喃說道。
    她也感覺到了小米這段日子的異常。她和羅步齋都知道小米的背景,也都擔心小米想起前世之後會幹出一些讓人意外的事情來。余游洋曾在夜裡無數次問過羅步齋,問如果小米的阿賴耶識甦醒,她將怎麼看待趙閒雲,怎麼對待趙閒雲。
    羅步齋也憂心忡忡,但還是寬慰余游洋說,馬秀才把她留在這裡,自然有他的考量,我們不必多想,只要不遺餘力地幫助馬秀才就可以了。
    余游洋覺得丈夫說得有理。
    但是看到趙閒雲尋小米而不得,她自己卻突然變成了這副模樣,余游洋的憂慮再次從心底浮出。
    余游洋將後面的話嚥了回去。她不敢當著姥爹的面將後面的話說出來,但又要點明一下她的猜測。她希望馬秀才給她否定或者肯定的回答。只要他說是,那就是。只要他說不是,那就不是。
    可是姥爹眉頭緊皺,沒有接話。
    姥爹懂些醫術,尤其是脈象。
    姥爹曾教外公《千脈萬象歌》的口訣,我又曾聽外公說起過這口訣。但是我已經不記得具體內容,只朦朦朧朧記得這口訣將人的脈象分為許多種。裡面的說法很通俗,將這些脈象說得很形象。比如有的脈象像浮在水中的木頭,有的脈象像石頭投入水中,有的脈象像撥動一顆一顆的算盤珠子,有的脈象像浸了水的棉花,有的脈象像烏龜一樣藏頭縮尾,有的脈象按上去像按在蔥根上一般,有的脈象按上去卻像按在琴弦上,有的脈象按上去像按在鼓皮上。種種不一樣的感覺,對應種種不一樣的症狀。
    姥爹將手指移到趙閒雲的手腕處,摸到了她的脈。
    余游洋見狀,知道姥爹要診斷趙閒雲,便不再作聲。
    姥爹拋卻其他思緒,靜心感受趙閒雲的脈象。這一摸不要緊,姥爹感覺手摸在一面鼓皮上,這是不祥的革脈。如果男子有革脈,不是身體長期虛虧,就是近段夢遺過多。如果女子有革脈,要麼是小產,要麼是崩漏。崩漏是經期血崩不止,身體虛弱,氣血兩虧的症狀。
    姥爹大吃一驚。他從未聽起趙閒雲說有妊娠的兆頭,自認為應該不是小產,而是崩漏。
    如果是崩漏的話,趙閒雲突然跌倒就不算稀奇事了。可能是她尋小米而不得後回來的路上感覺身體不適,強忍到家後支撐不住而倒下。
    如果是那樣,自然就不是小米的過錯。
    在姥爹即將放開趙閒雲的手腕時,一個潛伏的脈象突然如算盤珠子一樣從姥爹的指尖掠過。
    姥爹頓時變色。
    一旁觀看的余游洋見姥爹臉色大變,頓時失了心骨一般慌亂。她再也忍耐不住不打擾姥爹了,急切問道:「怎麼啦?嫂子不會有事吧?要不要我把羅步齋叫回來?那個財迷心竅的!天天就知道收賬!家裡的事情都不管了!」她急得眼淚都掉了下來,不知道該如何發洩心中的擔憂,於是罵起羅步齋來。
    姥爹此時無心為羅步齋辯解。剛才觸碰到的隱藏在革脈之下的脈象是滑脈。
    如果男子有滑脈,則會痰熱胸悶。女子有滑脈,則是腹中有胎的表現。滑脈有個更加通俗眾所周知的名字,叫做「喜脈」。
    「是喜脈!」姥爹說道。
    余游洋兩眼一瞪,急忙擦乾眼淚,破涕為笑道:「喜脈?嫂子有小孩啦?難怪身體這麼虛弱。之前我怎麼一點兒也沒有感覺到呢?太好啦!太好啦!我們家終於要有小孩了!」她欣喜地走到床邊,抓起趙閒雲的一隻手摩挲。
    「可是她的喜脈脈象太弱了,被革脈遮掩。」姥爹愁雲滿面,沒有多少喜悅之色。
    余游洋又緊張起來,問道:「什麼叫做脈象太弱?革脈又是什麼意思?」
    姥爹鬆開趙閒雲的手,回答道:「就是說,你嫂子的身子太虛弱了,極有可能小產。這個孩子很難保住。」
    余游洋的嘴巴哆哆嗦嗦,緊緊握住趙閒雲的手,生怕她跑了似的。她問姥爹道:「很難保住?你不是無所不能的馬秀才嗎?嫂子肚子裡既然有了孩子,那就說明已經有了小孩子的魂魄。你只要保住孩子的魂魄,不就可以保證不會小產了嗎?你幫了別人那麼多,難道幫不了自己的妻子?」
    姥爹連連歎息。
    余游洋撒了趙閒雲的手,一把抓住姥爹的手,雙腿跪了下來,哭道:「馬秀才,那麼多人跪著求你,你都給他們化險為夷。現在我跪在你面前,請你一定要保住嫂子肚子裡的孩子,好嗎?」
    姥爹太瞭解余游洋了。她這一跪,不但是為趙閒雲求情,還有另外一層意思。
    姥爹本就是趙閒雲的丈夫,何須余游洋來跪下求救?她這麼做,說明她不只擔心小米想起前世之後暗算趙閒雲,還擔心姥爹明知小米的心機而任由不管,置趙閒雲不顧。如果小米確實有嫉妒和暗算之心,而姥爹不管不顧的話,趙閒雲必定沒有好日子過。
    余游洋跟姥爹的關係畢竟沒有羅步齋跟他這麼親近,也沒有羅步齋那麼瞭解姥爹,自然會有這種擔心。
    姥爹急忙將余游洋扶起,說道:「你真是的,怎麼可以給我下跪呢?你這不是傷我的心嗎?趙閒雲自從進了我馬家的門,就是我馬家的人,我怎麼可能置之不管?」
    余游洋見姥爹明白她的心思,先返身關了房門,然後將悶在心裡多日的猜忌說了出來:「可是你看看小米,她最近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以前和和氣氣的,現在臉總掛著,好像怨誰恨誰一樣讓人難以接近。我在想,她是不是受了什麼人的點撥,或者因為長期與你相處,可能記起轉世之前的事情了?羅步齋跟我說過,提起前世的事情或者看到前世記憶深刻的人,就可能讓人的阿賴耶識甦醒發芽。」
    姥爹見她終於將話點破,於是點頭道:「你已經發現,我又何嘗沒有感覺?但是不論她是不是記起了前世之事,我們都不能在她面前說起這些。我們只能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為什麼?」余游洋問道。
    「你想想,如果讓她知道我們都已經知道她是謝小米了,她會怎樣?」姥爹問道。
    「我不知道。」
    「那如果你是小米,你會怎樣?」姥爹追問。
    余游洋想了想,說道:「我會覺得很尷尬,會離開這個地方。或者……」
    姥爹盯著她。
    「或者……我想法設法害死趙閒雲和她肚子裡的孩子……」余游洋的話將她自己嚇了一跳。
    姥爹搖頭道:「我想她不會做第二種事情的。我擔心她離開這裡。」
    余游洋道:「如果她是原來的謝小米,肯定不會做第二種事情。但是現在的小米太多怨氣,可能會被沖昏頭腦。」
    「所以我要先消除她的怨氣。與此同時,你,我,還有大家,都不要在她面前提起謝小米的事。就算她記起來了,我們知道了,我們也不能把話說破。知道嗎?」姥爹盯著余游洋說道。
    余游洋咬住嘴唇點頭。
    姥爹長長呼出一口氣,看了看這個房間裡的一物一什,然後說道:「余游洋,你幫我記住這屋裡所有東西的位置,從今以後,這裡的東西盡量一個也不要移動。女人有孕之後,臥室裡的東西不能亂移動,免得傷及腹中胎兒。尤其不要在牆上釘釘子或者木楔子,這樣可能給胎兒皮膚上留瘤或者疤痕。」
    余游洋急忙掃視四周,恨不能立刻將桌子上的一顆灰塵在哪個位置都記下來。
    「胎兒肉身棲身於母親子宮,胎兒魂魄則以母親睡房為魂魄子宮。如果屋裡東西亂移動,就會讓胎兒魂魄不適。別的孕婦可能胎兒魂魄強大,能抵禦一些影響。但你嫂子身子太弱,胎兒魂魄異常虛弱,經不住一絲一毫的影響。」姥爹說道。
    就在幾日之前,姥爹的鄰居家生了一個胖娃娃。胖娃娃臉上長了一個頂帽大小的肉瘤子。孩子的奶奶一看到孩子臉上的肉瘤子,就大罵某某缺德,存心報復。接生婆不知內情,便問老奶奶罵某某作甚。老奶奶道,二十多年前她跟某某打架,不小心用剪刀劃破了某某的臉。某某便揚言要破她將來孫兒的面相。二十多年過去後,老奶奶見到孫兒的臉上一個肉瘤,位置跟某某被劃破的地方一模一樣,頓時想起這件往事來。
    接生婆不信,笑老奶奶多心了,還說小孩子身上有個疤或者其他東西並不鮮見少聞,她接生的孩子中就常見。
    老奶奶的兒子也說她反應太強烈。
    老奶奶生氣道,不信你在這屋裡屋外找找,肯定有來歷不明的釘子釘在牆壁裡了!
    老奶奶的兒子抱著好奇的心態去找了找,居然果然在這房間外面的窗戶下找到了一個銹跡斑斑如指甲蓋大小的頂帽!
    他急忙將那銹鐵釘撬出來,釘子有兩寸來長!他從未釘過釘子在窗戶下面。而這釘子釘在這裡顯然不是用來固定什麼東西或者掛什麼東西。
    他拿了那顆釘子來找姥爹詢問。
    姥爹一看就心中明瞭。這是別人報復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