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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李道長

  李道長快步趕到王鴻義身邊,只是看了一眼,便道:「的確比上次更加嚴重了。」
    這李道長正是宋謙偶遇那人,高瘦,清俊,美須,目有神光隱現,一頭長髮,只是發中有了好幾道白色。
    他是一年前被王家人花重金請來的,當看到鎮中情形後也震驚了,揚言自己也無法根治。但王鴻義聽出了話裡的意思,說即便不能根治,哪怕減少痛苦也行。於是,每當王鴻義犯病就會請他去,有的時候,他甚至會住在青鸞鎮。另外,他把道觀中的一件寶貝留在了王家,鎮壓氣運,阻擋冤魂侵襲。但,這並不能起決定性作用。
    近半年來,他發現王鴻義頭痛的頻率越來越高。他知道這是王鴻義氣運漸漸低糜,冤魂能力越強,此消彼長之下,王鴻義當然受到更多的折磨。只待王鴻義氣運全無,那時候他再不會受這等痛苦——因為到時候,他的命都沒了。
    韓氏聽了,雙眉緊鎖,乞求道:「道長在上,只要你能救下我的夫君,我、我韓月娥做牛做馬也願意啊。」
    「對,對,只要道長您能救我爹一命,你有什麼要求儘管提。」王尚儒也在一旁懇求。他知道輕重,若沒有了老爹,他肯定不能像現在一樣威風八面了。
    李道長撫著鬍鬚,面色不悅:「我已經說過了消災之法,只是你們不肯,現在又求我救他,豈不荒謬?」
    「這……」韓氏為難道:「唉!我家夫君不捨啊,這可他半生的心血,怎能說拋棄就拋棄?」
    王尚儒也附和道:「放棄這些家產、財物,我們以後怎麼生活?反正我是過不了那窮苦日子。」
    「哼!」李道長冷笑道:「你父親這一生擁有財運,可惜他為人不信、不善、不義,而今冤鬼纏身。若不是及時丟棄這些身外之物,他就無法脫離這些冤鬼的糾纏!你好好看看他,已痛得話都說不出來,再不肯收手,我也無力回天。」
    床上的王鴻義劇烈地掙扎著,半天才嘴裡硬擠出句話來,可惜都不十分清晰:「救……救……」
    「啊!」王尚儒感到心驚膽戰。
    「你造下的冤孽也不少,將來也比這好不到哪裡去!」李道長看著王尚儒冰冷地說道。
    王尚儒戰戰兢兢的也不言語,似乎在想什麼。
    「道長,民婦求你救救我家夫君。」說著,韓氏跪在李道長腳下,「他縱是萬般不是,也是我的丈夫,我們同心協力幾十載才有了如今家財,他不肯放棄也是人之常情啊。」
    李道長歎息一聲:「要不是念在夫人你一心向善的份上,即便給我再多錢財我也不會出手的。」
    在旁的王尚儒不免心底裡嘀咕:「哼!說得好聽,要不是我爹往你道觀送了好幾箱元寶,你肯出山才怪。」他一抬頭,正好迎上李道長的目光,心裡頓時嚇了一跳,這道士居然會讀人心?
    …………
    李道長重新來到床前,猛的一甩袖袍,一道清光從中湧出,全部落在王鴻義身上。頓時,痛得死去活來的王鴻義不再動彈,嘗試著動了動腦袋,這才發現那可怕的頭痛消失了。
    他坐起身時,看到李道長正在對著半空說著什麼,這情形甚是詭異。因為在他看來,自己的屋子裡什麼也沒有。
    但在李道長的眼裡,屋子空氣瞬間冷了下來,半空正飄浮著幾個人臉形的黑霧,它們不斷變形,皆是種種受盡苦痛的人臉,只是放大了好多倍。
    「臭道士,你我無怨無仇,卻為何總是破壞我等之事?」那聲音乾澀、單調,簡直不是人能聽的。
    李道長的嘴巴開合,但在場的眾人都聽不到他的聲音,「再等等吧,他的氣運還未了盡,即便我不助他,也會有人助他。既有氣運護身,若能被輕易害死,那就不叫氣運了!」
    「哈哈……」那幾個人臉形的黑霧一齊發笑,其中一個嘲弄道:「臭道士,果然是說一套做一套,你在那女人面前表現得正氣凜然,連我都差點被你所感動。可誰知道,這只是你的欲擒故縱的把戲……哈哈……」
    「該死!」這李道長被人點破心思,頓時火起,手指在空中划動,剎時結成一個太極,呼的一聲推了過去,在推出去的時候不斷變大,一下將那幾個人臉形黑霧給擊中。
    瞬時,它們化成了霧氣,漸漸消散在屋裡,可那聲音仍在李道長耳中迴盪:「只有王鴻義不滅,我們也不滅,憑你的那點手段是不可能一下滅我們這麼多冤魂的。哈哈……」
    …………
    一個婦女站在自家的門前,做出探望的動作,似在等待什麼。若你走近她面前的話,會驚訝地發現,她的眼睛毫無光彩,是黯淡、是灰白。
    她竟是個瞎子!
    少女時的她,最是受人注目,許多人為了得到她,幾乎踏壞了她家的門檻,可她最後竟選了一個最不起眼的窮男人做丈夫。
    愛情是美好的,生活卻是殘酷的。他與丈夫一起苦苦支撐這個家,他們前後生了三個孩子,雖然生活得很苦很累,可她從沒後悔過!
    她這般的不易,可老天不僅不憐憫她,還給了她一個打擊——她的男人死了。
    丈夫離去的傷痛,家庭貧苦的負擔讓她傷了眼睛,漸漸看不清東西,直到完全看不見。可即便如此,老天仍沒有放過這個可憐的女人,還收走了她長子的性命。當時,她都有了輕生的心,可念到膝下還有一女雲英未嫁,所以她必須活下去。
    活下去!
    只要活著,人生就有希望。
    突然有一天,她多年前被賣掉的小兒子回來了,這次回來的不同凡響,兒子居然已是舉人,並且馬上要進京會試,要考傳說中的狀元。這是多麼光彩的事!所以,她更要活下去,要看著兒子光宗耀祖,開枝散葉。
    她這般想著,忽聽到前方有腳步聲,還有一男一女的談笑。
    這是她要等的一雙兒女——宋謙和宋佳。
    …………
    王家。
    此時臥室裡只有王鴻義父子二人,這王老爺看著兒子,問道:「尚儒,聽說家裡的下人們被那宋謙打了,是不是?」
    王尚儒伸在果盤裡的手立即停了,稍有不快地道:「是……」心裡暗罵,哪個多嘴的兔崽子把本公子的醜事洩露出去了,真是該死!
    瞧見兒子這幅模樣,王鴻義頓時氣不打一出來,罵道:「看你那點本事,幹什麼都幹不好!尤其傳宗接代的大事,你整天花天酒地泡女人,可這麼些年了,你一個崽子也沒有,真是廢物!」
    聽見這話王尚儒嚇了一跳,父親一般不發脾氣,但發氣脾氣不是人,嚇得他正襟危坐。
    王鴻義見此怒色稍緩:「罷了,先不說這件了,可我一看到你就會忍不住,唉!你連一個女兒都沒有。罷了,不說這了。你今日被人欺負,你知不知道,你丟的是我王家的臉,我王鴻義的臉!你瞧瞧,幾個孔武有力的漢子,竟打不過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丟不丟人?」
    「手無縛雞?」王尚儒險些暈過去,那宋謙要是手無縛雞之力,全天下就沒有一個有力氣的。
    知子莫若父,王鴻義顯然知道兒子所想,更是氣極,伸出一根手指指著他叫道:「即便他有些本事又如何?自古以來,誰最大?官啊,官最大!任他十個宋謙也鬥不過一個官!既然咱們弄不過,就讓官府來弄!」
    「官府?」王尚儒忽然眼睛一亮。
    「瞧你那點出息,凡事不會多動動腦嗎?」王鴻義瞪著兒子。
    王尚儒見此,連忙笑著道:「這不是有爹你在嘛,哪需要我動腦?」
    聞言,王鴻義深深看了一眼兒子,道:「若有一日,我不在了呢?」
    「這……」王尚儒真沒有深思過這個問題。
    王鴻義歎了口氣:「我之所以忍受被冤魂折磨也不肯棄財免災,哪裡是我貪財到了不要命的地步?其實這一切為的都是你啊!你不會掙錢養家,所以我要使盡各種手段,積斂更多錢財,這樣才能讓你一輩子吃喝不愁……」
    「爹!」王尚儒從不知道,原來父親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