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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臨死前,過去的人生會在眼前閃過嗎?

在那部克勞德·索岱導演的《生活瑣事》(Les choses de la vie)這部電影的開始,米歇爾·皮科利(Michel Piccoli)就被捲進一場車禍。在車輛相撞的同時,他生活中曾經有過的重要階段在他眼前流過。這是電影,但人們也經常聽說人在臨死的時候會看到自己的一生從眼前流過。在那些真的死去的人裡,沒人能確認這個說法的真實性。但是有些人曾經極度靠近死亡,他們可以講述經歷過的事情。

有些人很有運氣,他們從幾十米的山上掉了下來還能存活。別的人——更常見點——曾經經歷過心臟驟停,然後又重新活了過來。這就是我們常說的「瀕死體驗」,用英語說是「near death experience(NDE)」。

這個議題可以很快地滑向神秘主義或者宗教領域的討論,但在這裡,這些很顯然不是我們要說的。不是,根本不是,我們說的是嚴肅的科學研究。這點得仔細說明了,看看研究成果吧。某些醫學調查報道說那些從心臟驟停救過來的人中9%~23%的有過NDE(瀕死體驗)。而這些人不見得都是有著堅固不可摧的宗教信仰(1)。

所以,確實這些人有時會說起他們看到自己曾經的生活在眼前流過。「就好像是所有一切都同時來了……就像是眼前有一個巨大的屏幕……我可以看到所有的一切,而且是同時看到(2)。」另外一個經歷過瀕死體驗的人說:「我可以從我的角度看到這一切,但是我也能知道參與到這些生活事件中的每個人的想法……我可以用其他人的眼光來看這一切發生的事情……我也同時在發生的所有事情的現場(3)。」

除了懷疑這些講述是來自些超級騙子,他們不滿足於曾經瀕臨死亡,非要將自己的經歷編排得更為有意思之外,我們可以原則上認為是可信的,因為有過眾多對這種經歷的描述。那麼,怎麼能解釋這些過去的場景在人臨死前會突然再現於眼前呢?

幾種理論都試圖予以解釋,其中一種是說過去生活中的某些階段是帶著很強的情感的,而重新體驗另外一種極其強烈的情感(類似瀕臨死亡)可能會通過某種情感的自動機制重新激活那些被沉埋的情感。

也有另外一種解釋,更偏於心理學角度。就是說在臨死的時候,人們都試圖尋找那些過去生活中能讓自己更有榮耀的時刻。有點類似當一位親人過世時候,親朋好友們會想起那些與逝者度過的美好時光一樣。不過在這場景中,逝者是自己,而且所有的事情都要盡快地辦完,越快越好,所以會把過去的美好時光像電影播放中的快放一樣展示出來。另外一種可能的假設是,在極其危險的情況下,大腦試圖尋找一個擺脫的解決方案。它的直接反應就是在記憶中試圖找到過去的解決方案。

需要承認的是,沒有任何一個理論能真正解釋為什麼過去的生活會在臨死之際快速閃過。而且這也不是那些有過瀕死體驗的人講述的唯一的現象。還有個「隧道」現象,隧道的另一端是「白光」——這肯定是最常規的說法了,但是這確實也是在醫學文獻中有記載的。還有「人格解體」現象,也被稱為「人格分離」:有種從自己的身體裡脫離,然後從「外界」來觀察自己的一切的感覺。有科學家們針對這些現象做了統計,最常見的現象是隧道和白光,然後是人格分離,最後是重新看到自己過去的生活(在那些有瀕死體驗的人的講述中,比例分別是31%、21%和13%)(4)。

這些現象的存在已經被證實了。我們也當然可以認為這證明了在死亡之後還有另外一種生活——這樣的話就缺個白鬍子老人在隧道的另一端等著您,然後根據您生前的道德積分來指導您要麼去安逸的天堂,要麼下燃燒的地獄……但是對於大部分研究過這些現象的科學家來講,這些NDE的描述是可以通過神經元和大腦在心臟驟停後的反應,或是一種對死亡的極端恐懼來解釋的:對大腦顳葉的非正常刺激,大量釋放的內啡肽,血液中過高的二氧化碳(5)……

也有幾種生理學理論的解釋,但都不能完全說明這些現象。看到自己在一個隧道中的解釋是人的視覺系統內開始缺血和缺氧。白光則是分子在視覺系統內劇烈活動,釋放了大量的光子,光子會導致產生光幻視(如果我們長時間盯住某一光源的話,也是有可能看到這些光斑的)。除此之外,那些殲擊機的飛行員在承受了高加速力後會感到血壓下降,也有可能會導致類似的視覺現象。

至於人格分離,就是從「外界看到自我」也是可以通過生理機能紊亂來解釋的。這也是可以通過用電刺激大腦中叫作顳頂交界處的區域來誘發的(6)。但是我們也可以從心理學角度來解釋人格分離:它可以被視為是「自我」對死亡危險的抵抗,從「外界」看到自己可以被認為是一種逃離危險的方式。

從自己的體內離開,看到一束漂亮的光線或自己的生活,這些有過瀕死體驗的人的描述非常漂亮。但是問題是,為了感覺到這些,得有時間看到自己的死亡。而這個就不確定是否是一個令人愉悅的時刻了,無論有沒有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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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Beauregard M. et al.,「Brain activity in near death experiencers during a meditative state」《在冥想狀態中瀕臨死亡經歷者的大腦活動》,Resuscitation,80,2009.

(2)Beck T.E. et al.,「A quantum biomechanical basis for near death life reviews」《瀕死狀態下產生生命回顧的量子生物力學基礎》,Journal of Near Death Studies,21,3,2003.

(3)Van Lommel P.,「Near death experience,consciousness,and the brain」《瀕死經驗、意識和大腦》,Word Futures,62,2006.

(4)Greyson B.,「Incidence and correlates of near death experiences in a cardiac care unit」《在心臟監護病房瀕死體驗的發生率和影響》,General Hospital Psychiatry,25,2003.

(5)Bokkon I.,Salari V.,「Hypothesis about brilliant lights by bioluminescent photons in near death experiences」《關於在瀕死體驗中生物發光的光子產生白光的假設》,Medical Hypotheses,79,2012.

(6)Mobbs D.,Watt C.,「There is nothing paranormal about near death experiences:how neuroscience can explain seeing bright lights,meeting the dead,or being convinced you are one of them」《關於瀕死經歷沒有什麼超自然現象:神經科學如何解釋看到的白光、與死亡相遇,或者確信你是其中之一》,Trends in Cognitive Science,15,10,2011.

Noyes R.,Kletti R.,「Depersonalization in the face of life-threatening danger:a description」《面對危害生命的危險時的人格解體:描述》,Psychiatry 39,19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