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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不是被騙的,項目暫時凍結了,是政府在搗鬼,你去網上看看,股東都在想辦法。等到問題解決了,本息還得補給我,得有九十萬了。」我不知道是因為愛面子,還是真的搞不清楚,大勇始終堅信,他沒有上當,「項目」還在。

我也願意事情真是這樣。我希望從來沒有什麼詐騙,我的兒時玩伴,大勇,他參與了高回報的項目,賬戶裡資金每天都在翻滾。我希望項目恢復正常,他將拿回近百萬的本金和利息。我希望他的事業順利,婚紗店繼續開下去,如他所願,某一天擊垮所有的對手,開著豪車風馳在街頭。最終,我所有的縣城朋友們,都能成為這個時代創富傳奇裡的一員。

我與科幻世界

文_韓松

13億人的中國只有一家專業發表科幻小說的雜誌,那就是《科幻世界》。

我第一次來到《科幻世界》編輯部,是在1989年10月,我正讀研究生二年級。我應編輯部邀請來成都開筆會。那時雜誌還叫《科學文藝》,但正準備改名為《奇談》。

雜誌社在成都人民南路4段11號的省科協大樓中辦公,給我的印象是條件很差,就幾張桌子,不到十人,也沒有電腦,請客吃飯都很節省。

雜誌正苦苦掙扎,以求生存。關於《奇談》,一些作者私下不以為然,說這個名字,預示了中國科幻的末途。「奇談」之後便是「怪論」了。我也這樣想。

副總編譚楷帶作者來到青城山下,住進一個招待所,舉行筆會,也就是關起門來寫作,為《科學文藝》或《奇談》提供內容。

很奇怪的是,許多人並不是寫科幻的。比如我跟一個叫金平的人住一個房間,他是寫報告文學的。另外,還有劉繼安,也是寫報告文學的。

我努力寫科幻,寫了一個外星人與人類關係的故事。但編輯認為寫得不行。

編輯們對科幻作家非常失望。倒是那些報告文學作家很受歡迎。

我把1988年7月完成的《宇宙墓碑》手稿交給編輯。他們也覺得不行。

《科幻世界》創刊於1979年,當時就叫《科學文藝》。這是托了改革開放的東風。中國每到社會轉折點,科幻就會興旺一番。

第一次是清末民初,中國要建立現代國家。第二次是20世紀50年代,中國建立起了現代國家。但每次興盛都為時不長。

第三次,趕上1978年3月全國科學大會召開,鄧小平提出科學技術是生產力,人們說,科學的春天來到了。

但這股春風來得快去得也快。據科幻科普界元老董仁威回憶,到1982年,《科學文藝》的印數就從最高峰時的22萬冊下滑到7萬冊。

也就是說,在1983年科幻被當作「精神污染」遭到清除之前,它就已經衰落了。

「清污」致使科幻進一步走向末途,全國科幻雜誌紛紛停刊。1983年,《科學文藝》的發行量僅剩下一萬冊。

但那時候,像我這樣的作者,都還在埋頭寫。劉慈欣他們也在埋頭寫。不明白為什麼要寫科幻。也許是年輕人覺得未來還有希望吧。

雜誌苦苦支撐,畢竟沒倒。有人問及譚楷,《科學文藝》為何能夠倖存,他說:「因為當時看到僅剩這一家了,我們要停刊了,中國的科幻也就沒有人搞了。所以咬咬牙堅持了下來。不過,說句心裡話,當時國內要是還有第二家,我們也就不搞了。」

上級也打算放棄它。1984年,《科學文藝》與主管單位四川省科協脫鉤,完全自負盈虧。沒有了公費醫療,工資要自己掙自己發。這樣的情況,在當時還是少見的。

這年,經過民主選舉,楊瀟擔任了主編,後又任社長。她最終讓《科幻世界》復興並走向興旺。但紅火之後,社長又變成上級委派了。

從1987年第六期《科學文藝》上,可以看出稿荒的嚴重。編輯部不得不用非科幻作品湊數。該期共登了三篇紀實報告文學,還有一些歷險記、訪問記、「成就動機」隨筆、雜記科學散文和科學詩等。科幻小說有八篇,但四篇是微型小說。八篇中僅有兩篇是中國人寫的。譚楷也親自上陣,為雜誌寫文章。

那時,雜誌社要靠做少兒圖書來養活自己。編輯們都推著板車上街賣書。

我再次來到編輯部,是1991年5月。世界科幻協會年會(WSF年會)在成都召開,由《科幻世界》承辦。這時情形已經有些不一樣了。

許多國際大牌都來了。在參觀都江堰時,我問一個老頭兒,世界科幻中,關於政治的主題是怎麼寫的。他的回答我已記不得了,卻漸漸知道,這人可能就是大名鼎鼎的新浪潮代表人物奧爾迪斯(Brian Aldiss)。

我與張勁松住在科協招待所的同一房間。這個上海年輕人獲得了銀河獎。他很講究,為領獎,大熱天的,還帶了件黑色西服來。

頒獎那天,舉辦了隆重的儀式,還有文藝演出。

會議由四川省外辦、省科協和《科幻世界》雜誌(這時已由《奇談》改成這個名字了,並一直延用至今)聯合舉辦,四川省省長張皓若、副省長韓邦彥以及世界科幻協會主席馬爾考姆·愛德華茲(Malcolm Edwards)出席會議並分別講了話。規格夠高的了。會議的宗旨是「科幻·和平·友誼」。

我能來與會,非常榮幸或幸運。《科幻世界》的邀請信到達時,我正在武漢大學上入黨培訓班。學校決定提前讓我從黨校結業,去開大會。

不過,那時,我連去成都的路費也難湊齊。譚楷副總編於是寫了一封信給他並不認識的武大校長齊民友。信封上客氣地寫著「校長台鑒」。信中稱我是大有希望的科幻作者,來成都開會很重要。

經校長特批,學校資助了400元錢。當時,這筆錢是個不小的數目。同學中在外企工作的人收入最高,當時一個月拿600元。

校長是齊民友是一位數學家。我寫這篇文章時,查了一下百度,看到齊民友有一段話:「人們曾經不只是為了某個具體的目的去研究一個個具體的數學問題,而是追求深層次的真理,又怎樣由此而造出美好的世界。這就是創造。」

這跟科幻的主張有些相像。

在大會上,我被安排作了一個發言,講了中國科幻與傳統文化的關係。其實到底有什麼關係,我到今天也沒弄明白。

對我很重要的是,在會場上,遇見了呂應鐘,台灣的重要科幻作家和不明飛行物研究的開創者,那年40歲。

我把《宇宙墓碑》的退稿交給呂應鐘,想請他看看。結果他帶到台灣,交給了張系國、張大春他們,又參加了《幻象》的世界華人科幻文藝獎。最後,這篇小說獲得了小說類金獎,獎金為10萬元新台幣,相當2.5萬元人民幣。我是到獲獎時,台灣那邊到處打電話找我,才知道這回事。

那段時間,我接到《科幻世界》不少退稿。後來都不知弄哪兒去了。當時都是手寫。我是1992年開始,才在電腦上寫科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