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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一案

  「這破房子,倒貼錢咱也不租!」竇大寶鐵青著臉說。

  我忙把他拉到身後,再看老陳,竟然嘴角微微揚起,明顯露出了嘲弄的笑意。

  不知道為什麼,我感覺在這個老人的身上,似乎有一種不同於尋常人的氣勢。

  我對老陳說,我先把房子看一遍。

  他顯得很不耐煩,但還是把那串鑰匙隨意的丟給了我。

  我硬拉著竇大寶上了樓,二樓同樣是一個大間,床和其它傢俱倒是齊備,只是款式都很老舊了。

  竇大寶瞪著眼說:

  「這房子忒喪氣了,再便宜也不能租!要是單純的對著墓地也就算了,你看看樓下……那都是什麼啊?這根本就是個給人請靈牌的鋪子!」

  我示意他小聲點,壓著嗓子問他:「你看沒看出,這個陳伯有什麼不對勁?」

  竇大寶用力點著頭說:

  「的確不對勁,這麼大年紀了陰不呲咧的,還以為這破房子是他娘的風水寶地,別人哭著喊著搶著租呢!」

  「別瞎說!」

  我擺了擺手,走到後窗邊,隔著窗戶往樓下看,後邊是個十多平米的小院,一邊是兩間小平房,應該是廚房和廁所。

  這房子實在是夠年頭了,也的確不適合年輕人居住。

  可來了這裡以後,我開始相信,那條短信應該是段乘風本人發給我的。

  他也絕不是瞎操心,單單替我找個住所。讓我來這兒,必然是有著一定原因的。

  我讓竇大寶別再多說,拉著他下樓到後院看了看,回到前面對老陳說:

  「這房子我租了。」

  老陳咧了咧嘴,「那就給錢吧,我只要現錢。」

  我點點頭,一邊掏錢包一邊指了指貨架上一個刻了字樣用來做樣品的靈牌,假裝不經意的問:

  「陳伯,這靈牌是您刻的?您是幫人請靈牌的?」

  老陳又恢復了那種不耐煩的神情,擰著眉頭說:

  「是我刻的,我不光幫人請靈牌,還幫人刻碑呢!不過我現在都在家裡幹活,這裡就空了。」

  我朝對面看了一眼,沒再說什麼,數出提前準備的房租交給了他。

  「呸!」

  老陳朝手指上吐了口唾沫,邊往外走邊嘀嘀咕咕的說:

  「早該來了……耽誤生意不說,還他娘的害我少收兩個月的房租。」

  「哎,我去……」

  我拉住想要發作的竇大寶,朝他搖了搖頭,示意他別吭聲。

  等老陳離開,竇大寶終於忍不住給我當胸來了一拳,「你腦子進水了?幹嘛非得低三下四的租這破房子?」

  我走到貨架旁,拿起那個刻字的靈牌擦了擦,抬眼看著竇大寶說:

  「我當初和潘穎進到31號地下的那座廟裡,那裡不光有拴在一起的泥娃娃,每個房間都還有兩個靈牌。」

  我把靈牌舉到他面前,「那上面的字跡,和這個靈牌一模一樣。」

  竇大寶愣了愣,說:

  「你的意思是……廟裡的靈牌是這個怪老頭刻的?」

  我把靈牌放回貨架,走到櫃檯後摩挲著籐椅的靠背。

  「噢,我下回來,給你把籐椅上的坐墊帶來,那是小包租婆專門給你……」

  竇大寶說了半截反應過來,在自己嘴巴上抽了一下,轉過臉去了。

  我過去搭住他的肩膀,邊往外走邊說:

  「不用替我擔心,瞎子說的對,只要我們都還活著,就一定會有再見面的機會。走,幫我把行李搬過來,然後咱哥倆喝酒去。」

  晚上送走竇大寶後,我回到新家,關了門,走到櫃檯後,透過窗戶,隔著飄落的雨絲呆呆的看著河對岸的那些墓碑發呆。

  半晌,坐進籐椅,在黑暗中點了根煙。

  「女騙子,你一定要來找我,別讓我等太久,我會撐不住的。」

  ……

  轉過天一早,我沖了個澡,回到二樓的房間,對著衣櫃上的穿衣鏡照了照。

  片刻,轉過身,扭過頭看著鏡子裡映出的,位於我後背靠近右肩位置的那片印記。

  這印記是我在地下大殿裡被金甲怪蟲用長足的尖端砸中後留下的。

  在被砸中的那一刻,蟲足上針一般的剛毛,深深的刺入了我的後背。如果不是背包裡的泥娃娃替我擋了一下,我應該已經沒命了。

  可儘管經歷了生死,我最終還是沒能把她帶回來……

  我還記得在滿歸鎮出院那天最後一次換藥,瞎子說這片傷疤像是一把刀,竇大寶和潘穎卻一致認為,反過來看,這像是一個鬼爪子。

  而且竇大寶還特別強調,這就和我們跨過忘川河時,『奈何橋』下伸出的那些爪子一樣。

  「管它像什麼,從今以後,我就只等你回來。」

  我對自己說了一句,拿起床上嶄新的警服,一件件穿在了身上……

  走進平古縣公安局大廳,我還沒看清狀況,就有一個路過的女警在我手臂上扒拉了一下。

  「你哪個局裡的?我怎麼沒見過你?」女警瞇起眼睛看著我問。

  我朝她敬了個禮,「你好,我叫徐禍,是新調過來的。」

  女警睜大眼睛點了點頭,卻又很快瞇起眼,帶著頑皮的笑意說:

  「噢,還連警銜兒都沒配發呢,警校剛畢業的吧?那你可得喊我師姐。」

  我看了看她的肩章,喊了聲師姐。

  「嘿嘿,跟你鬧著玩呢,我也才剛分配過來,準確的說,和你一樣,都是菜鳥。我叫肖陽,你喊我名字就行了,跟我來吧,我帶你去丘局長的辦公室。徐禍……這名字真怪,怎麼感覺在哪兒聽過似的?」

  肖陽邊走邊連珠炮似的說了一通,忽然扭過臉來問我:

  「你哪個警校畢業的啊?」

  我吸了口氣說:「我是XX市醫學院畢業的。」

  「醫學院?」肖陽瞪大了眼睛,指著我說:「你就是市局派來的那個法醫?」

  我剛點了點頭,她就抬高了調門,「你就是那個陰陽先生?」

  「咳……」

  我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死,訕訕的向一旁投來詫異目光的警察點了點頭,拉著這冒失鬼逃也似的匆匆往後走。

  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這特麼是哪個不著四六的傳出來的?都傳到這兒來了?

  從局長辦公室出來,迎面碰上一個圓臉的中年人。

  丘局長朝他抬了抬手,「老高,你來的正好。這是徐禍,剛調過來接替老翟的。徐禍,這是老高,高戰、高胖子,是咱局裡刑隊的隊長,以後你歸他管。」

  高戰愣了愣,轉過臉看著我,毫無嚴肅可言,反倒是眼睛裡帶著幾分好奇。

  我也仔細打量他。

  這個高隊長年紀約莫四十五六,說他是胖子實在有點誇張,他就是中等身材,但是肩膀比較寬,屬於那種特別壯實的體形。主要是臉圓的跟個大貼餅子似的,顯得胖。一雙眼睛也跟兩個一塊錢硬幣似的那麼圓,這讓他看上去顯得有點滑稽。

  「徐禍是吧,可是久仰大名了。」

  高戰把一個文件夾隨意的丟在局長辦公桌上,拉著我就往外走。

  他先是把我帶到刑警辦公室,和一干同事做了介紹。

  這會兒我才知道,之前那個冒冒失失的小女警肖陽,還真是年後剛從學校過來的,而且和我一樣是技術警。

  不同的是,我是法醫,她的專業是法證勘驗。

  做完介紹,高戰把我帶到最後邊的法醫辦公室,有點侷促的搓著手說:

  「咱這是小縣城,不比你先前待的市局,條件有點簡陋了。」

  我大致掃了一眼,撓了撓頭問:「其他同事呢?」

  高戰乾笑兩聲說:

  「以前的法醫老翟,因為個人原因,剛辦了離職。暫時就你一個人接手他的工作。」

  「我一個人?」

  「嗯,暫時的。局裡已經向上邊申請了,很快就會加派人手過來了。不過你放心,地方小,咱案子也少,法醫基本上沒多少工作,嘿嘿嘿嘿……」

  我被他笑得差點一頭栽過去。

  我也算『吃過見過』的主了,郭森的大黑臉、趙奇的機靈勁……這幾乎讓刑警隊長的形象在我心裡定型了。

  眼前這傢伙一笑起來蒜頭鼻子都發皺,活像個販洋白菜的二道販子,哪有一點隊長的威風啊?

  我估計高戰說的沒錯,在縣裡『當差』的確清閒的多。

  大半個上午,他都在法醫室裡和我閒扯。

  聽他說到後來我才知道,他和郭森是部隊裡的戰友,和趙奇也認識,早就聽說過我的另一個職業。

  末了還問了我那個讓我一聽就頭疼的問題:

  「你既然是陰倌,那應該能看見『好朋友』吧;那你幫屍體解剖化驗的時候會不會看見他們本主啊?」

  「今天好運氣……老狼請吃雞……」

  剛問完,一陣讓人發噱的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

  高戰嘿嘿一笑,拿出手機接通。

  說了沒兩句,笑容一斂,像變了個人似的皺著眉頭對著電話說:「準備,馬上出發!」

  掛了電話,轉頭對我說:「兄弟,你『中獎』了,有突發命案,馬上隨隊出警!」

  ……

  警車駛入城南一個老式的居民小區,停在一棟單元樓前。

  最先趕到的警察已經在忙著在樓外拉警戒線。

  我提著化驗箱,剛下車,肖陽就賊賊兮兮的湊了過來,「徐法醫,你緊不緊張?」

  「緊張什麼?」

  「剛來就遇上命案了,你不怕啊?」

  我無語,看來她還真是個『菜鳥……』

  「啊……啊……」

  一陣哭天搶地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轉眼看去,就見幾個警察把一個五十幾歲的婦女從樓門裡抬了出來。

  我趕忙走過去,攔住警察,仔細看了看婦女的狀況,急道:

  「趕緊送她去醫院打鎮定劑!路上替她掐著人中!」

  「聽小徐的,快送醫院!」高戰大聲命令。

  我快步走進樓洞。

  肖陽跟在我身邊問:「她又沒受傷,為什麼要送去醫院?」

  「她哭的都沒人腔了,臉上卻一點血色也沒有,手指間已經開始抽筋了。她這不光是難受,而且應該受到了嚴重驚嚇,精神已經完全崩潰了。如果不及時送醫院注射鎮定劑,她可能會有後遺症。」

  我邊上樓邊給她解釋。

  單單是看到死者就成了這種狀態……看來這第一案,不簡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