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靈秀一下就愣住了。
阿七看出來鍾靈秀不想讓我死，更加得意了，挎著我胳膊就要往裡走：「對了，大阿姐，你可能也聽說過，這個情蠱，非得是男人心甘情願，我們才種的上，黑阿哥自己已經樂意了，你就別在裡面瞎摻和了。」
鍾靈秀咬了咬牙，下定決心似得看著我：「李茂昌，你親口告訴我，你怎麼想？」
我當然想把前因後果告訴她，就是因為怕她出事，我才答應阿七的！
可喉嚨說不出跟阿七有關的事情，我急的好險沒把手心給摳破了。
「你……你倒是說句話啊！」黃二白急的橫蹦：「打你這麼一來，小靈秀為了你受了多少委屈，你可倒是好，翻臉不認人啊！情蠱……情蠱對蠱民來說，不就是訂婚的證據嗎？」
情蠱就跟普通人結婚戴戒指一樣，是男女雙方的約定，為了證明對彼此矢志不渝，絕對不會生異心才下的，因為一旦有了異心，中蠱的人就是個死。
可以說，我已經下了聘禮，用我的命。
可我還像是被人控制著一樣，根本說不出話來，這讓我急的腦門上跳青筋，恨不得自己摳自己的喉嚨——我算真正明白，什麼是有口難言了！
眼看著這裡這麼尷尬，禿頭二伯立馬繼續把和稀泥的精神，大聲說道：「哎，馮四叔你也是第一次來天師府，先裡面坐——別說，高足下蠱的本事，真是讓人大開眼界的精彩，有朝一日，一定青出於藍！」
馮四叔看著阿七，臉上帶了一絲驕傲：「不用有朝一日，她天生是練蠱的苗子，已經比我強的多了，老咯……老咯！鍾天師，你若是喜歡瞧她玩蠱，那也簡單，我叫她再來玩過！」
「不不不！」禿頭二伯腦門又冒了汗：「天這麼熱，還是進去乘涼吧！」
馮四叔看的出來禿頭二伯對蠱有敬畏之心，自覺臉上有光，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禿頭二伯的臉色則青一陣白一陣的，又看了阿七一眼，顯然也認定了，阿七年紀雖然小，卻更不好得罪。
鍾靈秀像是對我徹底失瞭望，轉身就往裡面走，臨走還瞪了那些看熱鬧的天師一眼。
那些天師立刻作鳥獸散。
小宋雖然臉色還是沒能恢復過來，但立刻追上了鍾靈秀，想著安慰她，就算鍾靈秀根本沒理他，他也還是努力想讓鍾靈秀開心起來。
她那個樣子，我特別心疼——是真的心疼。
馮四叔被讓了進去，禿頭二伯又找借口把阿七也先請進去了，自己則趁機過來拍了我一下，冷冷的看著我。
我轉臉就去看禿頭二伯。
禿頭二伯低聲說道：「自打靈秀讓你進了天師府，你就給天師府帶來了數不清的災禍，還害死了一航，大會上的事情，也讓本來就腹背受敵的天師府更加雪上加霜，現在都成什麼樣子了！現在還敢吃著碗裡瞧著鍋裡，跟外人勾三搭四，對不起靈秀，你就算臉皮比天厚，還好意思留在天師府嗎？」
媽的，到了現在，他還是不知道左家本來就想上位，以為是被我給逼的呢！
不是，你都多大歲數了，不能這麼圖樣圖森破了吧？
可禿頭二伯根本沒有給我說話的機會，接著就說道：「天師府現在元氣大傷，這個馮四叔偏偏在這個時候來——他的性格，是出了名的喜怒無常，真的要是惹的他不快，他是不計後果的，萬一他對整個天師府用了蠱，又不肯解開，那我們殺了他也沒用。」
說完，就滿懷希望的看著我：「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這個道理我明白，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更別說蠱術這種類似於陰招的可怕東西了——禿頭二伯，是想著保護天師府。
他說這話，我當然明白，是覺得我本來就是個掃把星，已經把天師府攪的雞犬不寧了，他十萬個不願意我繼續履行跟鍾靈秀的婚約，而現在阿七師徒兩個上門送嫁妝，倒是正和他心意，來個就坡下驢，正好把我從天師府給踢出去，好讓鍾靈秀死心。
「這個婚事，我是同意的。」禿頭二伯接著說道：「你年紀輕輕的，已經中了人家的情蠱，也不想死吧？我也希望你同意，至於靈秀那邊你就不用關心了，這是我們天師府內部的工作，我來做。」
說著，掃了我依然掛在身上的銀鈴鐺一眼，一伸手像是想給我拿下去，但由於了一下，又把手給縮回去了，看我一眼，露出個「好自為之」的眼神。
黃二白看著我，也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連連搖頭。
就連羅明，看我也不同情了，反而跟看陳世美似得：「李教習，不是我說，其他人都議論首席天師跟你成不了正果，我還不信，事情鬧成這樣，才是真正打臉。」
我特麼能怎麼辦，我比竇娥還冤！
這會兒阿七覺出來我沒跟上，又從前面給跑過來了，親親密密的挽上了我的胳膊：「黑阿哥，你平時就是住在這裡咯？這裡院子好大！那些人，都聽你的莫？」
黃二白和羅明見狀，都拋下我去找鍾靈秀了。
我看著阿七的寒星眼：「你告訴我，我為什麼說不出話？」
「啊？」阿七驚訝的睜大了寒星眼，故作無辜的說道：「黑阿哥你這話什麼意思，我聽不明白……」
「你別裝了。」我瞅著她：「關於你的話，我一句都說不出來，你聽不明白，鬼都不信。」
「你這麼凶做么子。」阿七一看瞞不過我，這才吞吞吐吐的說道：「這個，叫秘蠱，是我下在你喉嚨裡的咯。」
喉嚨——那天她確實親了我一下。
不過我只聽說過屁股，哪兒聽說過秘蠱，就追問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顧名思義嘛！」阿七這才說道：「我就是想著，你和我為什麼下情蠱的事情，能保守秘密咯。」
她是故意要讓鍾靈秀誤會，我中情蠱是自願的。
「哎呀，不提這個了，」阿七似乎覺得理虧，拉著我就往裡走：「這裡這樣大，房子又這麼多，住在這裡，不會迷路莫？黑阿哥你領我認認路——以後這也是我的家了，哪兒都不知道怎麼走，算么子樣子。」
她是真的鐵了心要跟我結婚了。
「阿七，磨磨蹭蹭做么子！」前面的馮四叔也不耐煩了，回頭就吼了一嗓子：「你們要黏糊，以後有大把時間，上這裡來，先談正事兒！」
阿七臉一紅，也知道「正事兒」是什麼意思，趕緊拉著我，喜氣洋洋的就過去了。
禿頭二伯很起勁兒，恨不得現在就給我們辦了婚禮，張羅了半天黃道吉日，阿七挺高興，馮四叔望著阿七一臉寵溺，搖搖頭，說道：「女大不中留咯，阿七樂意，我沒有么子意見，哪一天都好。」
禿頭二伯連連點頭，儼然已經單方面把我和鍾靈秀的婚約給解除了：「我看著，下個月初二就挺好的……」
阿七很高興：「好的很。」
馮四叔看著她就搖頭：「你這丫頭子，也不知羞。漢人姑娘，可都要先扭捏一下的。」
鍾靈秀見我還是說不出什麼話來，臉色越來越蒼白，露出個冷笑。
阿七歪著頭：「可我不是漢人姑娘。既然喜歡，那我就要用盡全力去爭取，爭取到了，我就高興。」
鍾靈秀終於說道：「李茂昌，你高興嗎？」
因為秘蠱的作用，我什麼給自己辯解的話都說不出來，眼看著事情就定好了，我試了半天，只能大聲說道：「我不同意！」
這話一出口，周圍這幾個喜氣洋洋的人都給愣了，周圍一片鴉雀無聲。
鍾靈秀微微抬起頭，看向了我，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麼？」
阿七一把抓住我，直直的望著我：「黑阿哥，你都答應我了，現如今，你要反悔莫？」
「我欠你一條命，我可以還給你。」我說道：「可我不能跟你結婚，我有……」
話沒說出來，心臟像是被扔進了滾筒洗衣機裡，被死死的絞擰了起來，我疼的眼前都白了，一隻手死死的攥在了身邊的椅子扶手上，但還是咬著牙說道：「我有喜歡的……」
這話說不出來，我跟溺水一樣，鼻子，耳朵，眼睛，都是血。
疼，窒息感，讓人喘不過氣來了——我好像沒站住，世界在我眼前都給翻轉過來了。
周圍特別吵，像是數不清的蟬在撕心裂肺的鳴叫，還夾雜著黃二白驚恐的聲音：「照著這個流血的情況，人要活不了了！」
好像還有人讓他快想辦法，可他無計可施，這些聲音，吵得人心煩意亂。
而且，這一次，不光是七竅流血，我明顯的感覺到，身體也開始疼，是要跟張貴一樣，開始全身潰爛了嗎？
「黑阿哥！」阿七的聲音也慌亂的響了起來：「你痛不痛？你怎麼就是不聽話！」
「他同意跟你結婚！」
一片耳鳴的聲音裡，我透過一片血紅，模模糊糊的看到，鍾靈秀顫巍巍的站了起來，一把抓住了阿七，像是抓救命稻草一樣，大聲說道：「你別折磨他了，我替他答應你，只要你讓他好好活著，我願意把他讓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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